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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1章

    深夜的病房里, 安静地没有一点声音。

    宋泠坐在床边,眸光温柔地落在床上人的侧脸,脑子里一遍一遍回荡着池舟白刚刚说的那些话。

    整整四年, 一直都是她在照顾阿昭。

    她确实应该要感激她, 如果当初阿昭没有遇上她,也许此时此刻, 她只怕是再也见不到眼前这个人了。

    此后余生, 她要一辈子对她好。

    “阿昭,你听得见吗?我再也不会放开你了, 我会一辈子爱你,疼你, 不会再叫你受半点委屈了,我会用尽余生所有的一切对你好。”

    沈昭静静躺在病床上,眼睛紧闭,长长的睫毛垂盖在那里,在灯光的映射投下一片阴影, 她没有一点反应,如纸的脸色苍白无力,似乎下一秒就要从她的眼前消失。

    这副模样, 看着叫人触目惊心不安。

    宋泠伸手握起她的手心,贴在脸颊上暖着, 就这样安静地守护着她。

    整整一夜, 凌晨三点的时候,沈昭才渐渐醒过来。

    凌晨的医院里到处静悄悄的, 她费力睁开眼睛, 入眼即是晃眼的白光,她皱了皱眉, 胃里传来虚弱无力的疲惫,她努力扯了扯干裂的唇角,微动了下,才发现左手被人握在手心里。

    她躺在那里,垂着长眸扫过去,瞥见趴在床边已经睡着了的人。

    被角遮住半边视线,只依稀看见她的侧脸。

    是宋泠。

    光影照在她的侧脸上,如瓷的脸颊上没有半分瑕疵,晕染出淡淡的亮光,她双眸紧闭,长长的睫毛微卷翘起来,那颗泪痣轻轻隐在眼尾之下。

    这样安静的时刻,叫她一时之间不觉有些恍惚。

    整整四年,她再也没有见过这样的场景。

    平静,温馨,什么也不存在,只是安安静静地陪在她身边。

    眼眶逐渐酸涩,蒙上一层泪雾,那光亮便顷刻间潋滟成波光。

    沈昭轻轻抽出自己的手,几乎在同一时间,宋泠忽然惊醒,她忙抬起头,看向床上的人,欣喜道:“阿昭,你醒了……”

    沈昭觉得浑身疲惫,脑子浮浮沉沉像灌了水,思绪也涣散地飘飘浮浮。

    可她还是依稀能记起发生了什么事,她记得宋泠带她回去,她背她上楼……

    努力翘了翘唇角,她想开口说些什么,却又没有半点力气,一句也说不出来。

    宋泠站起身,探身俯向她,急切地问:“有没有哪里疼,哪里难受?”

    沈昭累得说不出话,连呼吸都觉得疲惫,她奋力扯了扯嘴角,努力说了句:“水……”

    宋泠听见,连忙道:“好,好,我去倒水。”

    提前打的热水,宋泠转身大步走向桌旁,拎起茶壶倒了杯水,又兑了旁边的凉白开,兑成一杯温开水走到床边。

    宋泠坐在床边,半扶起沈昭,让她靠在自己怀里,端着水杯喂她喝水。

    喝了酒,又输了大半夜的液,人就容易变得虚脱缺水。

    宋泠倒了好几杯水,就这样喂着她全都喝光了。

    宋泠放下水杯,又问她:“要不要去洗手间?”

    沈昭睁着浑浊的眼睛,盯着宋泠看了好一会儿,也不知是太虚弱,还是刚睡醒的缘故,眼神里带着惺忪的恍惚,她轻眨巴了下眼睛,才轻轻嗯了一声。

    宋泠连忙又扶起她下床,双手撑起她,让她坐在床边,自己半弯着身体站在她身前。

    她回头说:“我背你。”

    沈昭默了默,没有拒绝,俯身趴在她身上。

    宋泠见她这会不说话,也没有再闹,像是温顺的猫咪,一颗心倒是平静了下来。

    宋泠背起她,走到旁边的洗手间里,扶住她下来,又半抱住她的腰。

    沈昭垂眸,又努力翘了翘唇角,有些难堪地说:“我自己来。”

    深夜里房间安静,一点点的声音都显得被放大的无比清晰。

    宋泠没有松手,只两手扣住她的腰肢,睨着她的侧脸,轻轻问:“和我,还要这样吗?”

