第61章
“咳咳——”沈昭正喝着水, 一口呛了出来,满脸震惊地看向身旁的池舟白,脸庞咳地通红。
池舟白看见她的反应, 嘴角不自觉抿起笑容, 下意识抬手就要去拍她的背顺气,沈昭不动声色地躲开, 将手里的瓶盖拧上, 脸上努力维持沉静,忐忑地问她:“你问这个干什么?”
池舟白似乎早就猜到她会这么问, 慢悠悠地脱口就说:“没什么,就随便问问。”
昏暗的车厢内, 沈昭听见她的声音,神色缓缓愣了愣,思量着池舟白话里话外的意图。
池舟白也偏头去看她,眸光落在她侧脸鬓角轻轻垂落下来的一缕发丝旁,窗外的光影照进来, 晃荡地映在她的侧脸上,昏黄光影重叠,有种纸醉金迷的味道。
“所以, 有没有?”池舟白不依不饶继续又问道。
沈昭瞥她一眼,冷冷说:“不关你的事。”
池舟白调笑:“怎么不关我的事?你要是没有, 我能不能追你?”
沈昭吓了一大跳, 视线和池舟白交汇,她半开玩笑的话里带着轻挑, 沈昭愣了半天, 才劈头盖脸地骂道:“神经病啊你!”
她有些慌张,下意识以这种反应来掩饰她的忐忑。
池舟白轻怔, 随即轻轻笑出声来,却也没有再继续纠结这个话题。
有没有倒也没有那么重要。
二十分钟后,车子到达目的地,沈昭瞥见窗外,才想起来忘了问她,“这是什么活动?”
池舟白淡声说:“一个慈善拍卖会。”
沈昭愣了愣,她还从来没有参加过这种活动,想缓解刚刚话题的尴尬,她故意转移视线,问:“你准备了什么拍卖品?”
池舟白笑:“你啊,我不是说了要把你给卖了吗?”
沈昭被噎了下,哑口无言。
她今晚发神经,说了一大堆不三不四轻挑的话,沈昭有点讨厌这种感觉,不想再和她兜圈子猜谜,直接怼了过去:“池舟白,你今晚脑子坏了吧!”说完不看她,直接头也不回就拉开车门出去。
池舟白被她突如其来的脾气唬得愣了愣,坐在那里发了好大一个怔,半晌之后,才恍惚咧着嘴角无声笑了笑。
驾驶座上的张叔瞥见后视镜里的人,若有所指地淡声说:“这块骨头,估计不大好啃。”
池舟白微顿,抬眼看过去,笑道:“慢慢啃,总能啃到嘴里。”
随即也拉开车门,下车。
这个慈善拍卖会是私人活动,不是商业性质,也没有什么名人明星。
池舟白今天来,纯粹是萧成业安排的。
萧成业是池舟白的老板,也就是嘉明娱乐的老板,骚扰了她很长时间,为了让她来这个慈善拍卖会,天天派人来找她,池舟白不喜欢他,可又怕被他威胁胡乱报道,她没有办法,只好答应说过来。
可她又不想和他单独相处,就将沈昭一块也拉过来,只说是公司活动。
下了车,门口有专门接待的人,池舟白的经纪人苏易菡也来了,她知道池舟白和萧成业的事情,所以就先过来在门口等池舟白。
苏易菡瞥见和池舟白一块从车上下来的沈昭,轻皱了皱眉,迎上去,问池舟白:“你怎么把她也带来了?”
池舟白淡淡瞥了眼身后的人,轻声说:“拎个包什么的,小赵在这里不方便。”
沈昭拎着包,跟在池舟白身后。
苏易菡看了她一眼,道:“待会进去不要乱走,知道吗?”
沈昭忐忑地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外面天冷,苏易菡拿着请柬,带着池舟白和沈昭进了会场内。
会场内布置得奢华无比,一眼看过去,满眼的金碧辉煌。
沈昭只匆匆瞥了眼,就知道,这些人不是明星,个个都是稍有年纪些的,看着都是企业家商业家,举手投足满是富人的气质。
苏易菡带着池舟白和沈昭去了西南角的自助处,这边稍偏僻,没什么人过来寒暄。
池舟白虽然是明星,可今天的场却不是什么公众活动,来的人也全都是商业上的成功人士,说白了,这场慈善拍卖会不过是富人们交流人脉谈生意的一场交际会。
而池舟白的角色,完全是萧成业的女伴。
嘉明娱乐说到底只靠一个池舟白撑起来的,如果没有宋氏的收购资助,这会早就不知道湮灭在哪个不为人知的角落里。
所以萧成业今天带池舟白来,也算是嘉明的门面。
不过,像这样的私人高级商会,一个萧成业,根本也没有人会把他放在眼里,估计连他的请柬,都不知道是从哪儿弄来的。
觥筹交错,楼顶上的水晶灯光潋滟照下来,光影重叠,是属于上层社会的奢华。
萧成业正与人交谈,回头突然看见池舟白她们,连忙赔笑着离开,往池舟白房间走过去。
萧成业年纪轻轻,算是个富二代。
他喜欢池舟白,追了人很久都没有追到手,为此在池舟白身上没少下功夫。
看见池舟白,萧成业两只眼睛都直了,快步走过去,笑着问:“怎么不过来找我?”
池舟白眉眼吊着,表情冷淡:“就在这挺好的。”
萧成业习惯了池舟白对自己的冷淡,也不恼,脸上一直带着笑,伸手就要去牵她,“我带你——”
池舟白有些生气,腾地躲开他伸过来的手,压着声音气道:“萧成业,你再动手动脚,我废了你!”
沈昭跟在池舟白身后,所以轻而易举就听见了她的话。
她愣了愣,视线在两人之间打量了片刻,隐约才反应过来。
“成业,王总在那边……”旁边有人突然朝着萧成业喊了声,示意他一起过去。
萧成业微眯着眼看了看池舟白,眼神里有深意,最后缩回手没有说什么,转身离开。
池舟白望着萧成业刚刚那个眼神,下意识有些后怕。
这一行里有多少潜规则,没有人比她更清楚了,她表面上看着风光无量,其实什么靠山也没有,打拼这几年,不过是空中楼阁,只要萧成业狠狠心和她翻脸,轻而易举就能毁了她。
得不到手的才是最好的,她现在能对萧成业冷言冷语,不过是他此刻还有耐心,愿意迁就着自己,再加上嘉明还得靠着她,可她怕哪一天,萧成业忽然就撕破了脸。
苏易菡也望着离开的萧成业愣愣沉思了半晌,随后收回视线看向池舟白,池舟白也瞥见她的眼神,四目相对的瞬间,有心照不宣的意思。
这是迟早的事,只要池舟白还想在这行混,就逃不了萧成业的手心,大概萧成业也明白这一点,所以池舟白对他的冷言冷语,他只当是她是使小性子撒娇。
可男人的耐心总归会有用完的那天。
池舟白心里有些慌乱,她深吸了口气,转身说:“我去下洗手间。”
苏易菡看向池舟白慌张的背影,有些不放心,转头朝着沈昭道:“你去看下她。”
沈昭愣愣地,忙哦了声说:“好。”
随后也抬脚跟上池舟白,一起进了洗手间。
洗手间里很安静,沈昭手里拿着包等在外面,她刚刚大概也看出来了,那个叫萧成业的男人,在骚扰池舟白。
沈昭厌恶这种人这种事情,尤其是在知道池舟白是姬崽的情况下,甚至觉得恶心。
她不知道那个人权势有多大,池舟白又会不会怕他,但是看池舟白刚刚的脸色,似乎都不大好看。
“你还好吗?”沈昭靠在洗手间门外,轻轻问她。
里面很安静,没有声音,半晌池舟白才应她,声音听起来有些沙哑:“我没事……”
她吸了吸鼻子,心情泛起酸涩。
其实她这段时间心情一直都很不好,接了《七巧》也是她一气之下故意接的,她想跳出这个肮脏不堪的圈子,只单纯地追求她喜欢的东西。
可就这样简简单单的愿望,也难于登天。
沈昭一直等在外面,池舟白待在洗手间里半天也没有声音,沈昭不知道说什么,索性就默默一直陪着她。
不知过了多久,池舟白才从里面出来,眼眶红红的,看见还等在外面的沈昭,神情忽然愣住。
沈昭瞥见她泛红的眼眶,知道她哭过了,她轻轻问她:“刚刚那个人骚扰你吗?”
池舟白轻怔,抬眸瞥了她一眼,眼眸里汪着盈盈水意,她现在不想理她,只淡淡说:“不关你的事情。”
她不想把别人牵扯进来。
池舟白走到洗手池旁,沈昭跟着走出来,看见镜子里的人。平日里虽然也有脾气不好的时候,有什么说什么,从来不顾场合,常常被人诟病情商低,但大部分时间下,她都是温温柔柔地,还会幽默风趣地和剧组里的演员工作人员说笑话。
明星也是人,也会开心也会难过。
可在大众的眼里,她们就永远是高高在上风光无限的大明星,永远没有烦恼。
池舟白弯腰,双手对捧着接水龙头下的水,也不顾妆容和场合,直接用水洗了把脸。
沈昭见状,连忙从包里掏出一张纸巾,伸手递过去。
池舟白直起身子,瞥见眼底伸过来的纸巾,有一刻的恍惚愣怔,她淡淡睨着那只手,没有接过。
沈昭带着半安慰的意思开口:“那个人要是难缠,你不用忍。”
池舟白脸上的妆全花了,但胜在皮肤底子好,在白炽灯影下,依旧白皙干净地看不见一点毛孔。
池舟白抬起眸,视线落在沈昭的脸庞上。
“你帮我?”池舟白反问她。
沈昭抿了抿唇,犹豫了片刻,随后看着她,郑重地嗯了一声。
池舟白睨着那副天真的脸庞,忽然嗤笑了出声。
“幼稚。”
她伸手过去,去接她手上的纸巾,手指刚碰触她的指尖,忽然换了个方向,直接扣住她的手腕,直接将人拽了过来。
沈昭惊了下,整个人趔趄了下,差点跌到。
池舟白抓住她的胳膊,另一只手自然而然揽住她的腰肢,将她整个人拉向自己,她低头靠过去,在距离她唇瓣半指的距离停下来,池舟白睨着她,启唇淡声笑问:“你是我什么人,凭什么帮我?”
突如其来的靠近,沈昭吓了一大跳,紧紧攥住拳头往后挣扎。
与此同时,外面突然有人走进来。
抬眼的瞬间,沈昭瞥见那抹熟悉的身影,一颗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
宋泠一抹红裙停在那里,眸眼里蹿起火,盯着眼前贴靠在一起的两人,厉声沉问:“你们在干什么?!”
第62章
沈昭看见门口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宋泠, 整个人如遭雷劈,腾地推开身旁的池舟白,朝着她走过去, 着急喊道:“宋泠……”
宋泠眸光晦深, 带着凝重沉意紧紧盯着眼前的人,她没有应她, 视线跳过落在她身后的池舟白身上。
池舟白也转过身来, 她刚洗了脸,脸上发际线处湿哒哒地, 还滴着水,妆容掉了大半, 整个人透着一股清冷。
她目光迎上宋泠,四目相撞的瞬间,空气里有无声的硝烟。
宋泠抬脚朝前走了两步,伸手拽住沈昭的手腕,目光却一直冷冷地盯在池舟白的脸上, 她拉着沈昭转身就离开。
池舟白站在那里,淡眼看着离开的两人。
她猜得没有错,那条项链根本就是Angel Eye, 沈昭的女朋友,是宋泠。
她们抢过同一条项链, 现在却又抢同一个人。
池舟白忽然无声勾唇笑了笑, 有时候生活就是这么狗血,却又刺激。
她轻垂眼眸, 视线落在洗手台上的包上, 怔怔愣了好一会儿。
洗手间外,宋泠拉着沈昭出去, 她没有往会场内去,直接将人拉到了后院的小花园。这会人都在会场内,后院几乎没有人,灯光也昏暗得看不清。宋泠大概在生气,手指攥得很紧,沈昭被她拽得手腕酸疼,整个人几乎就是被她拖着走的。
“宋泠……有点疼……”沈昭脚步凌乱地跟在她身后,终于忍不住喊她。
宋泠听见她的声音放开手,停下脚步回头看她,眼中满是隐忍的怒意。刚刚她就贴在池舟白的身上,穿着暴露,手腕被抓在别人的手心里……
“你为什么在这里?”宋泠沉声问她,语气透着不悦。
借着晦暗的灯亮,沈昭抬头看她,咬了咬唇说:“我说是被骗来的,你相信吗?”
