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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1章

    向槿盯着宋泠离开的门口, 愣在那里久久没有回过神来,她攥了攥手心,有一瞬间的慌乱。

    她抬手捂住心脏, 沉寂的压迫在胸腔里弥散, 压得人喘不过气来。她身体渐渐弯下去,蹲在那里, 缓了好大一会儿才渐渐平复, 只是眼神中的慌乱逐渐被狠厉取代。

    不能再等下去了,她要快点解决沈昭!

    拿起手机, 向槿打了一个电话。

    那头等了好久,才缓缓接通, 是一个微沉的男人的声音,“喂。”

    “在哪里?”向槿淡声开口,双眸漆黑幽深,透着暗黑狠绝。

    那头男人笑笑,声音里透着讥诮, 淡声道:“怎么?现在舍得关心我了?”

    向槿垂眸,明知道魏祁良不是好人,可还是给他打了电话。

    她轻笑, 眼睫毛上还垂着湿润的眼泪,随着她的笑意微微轻颤, 她半仰起头, 舒了口气,慢条斯理与他周旋, 道:“求你办事, 办么?”

    魏祁良站在船头,风大吹起他的黑色风衣, 手里叼着烟蒂在昏暗的夜色里星星点点,他勾起唇角笑了笑,猛吸了口随后将手里的烟头扔在地上,脚踩上去碾灭,说:“办。”

    电话挂断,向槿靠坐在沙发上,静静默了一会后站起身,离开了别墅。

    ——

    沈重华情况很不好,一连四五天,沈昭一直守在医院里,几乎几天几夜都没有合眼,不过才几天,眼见着就消瘦了一大圈。

    宋泠也一直守在病房外,她怕沈昭生气,没有进去,索性就一直待在门口,替她打水,护士台来来回回办理每天的住院手续。

    农历二月十八,发了一回倒春寒。

    眼见着春天就快要来了,突然间气温陡降,居然下了一场大雪。

    雪下得很大,积雪铺在地上,足有两寸高。

    沈昭坐在病房床前,抬眼看着窗外白茫茫的一片,一如她此刻的心中,平淡空旷。

    一切都像是做了场梦一样,从头到尾,都是假的。荒唐的开始,荒唐的结束。生与死的境地里,爱情又算得了什么?

    沈父一直昏迷没有醒过来,也许他会一直睡下去,沈昭不知道自己到底能不能有勇气去接受那一天的到来,濒临死亡,才最叫人绝望。

    沈昭起身,拎着水壶转身要出去打热水。

    刚走出房门,目光下意识瞥向旁边的座椅上,那里空荡荡的。

    一连守了四五天的人,今天忽然没有来。

    沈昭神色微怔了下,对面孟雨南正好走过来,瞥见她的神色,嘴角微勾,淡声道:“她生病了。”

    沈昭抿唇轻愣,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她一句话没有说,转身朝着开水间走去。

    孟雨南转头顺着看过去,目光落在她的背影上。

    拉拉扯扯的爱情,也未必是一件坏事,至少能叫她们彼此更了解对方,爱情来的时候总是很快,甚至在一瞬间,可长长久久相处的时候,总会有很多的问题。

    她们与她和阿欢不同,时间是最好的证明,也是不可缺少的基础。

    沈昭拎着水壶走向开水间,天气冷,接开水的人有很多,她愣愣站在那里,目光有些呆呆地。

    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宋泠生病了……

    排了好长时间,才轮到她。她走过去,脑子里混沌一片,恍恍惚惚地接完开水,转身朝着病房走。

    孟雨南在沈重华床前,记录仪器上的各项指标数据,又量了体温,最后在沈昭恍惚发愣的神色下离开。

    房间里很安静,满室只有仪器发出的滴滴提醒声。

    沈昭坐在那里,伸手拉起床上人的手,双手托起来,抚在脸庞上,她喃喃开口:“爸,你醒醒好么,昭昭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沈昭轻闭上双眼,眼泪慢慢垂落滴在床边。

    “既然舍不得,为什么还要让自己这么难过呢?”

    沈昭轻睁开双眼,抬头看见门旁站着的孟雨南。

    她轻垂下眼睫,抬手抹去脸上的泪水。

    孟雨南继续开口:“去看看她吧,这几天你难受地守在床前,什么东西也没吃,她也没有比你好多少,至少看在她当初骨髓配型的份上。她一个人躺在家里,没有人照顾。”

    沈昭抬起头,看向孟雨南,眼神里有犹豫与挣扎。

    孟雨南看出她的矛盾,她走进去,站在床边,将手里的伞拿给她,淡淡道:“去吧,这里我守着。”

    沈昭目光睨在那只手上,良久之后,她咬唇抬手接过,低低地说:“谢谢你。”

    说完,她起身出了病房。

    孟雨南看着沈昭离去的背影,唇角淡淡抿起苦涩的笑容。

    外面依旧还下着雪,沈昭一连多少天都没有出过医院了,她身上充斥着消毒水的味道。她抬头看向那片天,灰蒙蒙地,沁凉的雪飘在脸庞上,有种新生的希望。

    沈昭在路边拦了一辆出租车,上车后,司机驶离医院。

    与此同时,不远处的路边,一辆黑色轿车,紧随其后跟上去。

    医院到别墅不远,二十分钟不到,车子就停在别墅门口。

    沈昭下车,站在院子外。

    没有撑伞,任由着雪花飘落在身上。她抬头看向二楼房间,窗帘半拉着,里面有隐约的灯亮。

    沈昭踌躇了片刻,随后走过去轻轻推门。

    里面的门也没有锁,只虚掩着,仿佛知道会有人来似的。

    沈昭推开门进去,循着熟悉的方向上楼,卧室房间门没有关上,半虚掩着。

    门口有双凌乱的高跟鞋散落两旁,不是宋泠的鞋子。

    沈昭看着那双鞋,双手微颤,她紧紧攥起手掌,颤抖地去那扇门。

    明明知道里面会有什么,可还是不由自主地推开了门。

    衣服散落了一地,床上的人相拥而眠。

    向槿埋在宋泠颈间,抬眸看向门口,眼睛里噙着戏谑与得意的意思,沈昭瞥见那双熟悉的眉眼,那里面带着若有似无的笑意。

    昭示着她有多愚蠢。

    是犯贱吧,一次两次,她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做什么,明明亲眼看见,却依旧不死心,被别人?言两语就哄得轻易软下心来。

    现在呢,可以彻彻底底死心了吧。

    头也不回地,沈昭慌乱地逃离,冲出房间,离开。

    眼泪不争气地滴落下来,她告诉自己应该要死心了,可这颗心还是很疼。

    为什么要这样呢,如果不爱,和她说清楚不好么,为什么要一次又一次地骗她,给了希望又亲手毁灭,这样的伤痛,真的太过诛心!

    出了门,一辆车就停在门口,车门打开,里面坐着几个男人,沈昭怔了怔,泪眼朦胧地站在那里,还没来得及反应,身后突然有双手伸过来,毛巾捂住她的口鼻,浓重的刺激味道漫天包围过来,只几秒钟,沈昭还没来得及挣扎,整个人就瘫软下去,被人拖上了车。

    别墅房间内,向槿穿着吊带站在窗前,手指轻勾,窗帘微微半露出些许缝隙,她瞥见沈昭被人拖进车内,随后,那辆车疾驰而去。

    唇角慢慢勾起来,手指放下窗帘,房间里顿时一片黑暗。

    她轻轻回头,瞥见床上昏迷熟睡着的宋泠,以及床头放着的安眠药。

    ——

    整整一天一夜,宋泠头疼欲裂,睁开眼睛,浑身像是充了火一般干涩,她抬手按了按太阳穴,试图清醒过来。

    房间里一片寂静,像是睡了很久,整个人没有一点力气。宋泠撑着床奋力坐起来,凉意袭上来,她才发现自己居然未着片缕。

    有片刻的愣怔,她努力回想,只依稀记得从医院回来,人有些低烧,回了别墅后,吃了药就睡下了。

    之后就……等等,向槿似乎也在。

    像是突然想起什么来,宋泠腾地清醒过来,她抬眼环顾房间,已经深夜的房间里,有些昏暗。

    没有看到熟悉的身影,宋泠稍稍歇了口气。

    她伸脚下床,脚还没有落地,忽然就听见窗帘后突然传来一道啜泣的声音。

    宋泠惊愕住,愣了一会,连忙起身走过去,她猛地拉开窗帘,借着月光与雪色,她瞥见坐在窗帘后的人,整个人如遭雷劈。

    房间恢复光亮,一地凌乱。

    宋泠愣了半天,才怔怔回过神来,她蹲下去,眼睛盯着坐在地上的人,恍惚问:“发生了什么?”

    向槿抬眸,眼睛里满是泪雾,她像是哭了很久,两只眼睛红得发肿,她抬眼看向宋泠,欲言又止,一句话也不说,就只是哭。

    宋泠意识到事态严重,她慌乱地双手撑住向槿的肩膀,逼她抬起头,颤声问她:“你不要哭,告诉我,发生了什么?”

    向槿仿佛被她吓到了一般,声音断断续续地,她扑进宋泠的怀里,呜咽地哭喊道:“姐姐,你不能不要我!”

    宋泠浑身在颤栗,她什么声音也听不见,满脑子都是眼前人的哭声。

    脸色几近惨白,她垂眸看见向槿裸露在外的肌肤,难以置信地皱起了眉头。

    所有的一切都昭示着在这个房间里,她们发生了什么。

    在她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她与向槿……

    不该这样的,她没有一点印象,只不过是发了烧,一点酒也没有喝,可她却什么也想不起来。

    头疼欲裂,床头突然想起一道刺耳的铃声,宋泠吓了一大跳,顿了片刻才起身去拿手机。

    是孟雨南的电话。

    她接通,声音颤抖:“喂。”

    “阿泠,医院出事了,我联系不上沈昭,你快过来一趟!”

    宋泠听见电话里急促的声音,恍惚想起什么来,脑子里一片慌乱,事情一齐涌上来,她竟不知道该从哪一件开始抓起。

    飞快地穿上衣服,她开门准备离开,走到门旁时,脚步微顿停了停,没有回头,只微微侧目,声音淡凉如水:“这件事谁也不许说,知道么?!”

    向槿听见那道慌张,带着些许恐吓意味的声音,眼睛早已止住了泪水。她目光落向空处,怔怔不语。

    第72章

    宋泠出门, 飞快地开车去了医院,一路上,她一直给沈昭打电话, 但是手机一直显示关机状态。

    车子开到门口, 没有办法,宋泠直接就冲上了楼上病房。

    病房里的人不在, 孟雨南也不在。

    宋泠慌乱地抓住一个护士, 问了人在哪里。

    护士说:“进了抢救室,有半刻钟了。”

    宋泠又慌乱去了抢救室, 她抬头看着手术室门上的红灯,心中隐隐升起恐惧。

    她一直守在门外, 一边继续给沈昭打电话。

    可不知道为什么,一直联系不上人……

    深夜十点五十,手术室门口的灯忽然熄灭。宋泠走过去,孟雨南穿着手术服从里面出来,她瞥见那双眼睛, 一瞬间,凄哀与畏惧从背后袭来。

    宋泠朝她走了半步,声音里带着颤意, 轻轻问她:“怎么样了?”

    孟雨南眼眶微微湿润,她精疲力尽地抬起头, 淡声道:“昭昭呢?”

    宋泠望见孟雨南湿润的双眸, 忽然明白了什么。一瞬间绝望从心底蔓延,眼泪不受控制地滴落下来, 她慌乱地眨了眨眼睛, 不知所措地转身,说:“我去找她。”

    孟雨南瞥见她的背影, 忽然叫住她:“阿泠……”

    宋泠停住脚,愣怔站在那里,没有回头。

    沈重华没了,那是沈昭唯一的希望,倘若她知道了,她该怎么面对……

    孟雨南走到宋泠身前,她瞥见满眼慌乱的人,心里顿时犹如刀割,她拧眉问她:“昭昭昨天去找你了,你没有和她在一起么?!”