    她们曾坦诚相待过无数次,比这世上最亲近的人还要亲密。

    可恍惚四年,如今却又冷淡地比陌生人还要不如。

    沈昭沉默,没有说话。

    宋泠睨她眉眼,不容许她拒绝,启唇开口道:“抱住我,我帮你。”

    沈昭抬眸看向她,四目相对,只有指尖来远的距离,连开口低语的气息她都能感受得到。

    酒早就醒了,此刻是清醒着的。

    又或许这样太过亲近的距离,倒比酒精更让人沉醉,沈昭鬼使神差地抬起手,双手环住她的脖颈,就这样将整个人都交由她。

    以难堪的姿势,上完了洗手间。

    沈昭苍白的脸颊上微微染上些许的绯红,宋泠侧目瞥见,唇角不自觉地微勾。

    她还和从前一样,明明亲近过无数次,可每一回她都会害羞。

    许是过往的一切太过美好,却衬得此刻她们的关系平淡疏离。

    宋泠又背她回病床,沈昭扯过被子,侧转过身子,背朝着身后的人。

    宋泠站在床边,俯身低向她,眸光轻轻落在她的侧脸上。

    她停了停,才轻声呢喃:“阿昭……从今往后,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不会放弃你了。”

    沈昭轻垂着眼眸,眼神淡淡失了光芒,落至空处。

    “我知道,也许不管做什么,我都无法弥补你曾经受到的伤害,可这一回,我都不会放弃。”宋泠微抿唇,睨着她,她能感知到,眼前人是爱她的,整整四年,她的心意没有变,她还是在意的,只是她伤得她太深,叫她封闭了那颗心。

    宋泠直直看向她,坚定地说:“阿昭,这一回,我要重新追求你,以平常的方式,你接受也好,不接受也好,我都认定你了,这一辈子,我都只认定你一个人。”

    房间里寂静,沈昭侧目轻垂眸眼,静静听着她说的那些话,眼睛渐渐迷蒙聚起泪雾,她不知道自己应该要怎么做,也不知道,什么是对的,什么又是错的。

    早就已经错过了,四年前,从她离开的那一刻起,就已经结束了。

    “宋泠,错过了就是错过了,”她声音低哑如碾沙,“你可以回头,我却无法再成为从前的沈昭了。”

    落寞的话里,满是绝望与悲伤。

    宋泠垂眸,眼睛里也渐渐迷蒙起来,她努力扯出一个笑容来,不放弃地说:“那就让我再将从前的阿昭重新找回来,好不好?”

    沈昭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喉咙像被刀子割开一样疼,眼泪滑进发丝里,她死死咬住唇,浑身颤抖着啜泣着。

    她多想回到从前,什么也没有发生的时候。

    她可以什么都不在乎地爱她,那些被她丢弃的东西换回来的爱情,她也曾好好地收藏着的,可后来不见了,如今她却再也没有可以丢弃的东西,去再次挽回。

    她要不起,也不能再要了。

    沈昭闭上眼睛,将脸半埋在被子里,声音里带着哭腔绝望地说:“你走吧,宋泠,走吧,不要再回来了……”

    宋泠能够感受到她此刻的痛苦,她多想上前抱抱她,贴着她亲吻她,她明白那颗心伤得有多深,也许用她余生所有的爱与好去温暖也无法捂透。

    可她不会放弃。

    ——

    光亮照在五彩斑斓的琉璃窗上,落在窗前,映出压迫人的光影。

    男人坐在窗下,那道光影正好落在他的肩头,灰尘在空气中飘飘浮浮。

    房间里昏暗,床上的人渐渐醒过来。

    向槿慢慢睁开双眼,眩晕的感觉铺天笼罩而来,微弱的光,灼热的温度,有种让她死而复生的错觉……

    她是死了,还是活着……

    “醒了?”男人轻轻开口。

    向槿无力轻眨了眼睫,熟悉的声音回荡在耳边,她没有半点力气,连睁眼也似乎耗费了她所有的精力,只隐隐睁开片刻,就再也撑不住,重新闭眼昏沉了过去。

    魏祁良微眯着眼睛看向床边,见她没有动静,不由皱了皱眉,不悦地问:“为什么还没醒?”