宋泠睨着她身上性感的紧身晚礼服,化着精致的妆容,连发型都是精心弄的,一句话都没有说。
沈昭朝她走了半步,主动伸手拉过她的手,轻轻放在手心里揣捏,她当然知道她在想什么,刚刚那样的情形,连她自己都吓了一跳,又何况是她。
她明白她这样的反应,是在意她。
沈昭垂眸,解释说:“我和她没有关系。”
宋泠眼睫微颤,感受到手心里的柔软,她的手有些凉,让人忍不住想放在手心里捂着。晚风轻轻吹过来,让她的情绪慢慢镇静,她听见她嗫嚅的声音,一颗心也不自觉变得柔软,她轻轻开口说:“我知道。”
这点信任,她还是有的。
只是,刚刚那样的情形,会叫人一下子失去所有的理智。
宋泠轻抬起手,捧了捧她的脸庞,掌心的温度与她相合,拇指不轻不重刮蹭着她的脸颊,低头道:“我只是不喜欢,你和别人亲近。”
沈昭抬头,视线与她相对着,忽然弯眉笑道:“你在吃醋吗?”
她带着调笑的语气,可宋泠却面色认真,没有同她绕圈子,直接承认道:“是啊,我在吃醋,下次不要再这样了。”
沈昭眨巴了两下眼睛,看着宋泠眉眼里突如其来的深情,一时有些恍惚。
有时候,她会有种错觉,宋泠看着她的眼神里带着别的东西,不是探究,不是爱意,错综复杂,连她自己也说不清楚。
沈昭忽然踮起脚,双手环住她,整个人贴过去,仰头将唇托上去,在她唇瓣上轻轻碰了下,低声答应她:“嗯。”
她放下脚,脚跟还没有落地,腰上忽然环上一直手臂,宋泠顺势抱住她不让她离开,加深了那个蜻蜓点水般的吻。
夜凉如水,连吻也带着冷意。
环境的陌生,让沈昭有些忐忑,她缩瑟了下肩膀,将眼睛埋在她的颈窝里,宋泠感受到她身上的颤意,轻声问:“冷么?”
沈昭歪头,睨着她的侧脸,曼声道:“嗯,我有点困了。”
宋泠勾唇,下颌轻蹭她的脸庞,笑容里泛起宠溺的意味,道:“我们回家。”
沈昭抬起头,这才想起来,忙问:“对了,你是不是来参加拍卖会的?”
宋泠嗯了声,垂眸看着她,道:“不过不重要,早知道,晚上我就应该直接带你去吃饭。”
沈昭听见她的话忽然笑出声,“宋泠,为了我,你工作都不要了吗?”
宋泠低头碰她的鼻尖,话语里带着软糯与暧昧,道:“是啊,所以你是不是应该补偿我?”话音刚落,她环在她腰间的手忽然收了收紧。
沈昭感受到她话里的轻挑,抬手就在她脑袋上敲了一下,用了方言笑着打趣她:“不要脸,给你一个榔头吃吃的!”
她用方言说话的时候,声音里天生拖着软绵,像甜甜的粘糕,让人爱不释手。
宋泠勾唇,拉住沈昭的手腕,直接从侧门将人带走。
星空月夜,这一刻,她们是这世上最浪漫的人。
寂静的房间里,月亮从窗帘的缝隙处漏进来,洒在沈昭的头顶,投下一片月白的光辉。
宋泠大概很不喜欢那条黑色裙子,被她撕得乱七八糟。
沈昭抓住她的继续肆虐的手,着急道:“别,这不是我的裙子。”
宋泠掐住她的腰,眸光微眯,问她:“你还想还回去?”
沈昭轻愣,唔了声,无奈说:“总要说一声……”
宋泠压身吻上她的唇瓣,堵住她的话,强硬地说:“不许再和她见面,我不许。”
沈昭被迫抬起腰迎合她,连呼吸都被堵住了,可却依旧忍不住扬起笑容。
——这个醋,吃得有点多呀!
——
正月过了一大半,公历二月二十一,沈昭终于要开学了。
三月份她有个英语等级考试,和学位挂钩,所以一开学所有老师的重点都放在了这场考试上。
剧组工作那边,沈昭以要开学没有时间和苏易菡请了辞,其实这些天来,池舟白也根本不需要她这个翻译,她也只变相地做了一些助理的工作。
苏易菡也会意,没有多说什么,直接就答应了,第二天,就将报酬打到了沈昭的卡上。
沈昭也没有再见池舟白,在剧组的那几天,也算是她人生中一段不一样的经历。
那个大明星一样的人物,和她的生活没有半点交集,她们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所以也就彻底断了联系。
倒是林蔓蔓老是问起来,经常抢她的手机,因为沈昭加了池舟白的微信,所以一天到晚问她,池舟白有没有发朋友圈。
加池舟白的微信是之前工作需要,方便池舟白能随时随地联系她。
但她们总共也没有说过三句话,池舟白大概不常用微信,朋友圈只有一条过年的时候发的祝福文案,加上林蔓蔓一天要查看八次,她也就没有将人删掉。
所有人的生活都朝着越来越好发展,林蔓蔓这学期突然开始认真学习,也不知道是受了与学位挂钩的等级考试影响还是什么,上课全神贯注,课后空余时间也全都泡在图书馆里。
大概是快要进入大三的缘故,学校从这学期开始就陆陆续续开展考研的动员流程,江城大学是国内985大学,其中文科专业又在全国都排得上号,本校的学生考本校的研究生,多多少少也有些优势。
英专等级考试安排在了周六的上午,从八点半开始,一直考到十一点钟。
所以最近,沈昭一直住在学校的宿舍里。
七点钟起床,沈昭洗漱完下楼,背着包去食堂吃早饭,准备早点过去。
提前半小时进考场,八点钟准,阳台上的人陆陆续续拿着身份证和准考证进考场。
门口有扫描仪器,防止考生带通讯设备进考场。
沈昭拎着包走进去,监考老师拿着金属探测仪对着她扫描,突然传来一阵连续急促的指示音,那老师愣了愣,看向沈昭,问:“包里有什么?”
包是信封包,里面只装了一个笔袋,还有准考证身份证,还有纸巾卫生棉之类的杂物。
沈昭也愣了下,主动打开给她检查。
包里有个夹层,里面放了一块手表,还有个丝绒饰品小袋子,里面是宋泠送给她的那颗蓝钻。
监考老师问:“这是什么?”
沈昭微怔,恍惚说:“一颗耳钻。”
那人捏着那耳钻,上面镶了一朵玫瑰的金属架子,耳钻呈小方盒状,里面似乎有东西,可却又打不开。
她拿着金属探测仪对着扫了扫,却又忽然没有反应了。
沈昭看着她的动作,不解地问:“有什么问题吗?”
监考老师犹豫了下,最后说:“这两个都不允许带进去。”
沈昭瞥见他扣下了手表和耳钻。
她问:“手表也不能带进去吗?我得看时间。”
监考老师抬手指了指前面的黑板上方,道:“上面有钟,外带的手表时钟都不允许带进考场。”
沈昭怔了怔,没有说什么,直接进了考场,按照准考证号找到了自己的座位。
考试总共一百五十分钟,沈昭写完话题作文,最后还剩了将近二十分钟。
收卷的时候,前面林蔓蔓还匆匆忙忙地奋笔疾书,收卷老师几乎是从她手里硬扯的卷子。
收完卷,林蔓蔓满脸愁容,回头朝沈昭叹气道:“我完了。”
沈昭瞥见她的表情,安慰她说:“考都考完了,别胡思乱想,听天由命等结果,大不了明年还有一次机会呢,还不晚。”
林蔓蔓没心情,只淡淡应了声。
考生陆陆续续出考场,沈昭和林蔓蔓也往外走,身后监考老师突然又叫住她,“同学,你的东西别忘了。”
沈昭这才想起来,刚刚的手表和耳钻还在讲台上。
她连忙走过去,手指捏起那枚蓝钻的时候,忽然愣了下,她盯着那颗钻石细细看了下,似乎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一般考场里所用的金属探测仪是用来监测电子通讯设备的,为的是防止考生作弊。只要是金属,不论是什么纯度,都会干扰到磁场,检测器就会感应到电压继而发出警报声。
手表是她用了很多年的,每回带进考场都没有问题,蓝钻除了上面镶的金属架子,也没有任何其他东西。
这点金属和衣服上的拉链没有区别,指尖大的东西,一眼看得清清楚楚,会有什么问题?
林蔓蔓见她发愣,拉了她一下:“昭昭,想什么呢!我饿死了,早上起晚了都没吃早饭,去吃饭吧。”
沈昭抬头,将手表和蓝钻放在一起装进包里,抿唇说好。
考完试,下午没有事,沈昭就在图书馆待了半天,傍晚出校门的时候,她给宋泠打了个电话,但是没有人接。
她低头看着手机,抿了下唇,心道大概在开会。
包里背了几本书,是准备带回别墅打发时间看的。
沈昭看了看时间,还早,就在门口等了公交,想着先回别墅,烧个养生汤,晚点再去医院。
四十分钟后,沈昭在别墅附近的公交站台下车。
进入别墅区需要刷卡,宋泠之前给她新办了一张卡,方便她随时出入。
走到门口时,沈昭抬头,忽然发现院子外的大门开着,她愣了下,又往里面房间瞥了瞥,有灯亮。
她笑了笑,早下班也没有告诉她。
沈昭迈脚推门进去,拉开大门,刚走到玄关处,一边弯身拿鞋架上的鞋子,头也没抬就问:“怎么这么早——”
话还没说完,沈昭忽然愣住。
屋子里的人不是宋泠。
楼梯上站着一个女孩儿,约莫和她差不多大的年纪,她穿着卡其色英伦风衣,齐肩直发,一双眼睛炯炯有神,脸上带着若有似无的笑意。
向槿站在那里,看着门口愣住的人,脸庞抿起笑容,牵唇笑道:“你好。”
第63章
沈昭听见女孩儿的声音浑身怔了下, 那道声音很好听,带着干净利落的音色,虽然只有两个字, 却像是敲在钢琴键上的两个音符, 高贵而典雅。
她有些失态,原以为是宋泠回来了, 可却突然出现了一个陌生人。
沈昭出于礼貌, 开口问她:“你好,请问你是?”