    宋泠惊愕地抬起头,“什么时候?”

    孟雨南:“昨天上午十点钟。”

    宋泠面色如纸,一双漆黑幽深的眸子渐渐绝望,她盯着孟雨南,愣愣地良久没有回过神。

    阿昭见到了向槿。

    她一定出事了。

    “我去找她。”宋泠心里砰砰地,沉声道,说完就要离开。

    孟雨南从没有见过这样的宋泠,也有些害怕,她抓住她问:“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宋泠看向孟雨南,恍惚说:“她见到了向槿。”

    孟雨南默言,她抿了抿唇,渐渐松开了宋泠的手腕,淡淡道:“不论发生了什么,至少要叫她回来,见沈重华……最后一面。”

    宋泠喉头酸涩,她垂眸轻应了一声,迈脚要离开。

    孟雨南忽然又叫住她,宋泠回头,听她开口:“有一件事情,我一直没有认真地和你说过。”

    宋泠不解,“什么事?”

    孟雨南盯着她的眼睛,淡淡说:“是关于向槿的,我不知道你对她究竟到了什么样的程度。但还是要提醒你,她并不是你心里想象的那样。”

    想起今晚发生的事情,宋泠听着孟雨南的话,垂眸愣了片刻,最后才道:“我知道了。”

    漆黑的深夜,宋泠开车行驶在空荡无人的公路上,她去了她们所有去过的地方,全都没有找到人。

    宋泠找了一整夜,最后天微微亮的时候,依旧没有联系上沈昭。

    车子停在陌生的路口,宋泠疲惫地低头靠在方向盘上。

    阿昭,你到底在哪里?

    沈重华一直没有脱离危险,阿昭就算看见在别墅看见她和向槿,也不会选择这个时候关机消失。

    剩下的就只有一个理由可以解释:

    阿昭出事了!

    她给纪明舒打了个电话。

    “沈昭有没有给你打过电话?”

    纪明舒正在办公室上班,知道老板最近有事,一直陪守在医院,所以几乎也没有和她联系过。

    纪明舒愣了愣,说:“没有。沈小姐……又不见了么?”

    沈昭消失不是一次了,几次三番都因为各种各样的变故联系不上人,可每一回都有那颗蓝钻可以定位到地址,可这一次蓝钻不在她身上,又在沈重华病危的当口,她不可能会让别人联系不上自己……

    宋泠沉声说:“去报警。”

    纪明舒微怔,听出宋泠的语气,知道事态严重,连忙说是。

    因为有医院沈重华的变故,警方很快受理。

    有孟雨南提供的大概时间,警方调取了医院各出口的监控,的确拍下沈昭从医院离开上了出租车的画面。

    沿路各个出口,都可以查到出租车的行车轨迹。

    最后车子进了江苑别墅,可好巧不巧,江园别墅的监控这两天正好出了故障,沿路的监控只拍下了出租车开进别墅,随后又出来的画面。

    至于沈昭下车进了别墅后发生了什么事情,一概没有线索。

    警方又根据当时可能的时间段调取了进出别墅的所有车辆,由于车辆有点多,排查需要时间。

    医院那头又有规定,只能将人送去了殡仪馆。

    宋泠看着监控里的身影,那个时候,阿昭不知道鼓起多少勇气才会来找她,可她呢,一定伤透了她的心……

    她双手捂住脸庞,整个人颓废蹲在那里。

    整整一天,警方终于有了线索,排查到一辆可疑车辆。

    那辆车从沈昭离开医院后,就一直跟在出租车后,也跟着一起开进了别墅,只不过那辆车子是经过处理的黑车,车牌是假的,监控跟踪到了车子,发现车子早就被丢弃了,联系不上车主。

    到底是谁要害阿昭?

    宋泠后背升起一股子凉意,她对这种事情有阴影,别墅没有监控,车子车牌号是假的……这一切明明就是预谋好了的。

    像是想起什么,宋泠开车离开,直奔青云湾别墅。

    向菀华看见她来,上前打招呼,却被宋泠冷漠的神色吓住了。

    宋泠沉声问她:“向槿呢?”

    向菀华还没来得及开口,忽然就听见二楼响起一道温柔的声音:“姐姐找我么?”那声音有淡淡的笑意。

    宋泠沉着脸,三步并两步上楼,抓住她的手腕直接将人拉进屋。

    关上门,宋泠压着声音问她:“沈昭在哪里?”

    向槿轻怔,抬眼就撞见她的眼中,眼里的笑意立时戛然而止。

    她努力保持伪装,看着她的视线默默移开,笑着说:“她不见了么?我怎么会知道呢。”

    宋泠不知道向槿在想什么,可那日阿昭明明进了别墅,若非她撞见了什么,也许就不会出事。

    她问她:“那日阿昭进别墅了,是不是?”

    向槿沉默不语,没有回答她的话。

    宋泠看着眼前的人,自从她回来后,她总觉得向槿变了,她眼睛里,有太过复杂的神色。

    又或许她从来都没有了解过她。

    向槿沉默的神色证实了她心里的猜想,她眼中里有苦涩和自嘲,她再次问她:“我再问你一遍,阿昭在哪里?”

    向槿迎上她的目光,那目光不知何时,早就变得不复从前温柔了。

    明明她刚回来的时候,还不是这样的。

    仅仅才过了几天,就成了现在这样?

    向槿唇角牵起弧度,脸上依旧维持着笑意,她看向她,声音温温弱弱:“姐姐错怪我了,我真的不知道她在哪里。”

    宋泠紧紧盯着她脸上的笑容,沉默了片刻,最后转身开门离开。

    门开了又半阖上,发出沉重闷地一声。

    向槿站在原地,脸上的笑容慢慢变成狠厉的狠毒。她轻抬眼,瞥见楼下离开的背影。

    ——沈昭,你要怪就怪宋泠。

    电话拨过去,向槿走向窗前,淡眼看着外面离开的宋泠,声音淡淡问:“她怎么样了?”

    听筒里那头声音嘈杂,有滚动的铁桶响声,砰砰地,大黑看了眼旁边浑身被绑住躺在地上的人,笑着说:“嘿嘿槿小姐,都听你的吩咐,人已经半死不活了,怎么样,要直接解决掉么?”

    大黑是魏祁良的人,这种事情魏祁良不可能亲自出面,所以就派了大黑,大黑是黑三角那一带的亡命之徒,手上有不少命案,在他眼里,弄死一个人和碾死一只蚂蚁,没有区别。

    向槿:“别弄死了,我叫你留着她一条命,你是听不懂么?”

    大黑一愣,顿时收起了嬉皮笑脸的神情。光是隔着电话听见那道声音,他就浑身起了颤栗。这娘们狠毒,他不是不知道。

    能被魏哥看上还没能得到的女人,能是什么善茬?

    大黑讪讪地,小心翼翼问她:“那槿小姐的意思是?”

    “你最近不是收了一批纯度不低的乙冰么?”向槿勾唇,慢条斯理开口道。

    大黑愣了下,视线下意识朝地上的沈昭瞥过去,旁边的手机被摔得粉碎。他断断续续支吾说了声是。

    向槿:“每三四个小时,给她打一针。估计等警察找到你们,也差不多了。记得处理好,这点应该不用我教你吧。”

    大黑听见她的嘱咐,连说了三四个是。

    “她要是醒了,告诉她,都是宋泠做的,其他的,什么都不要透露,知道么?”

    大黑不知道向槿在玩什么把戏,但魏哥有吩咐,什么都照她的意思。

    不过一个娘们,需要这么费尽么?还要浪费他好不容易得来的好东西,用在这个娘们身上,简直是白瞎了。

    大黑不敢和她唱反调,顺承着应下来。

    挂断电话后,大黑朝着旁边的跟班,说:“把那东西拿过来。”

    小跟班愣了下,半晌才明白过来他的意思,试探地问他:“黑哥,你是说那样东西么?”

    大黑:“你他娘的费什么话!快点,等条子来了,你他娘的就都等着吃枪子儿吧!”

    小跟班一听,连忙颤颤巍巍,将东西拿出来。

    沈昭躺在地上,她眼睛被蒙上,手脚也都被捆起来,浑身被折磨得酸痛发胀,肋骨处隐隐传来刺骨钻心的疼。

    渐渐转醒过来,凉意和疼痛一齐涌上来,鼻腔里满是刺鼻的药水味道。

    脑子里极力回想着发生的事情,她被坏人绑架了……

    无冤无仇,到底是谁……

    眼睛被蒙上,她甚至分不清此刻到底是白天还是晚上,耳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她听见有人说话,是男人的声音。

    “快点!注射进去!”

    沈昭吓得浑身哆嗦了下,手臂上传来针扎的痛感,她嘴巴被塞着东西,开不了口,只唔了声。感受到一股冰凉的液体被打进了静脉,一瞬间,脑子里有片刻的空白,浑身不禁地打了个冷颤,这种感觉叫她害怕。她紧紧攥住手心,发出沉痛地闷声:“唔……!”

    大黑听见声音,轻笑了声,声音粗碾地像沙子,笑着问:“醒了?”说完歪头朝旁边的小跟班使眼色,示意将人嘴里的东西拿出来。

    口中的布条被拿掉,沈昭大口地呼吸,她看不见,满心只剩下恐惧,她缩瑟着身体,颤抖问:“你们是谁,要干什么?!”

    大黑走过去,在她面前蹲下来,视线在她因为挣扎而松动的领口处打了个转,那里露出一片白皙的肌肤,滑腻白嫩。

    他忍不住伸手掐了下,暗骂道:“真他娘软!”

    要不是这娘们身上注射了东西,他还真把持不住!

    沈昭顿时浑身僵硬了下,难堪的字眼钻进耳朵里,吓得她拼命地挣扎。身体忽冷忽热,她害怕这种感觉,牙关控制不住地打着颤,她问:“你们……给我打了……什么?”

    大黑笑了笑,盯着她的脸,因为怕麻烦就蒙了她的眼睛,所以只能看见她半张脸,他看着那半张脸,笑笑说:“当然是让你舒服的好东西!”

    “你也别怪我,有人要整你,你就认命吧!”

    “是谁?!”她脱口问道。

    她自认不认识什么流氓□□,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得罪了什么人,到底是谁要害她?

    那注射的液体药效太大,沈昭身体很快起了反应,浑身打起冷摆子,她拼命地缩瑟着身体,试图将自己缩成一团。不论如何,她要活下来!

    大黑愣了下,忽然忘记向槿刚刚告诉他的那个名字了。

    他眨巴了下眼睛,说:“叫什么0的。”

    沈昭骤然愣住,“你说什么?!”

    她难以置信地瞪大双眼,眼泪唰的一下迷蒙涌上来,她不停地嘶叫问他:“你说什么?!你说什么!”

    叫声太大,大黑怕叫人听见,不耐烦地咒骂:“娘的!叫什么叫!把她嘴给我堵上!”说着又在她腰上狠狠踢了一脚。

    嘴被堵上,沈昭没话说话,只紧紧攥起拳头,额头爆出青筋,哭着呜咽:“唔唔!唔……”

    是宋泠!

    是宋泠……

    第73章

    整整两天, 宋泠一直守在殡仪馆内,等不到沈昭,她不敢离开。

    但殡仪馆有殡仪馆的规定, 在死者没有案子在身的情况下, 已经是多留时间了。

    第三天,殡仪馆里的人坚持要将人火化。

    宋泠眼眶凹陷, 整个人憔悴不堪, 她看向房里躺着的人,心里刀绞一般, 她哑声哽咽问:“能不能再等等,他女儿……还没有见他最后一面。”

    “最迟今天下午三点, 如果医院和警方没有开证明,我们也不能再违反规定了。”

    宋泠没有办法,垂头说好。

    天气冷得仍旧还像是在冬天,大雪刚停,又添绵绵细雨。

    宋泠望着乌沉白蒙蒙的天空, 雨丝飘过来,在她脸上蒙上一层细雾,一颗心只荒凉到极致。

    阿昭, 你到底在哪里?