    旁边立着一个穿白大褂的女人,双眸碧蓝,一头金发,轻轻解释说:“向小姐昏迷了太久,五脏六腑四肢百骸都沉寂了太久,她现在没有什么力气,不过我已经给她打了一剂药,估计晚上应该就能醒过来了。”

    魏祁良沉默了片刻,没有应她。

    三年前,向槿在江城中了一枪,人被送到医院,虽然及时抢救留了一条命,却为此成了植物人,昏睡了整整三年。

    可大抵还年轻,居然又奇迹般地醒了过来。

    他费力将人弄出来,可不想,留一个无用的废人。

    当年陈升堂的案子查到了陈大宇身上,他在解决陈升堂的时候,遇见了向槿。从十五岁时期,他就将人养在身边,整整十三年,她是他养在身边的一条毒蛇,他纵容她,溺爱她,不管她想做什么,他都答应。

    他深知那是个什么样的人,那是毒蛊中浸染出的最好的一条毒蛇,天生冷淡,没有情,没有义,更没有爱。

    他给她戴上脚镣,允许在他视线范围里恣意妄为,杀人放火,只是一条,不允许离开。

    陈大宇站在他身后,瞥见他脸上冷淡的神色,丝毫没有看出任何关心和心疼的表情来。

    总听人说魏哥喜欢那个小娘们,可这么多天了,他倒是觉得,魏哥对这个心狠歹毒的也没有那么上心,现在人废了,瘦的也不成人样。

    陈大宇料定魏祁良不似从前那样对她,遂弯身小心翼翼提议说:“魏哥,要我说,这娘们留着始终是个祸害,江城那头的警察这几年查的是越来越紧了,您费力把她从医院里弄出来,不是叫人查到您身上吗?”

    魏祁良不动声色轻勾薄唇,长长地哦了声,问他:“你有什么建议?”

    陈大宇跟着魏祁良出生入死多年,为他劳心费命,自以为自己有两分重量,见魏祁良此刻问他建议,一时又露出本性来,嘿嘿笑道:“既然留着没用,就弄个半死扔回江城,叫那帮条子们再乱一乱阵脚,也好为货船那边争取点时间……”

    魏祁良微眯了眯眼睛,侧目看向身旁的人,目光肃然凌厉,只一个眼神,就叫陈大宇吓个半死,话还没说完就噤了声。

    其实只不过是个玩物。他不会碰她,也不会允许别人碰她。

    假以时日,她会是他最好的一把刀。

    第102章

    深夜, 向槿醒了过来。

    魏祁良一直在房间里没有离开,等着床上的人醒过来。

    金发医生见人醒了,连忙上前替她做检查。向槿睁开眼睛, 看见熟悉的脸庞, 弯了弯唇轻声叫她:“杰西卡……”

    被叫杰西卡的金发女人对她笑了笑,说了一句:“你是个奇迹。”

    向槿抿了抿唇角, 没有说话。

    杰西卡替她做完检查, 轻声提醒她:“魏先生……已经等你很久了。”

    向槿这才瞥眼看见房间里的男人,她目光泠泠盯着他的脸庞, 抿紧唇没有说话。

    魏祁良坐在不远处,眸光也与她相碰, 唇角勾了勾,慢条斯理道:“我又再次救了你。”

    声音淡凉如水,在耳边轻轻响起。

    那像是恶魔的诅咒,时时刻刻提醒着,他是她永远摆脱不掉的魔鬼。

    向槿低垂着长睫, 神色怔怔没有回答她的话。

    半晌之后,她才缓声淡淡道:“我想回去。”

    魏祁良听见她的话,似乎是没有意外, 他轻笑出声,问:“还没有死心么?”