向槿站在那儿, 嘴角一直微微上扬,她是天生的微笑唇, 哪怕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的时候,那抹唇也会向上微勾起,天生带着亲近。
她眼睛里坚定,扫向沈昭,轻轻说:“我是宋泠的妹妹, 你可以叫我阿槿。”
沈昭愣住,脑子里忽然想起之前宋母有一回来过,曾提过一句, 宋泠的确有一个妹妹。
只是她不知道,她们是不是同一个母亲。
宋泠也从未和她提起过。
沈昭一时有些忐忑, 不知道该怎么和她相处, 她看着眼前的那张面容,只觉得没由来的亲切, 她礼貌回她:“你好阿槿, 我是宋泠的……朋友。”
话里稍顿了下,只以“朋友”相称。
向槿听着她的话, 漫不经心勾了勾唇,她迈脚下楼梯,朝着楼下的人走过去。
“你坐吧,姐姐应该还在公司,晚点才会回来。”
沈昭愣站在门口,一时之间,空气中充斥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氛围,她进与退都显得不合时宜,宋泠没有回来,她在这个所谓“宋泠妹妹”的面前,仿若一个局外人。
踌躇间,包里的手机忽然响起铃声。
沈昭连忙低头,看见手机屏幕上的来电,显示宋泠。
她抬头,看向屋子里的女孩儿,笑着支吾道:“我先……出去接个电话。”
向槿牵唇,点了点头,说:“好。”
沈昭没有进屋,转身就出了门,接通电话。
“喂。”
“考试结束了吗?”电话里传来温润的声音,宋泠开完会议,看见手机上的未接来电,连忙就给她回了电话。
沈昭轻轻嗯了声,说:“上午就考完了,下午在图书馆待了一下午。”
宋泠捞起椅背上的大衣外套,转身就要离开,边走边道:“现在还在?校么,我去接你,带你一起去医院……”
话还没有说完,沈昭打断了她的话,淡声说:“没有,我回来了。你的妹妹……”
宋泠听见电话里的软音,神情忽然愣了下,脚步顿住,站在门旁,静静听着电话那头有片刻的沉默。
沈昭继续道:“你妹妹回来了,她在家里。”
宋泠垂着的手指虚拢了拢,“你们见过面了么?”
沈昭应了声说:“嗯,你好像从来没有和我说起过她。”
宋泠:“她早些年一直在国外念书,不在国内生活。”
沈昭淡淡道:“这样么……”
电话里的声音有些冷淡,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她隐约觉得,宋泠和她这个妹妹关系似乎并不好,也许也不是她的亲妹妹,她们并不是一个母亲所生,不然又为什么这么长时间没有联系。
“你妹妹好相处么?”沈昭突然抿唇笑着问她。
宋泠心里此刻正在盘算着向槿为什么会突然会回来,与此前说好的这?期结束,提前早了三个多月……
她心里有隐隐的慌乱,没有注意沈昭的话,恍惚问了句:“什么?”
沈昭笑,“我说,你妹妹好相处么?我不知道和她说什么,怪有些尴尬的。”
“我现在回去。”宋泠推开门出去,纪明舒见她出来,连忙起身走过去。
挂断电话,宋泠脸上带着凝重,她看向纪明舒,像是忽然想起来什么似的,突然问她:“向菀华有没有打电话过来?”
纪明舒也愣了愣,瞥见她脸色不大好看,向菀华是宋泠的继母,平时两人的关系算不上和谐,宋泠也从来不会亲自接她的电话,向菀华有任何事情,也只是先联系宋泠的几个秘书。
纪明舒抿了下唇角,如实说:“有,上午打过,我说了您在开会,她就将电话挂了。”
宋泠拧了拧眉头,向菀华应该一早就知道了,可这两人却谁也没有告诉她。
迈脚离开办公室,宋泠朝停车场走去,开车回了别墅。
一路上,宋泠一直在发怔,她思绪混乱,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先担心什么。
初衷是什么,没有人比她自己更清楚,现在向槿回来了,沈昭又算什么?
脚踩油门,车速不自觉加快。
回到别墅的时候,已经是六点钟了。
车子没有停在车库,只停在院子外大门口。
开门进屋,宋泠刚走进玄关处,抬眼就瞥见二楼阳台上站着的女孩儿。
她走的时候只有十五岁,纵然近九年未见,可她还是一眼就能认出来,样子也许有些变了,可那双眼睛,却从来都没有变过。
向槿站在二楼楼梯栏杆旁,居高临下望着楼下门口的人,两人隔着距离四目相对,彼此间有久违的熟悉。
她还和记忆中的一样,表面冷淡漠然,喜怒不行于色,永远让人猜不透心里在想什么。
可有一点,她可以确认。
在宋泠的心里,永远都有她的存在。
当年她离开,做了一个赌,赌宋泠会将她放在心里。
有时候,时间不是一件可怕的东西,它不会让那些事情渐渐淡忘,相反的,它会叫那些过往更加深刻,时间越久,那些记忆就越牢牢地刻在骨子里。
沈昭站在厨房,听见开门的声音,下意识抬头看过去,却看见眼前的人,目光紧紧盯着楼上,一动不动愣在那里。
她轻喊她:“宋泠……”
宋泠听见沈昭的声音,这才怔怔回过神,她转头看向厨房,却在一瞬间,再也无法直视她的眼睛。
那双眼睛太过相像,相像得让她忽然觉得荒唐。
宋泠没有看她,转头看向楼上的向槿,淡声问她:“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不和我说一声?”
向槿听见她的话,嘴角抿起甜甜的笑容,她转身下楼,冲到她的身边,仰头睨着她,笑道:“我想给你一个惊喜。”
宋泠凝眸注视着她,目光肆无忌惮地打量这张脸庞。大概是刚刚跑得太急,她呼吸有些微喘,小巧的脸庞上透着一抹淡紫色,连嘴唇也泛起紫色。
她对她,永远一份宽容与宠溺。
宋泠睨着她微微不适的脸庞,不自觉拧眉,道:“跑那么急干什么,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向槿身体不好,当年那场意外,是她替她生生挨了一枪。
那颗子弹,穿进她的胸膛,离心脏只有半分,差点要了她的命。
向槿笑:“没事,这么点活动量,我受得了。”
她心脏不好,不能有太大的活动量,即便是爬个楼梯都会喘上一会儿,所以脸上常常透着不健康的紫色。
远处沈昭看着闲话家常的两人,神色有些怔然,她脱下身上的围裙,转身走过去,又喊了声:“宋泠……”
或许是她太过敏感,她以为她们关系并不好,看现在看起来,仿佛她才是那个多余的人。
宋泠偏头看她,轻轻应了一声。
向槿也转头看向她,故意踮起脚附在宋泠耳旁问:“姐姐,她是你女朋友吗?”
虽是悄悄话,可沈昭却听得一清二楚。
她有些赧然,下意识眸光瞥见宋泠,宋泠也睨向她,片刻沉默后才道:“是,她叫沈昭。”
向槿目光一眨不眨盯在沈昭脸上,那笑容像是半永久固定在她的脸上,有时候甚至分不清她到底有没有在笑。
她轻声说:“我知道,我们刚刚已经认识过了。”
沈昭与向槿对视,她看着那双眉眼,忽觉自己为什么会觉得她亲近了,是因为她们眉眼很相像。
她牵了牵唇,心底有种别样的情绪。
说不清,道不明。
宋泠转头,重新看向她,问:“向姨知道你回来了么?”
向槿嗯了声,说:“知道。”
宋泠轻垂眼眸,点了下头道:“嗯,我让明舒送你回去。”
向槿抿了抿唇,犹豫了下又抬头问:“我能不能和姐姐住在一起?”
宋泠微顿,开口说:“向姨也很久没有见到你了,她很想你,你还住在她那儿吧。”说完牵起沈昭的手,话却是依旧对向槿说的,“我这边还有事,你才回国,要适应一段时间,有什么需求可以直接和向姨说。”
向槿垂眸,视线不动声色落在两人相握的手上,神色里闪过一丝意外,随后才抿唇答应道:“好。”
宋泠转头问沈昭:“汤烧好了吗?”
沈昭看她:“嗯,好了。”
“去医院吧。”
沈昭:“好。”
沈昭转身去拿厨房里已经煲好的养生汤,两人和向槿打过招呼后离开。
宋泠走至门旁,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脚步顿住回头,问她:“对了,你是怎么进来的?”
向槿目光沉稳,笑着回她:“姐姐你忘了么,我身上有别墅的钥匙,再说了,没有钥匙,也有密码。”
宋泠睨着她静静默了片刻,时间过去太过久远,有些琐碎的事情,连她也不记得了。
她淡淡嗯了声,没有说什么,转身和沈昭离开。
向槿淡淡看着离开的两人,脸上的笑意不再,取而代之的,是淡漠的凉意。
她一早就知道沈昭的存在,只不过没有放在心上过。她也的确是六月才毕业,只是……她等得有些不耐烦了。
事情偏离了方向,她总不好再继续坐以待毙。
在她的世界里,从没有“坐以待毙”这个词,从前没有,以后也不会有。她既能拿命博取她在宋泠心里的位置,其他的,又算得了什么呢。
第64章
宋泠带着沈昭上车离开, 准备去医院。
晚高峰的马路上车很多,宋泠开得缓慢,窗外路灯忽明忽暗照进来。
沈昭坐在副驾驶上, 她忽然偏头看身旁的人, 淡声问:“阿槿是向姨的女儿吗?”
宋泠轻怔,视线淡淡看着车外前面的车水马龙, 随后轻声嗯了声。
沈昭得到回答, 收回眸光,没有再继续问她。
车厢内恢复安静, 只有窗外时不时传来一两声喇叭声,谁也没有再开口说话。
“她是不是不喜欢我呀?”沈昭终于忍不住, 又再次转头问宋泠。
前方红灯,车子停下来。
宋泠看向她,神色微怔,“为什么这么说?”
沈昭垂眸,淡淡道:“不知道。”
她只是有种错觉。
宋泠瞥见她落寞的侧脸, 伸过手拉住她,声音不觉放软:“不要多想,阿槿常年在国外, 她和人相处的方式会和我们有些不同,今天是她第一次见你, 说错了什么话, 你不要放在心上。”
她是宋泠的妹妹,沈昭就算再傻也不会在宋泠面前议论她, 她回握她的手, 笑着转移话题:“没有,她长得很可爱, 应该和我差不多大吧?就是看着好瘦,小小巧巧的。”
宋泠温声说:“她小时候受过伤,心脏不太好,所以一直都很瘦弱。她其实比你大了好几岁,但因身体的原因中间有两年没有上学,今年才正式毕业。”
身体不好……沈昭眨巴了下眼睛,她听着宋泠的话,心里忽然对阿槿有些心疼同情,她嗫嚅道:“原来是这样。”
“对了,她说她叫阿槿,是单名一个槿字吗?什么槿?”沈昭问她。
宋泠握着方向盘的手微顿,前面绿灯亮起,她踩下油门启动车子。
沈昭不知道阿槿真正的名字,也不知道她们根本没有血缘之亲。宋泠犹豫了片刻,最后还是没有告诉她,默认地嗯了声,道:“是木槿花的槿。”
“木槿花……”沈昭轻呢喃,随即笑,“宋槿,很好听。”
宋泠听见沈昭的呢喃声,忽然手腕一抖,车子轮胎不动声色在路上划出一个S。
谎言像滚动的雪球,只要不停下来,就会越滚越大,直到再也瞒不住的那一天。
宋泠沉默不语,心中一时激起慌张与忐忑。
这样的事情,她除了隐瞒,没有第二个选择。
车子到了医院,沈昭和宋泠在医院一直待到了晚上八点钟,沈父近来情况不太好,化疗引起的不良反应有很多,其中肠胃就是其中之一,经常吃什么吐什么,沈昭看着他的脸色,似乎比手术前还要不好。
肠胃不好,吃不下东西,人也逐渐越来越消瘦。
孟雨南不在医院,她请了长假去南城度蜜月了,所以沈父的情况暂时是由别的医生在观察。
沈昭看着越发虚弱的父亲,晚上又没有吃几口,精神头也不好,早早就睡下了,她看着父亲一下子像是老了很多岁,头发几乎全白了,心里隐隐泛起酸涩。
她心疼。
离开医院,宋泠看着满面愁容的沈昭,知道她的担心。
病情反反复复,总也不见好。手术尽管是成功的,可骨髓移植后的恢复一直有问题,整个人被折磨得很痛苦,连下床去散个步都没有办法。
夜晚渐渐刮起大风,宋泠和沈昭下了电梯一出来,狂风就吹过来,带着微微湿意,像是要下雨。
沈昭心里难受,她跟在宋泠身后侧,两人一起往停车场方向走。
许是天气不好,一条路空荡荡的,除了她们没有别人。
沈昭忽然停下脚步,看着距离自己几步远的人,喊道:“宋泠……”
宋泠停下脚步,回头看着站在路灯底下的人,昏黄的灯光笼罩在她身上,明明是站在光芒下的人,却让她恍惚觉得,眼前的人似乎下一秒就要从她的身旁消失了。
也许是向槿的突然出现,让她有了危机感。
宋泠迈步往回走,走到她的身旁,她低眉睨着她,轻轻问:“怎么了?”