    她不知道自己是否还有勇气去面对她,短短几天之内, 发生了太多的事情……

    手机突然响起铃声, 是纪明舒的电话。

    宋泠低头看见屏幕上的来电,立即接通, “怎么样了?”

    纪明舒还等在警局内, 收到消息后,她出来站在门旁, 给宋泠打了电话。

    声音淡淡道:“人找到了。”

    宋泠一听找到人了,伞也没拿,连忙迈脚冲进雨地里,朝着殡仪馆外面走,急促地问:“在哪里,我现在就过去,她怎么样了?”

    纪明舒说了个位置,支吾了片刻,才犹豫说:“人不太好。”

    宋泠一下停住脚,雨水淋在身上,那刺骨的凉意瞬间从身体深处蔓延出来,心脏处像是被人狠狠扎了一刀,鲜血淋漓,痛彻心扉。

    惶然挂断电话,宋泠走到车旁,拉开车门进去,启动车子,脚刚踩油门倒车,一下撞到了后面石柱子上,砰地一下发出巨大的声音。

    她坐在那里,紧紧攥住忍不住颤抖的双手,她要冷静下来,阿昭还在等着她,她不能慌,不能乱……

    重新挂挡,方向盘使劲打到底,一个急转弯拐到路上,脚踩油门,车子开得飞快。

    纪明舒一直留在警局内,是最早收到的消息。

    她前脚刚到,后脚宋泠的车子也开了过来。

    现场是一处荒废的旧厂房,宋泠下车瞥见那空荡破败的平房,脑海中的记忆忽然翻涌上来,她愣了好大一会儿,才恍惚听见身旁纪明舒的声音。

    “里面的人说,最好不要进去。”纪明舒开口。

    宋泠整颗心疼得几乎麻木,她甩开纪明舒的手,迈脚朝里面走去。

    案发现场是盘查了好几个可疑之处才找到的,这一带是荒废依旧的废弃厂房,好几年没有人管辖,监控设备更是找不到,警方找到人的时候,嫌疑人凶手早就已经离开了,只剩下受害者留在现场。

    随行的还有队医,因为怕受害者受伤严重,所以搜救的时候,就直接带了医生过来。

    宋泠冲到二楼,到处被警戒线拦了起来,她走上去,一眼就看见躺在地上的人。

    浑身是污泥和血渍,发丝凌乱地散开,她就那样躺在那里,一动不动,仿佛死去了一般。

    脚下千斤重,宋泠愣了几秒,随即冲过去,她喊她,声音几近疯狂,“阿昭——”

    旁边的同志眼疾手快地将她拉住,怕她情绪失控,做出什么事来。

    队医蹲在她身旁,替她检查身体,正好半遮挡住她的视线,宋泠努力稳住情绪,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尽力地保持理智,她抽噎说:“我……我只看看她,看看她,我什么都不做,求求你……”

    刑警队长朝旁边的同志点了下头,那人放开了手,宋泠随即冲到了沈昭身旁。

    她躺在那里,整个人早已没有了意识,脸上满是伤痕,领口也被撕扯开一个大口子。

    宋泠去拉她的手,眼泪不受控制地滴落下来,那双手冰凉地没有一点温度,她颤抖着拉住她,不住地喊她:“阿昭,阿昭……”

    队医是个女人,她查看了沈昭身上的伤痕,又抓起她的胳膊,上面有不少隐形的针孔,沉声说:“身上有多处外伤,手臂上有针孔注射的痕迹,至于是什么,要等检查了才知道,先赶紧将人送到医院里。”

    宋泠慌乱地看向她的手臂,那里有斑驳的血迹,还有微不可见的细小针眼……

    救护车正好赶到楼下,一名同志抱起沈昭就要下楼,宋泠恍惚愣过神来,连忙也跟着一起下楼。

    恐惧从心底蔓延上来,她不知道阿昭到底遭受了什么,可情况不会好……

    救护车开到医院,人随即被推进了手术室。

    宋泠被隔离在外,她站在那里,抬头看着手术室上的灯亮,神色微微恍惚了下。一切都像是梦一样不真实……

    她的阿昭真的被毁了……

    身形踉跄,她一时站不住,整个人跌跪坐在地上。

    夜晚,安静的病房内。

    沈昭慢慢睁开眼睛醒来,刺眼的白炽灯光亮照射进来,被蒙了几天的双眼一时受不住这样强烈的光照,她想抬起手遮住眼睛,却发现浑身像被拆了骨头一样酸疼,手背上挂着点滴,冰凉的液体从静脉里缓缓流淌进身体的感觉,叫那些记忆一下子全都涌进脑海中。

    她奋力翻身要起来,床边的宋泠听见动静,连忙扶住她,惊声喊她:“阿昭……”

    沈昭慢慢抬起眼,目光落在她的脸上,神色怔怔发着呆,像是忽然想起什么似的,猛地推开她,嘶吼道:“你走开!!不要碰我!!你走啊!!”

    她突然失了控一样,宋泠拼了命地双手抱住她,她按住她打着点滴的手,压抑着苦痛的声音喊她:“阿昭,不要这样,不要动……”

    沈昭想起那个猛兽一般男人的声音,蓦地奋力推开身旁的人,她紧紧攥住拳头,拼命地拍打她,咬牙切齿地恨声道:“宋泠,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为什么?!你走啊!滚啊啊!!”

    身体不受控制,宋泠招架不住她,与她一起挣扎,她跌坐在地上,宋泠半跪在地,她不知道这一刻还能做什么,却只本能地抱住她的身体。

    孟雨南听见声音从门外进来,连忙冲过去,将两人拉扯开来,她奋力将宋泠拖起来,又蹲身去稳住沈昭,“昭昭,你不要这样!你冷静一点!”

    沈昭瞥见孟雨南的脸庞,一瞬渐渐冷静下来,紧绷的身体也渐渐放松,双目里没有任何神情,只剩下空洞的绝望,恍惚想起什么来,她挣扎着爬起来,拔掉手上的针头,手背上鼓起青黑色的包,不顾沁出来的血迹,她疯了一样地往外跑。

    宋泠见状,连忙追上去,她拽住她,不觉高声叫住她:“阿昭,不要这样!”

    沈昭甩开她的手,整个人没有依托,一下子跌在地上。

    身体忽然闪过一丝颤意的电流,浑身顿时像有上千只蚁虫在吞噬着她,她忍住身体的冷颤,欲.望在身体深处叫嚣,她清楚这样的感觉,那整整两天的时间里,是叫人□□的炼狱。

    她没有穿袜子,一双脚光洁裸.露在外,地砖的凉意叫她浑身打了个激灵,她缩瑟着身体,本能地往后退,直至褪至墙边,她抱住双膝埋头坐在那里,努力平复这嗜心吞骨的煎熬。

    宋泠看着情绪异样的沈昭,脸色蓦地唰白,她慢慢蹲下来,轻轻靠近她。

    可沈昭瞥见那双手,却像是见到了毒虫猛兽一般,避之如蛇蝎,她抱住自己的脑袋,吓道:“不要!不要过来!!不要!”

    手指在半空中停了停,宋泠脸色一滞,心里有片刻刀绞,随即又伸手过去抱住她,“阿昭……”

    沈昭避开她的碰触,转身要起来,喊道:“爸,爸——”

    宋泠抓住她的手臂,将她整个人禁锢按在怀里,她皱着眉头,声音里有无力的挣扎,她在她耳边说:“阿昭,不要这样,好不好?”

    嗜血的难受一波一波涌上来,沈昭狠狠咬上宋泠的肩膀,用尽所有力气,孟雨南见状连忙冲过去,抓住沈昭,企图将她们分开来。

    “我要去找爸爸,爸爸……”她起身,神色逐渐呆滞,光着脚就要冲出去。

    孟雨南眼疾手快拉住她,脑子里根本没有来得及思量,脱口就告诉她:“昭昭,你爸爸已经没了!”

    脚步顿住,沈昭整个人如遭雷劈,一时忘了反应,半晌才恍恍惚惚,眼泪从眼尾划出一道长长的泪痕。

    她调转过身来,凝着泪眼看向宋泠,宋泠抱住她,撑住她的身体,喊她:“阿昭,对不起……”

    沈昭身体渐渐滑下去,满眼猩红,带着蚀骨的恨意,手指掐进血肉里,她哭着恨:“宋泠!杀人不过头点地!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为什么啊啊啊?!!!”

    第74章

    宋泠失神看着眼前的人, 那双眼睛里再没有半分光亮,只剩下滔天的恨意。

    她恨她,阿昭恨她……

    是啊, 一切都是她造成的, 如果没有接近她,她不会遭受到这一切。

    是她, 一点一点毁了她, 从身到心。

    明明就在眼前的距离,却再也无法靠近半分。

    宋泠手指微攥, 她多想将她拥入怀里,可那双眼睛里的恨意像是一把尖刀, 狠狠地扎在她的心脏上,那种疼,比死了还要难受。

    沈昭狠狠盯着宋泠,身体渐渐滑下去,她跌趴在地上, 像个不人不鬼的怪物。身体里注射了大量叫人上瘾的东西,此刻欲.望在叫嚣,吞噬着她整个身体, 那是致命的毒药,可此刻, 她却无比渴望它。

    宋泠半跪在地上, 扶住她的胳膊,看见她突如其来的挣扎, 神色一滞, 吓得喊她:“阿昭,阿昭!”

    孟雨南察觉出来她的异常, 连忙也走过去蹲身扶住她。沈昭整个身体不受控制地打着冷颤,她抬手去摸她的额头,有轻微的发热,目光忽然瞥见她手臂上细细密密不少的针孔,她立马抓起她的手,皱眉问:“这是什么?”

    宋泠与她对视,神色里有挣扎的痛苦,她无声地说:“她被注射了东西,还在检查。”

    孟雨南咬牙恨极,“将她扶起来!”

    沈昭被扶上床,她攥起拳头挣扎,可身体实在太虚弱,根本没有力气。理智被欲.望吞噬,像疯子一样,她嘶吼着叫:“你放开我!放开!爸爸,我要去找爸爸,你们放开我啊!!”

    宋泠见她变成这样,既担心又害怕,她从来没有见过这样失控的沈昭,她不知道她到底遭受了什么,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她不知道该怎么做,只能本能地用双手禁锢住她,不让她逃走。

    “宋泠,我恨你!我恨你啊啊!!你放开我!!我恨你一辈子!!”沈昭低头就咬住她的手臂,用了她仅剩的所有力气,狠狠咬着。

    宋泠脸色难看,她双手紧紧环住她,下颌死死抵在她的额头上,朝孟雨南冷声说:“给她打镇静剂!”

    孟雨南瞥见她手臂被咬的沁出血来,顿时也吓得恍惚愣怔住。

    她连忙掉头出了房间去叫人。

    针筒扎进她后腰尾椎下,沈昭对那针孔的触觉极为敏感,扎针的一瞬间,她浑身缩瑟着抖了一下,视线渐渐变得模糊,意识也开始涣散,眼前忽然一片黑暗,最后再也没有力气,整个人晕在了宋泠的怀里。

    宋泠半抱住她,半刻也不愿意离开,唇瓣微凉,贴在她额头,口中呢喃道:“不怕,阿昭,不怕了……”

    那呢喃声,似在安抚她,也是在安慰自己。

    她不知道自己还能撑多久,除了让她这样昏睡着,她似乎连面对她的勇气都没有。

    她要这样禁锢绑着她一辈子么?

    孟雨南先拿到了沈昭的检查报告,宋泠没有勇气去看,她垂眸沉声问她:“是什么?”

    孟雨南捏着那张纸,有隐忍的怒意。到底是谁这样狠毒,要这么对待一个不满二十岁的女孩儿?

    “是乙冰。”孟雨南开口,“血液里含量不低,从她的反应来看,人已经上瘾了。”

    宋泠一颗心忽然沉到底,周遭是沁骨的寒意与绝望。

    眼泪决绝从眼眶里滴落下来,她抬起头,恨意充斥着她的双眼,里面满是猩红和报复:“人找到了么?!”

    孟雨南紧紧抿住唇,轻摇了摇头。

    到底为什么,阿昭能得罪谁?