    向槿不语。

    她没想活着, 那一枪她也的确是真开了的, 可命运弄人,竟叫她再一次死里逃生。也许连上天都要折磨她, 要她苟延残喘地活在这个世上。

    死一点都不难, 比死更难的,是活着。

    她想摆脱一切, 可兜兜转转,还是落到了他的手上。

    “我想回江城。”她依旧只淡淡说着这一句话。

    魏祁良站起身,慢慢走到床边,居高临下垂眸看着床上的人,他清浅地扯了下唇角,看不出任何情绪地笑说:“想回就回吧,不过记着一条,千万不要想着逃离我。”

    他忽然俯身,抬手轻勾勒她侧脸轮廓,玩味地说:“先去趟汀城吧,把那批货弄出去了,再去办自己的事情。”

    向槿自然知道他说的是什么,魏祁良是个毒贩子,常年游走世界各国,手段狠辣,权势滔天。

    她其实惧怕这个人,这是个喜怒无常的恶魔。

    从十五岁时起,她落入他的手里,她就明白。

    向槿神色沉默,淡淡开口:“好。”

    魏祁良笑,“知道我最喜欢你什么吗?”

    他微眯了眯眼睛,盯着眼前人的脸庞,自问自答地说:“一个没有心的人,居然也会有了莫名其妙的执念,我想知道,你会坚持到什么地步?”

    向槿抬眉看他,默默不语。

    魏祁良与她对视,漠声说:“不必用这种眼神看我,我们是一样的人,只要你替我把事情办好,我也许也会成全你呢。”

    向槿像是听到什么笑话一般,她勾了勾唇角,讽刺地说:“谢谢。”

    他有一句话说的很对,那就是他们天生就是一样的人,所以也没有人会比她更了解眼前的人。对于他,宁愿毁了自己,他也不会放了她。

    魏祁良轻拍了拍她的脸颊,语气松快地说:“好好养病,这一次回去,就不要把那批货随随便便用在不相干的人身上,知道吗?”

    总归做的是见不得人的事情,再权势滔天,也会怕警察。

    她上次将那些东西用在了沈昭身上,结果引来了警察的注意,差点暴露了他的踪迹。

    向槿淡淡道:“知道了。”

    魏祁良直起身,侧目对身后的陈大志说:“你跟着他,一起回去。”

    陈大志怔了下,不敢忤逆他的意思,连忙说道:“是。”

    ——

    江城第一人民医院,孟雨南当值的时候听见了沈昭的消息,也去了病房探望。

    病房里只有两个人,宋泠一直守在床边照顾她,一步也不离开。

    沈昭看见孟雨南,轻轻弯了弯唇角。

    一事归一码,宋泠是宋泠,她是她,虽然她们是姨甥,但当年孟雨南在父亲的那件事上,也的确因为宋泠的缘故,帮了她很多。

    孟雨南瞥了眼床边的宋泠,与她四目相对,她没有说什么,走到床边,伸手替沈昭拉了拉被角,笑着问她:“好点了吗?”

    沈昭点点头,轻声说:“好多了。”

    孟雨南嗯了声,抿唇道:“胃病靠养,以后还是要多注意饮食起居,腥辣生冷的都尽量不要碰,酒也是,更是不能喝,知道么?”

    孟雨南除了是宋泠的小姨,也还是个医生,说的和来看她的主治医生是一模一样的话。

    沈昭抿唇,道:“我知道了,以后会注意的。”

    孟雨南眸光又瞥向宋泠,见两人相处得还算和谐,也没有多提什么,只轻轻说:“我那边还有事,就不多待了。”

    沈昭客气点头,说好。

    孟雨南离开后,房间里就又剩下两个人。

    很安静,彼此谁也都没有说话。

    宋泠见她脸色比昨天好了很多,语气温柔,轻轻问她:“累不累,要不要再睡一会?”