沈昭眼底有湿润,她抬头看她,声音里带着微微的颤抖,问她:“宋泠,爸爸会不会有一天突然离开我?”
宋泠看着她凄哀的眼神,心里狠狠颤了下,她拧起眉头,抬手捧住她的脸庞,不住地安慰她:“乖,不要乱想,不会有事的,不会的……”
她在安慰她,却又似乎也是在安慰自己。
沈昭轻眨了下眼睫,有眼泪从眼眶里滚落下来,在她脸庞上划出一道泪痕,模样让人心疼,她垂眸,眼泪就从眼中滴落下来,她吸了吸鼻子,说:“我是个孤儿,除了爸爸,我没有一个亲人了……倘若,倘若他离开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宋泠,我好害怕,我真的很怕……”
宋泠忽然拥住她,安慰她:“不会的,你还有我,我永远都不会离开你。”
沈昭埋在她的脖颈里,湿润迷在她的下颌,她嗫嚅问她:“真的吗?”
宋泠嗯了一声,“真的。”
沈昭抬起头看她,眼泪迷糊了视线,光芒揉碎了散在她的眼底,她问她:“一辈子都不离开么?”
宋泠凝着她的眼睛,抿唇轻轻怔了片刻,随后才答应她:“嗯,一辈子都不离开。”
沈昭与她对视,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她没有安全感。
她害怕失去父亲,失去她唯一的亲人,也害怕失去宋泠。
就像曾经失去思尔那样,无力,也无可奈何。
沈昭仰头看她,抽噎地说:“可我总觉得,你不属于我一个人。”
宋泠轻顿,忽然咧开嘴角笑,反问她:“我不属于你,那属于谁?”
“不知道……”沈昭咽下喉头的酸涩,凝着她的双眸,怔怔说道。
宋泠眸光忽闪,她今天有些反常,向槿的出现,明明什么也没有发生,可却真实地让她们之间的关系变得微妙起来。
“阿昭,如果有一天,我不爱你了,你会怎么办?”
沈昭眼底微顿,似乎是一时忘记了反应。
她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又或许是不愿意想。
如果是以前,她一定觉得是宋泠放了她,她恢复了自由,她从此再也不用受制于人。
她可以回头去找她的思尔,重新挽回那段她不得不放弃的爱情。
可这是不可能的事情,因为宋泠不会放了她,所以她也从不会想这件事情。
可后来,全都变了。
她从没有想过,也不敢想,自己居然会爱上宋泠,爱上一个威胁她的人。
这是一种病态吧。
她看着宋泠,慢慢说:“我会离开,不会再见你。”
宋泠心底微颤,她话说得轻飘飘,像在说一件极为平淡的事情,可却叫她心里仿若激起千层浪。
她双手拥住她,将人紧紧扣在怀里,发狠一样地说:“不会有那么一天的,阿昭,我不要你离开我。”
沈昭被她扣在怀里,下颌抵在她的肩头,被迫仰起头看漫天的漆黑,没有一颗星星,也没有月亮,只有无边的黑暗。
她蹭了蹭她的耳垂,带着无尽的眷恋,曼声说:“所以,不要不爱我,好不好?”
宋泠应她:“好。”
——
青云湾别墅山庄,一辆黑色奥迪车在门口处停了下来。
向槿坐在车后座,迟迟没有下车。
驾驶座上的人是冯柔,宋泠安排纪明舒送向槿回向菀华处,冯柔主动请缨,使了个绊子,让纪明舒将工作安排给了她。
纪明舒没有怀疑,不过是接送人的差事,想也没想就将车钥匙给了她。
她在宋氏集团了做了六年的秘书,韬光养晦,谁也不知道她真正的身份。
“事情属实么?”向槿声音清冷,淡淡问道。
冯柔嗯了声:“东西就在她办公室的抽屉里,上回沈昭失踪的时候,就用过一回,后来就没有再用。”
向槿不在意,漫不经心地吩咐:“找个时间无意透露给她吧,等线收得差不多了,伤心欲绝之际,叫大黑那帮人过去,以宋泠的名义,彻底毁了她。”
她拉开车门,准备要下车。
冯柔看着后视镜里的人,目光冷淡,没有一丝温度。
她与她接触的不多,以免引起宋泠和纪明舒的怀疑,这么多年来,她们通讯的次数几乎寥寥无几。
她留在宋氏,是以时间来取得信任的,为的就是方便以后需要的时候,不至于没有一点人脉线索。
就比如现在这般。
那人钱财,替人办事。
她本没有去质问什么的权利,可最后依旧还是提醒了一句:“她的心一直在你身上,你要夺回宋泠,可以直接将人赶走,又何必做到这么绝?”
向槿停下手上的动作,视线重新略过去,忽然轻笑道:“打蛇要七寸,杀人要诛心,这点道理你不明白么?更何况,那是她们之间的事情,要了结,也该让她自己发现,我也不过是推了一把而已。这世上没有无辜的人,她闯进来,只有死路一条,要怪也应该怪宋泠,谁叫她将人拉进来,替身……可笑至极!”
说完她没有再看她,拉开车门径直下了车,独留冯柔一个人坐在车里。
她淡淡垂眸,睨着手上的方向盘,听见车后备箱里砰地一声,随后关上。
从头到尾都是一个圈套,连宋泠自己也被骗了,眼前这个人,比她想象中的还要恐怖可怕。当年不过才九岁,她以命为赌注,赌赢了这场博弈,叫宋泠一头栽进去,将她放在心底深处惦记了整整十几年。
连宋泠都被她耍得团团转,又何况一个沈昭。
杀人诛心,多么狠毒呵!
第65章
向菀华年轻的时候曾遇人不淑, 结婚前,那人也对她很好,生活得也算是幸福。
结婚一年后, 她生下女儿向槿。
日子也这样幸福地过了几年, 再后来,那人事业遭遇变故之后, 慢慢地像是变了个性子, 经常喝酒赌博,喝醉的时候, 甚至会对她拳脚相向。
生活顿时笼罩在乌云之下,向菀华受不了那样的生活, 和丈夫提出离婚,结果丈夫不同意。一次口角意外,向菀华被那人推下楼,受了重伤,是六岁的向槿报了警, 在警察的帮助下,她才成功离了婚。
离了婚的向菀华独自带着女儿向槿生活,吃了很多的苦, 一直到向槿八岁的时候,她才遇上了宋元洲。
宋元洲对她很好, 他那时候刚刚没了妻子, 向菀华陪着他度过了人生低估时期,再之后, 宋元洲就和向菀华结了婚, 向菀华带着向槿也就一直住在宋家。
宋元洲只有一个女儿宋泠,宋泠比向槿大了四岁, 向菀华母女进宋家的时候,宋泠十二岁,她那时候刚失去母亲,面对着父亲新组成的家庭,充满了怨恨。
一个陌生的人,带着一个陌生的女孩儿,住进了她的家,用着她母亲的东西,叫她的父亲爸爸……不过十二岁的宋泠,对这一切都充满了怨恨,她恨她的父亲,冷血无情。
宋泠十三岁的时候,宋氏集团陷入危机,得罪了不少人。
宋泠也因此被仇家绑架,绑匪向宋氏索要三千万的赎金,宋泠手脚被捆,被关在一个暗无天日的平房里,整整十天,她也没有等来她父亲一点音信,最后等来的是,刑警大队的通缉令。
绑匪穷途末路,打算与她同归于尽,用炸.药炸毁了平房。
宋泠到现在都还记得那满面狰狞的绑匪临死前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他说:【没曾想宋元洲绝情到这份儿上,连亲生女儿的生死都不在乎】
平房被炸毁,绑匪却并未被炸死,可面对着警察的团团包围,却再没有退路。绑匪朝着她开枪,可那一枪却没有打在她的身上,阴差阳错间,却打在了当时只有九岁的向槿身上,那一枪朝着胸膛打进去,抢救了整整两天一夜,几欲要了她的命。
宋泠听见向槿闭眼前喊了她最后一声“姐姐。”
从那以后,宋泠对向菀华母女改了态度,到底那一枪是为她挨的,宋泠看着奄奄一息的向槿,第一次有了恻隐之心,她在医院里,陪着她整整一年时间,可自那之后,向槿伤了心脏,身体一直不好,而宋泠也一直记得那一枪,总觉得是她亏欠了向槿,对她很好。
年纪轻轻的女孩儿,总是很容易感动,宋泠也不例外,更何况是这样的生死大事。她在父亲那里没有得到的关爱与在乎,却在一个与她毫无血缘关系的女孩那儿再次感受到。
向槿也一直伪装得极好,在她面前,从来都是一张柔弱天真无邪的笑脸,那一枪,叫宋泠彻底将她放在了心上最重要的位置。
宋泠十九岁时,宋元洲得了不治之症,去世前,将宋氏企业交托到了她手上,也同时为宋泠做了一件事,将当时只有十五岁的向槿送去了英国读书。
这一走,就是九年。
——
青云湾别墅内,向菀华多年未见女儿,心中一直牵念。
让向槿去英国,是宋元洲当年和她做的约定,现在向槿书读完,那份协议也就再没有约束力了。
总是她唯一的女儿,九年没有见面,向槿推门进来的那一瞬间,向菀华早已泪流满面。
向槿站在门口,隔着距离看屋里的人,倒是没有太多悲喜的情绪,只抿唇喊了一声:“妈。”
有人生性凉薄,那不过是因为她们从来都没有感受到爱过。
从记忆起,向槿感受到的所有关爱全都来自眼前的母亲,只不过那样的关爱,在那样的生活下,看起来廉价无比。
她有的时候,会恨她为什么会识人不清,又恨她为什么把她带到这个世上来,她带给她的,除了那一点卑微廉价的关爱之外,其余全都是苦痛的开始。
她厌恶她。
“我的房间在楼上吗?”向槿弯唇,问道。
向菀华泪眼婆娑,瞥见向槿神情的那一刻,忽然有些恍惚,她走上前,却在半道停下脚步,到嘴边所有关怀的话,只变成了:“在楼上的,楼梯口左边那间,妈都给你收拾好了。”
“谢谢。”向槿淡声道,迈脚越过她上楼梯。
向菀华转身,看着她上楼的背影,唇瓣微微颤栗,忽然喊她:“阿槿……”
向槿站在楼梯半道上,停下脚步,没有回头。
向菀华踌躇地抿了抿唇角,终于开口问她:“你是不是还恨妈,当初将你送出了国?”
向槿垂眸,看向脚边,眼神里带着冷漠,承认道:“是。”
向菀华心里刀绞似的,喊她:“阿槿,妈也是逼不得已……”
向槿转过身来,居高临下看着站在楼下的人,忽然嗤笑道:“不要和我说什么逼不得已,你如今在宋家的地位,都是我当年那一枪换来的。你给我带来的,除了这条我无法拒绝的生命之外,什么都没有。九年前离开的时候,我就和你说过,不要再妄图从我身上得到一丝一毫。”
她调转过视线,打量这房子里的一切陈设,笑道:“你应该庆幸,宋泠对你仅存的客气,是因为我。”
说完没有再留一丝情面,她转身上楼,回房间砰的一声关上房门。
向菀华怔愣站在那里,她抬头看着那扇紧闭的房门,久久没有返过神来。
那道眼神,让她忽然想起,向槿的亲生父亲。
有些人的心,天生是不能捂热的。
江苑别墅门口,宋泠开车带着沈昭回来,她哭了好一会儿,一路上没有说话,靠在背椅上闭眼睡着了。
车停在车库,宋泠解开安全带下车,绕到另一边开车门,刚伸手替她解开安全带,怀里的人忽然惊醒了。
沈昭睁开迷糊的双眼,恍惚了好大一会儿,才嗫嚅问:“到了吗?”