    难道就这样叫她白白地遭受这些苦痛么?!

    她日日夜夜守着她,不过就松懈了一日,就叫人盯上了,到底是巧合,还是蓄谋已久,又或者那人根本就是冲着她来的?

    阿昭只是替她受了这些罪?

    唯一的线索只是阿昭进了别墅区,可疑的也只有那辆车,阿昭上了那辆车,到底是在什么时候?

    撞见向槿之前,还是之后?

    思绪一片混乱,宋泠满脑子里都是零零散散的碎片,什么也拼不出一块完整的线索图来。

    宋泠抬头看向孟雨南,沉声问她:“要怎么戒掉这个?”

    孟雨南没有完整地接触过染上毒.品的病人,也只略懂一些皮毛:“毒品和生病不一样,外服的东西只能是辅助,要戒掉,只能靠她自己。好在她接触不久,但剂量太多,她胳膊上的针孔密密麻麻有十几个,”孟雨南几欲都说不下去,声音里渐渐哽咽,“只要她能坚持住,熬过最难受的阶段,后面会好的。”

    宋泠坐在床边,紧紧抱住沈昭的身体,她眷恋地贴在她光洁的额头上,眼神里有坚定的意味,她怔怔说:“我陪着她一起,不管多难,我都陪着她。”

    从今以后,她要倾尽生命去爱她,再不会让她受一丁点的伤害。

    窗外夜色漆黑一片,宋泠恍惚想起什么来,殡仪馆和她约定的最后时间是下午三点,现在已经天黑了……

    宋泠连忙打电话过去询问,那头迟迟没有联系上宋泠,所以也没有敢自主行动,好歹又多留了半天时间。

    宋泠背起沈昭,孟雨南见状,连忙叫住她,“她现在太虚弱,不能受寒。”

    宋泠背着她,走到门口停住脚,没有回头,只微微侧首说:“如果不去见沈重华最后一面,她将来一定会后悔。”

    孟雨南抿住唇没有再说话,这种经历,没有人比阿泠更了解沈昭。

    她恨了她父亲一辈子,临了时,连最后一面都没有见上。纵然阿泠嘴上不说,可她还是知道,她放不下。

    血浓于水的亲情,有些遗憾,会叫人内疚一辈子。

    沈昭一直昏睡着,宋泠背着她下楼,开车带她往殡仪馆,去见她唯一的亲人。

    车子停在殡仪馆门口,宋泠停下车。

    外面细雨丝丝,门口有微弱昏暗的灯光,宋泠停在那里,偏头看旁边座位上的人,她歪头靠在那里,脸色惨白,浑身伤痕累累,仿佛下一秒就要消失离她远去。

    解开安全带,宋泠下车绕到另一边车门,她探身进去叫她,声音轻轻,她怕看见失控的她,又怕叫不醒她。

    伸手解开沈昭身上的安全带,宋泠双手捧住她的脸庞,再次喊她:“阿昭,醒醒,阿昭……”

    沈昭头疼欲裂,她听见熟悉的声音,想奋力挣扎醒过来,可身上却像是被东西压住了一般,怎么也醒不过来。

    挣扎了很久,眼睛挑开一丝缝隙,模糊的影子渐渐重合,她望着那张脸,怔怔发了好大一会儿呆,眼神呆滞地仿佛不认识了一般。

    宋泠被这样的眼神盯得害怕,她不住地喊她:“阿昭……”

    沈昭面色沉默,没有一丝神情,忽然只启唇冷冷说了一句:“滚。”

    宋泠双手愣怔停在那里,她看着那双眼睛,漆黑幽深,曾经的纯良不再,只剩下滔天恨意。

    宋泠缩回手,怕激怒了她,从车里退了出来。

    沈昭抬起疲惫的眼皮,看向窗外的地方,眼底所有神情忽然愣住。

    她慌乱地推开车门下车,往里面冲进去。

    宋泠眼疾手快抓住她,吓道:“阿昭,不要这样!”

    沈昭回头,一看见她那张脸,失控的情绪再次翻涌,她疯了一样地挣扎,拍她,打她,嚎啕道:“你滚啊!!我不要看见你!!你走!”

    宋泠眼中有绝望,她憾住她的手臂,嘶声劝她:“阿昭,你这样叫他怎么走得安心?”

    沈昭凝着那张厌恶的脸庞,忽然笑了,和着颤抖的哭意,痛苦地说:“宋泠,如果注定是这样的下场,我情愿死了也不会求你!”

    甩开她的手,沈昭转身朝着里面奔过去。

    奔至走廊尽头,沈昭忽然停下来。

    一间昏暗的房子,里面除了一个推车什么都没有。

    他躺在那里,身上盖着一块白布,从头蒙到脚,不露出一点。

    就那样躺在那里,周遭漆黑空荡,一动不动。

    沈昭脚跟软了一下,险些跌落在地,她扶着墙走进去,眼泪却怎么也流不下来了,两眼干涩,喉咙是刀割地疼。

    恍惚想起那个天还未大亮的薄雾早晨,他跟在她身后,一前一后跟着,一直送她到车站,她甚至没有和他说过几句话。

    大雾愈浓,她看见那个背影逐渐消失在远方,是她此生唯一的亲人。

    她曾有过无数次的遗憾,没能早一些遇上这个男人,没能托生在他的生命里,没有再多陪他一段时间,没有在那个清晨告诉他,遇上他是她终生一辈子的幸运……

    那时候,就是她与他最后一次的牵绊。

    他生病了,却从来不告诉她。

    连死去,也不曾和她说一句话……

    她抱着最坏的结果,打算陪在他身边度过人生最后的时光,可真的没有想过,到头来,连最后一面也没有见上。

    遗憾实在太多太多了,每一个都叫她悲痛欲绝,那痛意,似要将她吞噬。

    “爸……”她再也忍不住,冲过去嘶声裂肺喊道,“爸,你看看昭昭,爸,爸……你起来疼疼昭昭,好不好啊?爸……”

    第75章

    沈父被火化, 随后埋葬。

    葬在了他曾和沈昭提过的地方,靠在他的家乡。

    整整十天,沈昭在毒.瘾的摧毁下, 早已瘦的不成人形。

    这毒.药的效力, 比宋泠想象中的还要恐怖,意志力在它的面前全都不堪一击, 发作的那一刻, 即便是要死,宋泠也相信, 沈昭会毫不犹豫地选择死亡。

    除了身体上的摧残,与此同时, 还有她对宋泠的恨意。

    双重的挣扎与恨意,宋泠内心的煎熬不比沈昭少,沈昭每痛一分,也是在她的心上划了一刀。

    那颗心早已千疮百孔,她不知道这样的境地什么时候才会转好, 也许沈昭一辈子都不会原谅她……

    她无法思考以后的日子,连当下的相伴都是奢望,又何谈以后。

    十日的煎熬, 沈昭的瘾症明显好了不少,发作的次数也越来越少, 时长也在慢慢变短。

    只是每清醒一分, 对宋泠的恨意便就更深一分。

    这些天来,宋泠一直守在沈昭身旁, 哪里也没有去, 她带她回了家,寸步不离地守着她。

    雨雪过后, 天气渐渐暖和起来,属于春天的生机与绿意也随之而来。

    只是属于那个冬天的创伤,似乎怎么也好不了了。

    沈昭一直被关在二楼卧室内,宋泠怕她伤害自己,将房间里所有可能造成伤害的东西全都搬走,整个卧室空荡荡的,几乎就只剩下一张床和一张桌子。

    抬眼看过去,宛如一间牢房。

    为了让沈昭开阔起来,宋泠又将床搬到窗前,除了毒.瘾发作的时候,她大部分时间都只坐在窗前,抱着双膝怔怔看着窗外,像个破败的瓷娃娃。

    她消瘦了很多,显得那双漆黑的眸子愈发凸起,她本就眼睛大,现在脸颊上又消瘦,凸显的那双眼睛如同鬼魅一般。

    从沈重华墓地回来以后,她倒是没有挣扎闹腾,就连毒.瘾发作的时候,也隐忍地缩在床角,一个人默默压抑着一切,有好几回,将自己的手指咬得鲜血直流。

    宋泠看见她在自己身上弄出来的那些伤痕,心疼地无可奈何。

    她甚至宁愿她嘶吼发泄出来,打她骂她,也不想她这样伤害自己。

    她像是对宋泠丧失了所有的情感,连恨意也一并没有了,唯一剩下的,只有无视,与无声的沉默。

    宋泠能够察觉出来,那眼神代表着什么。

    代表沈昭对她已经彻底绝望了,她不再爱她,也许连恨也不在了……

    门虚掩着,宋泠站在门旁,手里端着粥,瞥眼看见房间里坐在窗前的人,阳光从窗外洒进来,在她身上渡上一层黄色的光芒。

    宋泠睨着那道身影,瞥见她的侧脸,一瞬间似有些恍惚。

    怔怔站了半晌,宋泠轻轻推门走进去,慢慢走向床边。

    沈昭坐在床里侧,看着窗外浓烈的阳光。

    她的双手被绑了起来,别在身后,宋泠怕她再伤害自己,无奈之下,只好用这样的办法。

    将粥放在床前,她单膝跪在床上,探身朝她挪过去,要解她手腕上的绳子。

    宋泠抓起她的手,眸光在瞥见她手腕上的红色勒痕忽然顿了下,她已经尽力用了最软不会勒人的绳子,可还是将她弄伤了。

    宋泠解开那绳子,随手扔在地上,捧起她的手掌,轻轻吹她的伤痕,抬头问她:“疼么……”

    沈昭没有看她,抽出来缩回了手,双手抱着膝,目光一直停留在窗外。

    依旧一句话也不肯说。

    宋泠睨着她的侧脸,下颌线勾勒着她的轮廓,她顺着她的视线也朝窗外看过去,院子里种了不少月季花,天气变暖后都已经开了,满院子的红花绿叶,看着满是希望与生机。

    宋泠坐在她身旁,近距离地睨着她的侧脸,她望着那双眼眸,看向窗外鲜花的时候,眼睛里微微有光亮,宋泠声音不自觉放软,轻轻问她:“想不想出去?”

    沈昭眸光微动,似乎将她的话听进去了,她慢慢转过头,目光里仍旧有凝滞,她睨着宋泠的脸庞,只静静盯着她,没有说话。

    这是她头一回这样看她,不带恨意地,只是看着她。

    宋泠一颗心慢慢缓和下来,她带着半哄地意味喊她:“阿昭……”

    沈昭轻轻启唇,喊她:“宋,宋泠。”

    宋泠忽然咧开嘴角笑,她不知道自己期待这一刻有多久了,她曾以为她会彻底失去曾经那个充满生机与活力的沈昭,可这一刻,她忽然有种错觉,她的阿昭回来了!

    宋泠半跪在床上,抬手抱住她,将她整个人紧紧拥在怀里,下颌抵在她柔软的发丝上,欣喜地喊她:“阿昭,阿昭,你不要离开我,好不好?”

    沈昭缓缓仰起头,目光向上打量她,脸上透着无辜,她轻声朝宋泠开口:“不要再绑着我了,好不好?”

    听见她这样柔软的语气,宋泠哪里还想其他,她眼眶里忽然湿润,双手捧住她的脸,不停地说好,“我不会再绑着你,再也不会了。”

    额头有咸湿的吻,沈昭感受她温热的唇瓣,浑身不受控制地缩瑟了下。宋泠被这突如其来的转变冲昏了理智,丝毫没有察觉出身旁人的异样。

    宋泠重新俯下身,与她持平,她看着她的眼睛,脸上终于露出久违的笑容,她笑着睨着她,声音温柔地说:“喝点粥,好不好?”