    沈昭看向她,她一直留在这里,一步也不愿意离开,不管她说什么,都是温言温语地应答她。

    她知道宋泠偏执又霸道,却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她变得这样无赖起来,不管她怎么说,全都油盐不进。

    沈昭累了,不想再和她争执什么。

    今天万盛园那边还在拍摄,她忽然缺席,也不见池舟白找她,沈昭有些担心,只说:“能帮我拿一下手机吗?”

    她手机放在了外套的口袋里,外套挂在了旁边的壁橱里。

    宋泠应了声,忙站起身走过去拿手机。

    伸手递给她,宋泠多问了句:“要做什么?”

    沈昭故意刺她,说:“给池舟白打电话。”

    宋泠微愣,手机被人抽走,她怔怔站在旁边,没有离开,默默看着床上的人拨通了池舟白的电话。

    安静的病房里,连电话拨通的滴滴声都听得异常清晰。

    半分钟后,那头才接通。

    “昭昭。”是池舟白的声音,“好些了吗?”

    宋泠垂着的长睫微颤,转身走向窗边,不再去听她们的谈话。

    沈昭也没有去看房间里的人,听见她的话,明白池舟白是知道她在医院,没有过多解释,只轻轻问:“杂志那边开拍了吗?我是不是耽误大家的行程了?”

    池舟白淡声说:“没事,不急,先拍后面的,你安心养病就好。”

    沈昭抿了抿唇,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问她:“你……昨天来医院了吗?”

    空气有一瞬间的凝滞,谁也没有再开口,半晌之后,池舟白浅浅应了一声,道:“我还有事,你好好休息吧。”

    说完没有再等沈昭的回答,池舟白就直接挂断了电话。

    拍摄临时通知暂停,池舟白此刻在时光艺人部待着,这段时间她没有其他的通告,盛之只给她安排了AE的杂志,在杂志没有拍完之前,她暂时也还不会接别的通告。

    从洗手间里出来,池舟白刚走到门口,迎面就撞上走过来的颜书蕾,两人打了个照面,颜书蕾冲她一笑,池舟白抿唇点头,表示回应。

    她们现在是同一个公司签约的艺人,也算是同事关系。

    只不过池舟白刚回国,加入时光之后,除了每天的外出杂志拍摄,和公司里的其他艺人也并没有什么交集。

    池舟白抬脚匆匆走过,颜书蕾停下脚步,回头朝着人离开的方向淡淡瞥了眼。

    颜书蕾站在原地,手机突然收到一条微信,是她的助理发来的,是一张照片。

    她点开,放大看了眼,随即愣了下。

    颜书蕾没有走进洗手间,而是转身隐进了七楼的楼梯间,这个时间点,这里一般没有什么人。

    颜书蕾回拨了电话过去,淡声问:“是什么时候的照片?”

    “是一个慈善拍卖会,四年前的,不是圈里的。我找了当时《七巧》剧组的一个工作人员,是个临时化妆师,无意间听见池舟白的谈话,就顺着摸过去了,发现宋泠也在,这张照片,是当时里面一个摄影师拍的,我花了不少钱弄来的呢。”

    “回头我打给你。”颜书蕾勾唇,挂断电话,重新点开那张灰暗的图片,她猜得没有错。

    宋泠和沈昭之间果然有问题,四年前两人就已经在一起了,那池舟白又算什么?

    恋情公开,只怕是一厢情愿罢了。

    当日夜晚,微博上突然有十几个营销号发了一张同一张图片,连文案都如出一辙。

    【顶流恋情?疑似出轨?[PIC]】

    后面还公然带了#池舟白恋情#这一词条。

    这个词条自带热度,很快就被顶上了热搜排行榜前排。

    大家对这个话题不陌生,之前池舟白回国那天,就已经大张旗鼓上了一回热搜,连带着沈昭的信息照片也全都被扒了出来。

    所以池舟白的粉丝们对沈昭这张面孔并不陌生,照片上的人明显是沈昭,可与她亲吻的人,不过只半张侧脸,也能认出来,那人并不是池舟白。

    网友一时之前全都炸开了锅,词条#沈昭出轨#迅速冲上了热搜榜第一名。

    七楼艺人部,盛之当着所有人的面亲自叫了池舟白,脸色很难看,沉声说:“跟我来一趟。”

    池舟白也刚收到的消息,她轻垂了垂眼睫,转身跟着盛之进了办公室。

    办公室里,盛之将照片扔在桌上,微微发了火,“池舟白,你最好和我解释一下,这是什么?”