宋泠睨着她微红的眼眶,知道她最近累了,开学事情多,再加上复习考试,每天学校医院来回跑,连休息的时间都没有。
宋泠有些心疼她,嗯了一声,伸手从她胳膊底下穿过去,打算将人抱下来,沈昭怔了下,双手扶在她的肩上,忽然笑了下,说:“我自己走,你抱得动吗?”
宋泠勾唇,“你这么轻,我怎么抱不动?”
沈昭微推她的手臂,没有让她抱,轻嗤:“再轻,你也抱不动。”
“抱不动,背总背得动吧?”宋泠低头看着她,笑着说。
沈昭瞥上她的眼神,也笑着问:“你今天怎么了,对我这么好?我难道连走路也不会走吗?”
宋泠笑,脱掉身上的大衣递过去,沈昭顺手接住,随后就看见宋泠在她身前弯腰伏身说:“上来吧。”
沈昭抱着她的大衣,被她弄得一怔,“宋泠,你来真的?”
宋泠双手撑在膝盖上,半弯曲着身子,回头看她:“我今天,就想对你好一点,想背着你回屋。”
沈昭没由来的心情转好,她弯起眉眼笑着看她:“宋泠,你别不是做了亏心事,才对我这么好的吧?”
宋泠微怔,随即伸手将她拽过来,拢在自己脖颈上,威胁她:“上不上来?”
沈昭伏在她的背上,将整个身体压在她身上,没有任何保留,她笑道:“上上上,还生气了。”
宋泠没有背过人,沈昭是第一个,也是第一次。
“阿昭,我只想对你好一点,再好一点。”
多稀松普通的一句话,却让沈昭心底一下泛起酸意,她伏在她的背上,双手紧紧环住她,声音里带着哭腔:“你对我,还不够好吗?”
宋泠知道她一定又哭了,她牵唇笑:“还想再好一点。”
沈昭脸庞贴在她背上,眷恋地蹭了蹭,依赖道:“你对我这么好,我要是一辈子都离不开你了,怎么办?”
“那就一辈子都不离开。”宋泠温声道,“好不好?”
沈昭吸了吸酸涩的鼻头,嗡哝应她:“好。”
今夜温情的话太多了,多到让她觉得不真实起来。她不知道这世上的幸福有没有定数,如果有的话,她希望此刻能少一些,这样就不会一下子用光了。
宋泠背着她走到门口,转了个方向,将她对准在门口,说:“钥匙在大衣的口袋里。”
大衣在沈昭手上,她摸了一通没有找到,忽然想白天的事情来,说:“不是有密码吗?我从来没有用过密码锁呢,密码是什么?”
宋泠轻怔,淡声说:“0217”
沈昭伸手去按密码,几秒过后,果然听见叮一声,门开了。
她问:“0217是你的生日吗?”
宋泠:“不是。”
“那是谁的生日?”沈昭不解问。
宋泠微顿:“谁也不是,随便设的。”
沈昭关上门,没有多想,任由着宋泠背她上楼,回房间。
宋泠将她放上床,刚要直起腰,身后忽然有一双手环上来,不等她反应就直接拉了回去,两人都绊了下,沈昭仰后躺在床上,宋泠撑着手,单膝跪在床上,抵在她两腿中间,才没有整个人压在她身上。
沈昭也愣了下,没有想到会是这个姿势,脸上有些绯红,细声问她:“你去哪儿?”
宋泠笑,俯身看她:“我哪儿也不去,就是想直直腰。”
沈昭挑眉,“你腰疼?”
宋泠:“有一点。”
沈昭知道她是背自己背的,都是女孩儿家,她再力气大,背了这么久也会背不动,她扶着她的胳膊,作势要坐起来,道:“那我给你按一按。”
宋泠单手拽住她,又将人按回去,眼底染上一层笑意,道:“你觉得现在是按腰的时候吗?”
沈昭立马反应过来,凝着她的视线慢慢下移,落至她的腰上,故意说:“是么,我怕你腰使不上劲——”
话还没说完,宋泠俯身吻上她,细细啃咬她的唇瓣,勾唇笑道:“不怕,我有力气的。”
第66章
凌晨天未亮, 宋泠就接到一个电话,她摸着床头柜上的手机,瞥见屏幕上的号码, 先是愣了愣, 随即又清醒过来。
她掀开被子下床,拿着手机出去。
“阿槿, 怎么了?”宋泠拧着眉头, 轻声问。
沈昭被她惊醒,睁眼正好看见宋泠往外走的背影。
两分钟后, 沈昭也披着衣服出去,刚开门正好看见回来的宋泠。
沈昭撞上她, 抬眼问她:“怎么了?”
宋泠也愣了下,淡声说:“阿槿身体不舒服。”
屋外天还没有亮,宋泠走进屋,一边换衣服一边说:“天还早,你再睡一觉吧。”
沈昭见她换衣服作势要出去, 问她:“你去哪里?”
宋泠身形微顿,房间里昏暗,没有开灯, 显得那道背影有些孤寂,她说:“我去看看她。”
沈昭站在门口, 隔着距离看那道稍远的背影, 问:“她没有去医院吗?”
宋泠:“阿槿不喜欢医院的消毒水味道,家里有医生。”
沈昭哦了一声, 也许是一大早, 心情有些低落,她垂眸又问:“很严重吗?”
宋泠穿好衣服, 道:“许是刚回国,不习惯吧。”
沈昭又哦了一声,没有再问什么。
宋泠穿上衣服,出门要下楼,沈昭凝着那道背影,忽然问:“你今天还回来吗?”
“你先去医院吧,晚点再说。”宋泠没有回头,声音里有些急促,只匆匆下楼。
沈昭能够感受的出来,宋泠很担心她的妹妹,甚至忘记了她们今天还有约会安排。
十分钟后,沈昭站在窗前,看见窗外匆匆离开的车辆。
外面不知不觉下起了雨,天也不知是未亮,还是乌沉下雨的缘故,雾蒙蒙地,像是要压下来一般。
桌上手机突然叮咚一声,收到一条信息。
沈昭走过去,低头看见屏幕上的微信信息。
宋泠:【约会等下个周末】
沈昭轻抿唇角,给她发了一个OK的表情包。
屋外轰隆一声,雨突然下大,随即而来的一声闷雷,叫沈昭心里狠狠心悸了一下。她转头看向窗外,不知道为何,那瓢泼倒下来一般的大雨叫她觉得不安。
没有再继续睡,沈昭下楼,提前做了早饭,打算早点去医院。
七点不到,她打伞出门,打算打车去医院。
可雨太大,沈昭半天也没有叫到车,她站在十字路口处,雨水打湿了她的鞋子,风斜斜吹过来,湿润的雨丝打在脸上,有些凉。
三月份的天气,正是倒春寒的时候。
忽然有一辆车子开过来,停在沈昭身旁,车窗摇下来,喊她:“沈小姐——”
沈昭隔着车窗瞥见车里的人,是冯柔,宋泠的秘书。
冯柔看见她,嘴角抿起笑容,她说:“明舒姐今天不舒服,她让我过来,送您去医院。”
沈昭愣了愣,之前早上的时候明舒会来她接她,但周末却一般不回来,因为周末宋泠休息,所以也不需要她过来。
今天临时突发情况,大概也是宋泠安排的吧。
沈昭没有多想,拉开车门上车。
雨水打湿了她的脸庞,她刚抬手要擦脸,忽然手边递过来一张纸巾,她看了眼冯柔,笑着说:“谢谢。”
“明舒生病了吗?”沈昭不常和冯柔打交道,只之前偶然见过几回。
冯柔脸上一直带着温和的笑容,她道:“感冒了,她今天休息。”
沈昭哦了声,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雨很大,车子开得很缓慢,雨拍打在车窗上,雨刮器甚至来不及刮,那雨又泼天倒下来,前路看不清,车子只好打着双闪,找了个地方停下来。
冯柔淡声说:“真的不好意思沈小姐,雨太大,我们要等一会儿才能走。”
沈昭忙道:“没有关系,安全第一。”
冯柔不是个话多的人,车停在路边,两人谁也没有说话,车厢内一时有些寂静,雨声响在耳边,聒噪得让人心烦。
雨不知道什么停,沈昭看着车窗外的马路上,看不见车辆,只看得见满眼的双闪灯亮。
最后沈昭终于忍不住先开口缓和氛围,她歉意道:“今天是周末,还让你来送我,真是耽误你的时间了。”
冯柔长得很温柔,侧脸轮廓柔和,连调侃说话的时候也很有气质。
她笑道:“沈小姐客气了,宋总发我们工资的。”
沈昭轻轻牵唇,视线又淡淡看向窗外。
车厢里忽然响起一道铃声,是冯柔的电话。
冯柔接通:“喂。”
那头不知说了什么,沈昭只听见冯柔轻声道:“好,我知道,我先回去一趟。”
挂断电话,冯柔转头朝沈昭说:“沈小姐,您赶时间吗?公司临时需要一份文件,需要我回去找一下,这儿离公司不远……”
沈昭见她有工作,连忙说:“不急的,我今天本来也是早出门的。这样吧,我打个车去医院吧……”她作势要拉车门。
冯柔连忙道:“不用,这儿离公司不远,我上去一趟,找一下就好。”她笑了下,解释说:“这里不好打车。”
沈昭瞥见外面还下着雨,她这会出去估计能淋成落汤鸡,思量了下,最后颔首说好。
车子往宋氏集团方向开,这里的确离公司不远,几分钟车就开到楼下。
冯柔开门下车之际,手刚拉上门闸,忽然顿了下,回头说:“对了,沈小姐,上回您来老板办公室,有件外套落下了,需要我给您带下来吗?”
沈昭愣了下,有些想不起来了。
“什么外套?”她问。
冯柔笑说:“是一件风衣,这样吧,您跟我上去,拿一下吧。”
沈昭实在想不起来有什么风衣外套,但见冯柔这样说,又不好拒绝,只好点头说好。
周末的公司没有多少人,沈昭之前来过宋泠的公司,也是一个周末的晚上,她来拿文件,她跟着上来过一趟。
宋泠的办公室在顶楼,是专门的电梯上去,平时除了她的几个秘书之外,其余人进出都需要事先通知。
冯柔走在沈昭前面,神色漠漠,带着她上楼,进了宋泠的办公室。
她笑着说:“沈小姐,您现在这里等一下,我去送个文件。”
沈昭打量着宋泠的办公室,回头看她,说好。
冯柔笑着点点头,转身出去。
沈昭独自待在办公室内,因为下雨的缘故,天很黑,沈昭开墙上的灯,按下开关没有反应,似乎停电了……
她上回来没有怎么仔细看过宋泠平时办公的地方,这会单独待着,不免到处打量着。
宋泠喜欢简约风,办公室的装修风格和别墅里的一样,东西不多,看着很舒服。
沈昭走到窗前,看着落地窗外的风景。
这里有两面玻璃墙,窗帘半拉着,这里是江城市的CBD,周围到处是写字楼和银行,对面就是江城中心广场,地段极佳,寸土寸金。
不得不承认,宋泠很厉害,也很有才干。
比起她,沈昭觉得自己什么都不会。
转身打量着整个办公室,视线落在办公桌上,旁边抽屉没有关上,里面倒扣着一张相框,沈昭一眼就看见了。
她抬脚走过去,轻轻拉开只开了一半的抽屉,底下放着一些文件,上面反扣着一张照片相框。
沈昭轻勾唇角,伸手拿出翻过来,瞥见照片上的人,唇角的笑容在一瞬间凝固。
“沈小姐——”
办公室门忽然被推开,冯柔走进来。
沈昭吓了一跳,手一抖,相框闷一声掉在地上,她惊得连忙蹲身捡起来,放回了抽屉。
冯柔走过来,神情有些微妙,她瞥了一眼桌旁的人,故意漫不经心笑道:“是向小姐的照片吧?”