    沈昭睨着她的眼睛,眼波微微流转,轻声说好。

    宋泠听见她的话,笑了下,连忙起身下床去端床头的粥,然后又挪到她的身边,细心地拿勺一口一口地喂她。

    她难得喝下一整晚粥,因为连续多少天没吃什么东西,撑不住的时候只能靠打点滴维持身体的营养,所以伤了肠胃,医生嘱托只能吃清淡的流食。

    为了让她进食,宋泠变着花样给她煮粥,可沈昭总是不吃,今天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居然没有一点反抗,将一碗粥都喝光了,还主动和她说话。

    幸福来得太过突然,宋泠一点没有怀疑,只沉浸在这样的喜悦之中。

    “要再喝一碗吗?”宋泠低头看着她,轻声问。

    沈昭没有拒绝,回答她:“好。”

    宋泠抿起嘴角笑了,她回头就要下床再去盛一碗,忽然又想起医生的话来,她停住脚,喜不自胜道:“我差点忘了,医生嘱托你不能吃太饱,我们等一等再喝,好不好?”

    沈昭坐在窗前洒下的那道太阳光辉里,望着站在不远处人,她什么也不多说,只淡淡说好。

    宋泠拿着碗离开房间,沈昭坐在那里,眼眸忽然垂下来,她脸色苍白得吓人,没有一丝红润的血色,阳光从她头顶洒下来,在那双眼睫毛处映射出一片青影,乌黑幽深的黑眸藏在长长的睫毛之下,被遮住了所有的思绪。

    出奇的,一整天沈昭的毒.瘾都没有再犯,宋泠一直陪着她坐在床前,本想带着她出去的,可外面风太大,她怕她受凉,再三思量之下,还是没有带她出去,只答应等她身体再好一些,再和她一起出去。

    整整一天,沈昭都很安静,不管宋泠和她说什么,她都平静地说好。傍晚的时候,沈昭又喝了一碗青菜粥,不知道是不是宋泠的错觉,她看着她的脸色,似乎好了不少。

    宋泠轻垂着眼眸,她坐在床前,对沈昭轻轻说:“阿昭,我们去洗个澡,好不好?你已经好几天没有洗过澡了。”

    沈昭坐在那里,身上披了一条绒毯,绒毯内的手指微攥了攥,她抬眸看着眼前的人,依旧淡声说好。

    宋泠轻笑,伸手去接她。

    沈昭很久没有下地,脚刚落地,整个人身形就歪了下,宋泠轻勾唇,站在床边,蹲下身体背朝着她,说:“你上来,我背你。”

    沈昭愣了愣,脑子里忽然想起某个晚上,她也这样蹲身在她面前,她同她说,想对她好一点,再好一点……

    她笑着打趣,她对她这么好,将来要是离不开她,怎么办?

    她告诉她,她们会一辈子在一起。

    一辈子明明那么长,可说过的话,转眼就全都变了。

    哪有什么一辈子,不过朝夕而已,就全都成空了。

    她将她骗得团团转,叫她彻底失去生命里最重要的东西,像个怪物一样活着,而现在,还来继续诓骗她,将她囚.禁在这个和牢笼没有分别的房子里……

    她到底想要什么呢?

    沈昭心底升起深深的无力……恨么,当然是恨的,一切都是她造成的,如果没有她,她不会和思尔分手,父亲即便注定要离开,她也会陪在他身旁,守着他度过最后一段人生,不会落得连最后一面都无法相见的下场,她也不会像这样不人不鬼地活着……

    一切都是她造成的。

    都是她,从一场荒唐的替身开始的……

    遇上她,是她这辈子最大的噩梦。

    她要离开她。

    宋泠没有等到身后人的动作,不由地回头看她,她唇角轻勾,瞥见她眼底的愣怔,恍惚笑着问:“怎么了?”

    沈昭垂下眼睫,遮住所有情绪,淡淡道:“没什么。”

    她顺势双手环住她的脖颈,整个人趴在她的后背上。

    宋泠站起身,在一瞬间里她稍稍愣了下。

    她背了她很多次,距离上一次不过才过了半个月不到,可她竟然轻到了这样……她的阿昭,受了太多的苦……

    “昭昭,我想好好地爱你,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宋泠声音里带着哽咽,她轻声呢喃问她。

    沈昭听着她的话无动于衷,她趴在她的肩头,轻轻闭上眼睛,并没有回答她的话。

    宋泠没有等来她的回答,眼眸里有片刻的落寞。

    她知道阿昭怪她,一切因她而起,她受了那样大的伤害,她们之间隔着的,不仅仅是爱与恨,还有沈重华的一条命,在这样的境地,她们如何还能回到从前?

    也许一切都是她的奢望,可不论发生什么,只要将她留在身边,一切都会慢慢变好……

    会慢慢变好的。

    第76章

    宋泠背着沈昭进了浴室, 替她洗澡。

    她身上的伤还没有大好,后腰背上还留有淤青,即便过了这么多天, 依旧叫人触目惊心。

    宋泠蹲在浴缸外, 手指碰触到她的后背,沈昭身体下意识带起本能的颤栗, 她背朝着宋泠, 但仍旧能感受到身后那道视线。

    身体又往水下缩瑟了下,避开身后人的碰触。

    不过只些许的距离, 宋泠就感受到她对?己的疏离。

    手指在半空中停住,她拿起毛巾继续替她擦拭后背, 轻轻地,慢慢地,一点一点替她擦拭身体的每一处……

    沈昭在浴缸里泡了很久,一场澡洗下来,浑身被泡地酸软无力, 苍白的脸上此刻也有了些许的红润,和着氤氲水汽,似乎又恢复了往日的朝气。

    将她身上的水擦干, 穿上睡衣,宋泠背着她回房间。

    沈昭坐在床边, 光着脚垂荡在那里, 头发还潮湿着滴水。

    宋泠找来吹风机站在床边,替她吹头。

    仿佛也有这么一次, 也是这样, 她坐在那里,宋泠站在她旁边替她吹头发。

    明明还是同样的事情, 如今却忽然有种物是人非的错觉。

    可究竟是沈昭变了,还是?己变了……

    吹完头发,宋泠拿起梳子替她梳头,她的头发长长了,直直地垂在身后,乌黑乌黑地,很亮很滑。

    宋泠俯身低下来,双手捧住她的脸,彼此谁都没有说话,她只安静地看着她的脸。

    沈昭被迫扬起头看她,她很累,只洗了会澡就几乎耗尽她所有的力气。

    她目光淡淡,没有任何情绪,对她说:“我累了。”

    宋泠手指在她脸上轻摩挲了下,明明有很多的话想和她说,却在触及她满是无力与悲伤的眼睛时,忽然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也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她们开始变得无话可说了。

    声音沙哑,宋泠轻轻垂眸,说:“好。”

    宋泠扶着她躺下来,又抬手轻轻替她掩了掩额角的发丝,动作温柔,眼中满是深情。

    沈昭躺下来就翻过身挪到床里侧,背朝床旁站着的人。

    宋泠凝着那瘦削的肩膀,心底渐渐泛起酸涩。她真的瘦了很多很多,整个人侧躺在那里,似乎一阵风就能将她带走。

    明明就在她的眼前,可她忽然觉得,她离她真的好远好远……

    远到叫人心生荒凉的距离。

    深夜里,宋泠处理完工作的事情回到房间,她轻轻推开房间,借着窗外的昏暗月色瞥见穿上的背影。

    月光淡淡,洒在她的身上,渡上一层柔和的光芒。

    只有这一刻,在她睡着的时候,宋泠似乎才能缓缓松懈下来。

    推开门轻轻走到床边,她和身躺在她身侧,手指轻搭在她的腰间,她身上有淡淡的沐浴露香气,萦绕在鼻尖,叫人莫名觉得安心。

    宁静祥和的时候,人也有隐隐的贪恋。

    宋泠贪恋这样安静彼此相拥的时刻,这一刻,她多想,天永远都不要亮,让黑夜无限延长下去,这样她就能这样拥着她,永永远远。

    手臂不?觉收拢,宋泠将沈昭整个人拥在怀里,脸庞埋在她身后的发丝里,闻着她身上淡淡熟悉的气息,困意也渐渐来袭。

    她已经有太久没有好好睡一觉了,此刻贴着她,无比安心。

    人都有贪恋,曾拥有过的东西,渐渐地也会产生依恋,也会越来越离不开她,她想将这样东西占为己有,永永远远留在身边。

    月上中天,逐渐被乌云遮住,房间内也变得乌沉昏暗。

    身旁的人呼吸渐渐平稳,沈昭忽然腾地睁开眼睛,她感受到腰上环着的手臂,几欲要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双眸里尽是恨意和冷淡,她无法再忍受这样的?己,也更无法忍受这样的处境。

    她和囚犯没有分别,丧失所有自由和人格尊严,被迫地承欢在她身.下……

    情绪涌动,身体深处忽然升起一股痛苦,渐渐蔓延至五脏六腑,她浑身控制不住地颤栗,手指紧紧攥住,寂静的深夜,她慢慢感受着这噬心到浑身麻木的感觉,钻入至骨髓深处,每一丝每一分的痛楚都清清楚楚地烙印在脑海里,她大概一辈子都不会忘记这种痛苦和折磨……

    宋泠忽然惊醒,感受到怀里人的颤抖,知道她是又发作了。她紧紧禁锢住她的身体,将她掰过来正对着自己。宋泠抓住她咬在嘴里的手指,她能感受她浑身的颤抖和与之带来的痛苦。

    心揪起来,宋泠紧紧皱起眉头,抓住沈昭的手,不住地安抚她,“阿昭,松开,松开……就好了,马上就好了……别怕。”

    不知过了多久,怀里的身体渐渐放松下来,沈昭不住地大口呼吸,感受到身体深处的疲惫与无力,身体一阵冷一阵热,额头满是细密的汗珠子,可身上却冷得发颤。

    她知道,自己是又挺过了一次。

    这样的感受,最开始一天要十几次,然后降到七八次,后来慢慢变少,最后是两三次……她不知道?己要被这样的痛苦折磨多久。

    眼泪不受控制地流下来,沈昭紧紧攥住手抵在胸口,她抬眼盯着宋泠,忽然说:“我要离开,宋泠,我要走!”

    宋泠忽然怔愣住,她垂眸看着她,眼睛里似有一瞬的呆滞。她花了好久的时间才慢慢反应过来,唇角努力地翘了一翘,逐渐不知所措起来,她抬手抱住她,将那布满恨意的绝望的眼睛按进胸膛,她不断地呢喃道:“没事的,会好的,阿昭不要怕,我会永远陪着你的……”

    她不住地低声呢喃,冷冷的唇瓣贴在她的额头上。

    只有她自己明白,她哪里是在安抚在沈昭,她明明是在自欺欺人地骗?己。

    宋泠心脏砰砰地跳,满满的都是慌乱。她知道也总会有这么一天,沈昭是什么样的性子,没有人会比她更清楚。

    沈重华离开了,她与她之间唯一的牵绊没有了,也许从前还剩下那么点不坚定的爱意,可后来又亲手被她磨灭了。

    她没有任何理由再将她留在身边,连说爱她都成了最无力最荒唐可笑的负担与借口。

    可到底怎么样呢,她不想失去她,她不想失去沈昭。

    手掌抚在她的后脑上,她贴着她的脸庞,唇瓣在她耳畔轻轻开口,连声音也尽显卑微与无力:“阿昭,我不想失去你。”

    沈昭没有挣扎,没有任何情绪,就这样像一个没有灵魂没有生气的躯壳傀儡,任由宋泠将她抱在怀里。

    她早该知道的,宋泠不会让她离开,她也明明没有打算告诉她的想法,可在刚刚那一刻,恨意从身体深处涌上来,她控制不住自己,就那样脱口而出了。

    她累了,她真的不想再这样纠缠下去,没有意义,没有任何意义。

    ——

    沿着仅有的证据,加上沈昭身体渐渐恢复,警局那头让她做了口供,描述当天发生的所有事情。

    因为牵扯毒.品,警方很受重视,各方也一直在调查之中。

    但显然对方是蓄谋已久的,从车牌,到案发现场的毁尸灭迹,除了沈昭这一受害人之外,现场没有找到一个指纹。

    好在天无绝人之路,在案发现场外三百米的距离处找到了一个易拉罐,易拉罐上采集到了指纹。

    经过排查,嫌疑人有了初步的线索。

    和半个月前在江城港口发生的贩毒案的嫌疑人是同一个人。

    关于这个嫌疑人,警方早就有了初步的了解。

    再根据沈昭的口供和描述,因为沈昭期间一直被蒙着眼睛,所以并没有看见对方的长相,但凭借声音和语气,推测的大概年龄,是相仿的。

    警局内,宋泠带着沈昭一起在审讯室做口供。

    警察同志说:“我们推测的犯罪嫌疑人,叫陈大宇,祖籍历城人,在警局也有过案底,后来出狱后常年在黑三角那一带混社会,是个亡命之徒,手上有不少命案,道上的人都称呼他叫大黑,这一点和沈小姐所提供听到的称呼‘黑哥’相吻合。据我们警方侦查,陈大宇背后有更大的涉.黑涉.毒的组织,沈小姐细想一下,在案发之前的一段时间,有没有遇上什么奇怪的事情,或者人?”