    池舟白眸光落在那张照片上,连她也没有见过的场景,可那件衣服却不陌生,那是有一回,她拉着沈昭和她一起去慈善拍卖会,那件礼服是她亲自替她挑的,后来又在洗手间里遇上了宋泠,再后来,她就再也没有在国内见到人。

    “她们曾经是恋人。”池舟白垂眸淡淡道。

    盛之轻笑,“我倒以为宋泠为什么会答应和时光共同承制AE的杂志,原来是为了她,池舟白,你倒真是给了我一个又一个的惊喜!”

    第103章

    消息很快传播开来, 连AE那边也收到了消息。

    AE的负责人Joan连忙在第一时间赶到了时光总部,直奔楼上盛之的办公室。

    办公室门被直接推开,秘书没能拦住, “Joan, 没有预约,你不能进来……”

    盛之听见动静, 转头看见门口一脸怒气冲冲的Joan, 知道她也是知道了池舟白的事情,她转脸看向秘书, 沉声道:“你先出去吧。”

    秘书:“是。”

    Joan进来,看见池舟白也在, 她直接走过去,问她:“miss池,网上的事情,是真的吗?”

    池舟白垂了垂眸,没有说话, 表示默认。

    盛之也在一旁劝说,语气诚恳地道歉说:“您请放心,时光这边我一定会处理好, 给您和AE一个满意的答复。”

    Joan看着池舟白,脸色冷漠地说:“不用了, AE是一个大品牌, 不允许你们一次两次这样欺骗,拍摄暂停!”

    盛之还未来得及再进一步劝说, Joan就带着人出了办公室。

    颜书蕾就站在外面, 迎面看见Joan从里面怒气冲冲地出来,她侧目看了眼盛之的脸色, 又瞥了眼旁边站着的池舟白,看这架势,就知道是谈崩了。

    池舟白的AE杂志也大概是丢了。

    池舟白脸色沉重,淡淡说:“一切都由我自己承担。”

    盛之怒不可遏,气笑道:“你承担?池舟白,不要说你现在还没有正式复出,即便是复出了,这天价违约金,你也出不起!这件事情,宋氏那边要付全部损失!”

    盛之说完,直接摔门出了办公室。

    颜书蕾站在楼道里,瞥见勾了勾唇,没有上前说什么。

    现在,整层时光的艺人都知道,池舟白的杂志怕是要泡汤了。

    深夜江城医院,宋泠也接到了电话,是纪明舒打来的,AE和时光的人都打了电话到宋氏,事情早已炸开了锅。

    那张照片上,其实并不能看出是宋泠,只能辨得清侧面的人是沈昭。

    可沈昭却能认出来,那是四年前慈善拍卖会的那个花园。她拿着手机,手指微微颤栗,气地问她:“是你做的,是不是?”

    宋泠拧眉,难以置信沈昭怀疑她,她脱口否认:“不是我!”

    沈昭盯着宋泠的眼睛,那双眼睛里有片刻的慌张,她不知道到底该相信谁,可此事最受影响的人,就是池舟白。

    宋泠走向她,睨着她的双眸,眼中带着难以置信,问她:“你不相信我?”

    沈昭盯着她如墨漆黑的眸子,久久不语,她看不明白眼前的人。

    四年前,她明明也给思尔使过手段,连同的那场俄罗斯的极光之旅,她设计了一场又一场的圈套,无所不用其极,只为达到自己的目的。

    可如今,她又为什么不会同样使手段对付池舟白?