沈昭忽然愣住,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她抬头看向冯柔,恍惚问:“什么向小姐?”
冯柔再次说:“是向槿向小姐,宋总的妹妹。”
是向槿,不是宋槿。
沈昭垂眸,心里乱糟糟的,脑子里只有那双相似的眉眼,她怔然问:“她们……不是亲姐妹吗?”
冯柔笑道:“她们没有血缘关系。”
沈昭重新拉开抽屉,视线落在那张相片上,一个年轻的女孩儿,大概只有十几岁,带着法式布雷帽,像个公主。
她们不是亲姐妹……
照片下是一个移动设备,突然感受到红外线,屏幕亮起来,上面有一个大大的定位点,一闪闪的。
沈昭的视线被吸引过去,旁边还有几个地点,沈昭没在意,可却在瞥见其中一个地址时愣了下。
江德学院。
沈昭对这个地址很熟悉,因为就在昨天,她还在这里考过试。
江德学院是她们学校新分立出去的分校区,沈昭不常去,整个大学两年只去过两次,第一次是大一刚开学,第二次就是昨天。
沈昭伸手拿出来,冯柔见状,连忙伸手过去,着急道:“沈小姐!”
沈昭瞥见她慌乱的神情,问她:“这个是什么?”
冯柔抿唇,脸上露出沉重之色,没有回答她的话。
沈昭拿出来,她瞥见上面的地址,手指滑下去,每一个地址都很熟悉。
最新的是十二小时前更新,地址:青云湾别墅;
再往前,是3.21日,江德学院;
3.19日,江城一院住院部;
3.18日,江城大学德善楼;
2.7日,环江影视城;
2.4日,龙江公馆;
2.3日,江汀湖畔;
……
每一个地址都是熟悉的,都是她去过的每一个地方。
她上课的地方,去医院的地方,在池舟白拍戏的剧组,在拍卖会的公馆,孟雨南结婚的地方,还有之前实习的地方,她和思尔长约的那家酒店,汀城,火车站,思尔住的小区,思尔妈妈住院的汀城医院……
最后是江城机场,俄罗斯机场,还有熟悉的捷里别卡尔,哈士奇公园,摩尔曼斯克……
地址多到滑都滑不完,沈昭抬头,眼中有绝望与猩红,她颤抖着声音问:“这是跟踪器?”
第67章
冯柔看向她, 抿住唇没有说话。
沈昭扔下那终端设备,眸光瞥向那张相片上的人,忽然笑了, 她转身掉头离开, 出了办公室。
冯柔看着落荒而逃的背影,神色淡漠, 给向槿打电话, 道:“东西她已经看到了。”
向槿脸上没有神色,只淡淡说了声:“好。”
随即挂断电话。
外面风雨肆虐, 她冲进瓢泼的雨里。
眼泪与雨水一起模糊了眼眶,她拼了命地往前跑, 前路灰蒙蒙地看不正切,她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却只下意识地逃离开这所有的一切。
曾经过往的一幕幕,全都涌上脑海。她总觉得自己没有安全感,原来不是胡思乱想, 这一切的源头就在于,这场纠缠从一开始就缺少一个理由。
她不知道为什么素未谋面和她没有半点交集的宋泠为什么会找上她,这里面难道就真的没有理由么?
沈昭站在路边, 展开掌心那颗蓝色耳钻,冲刷在雨水之中, 仿佛连光芒都黯淡了。
一见钟情, 多么美丽的词,一场多么荒唐的骗局!
俄罗斯的极光之旅是假的, 在那个美妙的夜晚, 她将这颗耳钻送给她的时候,其实就已经计算好了。
从头到尾, 全都是一场骗局。
沈昭拿出手机,雨水冲刷着屏幕,她找到宋泠的号码,拨出去,听筒里传来一声一声嘟音。
那声音,很漫长。
电话终于接通。
“喂,宋泠,我想问……”
“我是向槿。”
沈昭听见电话里的声音,话语戛然而止,她沉默住,垂着眼眸,眼泪温热地从眼眶里涌出来,满心只剩下无助与茫然。
“我找宋泠。”她压住心里所有的难堪,哑声道。
那头向槿靠在床头,穿着一身白色睡衣,眸光看向前面紧闭的房门,淡声说:“她不想见你。”
声音冷淡,沈昭垂眸,静静站在车来车往的路边,像个被人抛弃的孩子。
她咽下喉头的酸涩,卑微地开口:“我只想再问她一件事情,就一件事……”
“沈昭,你听不懂么,宋泠不想见你,你最好也不要再缠着她,你们这一场也该结束了。”她轻笑,“你也应该知道我和宋泠的关系,现在我回来了,你也就没有必要再出现了。”
沈昭心里钝刀割肉一样疼,她不知道自己此刻还能说什么,向她们讨一个公道么,问问宋泠,为什么要像对待一个傻子一样对她?
电话在一片沉默中挂断,向槿瞥见手机屏幕上的号码备注“阿昭”,嘴角牵起冷漠的嘲讽,她将手机移至桌子上空,水杯之上,手指松开,腾地一下,手机掉进满水的杯子之中。
水全部溢出来,她又伸手将那杯子一推,水杯应声滚落在地,掉在地板上,发出清脆的一声玻璃碎裂声。
宋泠听见声音,连忙推门进来,看见坐在床头的向槿,担忧地问:“怎么了?”
向槿看向她,眼中有柔弱,声音嗫嚅说:“我不小心打碎了杯子,把姐姐的手机弄坏了……”
宋泠走过去,瞥见看见地上的手机,她走过去弯腰拾起来,擦干净水,手机屏幕黑屏,已经开不了机了。
她淡声说:“没关系,手有没有伤到?”顺势坐下来,靠在床边问她。
向槿摇摇头,样子很乖巧。
宋泠凝着她的脸庞,看着那双熟悉的眼睛,她曾记了很多年。
可这一刻,她忽然有些恍惚,这双眼睛明明还和从前一样,可却又不复从前了。
宋泠眸光淡漠,轻轻问:“阿槿,姐姐带你去医院吧?”
向槿摇摇头,眼睛里涌出湿意,声音带着颤意:“姐姐,我不想去……”
宋泠微拧眉,“好好,不去,那先睡一觉吧,好不好?”
向槿拉住她的手,央求道:“那姐姐陪着我,还像小时候那样。”
宋泠轻闭眼点头,说:“好。”
向槿躺下来,盖上被子闭上眼睛。宋泠微垂眸,视线落在向槿拉住她的手上,她微攥了下掌心,最后还是没有抽出来,拇指在她手背上轻轻摩挲了下,带着温柔。
不知过了多久,宋泠抬眼看向墙上的时钟,窗外雨声渐大,她才想起沈昭来,她又低头看向向槿,轻轻喊了声:“阿槿,阿槿……”
没有回应她,大概是睡着了。
宋泠轻轻抽出手指,站起身替她掩了掩被角,随后转身轻轻开门,出了房间。
房门关上的瞬间,向槿轻轻睁开眼睛。
宋泠从房间出来,在楼下看见向菀华,视线与她四目相撞,她轻怔,没有说什么,只淡淡道:“向姨,我还有些事情,就先走了,您照顾她。”
向菀华点点头,说:“好,你路上当心。”
宋泠轻嗯,换了鞋子离开。
车子停在车库内,这里是她生活了十几年的老宅,记忆里有母亲的存在,可现在却属于别人。
宋泠开车出了别墅,找了个备用机,这个手机不常用,平时只出差带出去。
她找到沈昭的电话,打过去,那头显示关机。
她又拨打了好几个,还是显示关机。
车子掉头,往江城医院方向。到了医院,宋泠上楼没有进房间,只问了医护前台,沈昭在不在,前台说她今天没有过来。
心里有隐隐的担心,宋泠又开车回了家,也没有看到人。
最后她给纪明舒打了个电话,道:“明舒,你去趟公司,找下沈昭的位置。”
纪明舒不在公司,今天休息,但接到老板的电话,又听是关于沈昭,知道她的意思,连忙道:“好的,老板。”
二十分钟后,纪明舒将地址发到了宋泠的手机上。
宋泠瞥见短信,瞥见上面的地址:江城湾海边。
宋泠轻怔,外面下了大雨,怎么跑去了海边?
车子顺势改道,往海边开去。
下了雨的海边没有多少人,尽管在白天,这会雨已经停了,可天边依旧乌黑地发沉,她走过去,一眼看见坐在不远处石礁上的背影。
孤寂而萧瑟,随时一波一波涌来海浪声,宋泠恍惚觉得,那道背影,似乎要随时离她而去。
宋泠走过去,脚踩沙子,走到她身旁。
站在她身后,她瞥见她浑身潮湿,连忙饶到她身前,半蹲下来,与她持平,看着她空洞无神的眼睛,皱眉担忧问:“阿昭,怎么了?”
沈昭抬起疲惫的眼睛,看着这张美艳无比的脸庞,那美眸里的温柔,刺红了她的双眼。
她轻咧开唇角笑容,声音像被沙碾过一般,笑着问她:“宋泠,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宋泠轻怔,视线瞥见她指尖捏着的那颗蓝钻,一颗心忽然沉落深处,她重新抬眼看向她,慌乱地喊她:“阿昭……”
第68章
沈昭看着这张脸庞, 乌沉的天空在她身后,天与海连成一片,分不清界限在哪里。海水一波一波涌上来, 发出呜咽的水声。
似乎也在歌泣那场荒唐的爱情。
人有时候很可笑, 越是期待什么,就越全都是落空的, 所求都成空。
沈昭垂眸, 眼眶不觉有些模糊,她指尖转着那颗蓝钻, 光芒潋滟了她的眼睛,她轻轻问:“为什么是我, 为什么啊?”
她开口,声音里渐渐带着呜咽。睫毛轻眨的瞬间,有眼泪从眼眶里滴下来,落进涌动的海水中。
宋泠手指微攥,她盯着沈昭湿润的眼眶, 那双眼睛再也不复从前,里面满是凄厉的绝望。
她只觉心疼。
“阿昭,不是那样的……”宋泠开口, 她想解释些什么,可所有的一切从头究起, 却又发现, 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是她错了,从一开始, 就是她错了。
明明知道这一天早晚回来, 可她还是抱着侥幸的心理,总以为可以瞒着她一辈子。
这一场荒唐的关系, 从一开始就注定是她的错,后来情不知所起,只是越陷越深,也伤她到彻底。
“阿昭,我爱你。”宋泠抓住她的手,半蹲在那里,抬头看向她,明明那么坚定的话,可听来却觉得无力。
一种快要永远失去她的无力。
沈昭轻勾唇,那笑容里带着无奈与苦涩,她满目疮痍看着眼前的人,轻声问她:“宋泠,你爱我什么?”
这是她第三次问她这句话,也许真的是她太蠢了,没有从一开始就看清楚,她每回问这句话的时候,宋泠从来就没有认真地回答过她。
她呵笑,倒也有那么一次。她认真地告诉她:也许是一双眼睛呢……
可那时候,她只当玩笑话,原来,从一开始她就告诉她了。
是啊,她爱上的,不过是她的一双眼睛,一双和别人相像的眼睛。
为此,她可以不惜一切代价。
以跟踪器时时刻刻监视着一个只有一面之缘的人,用她父亲的性命,威胁她,逼迫她,叫她和思尔分手,骗她说爱她,眼睁睁地看着她掉进这个以爱为名的骗局之中,等她彻底沦陷时,再迎头给她致命的一击,叫她万劫不复。
她抛弃思尔和尊严换来的爱情,也只不过是一场骗局而已。
沈昭抬起双手,捧住宋泠的脸庞,垂眸看着她的眼睛,她轻轻开口:“宋泠,我把这双眼睛挖给你,好不好?”