    沈昭坐在那里,垂着眸细细想,她实在想不出来到底有什么样奇怪的事情或人。

    脑子里混沌,她忽然迷迷糊糊想起来,那日那个叫大黑的流氓似乎和人打了一通电话,她隐约听见那人叫电话里的人什么静小姐。

    警察抬头问:“静小姐?”

    沈昭嗯了一声,又说:“那日我昏迷了,听得不是很清楚。”

    警察看向她们,又问:“那你们认识有叫静小姐的人么?或者名字里带静字的?”

    沈昭轻垂眸,没有回答。倒是宋泠,听见那个称呼的时候,下意识恍惚了下。

    如果没有猜错,阿昭在出事之前见到的最后一个人是向槿,槿,静……

    警察见她们沉默,再次问:“还有其他线索么?”

    沈昭停了停,目光落在面前空荡的桌面上,踌躇了半晌才缓缓道:“我有问过那人是谁要害我……”

    警察同志:“他怎么说的?”

    沈昭:“他说,那个人的名字里有个泠字。”

    宋泠大惊,与此同时,警察也抬眼看向她,静静盯着她好一会儿,才意有所指地说:“你的名字里,也有个同音泠字,是么?”

    宋泠抿住唇,脸上唰的一下白了,她皱着眉头说:“不会是我。”

    警察继而问:“那你认识名字里有带静字的人么?”

    宋泠紧紧咬牙,没有开口。

    沉默半晌,沈昭垂眸坐在那里,听见旁边的人淡淡说了一句:“不认识。”

    第77章

    警察盯着宋泠, 不放过她脸上一丝一毫的表情,再次确认问:“确定么?”

    宋泠也抬头睨着与她面对面坐着的警察同志,有片刻的犹豫和挣扎。事情还没有确定之前, 她无法冒险。她淡声开口:“确定。”

    沈昭坐在她身旁, 垂眸听见她的声音,嘴角不动声色勾了下, 带着无声的苦涩和讥讽。

    那日的事情, 她也至今心里有疑问。

    她自问和这些□□上的流氓没有半分交集,她也可以确信宋泠也不会有, 可那日那人明明说了个‘泠’字,她所有认识有交集的人里, 也只有宋泠可以对得上。

    她不会凭空遭受一个陌生人这样丧心病狂的对待和折磨。

    一个‘泠’字,再加上一个‘静’字,连她可以猜到,她不相信宋泠猜不出来。

    那日在别墅房门外,她撞见的那双眼睛, 当时脑子混沌不清楚,知道此刻她才明白,那是属于算计的眼神, 是属于胜利的眼神。

    那人爱宋泠。

    只是没有证据……

    警察又问了沈昭一些事发期间的事情,问来问去还是之前那些, 大概警察那边也有策略, 同样的话会问好几遍,以此观察说话人的神情神态, 好找出些许的蛛丝马迹来。

    无非也就是心理学那一套。

    最后离开的时候, 警察忽然又问了句:“你们……是什么关系?”

    沈昭停脚转过身来,垂眸没有开口, 只听见身旁人开口说:“她是我女朋友。”

    警察视线又在两人之间徘徊了下,若有所思,忽然笑了下说:“你女朋友受了这么大的伤害,你似乎不想找到真凶,亦或者真凶背后的幕后指使者?”

    宋泠神色一瞬间有些慌乱,脱口就道:“当然没有。”

    警察反倒松快起来,他笑了笑,懒散靠在身后的椅背上,手里漫不经心转着中性笔,道:“好了,你们可以离开了,有需要的时候,会再联系你们。”

    宋泠怔了怔,随即带着沈昭离开。

    警察同志看着两人离开的背影,神色怔怔,久久没有回过神来,旁边另一个年轻一点的小哥看他,问:“有看出来什么吗?”

    “可以确定,是熟人作案,就算不是熟人,也是她们认识的,或者认识她们的。”

    那小哥:“你怎么看出来的?”

    警察同志:“如果不是认识的人,陈大宇怎么会说出,是谁要害她的话来?”

    小哥又问:“那有没有可能是意外伤害呢?”

    警察同志瞥了他一眼,笑了笑说:“小伙子,你这专业能力不行啊,意外伤害专门弄了辆黑车,连监控都动了手脚,那是什么别墅区?监控会这么容易坏?还有,平白无故的人,为什么会给一个女孩子注射毒.品,现场又明显做过清理,说白了,要不是那个易拉罐上的指纹,这案子十有八九就是个悬案。这么大的阵仗,意外?说不过去吧?”

    小哥听他说得头头是道,一脸崇拜惊讶道:“还真行!”

    警察同志站起身,拿着登记册的手往他头上拍了拍,边往外走边叹惋道:“这一届难带啊!”

    外面天气阴沉,来的时候还艳阳高照的,不过几个小时不到,乌云遮住了半边天,看样子似乎要下雨。

    沈昭走在宋泠前面,她站在警局门口,抬头望着无边无际灰蒙的天空。

    黑暗与光明,本该在这里绝对分明,可她此刻只觉得压抑窒息,快要喘不过气来了。她不知道自己这样到底是在意什么,白与黑的颠倒,是与非的抉择,亦或是自己在那人心里的位置……又或许全都不是。

    宋泠跟在沈昭身后,她凝望着那道背影,心里隐隐升起心疼与愧疚。

    事情早已超出了她的预期,她不是没有怀疑过,只是没有十足的把握,她不敢冒险。

    宋泠走过去,将臂弯里的外套搭在她身上,沈昭恍惚微愣,身形有怔忪,掌心里握着身份证,手指微微蜷起,却没有挣扎。

    “阿昭……”

    宋泠刚开口,沈昭连忙打断她的话,“我想去买个手机,再办张卡,可以么?”

    宋泠话被打断,怔怔凝着她的侧脸,她想说些什么,可似乎眼前的人不愿意听,沉默半晌她才淡声说好。

    沈昭没有回头看她,抬步就往马路边走。身份证此刻在她的身上,因为刚刚录口供需要,所以宋泠这会并没有想起来拿回去。自从上回她提过要离开的事情,宋泠就对她有警惕,将她的身份证收了起来,所以趁着这会儿,她必须做点什么。

    要离开,买到车票是第一步。

    可她要去哪里呢?

    是啊,她忘记了,她已经没有家了……

    天大地大,没有她的去处。

    嘀嘀——

    一阵刺耳轰隆刹车声,伴随着聒噪尖长的喇叭声,从身后袭来——

    “阿昭——”宋泠走在沈昭身后,瞥见她恍惚愣神直往前走,连红灯也没有看见,身旁马路有车子疾驰过来,她眼疾手快一把抓住她,拉回来转身护在怀里。

    沈昭吓得脸色惨白,整个人被按进怀里,心脏跳得快要嘴里蹦出来,她闭着的眼睛缓缓睁开,黑暗从眼前划过,渐渐有光亮冲进来。

    “阿昭,有没有伤到?”宋泠抬手撑住她的两肩,一边着急地问道,一边抓住她的胳膊到处查探有没有伤口。

    沈昭眨巴了两下眼睛,似乎还没有反应过来,她垂眸瞥见宋泠胳膊上擦伤了一大片,紫红色的淤血顿时显现了出来,在白皙的皮肤上显得异常触目惊心。

    宋泠顺着她的视线瞥见自己的手臂,这才感受到火辣辣的刺痛。

    她拧起眉低垂看她,语气里有责备,不觉加重了语气:“红灯也看不见么?”

    沈昭抬起头看她,默默盯了她半分钟,才恶狠狠地开口:“我死了,不正称了你的心么?”

    宋泠脸色一滞,知道她是故意说这些激怒她,她在气自己刚刚在警察局说的那些话。

    她受了那么多的伤害,自己口口声声说爱她,可关键时候,她又做了些什么?

    “对不起阿昭,事情没有弄清楚,我不能乱说话——”

    沈昭忽然笑了,她扬起脸盯着她,声音怒不可遏切齿道:“宋泠,你要维护她是你自己的事情,你也不必要和我道歉,我受不起!”

    说完转身朝着绿灯的马路走去,头也不回。

    沈昭朝着人群中走,紧张的情绪在这一刻得到缓解。

    明明不想提起的,那些事情,每提起一个字,就时时刻刻提醒着她曾经是那个人的替身。

    走入商场内,在一家营业厅里买了手机和手机卡,沈昭坐在柜台前签字确认,侧眸瞥见旁边的位置上有个妈妈带着一个小女孩儿,小女孩手上拿着冰淇淋……

    而宋泠就站在她的旁边。

    签完字办好卡,沈昭起身,装作故意忘记拿身份证,与此同时,又故意撞上就站在旁边的小女孩儿手上的冰淇淋,冰淇淋是一个小桶状,被沈昭一碰,全都盖在她的大腿上,冰凉的刺激触感叫她心狠狠颤栗了下……

    随即响起小女孩儿的哭声,还有身后柜员提醒她拿身份证的声音,混在一起。

    小女孩儿哭声嘹亮,正好盖过了柜员的声音。

    沈昭连忙弯身去扶跌在地上的小女孩儿,宋泠皱了皱眉,也弯腰过去扶她,连忙掏出包里的纸巾替她擦身上的狼狈。

    小女孩儿年纪小,冰淇淋被人弄翻了,所以一直哭个不停,趴在地上赖着不起来。

    旁边小女孩儿的妈妈也走过来,听见自己女儿哭得伤心,抬头就骂道:“你们大人不长眼啊!”

    沈昭连忙道歉:“对不起……是我没有注意,我再给她买一个。”

    她转身要往外走,宋泠连忙拉住她,皱眉说:“你在这,我去。”

    沈昭淡眼看她,轻声说:“好。”

    宋泠离开后,沈昭连忙转身,又朝着柜员说:“你好,我想再办一张副卡。”

    有了主卡,办起副卡来很快,大概只几分钟不到就签字确认好了。

    那柜员还要说:“我们现在副卡有充一百送一百……”

    柜员话还没说完,宋泠就已经从外面回来了,沈昭心里砰砰直跳,连忙拿起身份证大声就道:“好的,谢谢你!”她起身离开,朝着宋泠走过去。

    宋泠回来,瞥见她慌乱的神色,担忧地问:“怎么了?”

    沈昭努力维持镇定,淡声道:“没什么,身份证忘拿了,东西买好了么?”

    宋泠嗯了声,将手上买的冰淇淋,还有一个玩具娃娃,一起给了那个小女孩儿,小女孩儿看见娃娃也不哭了,只是她妈妈嘴里一直念三念四,倒也没有说什么过分的话。

    沈昭看着眼泪还没干的小女孩儿,转眼就笑嘻嘻地乐个不停,神色怔了怔,转身淡淡道:“走吧。”

    第78章

    宋泠开车和沈昭一起到家, 沈昭下车没有等宋泠停好车,直接一个人上了楼。

    宋泠站在楼下,抬头看着楼上的背影, 淡漠而决然, 叫她一瞬间有些恍惚。

    沈昭进了洗手间,关上门, 发出砰的一声。

    宋泠站在那里, 怔怔恍惚了半晌,才落寞地垂了垂眸。

    手机响起铃声, 拉回了宋泠的思绪。

    她拿起手机,低头看见屏幕来电显示孟雨南。

    她接通, 声音淡淡:“喂。”

    孟雨南听见她无力疲惫的声音,不觉问她:“她还没好么?”