    “我不知道。”沈昭淡淡垂眸,长长的睫毛遮住了她眼中的神色,带着一丝隐约的愧疚。

    宋泠眸光微黯,露出淡淡的落寞。

    是啊,她不相信她了……

    宋泠努力抬起眼,眸中有落寞的受伤,她坚定地对她说:“阿昭,从前做的那些,我不否认,但这一次,我告诉你,我没有。”

    沈昭抿紧唇瓣,垂下长眸,没有说话。

    拔掉手上的输液,沈昭掀开被子,要下床离开。

    宋泠抓住她,拧眉问:“你要去哪儿?”

    “回去。”

    “不许走!”宋泠紧紧扣住她的手腕,不让人离开。

    沈昭着急,挣扎说:“可事情总要解决,不是吗?”

    宋泠努力平复心情,抓住她的手腕没有松手,最后妥协地说:“你待在这里,我去解决。”

    她又拉她回床上,叫来护士重新替她插上针孔。

    手背上因为刚刚匆忙拔针的缘故,鼓起了一个肿包,宋泠按住她的手,不让她乱动。

    瞥见她脸上忧虑的神情,宋泠淡淡道:“你就那么在意她,是吗?”

    沈昭抬眼看她,怔怔片刻,逐渐收回视线,没有回答她的话。

    像是看穿了沈昭的神情,宋泠的眸光一直盯在她的脸上,语气里带着笃定,她道:“你们根本没有在一起,是吗?”

    她知道一切不过是池舟白的一厢情愿,这四年来,她从来都没有忘了她,她是爱她的,所谓恋情公开,不过是她在气自己。

    像是被人拆穿了谎言,沈昭下意识恼羞成怒,冲口就道:“那和你又有什么关系?”

    她又要挣扎,宋泠抓住她的手腕,按住她,微拧眉:“不要动。”

    沈昭收回视线不去看她,一个人坐在那里低头生着闷气,一时之间,房间里静悄悄的,谁也没有再开口说话。

    “等明天天亮,我带你出院。”宋泠忽然开口说了一句。

    沈昭轻怔,抬头睨她。

    宋泠一直捏住她的手腕,指腹在那白皙的腕间细细摩挲,轻声道:“事情我会处理,今晚你什么也不要想,好好睡一觉,把点滴挂完。不要想着逃跑,我今晚会在这里守着你。”

    她说着站起来,手指搭上她的肩膀,沈昭惊了下,抬头就问:“你干什么?”

    宋泠半倾着身子,与她贴近距离,她睨着那张白净无暇的脸庞,那眼中有微微的惊慌。她笃定沈昭的心里有她,那个晚上,她明明抱着自己,说想她,她知道她伤她太深,让她封闭了自己的心,所以清醒的时候,也不愿意接受自己内心深处最真实的想法。

    宋泠勾唇笑:“扶你躺下来,还能做什么?”

    沈昭被她反问地赧然羞愧,她甩开她的手,“我自己躺。”

    宋泠连忙扶住她的肩膀,怕她不小心乱动手背又要鼓起来。扶着她躺下去,又抬手扯了扯被子替她盖好,她倾身俯低在那里,轻轻喊她:“阿昭……”

    沈昭抬头看着头顶上的人,身体被她两手撑住,忐忑地动也不敢动。

    宋泠一手抓住她打点滴的手腕,一手抬起捧她的脸庞,无奈地说:“不管你如何怪我,都不要去伤害自己,好么?你知道你昏睡躺在这里的时候,我心里有多难受么?我其实很害怕,会再一次失去你。”

    她眼中有闪烁的泪光,像潋滟了的星河。

    眼尾轻轻垂下,沈昭能看到那其中的悲伤与无奈,正如她说得那样,她害怕失去自己。

    宋泠倾身低头,在她光洁的额头上轻轻落下一枚吻。

    沈昭浑身紧绷,像是忘记了挣扎,下意识闭上眼睛,感受到额头上那久违的温热的触感,连气息都是熟悉的,四年了,她也许真的从未忘记过,只这样淡淡的一个吻,便就勾起她心里所有的潮动。