宋泠浑身颤栗,她反手抓住她捧住自己脸庞的双手,吓得喊她:“阿昭!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有意去骗你的……”她颤抖着声音,渐渐语无伦次,事实如此,尽管后来有了偏差,可她依旧百口莫辩。
是她骗她,强迫她,把她当成一个替身,使了那些手段,她想解释,可所有的解释,终究到底不过只是一个“爱”字。可这样的爱,在这样的时刻,太过苍白,比所有理由都显得无力。
宋泠渐渐停下来,喉头像被刀割开一样疼,她仰头望着她,托唇去吻她,冒冒失失地,满心恐惧地说:“阿昭,我爱你,我是真的爱你。”这是她唯一可以解释,可以说的真心话。
唇瓣相碰,叫沈昭彻底发狂,宣示着她压抑在心中的怒意。
她推开她,发狠地说:“宋泠!你有把我当成一个有思想有人格有尊严的人么?没有,宋泠,你没有心!”她竖起指尖上的蓝钻,双眼猩红,绝望地说,“我是你囚禁在牢笼里的牲畜、玩物!没有尊严!没有平等!没有自由!什么都没有!而它,是锁住这个笼子的钥匙!是我犯贱,宋泠,是我犯贱才会爱上你,掉进这个圈套里,是我活该!”
一字一句诛心般的疼痛,全都密密实实扎在宋泠心上,她无法辩解,除了默默承受,没有半点资格反驳。
沈昭将那枚蓝钻扔向她,努力忍住眼睛中的眼泪,冷冷地说:“宋泠,你这样的人,不配说爱。”她推开她的碰触,起身掉头就要离开。
宋泠慌乱地起身,上前抓住她的手腕,凄哀喊她:“阿昭,不要走……不要走……”
沈昭停住脚,看向天边蟹壳青的乌云。半年前,她也曾听过一样的话,可那时候,她狠狠伤了那人的心。
“放手。”沈昭开口。
宋泠忍住心里的酸涩,紧紧拽住她的手腕,道:“我不放手,阿昭,对不起,不要走,好不好……”
沈昭忽然笑出眼泪来,她仰起头,不让那眼泪流下来,没有回头,她淡声说:“你知道么?和思尔说分手的时候,她也曾这么和我说‘昭昭,不要走,好不好?’可是怎么样呢,我还是离开了她,还说了很多伤害她的话,宋泠,你这样的人,永远不明白,也会不知道,什么叫真心可贵。”
她彻底甩开宋泠的手,头也不回,逃离她。
宋泠愣怔站在原地,身后海水涌上浪潮,打湿她的小腿,那凉意沁上来,却远远不及心中的荒凉。
她会彻底失去沈昭,就如同芮思尔那样失去她。从头到尾,她也许都不知道自己真正要的是什么,向槿也好,沈昭也罢,她分不清,所以做了这件荒唐事,她将沈昭当成向槿去爱,可在这样荒唐的过程中,那份爱早就不知道何时变了,她用借口说服自己,不过替身而已,以至于向槿回来的时候,她仍有过犹豫,可这一刻,看着远去离开的背影,她才知道,她爱沈昭,她要沈昭,她不想让沈昭离开。
大抵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不到这样决绝的关头,她永远不明白,什么是真心,什么才是她最想要的。
慌乱想起什么,她转头去找那颗蓝钻,海水倒灌上来,早就将在海滩上的一切都冲刷个干净,天色昏暗得深沉,什么都快要看不清了。
海水退潮,忽然有星点蓝光闪烁,宋泠在砂砾之中,瞥见那颗蓝钻,她拂开沙土,拾起来,紧紧攥在掌心中。
这是送给她的生日礼物,也许当时有别的意图,可那一刻,她是真心要送她生日祝福的。
宋泠蹲在那里,双臂抱住小腿,低头埋在双膝间,眼泪缓缓从眼角流淌,滴落进海水之中。
第69章
沈昭拖着疲惫的身子往外走, 忍了很久的眼泪这一刻再也忍不住了,泪雾朦胧了眼眶,远处的路灯变得潋滟模糊, 她看不清, 逐渐哭出声音来,断断续续的。
她觉得好累, 从来没有这样的累, 像是被掏空了身心。
她被骗了一切,连心也失去了。和思尔分手, 父亲病危,她以为自己已经身处地狱, 可上天和她开得玩笑似乎还不够,要将她打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连人心也不可靠,曾经说的约定全都落空,她明明打算倾覆所有去爱那人,可却在这样的关头, 给她迎头一击。
沈昭停住脚步,身子渐渐滑下去,她蹲在路边, 抱住双膝埋头隐隐哭泣,两肩抑制不住地发颤。漆黑冰冷的夜晚, 她不知道还有哪里是她的去处。
她怎么就将自己弄成了这样……
身上的手机忽然响起铃声, 在寂静的深夜里显得清晰萧瑟。
沈昭忍住抽噎的哭声,掏出手机, 是医院的电话。
她擦干眼泪, 慌乱接通,急急道:“喂。”
“是沈重华的女儿吗?”那头环境嘈杂, 声音急促。
沈昭心里砰砰地,站起身说:“我是。”
“您父亲病危,家属尽快过来签下病危通知书!”
声音宛若震耳欲聋,沈昭一下子耳鸣,天旋地转。
电话挂断,她浑身慌乱地唇瓣都在颤抖,漫天昏黄的路灯光亮照过来,她脑子一阵眩晕,顿时不知所措。
去医院……
慌乱地在路边招手拦车,可越是着急,越就一辆车也没有。
眼泪不受控制地从眼尾飞出去,冷风吹在她脸上,像被刀隔开一样疼。
突然一辆车开至身旁,沈昭愣怔,抬眼看见车内的人。
宋泠:“上车。”
沈昭怔怔抬眼看她,踌躇几秒后,拉开车门上车。
宋泠轻轻凝眉,瞥见沈昭慌张神色,知道她是刚刚接到了医院的通知。
所有事情一齐涌上来,她慌乱地连安全带都忘记系上。
宋泠伸手过去,沈昭下意识浑身颤栗,她抬眼盯着她,眼睛里带着警惕。宋泠手停在半空中,没有再向前,只轻轻提醒她:“安全带。”
沈昭这才反应过来,匆忙扯过安全带系上,她手指慌张地颤抖,那卡扣插了半天才插上。
宋泠按住她的手,心疼地说:“昭昭,不会有事的。”
只一句话,眼泪再次迷蒙上来,模糊了她的双眼,她垂着眼眸,眼泪啪嗒一声,滴落掉下来。
“走吧。”声音里满是沙哑与无力,沈昭抽出手指,慢慢道。
宋泠轻怔片刻,随即收回手,脚踩油门,往医院开去。
一路上,宋泠将车开得飞快,车厢里寂静,谁都没有开口说话。
半小时后,车子开到医院门口。
沈昭解开安全带,拉开车门就冲进了医院。
到了住院部,才知道人已经被推进了抢救室。
护士是新面孔,询问过后,她拿了病危通知书过来,叫家属签字。
沈昭低头,望着那张纸,用尽所有力气才终于抬手接过,声音哽咽问:“为什么会这样?”
护士道:“骨穿的残留指数太高,肿瘤细胞增殖失控,早已经在造血组织中大量增殖累积,抑制了正常的造血功能。”
沈昭紧紧攥住那张纸,仿佛那是催促她父亲性命的命符,只要她不签,她的父亲就不会离开她。
“没有办法了吗?”沈昭泪眼模糊,连声音开口都带着哑然。
护士也面露沉重:“你父亲去年年底做的骨穿情况就不好,正常骨髓移植成功的手术,骨穿的残留指数是零,现在已经到了2,肿瘤细胞扩散得太快,医生们也没有办法了,现在如果强行回输促排,人可能……明天就没了……”
护士没有再继续往下说,沈昭几欲站不住,宋泠扶住她的肩膀,紧紧撑住她。
沈昭低头,看着那张她连看也不敢看的病危通知书,一遍遍地说着:“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呢……”
撑着所有的力气,签完那张纸,沈昭就一直守在手术室前,她蹲坐在那墙角,怕挡住来来往往的人,一个人小小巧巧蹲在那里,仿佛被全世界都抛弃了。
宋泠陪在她身边,一直到了凌晨,手术室的灯才熄灭下来。
医生从手术室内出来,沈昭听见声音,连忙起身,她坐得时间太长,腿脚发麻,起来的一瞬间身形踉跄,宋泠连忙拽住她,才没让她跌到。
“医生,我爸爸……他怎么样了?”沈昭冲过去,仓惶问道。
医生摘下口罩,面色沉重说:“走一步看一步了,家属要随时做好准备。”
“为什么?为什么我从来不知道,他的骨穿有残留……”沈昭双眸通红,她追着问。
“昭昭,阿泠!”突然走廊另一头传来叫声,宋泠转头,看见孟雨南和尤欢正朝着这边跑过来。
孟雨南和尤欢收到医院的通知,连忙赶了最近的航班飞过来,下了飞机后就直奔医院。
孟雨南走到沈昭身旁,看见她红肿的眼睛,愣了片刻才说:“叔叔的骨穿之前是有残留,是他说不要告诉你,后来我也用了靶向药抑制肿瘤细胞,可效果都不大……”
沈昭紧紧咬住唇瓣,身体慢慢滑下去,她蹲在那里,双手捧住脸庞。
从一开始,父亲就没有打算告诉她,他什么都不愿她承担,也不想她难过,所以就打算一个人默默死去。
可世界上的伤痛哪里分什么早晚,这是一辈子的牵挂,怎么就会因为早晚而少半分。
沈昭埋头,慢慢啜泣,渐渐开始嚎啕地哭出声音来。
她不想失去爸爸,不想失去唯一疼爱她的人……
这个世上,再也没有这样爱她的人了。
再也没有了……
孟雨南眼中也溢出湿润,生老病死是这世上最无力的事情,即便她有天大的医术,也依旧挽救不了。
她转身要回办公室穿白大褂,尤欢站在她身后,孟雨南抬眼撞上她的眼眸,她抬头抹了抹眼泪,刚要开口就听见尤欢轻轻说:“我陪着你。”
孟雨南睨着她,这是她人生第一次经历这样的事情,她的心情不比沈昭好多少,可这一刻,尽管彼此无言,只一个眼神,她的阿欢就会明白。
这是属于她们之间的默契。
沈昭守在床前,沈父昏迷不醒,脸上戴着氧气罩,随着呼吸急促,面罩上泛起白雾,旁边心电图一直滴滴在响,那是昭示她父亲还活着的唯一征兆。
沈昭看着旁边的心电图,上面心跳血压全都异常,他随时都处在危险之中。
手指紧紧拉住他,一丝一毫都不肯放松。
一夜无眠,宋泠一直陪在她身旁。
这一刻,她甚至找不到任何立场守护她,除了这样静静无言,什么也做不了。
一天之内,她承受得太多,整个人憔悴不堪,脸色难看,嘴角干裂地起皮,连一口水都没有喝。
宋泠见状,转身去倒了杯水,走过去端到她身前。
沈昭两眼无神,只茫然盯着病床上人的脸庞,水杯递过来,她恍惚了下,没有接。
“阿昭……”宋泠倾身,声音沙哑。
话还未说完,沈昭伸手挥开,那杯水就这样被她打翻在地,热水四撒泼在地上,溅到宋泠手背上,顿时红了一片,她微攥了攥手心,那水像是烫在了她心上。
她抿了抿唇,半愣在那里。
病房外,孟雨南听见声音,连忙停下脚步愣在门外,尤欢跟在她身后,见状忙拿眼询问她,孟雨南伸手拽住她,朝她轻摇了摇头,两人没有进去,站在门口。
宋泠擦干手上的水,站在沈昭身后,依旧轻声开口道:“阿昭,去睡一觉,这里我来守着。”
沈昭目光空洞,慢慢垂眸落向空处,怔怔道:“宋泠,你想要什么都好,要当替身,还是要我的命,都无所谓,我卖给你两年时间,现在依旧在约定时间内,但我能不能求求你,你走好吗?”