    宋泠没有说话,沉默片刻才问她:“你打电话,有事么?”

    孟雨南这才想起自己打电话的目的来,她道:“上回服用的安神药片应该快吃完了吧?我要去你那一趟看看她, 做个检查,顺便再给你带点。”

    宋泠:“好,你什么时候过来?”

    孟雨南:“待会吧, 我这边已经结束了。”

    “好。”

    挂断电话,宋泠刚收起手机熄屏, 忽然又响起声音。

    她瞥见上面的来电显示, 稍沉默了下,随即没有思索直接挂断了电话。

    可挂断, 那铃声又响起来。

    几次三番, 宋泠拧眉,无奈接通。

    她走向落地窗边, 看着外面已然淅淅沥沥下起小雨的天,沉声道:“什么事?”

    “姐姐,我想你了。”那头温温润润的声音传来。

    宋泠听见听筒内的声音,不知为何,从前听这道声音的时候,从没有任何想法,可此刻,她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来。

    警察局的线索,加上阿昭说的那些,还有那晚发生的事情……

    太过蹊跷,她从来不会有意识混乱的时刻,就算喝得再醉,只要她不想,谁也不可能强迫她做不想做的事情,除非她根本不知道。

    有没有做过,她自己清楚得很。

    她不会碰向槿,何况又是在她和阿昭冷战的时候,可当时的情况,即便是傻子也能知道她们发生了什么……

    就只要一个可能,一切都是向槿做了手脚。

    她本能地不愿相信这样的事实,可后来阿昭又撞见了那副场景,紧接着就出了意外,再加上今天在警察,阿昭听见绑匪口中的“静小姐”,还有无缘无故出现的“泠”字……一切的一切,不得不让相信,这里面的确有阴谋。

    宋泠眸色黯淡,忽然沉声问她:“我问你,那天阿昭见到你了,是不是?”

    向槿愣了下,听见电话里带着质问的声音,沉默了片刻,才勾起唇角笑问:“姐姐说的是哪天?”

    宋泠微恼,她太厌恶这样的感觉,不觉加重了语气:“你知道我说的是哪一天!”

    向槿知道这件事无法隐瞒,沈昭此刻又在她身旁,保不齐就会和她说那天的事,她索性承认道:“是,她来找你,正好碰见我们在……”

    “够了!”宋泠终于生气,厉声打断她的话,紧接着再次质问:“我再最后一遍问你,阿昭出事的事情,到底有没有你的参与?!记住,我刚从警察局回来,要听实话。”

    向槿再次沉默,她无法确定警方到底查出了什么,又或者大黑泄露了些什么叫宋泠拿到了把柄,一时之间僵持不下,可最后踌躇之下,她依旧笃定宋泠没有拿到证据,定定说:“没有,我什么都不知道。”

    可即便如此,她的犹豫和沉默早已出卖了她自己。

    宋泠不语,凝着窗外白蒙蒙的雨雾,沉默了很久很久,最后才漠然说道:“你变了。”

    向槿坐在床边,听见电话里的淡漠声音,眼眸晦深。

    她变了么?

    不,她不是从来如此么……

    宋泠没有再等电话里的回答,直接挂断了电话。

    她淡漠看着屏幕上的备注名字,也许,她从来就没有了解过她,正如孟雨南曾经和她说过的那样,可她不信,非要等到不可挽回时才开始怀疑。

    回到楼上,沈昭还在洗手间里没有出来,宋泠推门进去,手旋开门把的一瞬间,里面的人慌乱地回头,与此同时,一张卡掉在地上,发出啪嗒一声。

    宋泠站在门旁,低头看见面前地上的身份证。

    目光在她脸上停留,瞥见她慌乱的神情,神色稍愣住,然后蹲下身去捡地上的身份证,照片上的人模样青稚,笑容灿烂。

    年轻的女孩儿,一年就一个样,二十岁不到,什么样都是美好漂亮的。

    宋泠两手捏住那张身份证,像是看穿了眼前人心里想法似的,默了很久,她想起她之前和她说过,她在她面前,永远没有自由,没有尊严和平等,也从来不去尊重她的想法。

    是啊,那时候她只当她是替身,一个没有尊严和思想的替代品。

    多么伤人啊……

    她朝她走了半步,将东西递到沈昭手心,淡声道:“这个你自己收着吧。”

    沈昭低头瞥了眼手心里的身份证,抬头看她。

    宋泠凝着她的眼神,这一刻,她只想好好地对她,只愿一切都还来得及。

    “阿昭,我不会再强迫你,会尊重你,爱你。”她睨着她的眼睛,深情真心说道。

    沈昭微扯了下唇角,垂眸不去看她,讥诮苦笑:“那是你的事情,如果你尊重我,就放我离开。”

    宋泠微蜷起手掌,依旧放不下,她卑微说:“只这一条,阿昭,我说过,我不想失去你。”

    沈昭抬头看她,眼睛里黯淡无光,“那还说什么?”伸手推开她,沈昭不想和她再讨论这样没有意义的话题,有些事情,错过了就是错过了,无法挽回,更不可原谅。

    宋泠被推得踉跄了下,她站在门旁,看着沈昭冷冷的背影。

    十分钟后,楼下传来门铃声。

    是孟雨南来了。

    宋泠下楼去开门,孟雨南背着大盒子进来,瞥见她的惨淡面色,笑着调侃:“平日里意气风发的宋总裁哪里去了,就这么打算放弃么?”

    宋泠眼里有泪光,她皱眉忍下去,声音里颓废说:“是我的错,一切都是我的错,是我以最难堪的关系开启了这段关系,不怪她恨我。”

    孟雨南瞥见外甥女的伤心,心里也不觉泛起酸涩,她从来没有见过她这样。

    这样的事情无法避免,从一开始她第一眼见到沈昭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无论旁人和她说过多少次她都无法体会,只有自己亲身经历过,才会知道自己在意的是什么。

    可为了这一个结果,付出的代价实在太大。

    孟雨南深深叹了口气,往楼梯口走,道:“上去吧。”

    楼上房间内,还像往常一样,沈昭抱着双膝坐在窗前,什么都不做,话也不说,就那样丧失所有希望地坐在那里。

    她像是一颗枯败的树木,只残存着埋在泥土里的根,宋泠除了抱着希望,那根茎会死而复生,能开出希望的花来,半点办法也无。

    孟雨南推开门,站在门旁看着房间内的人,还有萧瑟空荡的房间,这里真的和牢房没有分别。她淡淡问:“她一直这样么?”

    宋泠没有说话,迈脚走进房间,走到床前,走到沈昭面前,俯低下身子轻轻喊她:“阿昭,让姨妈给你做个检查。”

    沈昭怔怔半晌,才终于回头,看向门口的人。

    看见孟雨南的那一刻,沈昭忽然就想起爸爸来了,整整半年时间,她以为有希望的,可到头来,还是落得一场空……

    孟雨南朝她走过去,轻轻安抚她:“昭昭,我来给你做个简单的检查,再采个血和尿检。”

    毒品除了对人心理造成伤害,对身体也有很大的伤害,有些伤害,甚至是终身的。

    孟雨南也只能从最大限度地帮她,定期给她做复查。

    沈昭对医院有阴影,她在那里度过人生最难的阶段,整整半年时间,最后还是失去了唯一的亲人,所以她不肯去医院,一闻到消毒水味道就会生理性呕吐,孟雨南就只好带了些简易的检查装置,好在采血和采集尿液不算麻烦。

    沈昭没有开口,孟雨南伸手去扶她,沈昭也没有反抗,就这样慢慢扶着她下床,朝洗手间走。

    宋泠也连忙跟上来,孟雨南回头和她说:“你留在外面吧。”

    宋泠愣了下,停住脚没有再跟上去。

    床头放着沈昭新买的手机,屏幕突然亮起来,来了一条信息。

    宋泠走过去,新手机还没有设置锁屏,所以她一眼就看见了短信内容。

    【铁路12468:您购买的车票S809,12车18C号,江城站-汀城站,19:36开,检票口……】

    手指在屏幕半空上顿住,宋泠愣了很久,久到那屏幕又重新变暗,直至熄灭才恍惚回过神来。

    她还是要离开她么……

    洗手间里,沈昭配合着孟雨南做了所有的采样。她带着口罩手套,睨着沈昭,淡淡开口:“真的没有任何转圜的余地了么?”

    沈昭坐在那里,视线落在自己的双脚上,忽然笑着开口:“一次,两次,三次……什么是真的,什么又是假的,我真的分不清楚。你体会过绝望的感觉么?”她抬头看着她,“比杀了我还叫我痛苦的感觉,你体会过么?”

    孟雨南不语,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她又有什么立场在发生这一切之后,还让她和宋泠和好如初?她只站在宋泠的立场上,却从没有站在她的角度上想过。

    爱情里没有上帝视角,谁也不知道她们到底能走到哪一步,她又怎么会笃定,她们就一定会有结局呢?

    就像阿欢说的那样,爱情里最忌讳伤人心,要救回一颗心,真的很难很难,连她们自己都无法办到的事情,她又怎么能办到……

    第79章

    检查做完, 孟雨南和沈昭从洗手间里出来,宋泠站在窗前,听见身后门开的声音转过身来, 视线落在沈昭身上, 淡淡道:“做好了么?”

    沈昭没有回她,眼也不抬地走向床边。

    孟雨南见状, 淡声嗯了一声, 说:“恢复得还算可以,这些等我回头去医院检测, 出了具体报告我再发给你。”

    宋泠颔首道好。

    孟雨南瞥了眼躺在床上背朝外的人,又说:“这个要完全戒掉会很难, 身体心理上都需要做好准备,这是一个长期工作,保持心情愉快,也很重要。”

    沈昭依旧无动于衷,宋泠会意, 点头朝孟雨南说:“我知道,我送你下楼。”

    说完,孟雨南收拾东西离开, 宋泠送她到楼下,临走前, 孟雨南又说了些劝慰的话, 宋泠心情也颓丧,一句两句也全都没有听进去。

    她点点头, 道:“我知道了, 你路上开车小心。”

    孟雨南嗯了声,转身撑伞迈进雨里。

    重新关上门, 宋泠站在门口怔愣了好一会儿,满脑子全都是刚刚看见的那条短信。

    阿昭要离开她……

    上楼回到房间,宋泠站在那里,看着床上的背影,忽然全身涌出深深无力来。

    她就躺在那里,离她触手可及的距离,可她们却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宋泠轻轻走过去,脚踩在柔软的地毯上,寂静的房间里没有一点声音,她坐在床边,就那样无声地凝着她。

    出了趟门,她的身体早已没什么力气了,躺在床上没一会儿就闭上眼睛小憩,可大概也睡得不安稳,睡着的时候眉头也是紧紧皱起的。

    宋泠不自觉伸手,手指在半空中微怔,轻轻落在她的眉眼上,她轻轻摩挲着,试图抚慰她内心的不安。

    沈昭忽然惊醒,她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一脚踩空掉进悬崖深渊里,宋泠就站在悬崖边,她想伸手去抓她,可她就那样站在那里,无动于衷眼睁睁地看着掉下去。

    “宋泠——”沈昭猛地伸手抓住她身旁的手臂,睁开眼睛惊恐地喊道。

    宋泠听见她的喊声,俯身手臂半撑在她的身旁,将她圈在自己的怀里,不断地轻声喊她:“阿昭,阿昭……”

    沈昭思绪还停留在刚刚那个梦里,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双目空空地盯着眼前的那张脸庞,一瞬间,竟分不清眼前的人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

    宋泠瞥见她惊恐的脸色,浑身没有任何反应,就那样呆滞地看着自己,像是失去了灵魂的躯壳,她心疼地低头去贴她的脸庞,低声呢喃:“阿昭,不怕,不怕了……”

    唇瓣贴在她的眉眼上,顺着脸庞缱绻,与她耳鬓厮磨,亲吻她的唇角……

    脑子里渐渐浮现那日宋泠和向槿在一起的画面,沈昭忽然反应过来,她猛地伸手推开她,疯了一样地喊叫:“你走!!宋泠你给我滚!你不要碰我,不要碰……”她渐渐哭出声来,情绪奔溃地说,“我觉得恶心!”