宋泠双眸通红,她看向身旁人的侧脸。她没有一点神情,一双眼睛漆黑空洞,布满疲惫与绝望,这样的沈昭,她只在当初她和芮思尔分手后的那段时间里见过,她为此患上抑郁症,整日整夜不睡,眼睛肿得像核桃,满眼都是伤痕累累的绝望,她在她眼里,看不到半分活着的希望。
可此刻的沈昭,比之那时候还叫人害怕。
宋泠手指微颤,蹲下来与她持平,双手撑住她的两肩,逼迫她看向自己,她听见自己声音里的颤抖,也许,她也快失去眼前的人了。
“阿昭,你看着我,”宋泠唇瓣也在颤抖,双手紧紧掐住她,“你看着我!对不起!阿昭,我真的没有想过,事情会变成这样,我不想的,我不想失去你,昭昭……”
听见宋泠的话,沈昭眼神里才稍稍活泛,她双眸低垂着,落在那张让她厌恶的脸庞上,绝美容颜,眼尾处也渐渐划出一道泪痕。
沈昭冷冷开口:“你还想要什么?”
宋泠忽然愣住,双手怔怔松开她的两肩,眼泪渐渐止住了,暖气烘干了她的眼泪,脸庞被烘得生疼。
沈昭睨着那张惊慌失措的面容,忽然有一瞬间的快感,这一刻,她只想狠狠伤害她,即便这痛伤她八分,伤自己有十分,可她依旧绝情地对她说:“宋泠,我情愿从未遇见过你,从未。”
第70章
宋泠怔愣住, 整个人石化一般半蹲在那里,一动不动,甚至一时忘记了思索。
她说的每一句话都像是一把锐利的尖刀, 狠狠刺在她的心上。如果她能预料到会有这么一天, 当初相遇的时候,她一定不会以那样荒唐的念头开始这段关系。
宋泠抬手抓住她, 那样小心翼翼, 她重新仰头看她,那双好看的双眸里, 尽是低到尘埃的卑微。
她慢慢地开口:“阿昭,我弥补……是我错了, 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声音渐渐呜咽,泣不成声,白皙的脸庞上划出一道长长的泪痕。
沈昭低垂着泪眼,泪雾朦胧, 眼前人变得模糊,她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宋泠,那曾是高傲在雪山之巅的人, 可如今却卑微到这样的境地。
她算什么呢?
一切都是交易,甚至连公平都算不上, 是她有求于她, 自愿成为这段关系的承受者,她没有资格说什么。
后来丢了一切爱上她, 不过是自作自受。
兜兜转转, 什么都没有变,是她太过贪心, 想要的太多,一切不过又只是回到原点罢了。
人心有多可贵,她哪里要得起。
沈昭擦干眼泪,仰头让眼眶中的泪水倒流回去,她深呼吸了口气,以最平淡的姿态开口:“宋泠,是我错了,我们结束这样的关系吧。”
宋泠手指微怔,她愕然地抬头看她,愣了好久,才终于开口问她:“什么意思?”
沈昭不去看她,哑然说:“我们结束吧。”
手心变得冰凉,宋泠忽然不知所措起来,她慌乱地笑了一下,再次睨着她的脸庞,慢慢说:“你还爱我,对不对?既然爱,为什么要分手,我不分手。”
沈昭抽回自己的手,低头看着自己的掌心,那里被她掐出深印,她开口:“我不爱你。”
宋泠听见她的话,呆呆地愣了好大一会,双眸死寂了一般,没有半点光芒,她咽下疼痛的喉头,沙哑着声音呢喃问她:“你骗我,对不对?”
沈昭不怒反笑,她重新看向她,痛彻心扉地问她:“宋泠,你叫我怎么样?叫我当做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如从前那样?我是一个人,活生生的一个人,我有思想,有尊严!我不是一个没有灵魂的躯壳,我接受不了你这样的爱,更接受不了这样的自己。”
宋泠默默无言,她垂眸靠在那里。
是啊,这是一个不可原谅的错误,她将她的心伤得彻彻底底,那颗心,是她好不容易曾救活过一次的,死而复生的爱意有多难得,她不会不明白,可到底还是被她亲手摧毁了。
孟雨南低头站在门外,听见房间里两人的对话,知道了这场爆发的根本在哪里,从第一眼看见沈昭的时候,她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
伸手敲门,孟雨南走进去,宋泠瞥见她,不动声色擦去眼泪站起身。
孟雨南走到床旁,抬眼看向两人,这样的关系不是没有挽回的余地,只要彼此相爱,阿泠真心悔过,沈昭会心软的。
她瞥向宋泠,淡声道:“阿泠,你先回去吧。”
宋泠看她,孟雨南朝她点头示意,她知道她的意思,随即又看向床边的沈昭,见她眼睛一眨不眨看着床上的人,最后依言转身出了房门。
出了病房,尤欢就站在门外,宋泠视线和她相撞,愣了一下,她点头与她打招呼,转身要离开。
尤欢忽然叫住了她,“宋泠……”
宋泠停住脚,没有回头。尤欢转身,看着她的背影,她抿了抿唇,才慢慢开口:“雨南会帮你,爱情里最忌讳伤人心,要救回一颗心,真的好难得。”
宋泠垂着的眼睫微愣,视线落在空处,半晌她才开口说:“我知道。”
尤欢看着渐渐走远的背影,目光里有淡淡的落寞与忧伤,这世上的爱情,怎么就都这样艰难呢?
病房内,孟雨南给沈重华测各项指标,情况暂时稳定了下来,她又调了调挂着的点滴,半晌瞥见沈昭的神色,慢慢开口:“让他睡一会吧。”
凌晨的医院里,寂静地像是另一个世界。
沈昭疲惫地抬眼看向她,努力牵起唇角,说:“谢谢你。”
孟雨南坐在旁边的病床上,低头说:“你不用谢我,我没有能力救活他,我也不知道,他还能撑多久。”
沈昭眼泪模糊了眼眶,无声滴落在手背上,她心如刀绞,这一场生与死的诀别,她除了无力接受,没有半点法子改变。
“不管结局如何,我都陪着他。”
孟雨南低头,慢慢说:“向槿是她异父异母的妹妹,八岁的时候进了宋家,一开始的时候,阿泠并不喜欢她。”
沈昭微怔,抬头看向孟雨南,“你和我说这些干什么?”
孟雨南微扯了下唇角,温润道:“我没有任何要为阿泠开脱的意思,只是想让你知道了解她的过去。”她轻笑,“怎么?你爱了她一场,难道不想了解她的过去,不想知道,她为什么会爱上向槿,又为什么将你当做替身么?”
沈昭微抿唇瓣,没有开口。
孟雨南笑了下,继续说:“阿泠很小的时候就没有了母亲,你说你是孤儿,可她除了有一个对她不冷不热的父亲外,和你没有什么分别。你知道么,阿泠小时候有很严重的自闭症,她没有朋友,连说话都不利索,长的时候,她甚至能七八天不说一句话。有的自闭是天生的,而她的自闭是后天的。人总是越缺少什么,越就对什么产生渴求和依赖。可偏偏在这样的时候,向槿出现了。十三岁的时候,她被人绑架,受了很大的伤害,最后是九岁的向槿替她挨了一枪,那一枪差点要了她的命。对于极度缺爱的人,那一枪意味着什么,你应该多多少少能体会些吧,也就是从那以后,她就将向槿放在了心上,可依照她的性子,她们又是那样的关系,就注定这场畸形的爱恋会无疾而终。人都有执念,阿泠也一样,只不过她的执念,因为她先天的性格,所以就深些。后来向槿离开,她也从没有再提过,直到遇见了你,她将这份执念就理所当然地转嫁到了你的身上……”
沈昭神色微怔,抬眼与孟雨南投过来的眼神相撞。
孟雨南笑,“她是幼稚的吧?一个连爱意都不会表达的人,人生第一次说‘我爱你’,是对你说的。我承认,阿泠有很严重的性格缺陷,有时候她太过强势,又嘴硬,做的永远比说的多,有时候被人误会也不愿意开口解释,可生活不是电影,谁也没有上帝视角,谁都没有把握,这段爱情到最后是怎样的结果?她一直认为向槿是她的救赎,可叫我说,救赎她的人,明明是你沈昭。她爱你几分,旁人也许看不出来,甚至连她自己也不清不楚,可你是能感受得到的吧?我可以很确定的告诉你,那些你以为是假的爱意,其实大都是真心的,爱一个人,看着她的眼睛的时候,亲吻的时候,那样浓到深处的爱意,怎么会是假的呢?”
沈昭渐渐收回视线,她看向病床上父亲的脸庞,怔怔说:“你是叫我原谅她么,被人当做替身,失去做人最基本的尊严和自由,忘记一切前嫌,重新与她重修旧好?”
孟雨南垂眸,思量片刻才淡声说:“世上有残缺的人格,有人天生在阳光下,也有人深处黑暗,每个人都有存在的意义。阿泠是错的,这一点我不替她辩驳,也无需辩驳,可如果你还爱她,你愿意看着她永堕在地狱黑暗之中么?”
孟雨南看着沈昭的面容,那眼睛里分明有动容,她是个心软的人,有些错误是原则错误,无论如何都不可原谅,可在内心深处,她能看的出来,沈昭是爱阿泠的,基于这份爱,也许她也可以包容这样的错误。
沈昭没有说话,她低垂着头,脑子里一片混乱,她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她再次陷入这样的矛盾之中,一如她爱上宋泠这件事一样,那一次,她抛弃了尊严,可这一次,她还能抛弃什么?
孟雨南起身,她看向沈昭,明白她心里的矛盾。
叫她立时原谅阿泠是不可能的事情,可既有了矛盾,便就是事情转机的开始。
剩下的,就交给时间,和阿泠的真心了。
孟雨南转身出了病房,独留沈昭一人留在床前守着沈重华。
别墅外,宋泠车子没有开进车库,直接就停在了门口。
她打算将沈昭换洗的衣物带到医院里,这样的时刻,她一定会住在医院里,一刻不离沈重华的病床。
如果沈重华撑不住,她不知道还剩下什么理由留住沈昭……
恍惚开门进屋,屋里灯光明亮,宋泠愣了下,抬眸就瞥见坐在客厅里的向槿。
她微拧了下眉,问:“你怎么来了?”
向槿看见宋泠微红的眼眶也怔愣了下,那怔愣叫她恍惚,她慢慢站起身,甚至忘记了脸上的温润笑容,她脸色有些难看,恍惚说:“我来看看你。”
宋泠没有应她,抬脚朝着楼梯口走,直接上楼去收拾沈昭的换洗衣服。
飞快收拾完,她拎着包下楼,刚要出门,身后人突然叫住她:“姐姐——”
宋泠停住脚,没有回头,她立在门口玄关处,淡淡说:“你身体不舒服就不要乱跑了,还有,以后不要随随便便进来,房门的密码,我会换掉。”
说完,宋泠没有再停留,直接拉开门出去。
向槿下意识朝前走了两步,话还没有说出口,就听见房门砰的一声关上,随即愣站在哪里。
她能感受宋泠身上那道冷意,是她从来没有见过的冷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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