    她腾地坐起身,避之如蛇蝎地往后不停地退,直至退到床边,眼泪忍不住地往下滴落,慌乱又绝望。除了那日她出事后从医院里醒来,宋泠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沈昭,她一直以为她情绪稳定了,可谁知道,不过只一个吻,竟会叫她成这样。

    她果真恨她入骨么?

    宋泠眼眶通红,默默地看着她,她不敢上前碰触她,怕叫她再次失控。

    这样的阿昭,是她造成的。

    是不是放了她,她就会变成从前那样,是不是不再见她,放她回汀城,回到芮思尔身旁,她就会慢慢变好?

    可她真的舍不得,真的舍不得……

    不知道过了多久,沈昭贴在床最里侧,她光脚蹲坐在哪里,低头埋在双膝之间,一动不动地闭上双眼,忽然身体不受控制地打了个冷颤,冷意从头顶兜头而来,叫她浑身一个激灵。

    宋泠见她双肩不停地颤栗,知道她又开始了。

    只要情绪一失控,毒瘾就会复发。

    宋泠心惊地爬上床靠近她,紧紧抓住她的两肩,企图将她禁锢住,她坐在她身前,低头看见她正咬住自己的唇,额头上全是细密的汗意。宋泠怕她咬伤自己,连忙单手擒住她的下颌,迫使她张口,诱使道:“阿昭,松口,咬我的手,松开好吗?”

    沈昭渐渐松开的自己唇瓣,牙关颤栗着,她感受到那股噬心的欲望在骨子里叫嚣,那只手就在眼前,她抓住宋泠的手,狠狠地咬上去。

    宋泠拧起眉,疼痛从手掌蔓延至心口,如果疼痛能叫恨意少一些,她宁愿痛死也在所不惜。

    她单膝跪在那里,将沈昭半抱在怀里,按在胸口,一遍又一遍地安抚她:“阿昭,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对不起’三个字,大概是世上最无奈的话,她无法减轻阿昭的恨意,更无法减轻她的痛苦,也无法弥补她曾犯下的过错。

    不知过了多久,沈昭身体渐渐平复下来,她浑身无力,瘫倒靠在宋泠身上,她双目空洞地说:“宋泠,你杀了我吧。”

    宋泠心狠狠刺痛了下,她垂下眼睫,抿唇不语。

    她将她抱在怀里,一动不动地,两人就这样坐在窗前,从天亮坐到天黑。

    屋外的雨一直没有停,淅淅沥沥从屋檐上滴下来,打在窗台上,滴答滴答个不停。

    房间里逐渐漆黑一片,没有一点光亮,宋泠低头看了看怀里的人,一动不动,呼吸也渐渐平稳,知道她大概是睡着了。

    宋泠将她平放下来,拉过被子替她盖上。

    手臂还被她抱在怀里,没有松开,宋泠怕吵醒她,就这样和身躺在她身旁。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只敢面对睡着了的沈昭。

    漫漫长夜,注定是无眠的夜晚。

    ——

    三天后,清晨醒来。

    宋泠这天醒得很早,几乎天未亮就已清醒了。

    今日,是那张车票发车的时间。

    她明明知道身旁的人要离开她,可心里仍旧抱了最后一丝奢望,期待着阿昭不会离开。

    车票发车的时间是晚上,清晨起来,宋泠还像往常一样,给她做早餐,陪着她一起待在房间里。

    连着下了三天的雨,今日天气终于放晴。

    宋泠在房间里摆了张书桌,处理公司的事情。这几天沈昭情绪稳定不少,自从那天发作以后,连着三天都没有再发,也不知是知道自己要走了,对她的情绪也好了不少,还会时不时和她说上一两句话。

    沈昭看着窗外的阳光,春天了,连阳光也那样浓烈绚烂。

    “我想出去走走,可以么?”沈昭仰着头看向窗外的屋檐,上面飞过来两只鸟,互相啄点着。

    宋泠打字的手指微怔,微微抖动着,她努力稳住自己的情绪,声音平静地问:“想去哪里?我陪你去。”

    “我想自己走。”沈昭没有看她,目光依旧落在那两只鸟身上,重复着说。

    宋泠沉默良久,终究没有狠下心放她离开。

    她合上电脑,起身说:“我陪着你。”

    沈昭像是早就猜到似的,轻勾起唇角无声笑了笑,没有再开口。

    宋泠换了衣服,一件玫色灯芯绒长裙,沈昭穿了一件卫衣,头发没有竖起来,柔软地垂在身后,一张小巧的脸庞,消瘦了很多,连眼眶也凹陷下去。

    宋泠立在她身前,抬头替她拢了拢额角的碎发,她慢慢开口,连声音都是自己未曾察觉的微颤,“瘦太多了,等回来以后,我替你好好补一补,好不好?”

    沈昭抬头看着她,眸光里有不明的意味。

    过了今天,她就再也见不到这个人了。

    脸庞上露出久违的笑容,只当骗她,她笑着开口:“好啊。”

    宋泠见到那笑容,一时之间忽然有些恍惚,她笑着看她,窗外阳光照射进来,刺得她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出门,宋泠开车带她出去,问她:“想去哪里?”

    沈昭靠在车窗上,看着道路两旁往后退的树木,淡淡说:“商场吧,好久没有买衣服了。”

    宋泠颔首道好。

    说完谁也没有再开口,车厢内又恢复了安静。

    车子开到江城购物中心,停好车后,宋泠带着她进入商场,今日是周末,商场里有很多人,一进大楼,一楼是儿童区,场地中央搭了一个很大的台子,有很多小朋友在舞台上表演。

    沈昭站在人群里,淡淡看着前面那些人。

    眼眶一瞬有些湿润,她忽然想起小时候,爸爸刚带她到家的时候,她因为害怕不敢和人说话,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她在学校里没有朋友。有一次生病了,她也一个人默默地坐在角落里,连老师也不知道,最后回到家爸爸才发现,大晚上地背着她去镇上的诊所里挂水。

    后来爸爸为了改变她内向的性格,每个周末都坐公交带着她去市里的大商场,也是这样的舞台,那么多的人,叫她慢慢开口,演讲,跳舞……

    那个男人,是天底下最好的爸爸。

    垂眸不动声色擦拭眼泪,沈昭转身离开,宋泠凝着她的背影,寸步不离的跟着她。

    她明知道她要逃,可不知怎么的,却没有拆穿她,也许她不甘心,又或者不相信,阿昭真的会离开她。她在赌,赌阿昭会留下。

    她们在商场里逛了很久很久,一直到晚上。

    傍晚,宋泠主动提议,一起去吃晚饭,沈昭没有拒绝。

    六点钟的时候,宋泠带着她进了一家餐厅,点了很多沈昭爱吃的菜。

    她记得,阿昭很爱吃虾。

    宋泠卷起袖子,替她慢慢剥着虾,一颗一颗,摆了一盘。

    中途,沈昭忽然起身,宋泠抬头望她,问:“你要去哪里?”

    沈昭回头,盯着她的脸庞,说:“洗手间。”

    宋泠喉头酸涩,愣了好久之后,才哑然说好,低头复又剥手里的虾。

    虾剥了一只又一只,可人却再也没有回来。

    第80章

    宋泠在餐厅坐了整整一个小时, 她将所有的虾都剥好了,可沈昭却没有再回来。

    宋泠怔怔坐在那里,恍惚愣了很久很久。最后结账离开。

    出了餐厅, 宋泠给纪明舒打了个电话, 那头几乎是在一瞬间接通,纪明舒将车停在路边, 抬头看着对面马路的火车站, 淡声道:“老板。”

    “将人拦下来。”宋泠脸上没有表情,冷冷说道。

    纪明舒知道她的意思, 从下午开始,老板就一直让她守在火车站附近, 为的就是万一。

    可现在看来,这件事不再是万一。

    纪明舒颔首说是,挂断电话,就朝着火车站里走。

    宋泠离开商场后,也开车往火车站方向开去。

    终究是她在奢望, 她原以为她不会狠心离开的,即便要走,也不该这样冷情决绝没有一点点的犹豫。

    在她心里, 她真的没有半点值得她留恋的了么……她也真的恨她到这种地步,连一刻都不想多待。

    周日高峰期的路上车水马龙, 宋泠开着车艰难往前挪动着, 似乎连老天也在和她作对,一路全是红灯, 一个又一个, 仿佛在提醒她,有些事情错过了一次, 就会次次错过。

    她以为胜券在握的,现在全都落空。

    她甚至真的想过,就这样放她离开,也许离开她,她会过得更好。

    只是她实在是没有勇气,也没有那样大的豁达放她走。

    她只知道,这一次她走了,就真的再也回不来了……

    她想将她留在她的身边,爱也好,恨也罢,她只是想把她留在身边。

    从商场到火车站二十分钟的路程,因为堵车,愣是开了一个多小时才到。

    宋泠停完车,早已经过了发车的时间了,她几乎是奔跑着去了检票大厅里。

    又给纪明舒打电话,电话一直在通话中,只是没有人接。

    火车站里嘈杂,纪明舒在各个检票口到处找人,可找了半天也没有看见沈昭的身影,最后看见老板的未接来电,连忙又给她回拨了过去。

    宋泠声音有些着急,急急问:“找到了吗?”

    纪明舒一边到处环视,一边皱眉说:“还没有。”

    宋泠看见前面人群里的纪明舒,道:“我看见你了,我过去。”

    挂断电话,宋泠朝纪明舒走过去。

    宋泠拍她的背,纪明舒回过头来,也着急说:“老板,我各个口都找过了,还是没有见到沈小姐的身影。”

    宋泠看了眼时间,八点十三分。

    那班车的发车时间是7:36,早就已经过了半个多小时了。

    宋泠目光淡淡,孤寂的背影在嘈杂的人群里显得格格不入。

    她弄丢了沈昭,她将她彻底弄丢了……

    她掉头就走,声音里带着一丝慌乱,“去汀城。”

    纪明舒从没有见过这样的老板,惊慌失措的,除了要找到沈昭这一件事外,满心里装不下任何一件别的事情。

    从江城开车到汀城要四五个小时,到汀城已经是半夜十二点多了。

    她直奔芮思尔的住处,上回那颗蓝钻带回来的地址上就有她的住址。

    芮思尔加班到深夜,回到家的时候,就看见门口停了一辆车,她上楼后,发现门口站着个人。

    脚步一瞬顿住,那张脸,她不陌生。

    宋泠背倚靠在墙上,微微仰着头,听见动静连忙转过去。

    她朝芮思尔走了两步,双眸里满是疲惫,她开口淡声问她:“沈昭在哪里?”

    芮思尔睨着她的面庞,久久没有开口,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可瞥见宋泠的神色,也大约可以猜出来,否则她也不会在半夜堵在她的家门口找人。

    “你将她弄丢了么?”芮思尔看着她,忽然轻笑着问。

    宋泠轻垂眸,眼梢弯出颓丧的弧度,她抬头看她,再次又问:“沈昭在哪里?”

    芮思尔绕过她,走到门口要开门,淡淡道:“她没有来找我。”

    宋泠抓住她开门的手,声音不觉拔高:“不可能,她买的明明是到汀城的车票,她在汀城唯一认识的人就只有你,你们一直都有联系,是不是?!”

    芮思尔拿着钥匙的手愣在半空中,她忽然笑了。

    宋泠瞥见眼前人唇角带着讥诮的笑容,那笑容似乎在嘲笑她,费劲心机将人从她的身边抢走,可到头来,不也还是一样的下场?

    芮思尔垂眸,轻轻说:“你终究不懂她,她怎么会来找我呢?明知道她走了你第一个就会来找我,如果她不想让你找到,你连线索都不会有。”芮思尔盯着她的眼睛,笃定地说,“她在骗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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