    手指紧紧攥起,额头上的触感消失,她才慢慢睁开眼睛。

    宋泠淡淡看着她,温柔地略勾唇角,轻声说了句:“睡吧,我守着你。”

    第104章

    清晨, 江城医院。

    主治沈昭的杨主任一大早就过来给她做了个简单的检查,知道她要出院,说:“胃病是需要靠养的, 现在出院也没什么问题, 只是一定要好好注意作息饮食,开的药暂时也还要吃几天。”

    宋泠站在旁边, 替她收拾东西, 说道:“谢谢杨主任,我会好好照顾她。”

    杨主任:“好, 那准备准备就出院吧,最近天冷, 也注意不要着凉了。”

    “嗯嗯,好。”

    办理好出院手续,宋泠带着沈昭离开医院。

    最近天气骤然降温,刚走到外面就刮起阵阵寒风。宋泠回头,替沈昭把帽子拉上, 包的严严实实的,只露出一张小小巧巧的脸庞,她轻声问:“冷吗?”

    沈昭抬眉看了看她, 没有立时应她,怔了下才轻摇头。

    她去拿宋泠手里自己的包, 说:“我想先回时光, 你回去吧。”

    宋泠没有松手,抿唇说:“你需要好好休息, 我带你出来不是叫你回去工作的。”

    沈昭抿紧唇, 事情经过一夜的发酵,时光那头还不知道乱成什么样子, 她也一直联系不上池舟白,她坚持说:“我要去看一下。”

    宋泠知道她性子倔强,最后拗不过她,无奈答应她说:“我和你一起去。”

    “不用了。”沈昭脱口道,说完才自觉伤了她的心,又下意识解释说,“事情牵扯到你,你不方便。”

    宋泠:“有什么不方便,AE的杂志宋氏集团也有参与,我为什么不能去。”

    宋泠没有再容她拒绝,扯过手上的包,又牵起她的手,拉着人一起往停车场走。

    沈昭身体虚弱,没有什么力气,挣脱不掉她,整个人被她拉着走。

    走到停车场,宋泠拉开副驾驶的车门,抬眸看她,道:“进去。”

    沈昭没动,咬着牙恨道:“宋泠,我不要你去。”

    宋泠没有应她,直接将她推进车里,俯身探进去,环手拉过安全带替她系上。

    天刚蒙蒙亮,车厢内微微暗沉,宋泠单手压在座位上,圈住她的半个身体,声音带着微哑,笃定说:“沈昭,你在逃避。”

    沈昭抬眼,迎上她逼近的脸庞,她睨着那双眸眼,美得惊心动魄,每一次见到,她总会乱了心智。

    心跳如雷,沈昭垂下眼睫,试图躲开那道视线,默声不回答她的话。

    “看着我。”宋泠盯着那张脸,不愿放过她一丝一毫的神情。

    明知道她在使激将法,可沈昭还是跳了进去。

    她微恼地抬头,声音清冷道:“我没有逃避,我只是不想再引起没有必要的误会,你要去也无所谓,正好做个澄清。”

    宋泠轻笑,勾了勾唇角,像是看穿了她的掩饰。

    她微低了下头,复又抬眸睨她,声音魅惑,带着让人不明意味的漫不经心,说:“好啊。”

    身体探出来,宋泠关上车门,绕到车子另一边上了车,开车带着人一起去了时光娱乐。

    时光上下果然已经忙做一团,见宋泠带着沈昭过来,所有人的目光都往两人身上瞟,毕竟这瓜实在太大,即便她们内部人员,也不知道到底是真是假。

    那张照片,也有不少人认出那个与沈昭在一起的人是宋泠,但事关宋氏,没有营销号敢带节奏。

    不过看着两人一前一后的架势,似乎又有那么点意思。

    在这一行待得久了,人人心里都清楚。

    谣言么,从来都不是空穴来风。

    更何况,连实打实的照片都在,这总归不是假的。

    池舟白刚进时光,公司里上上下下心里多少都有些不平衡。昔日顶流又如何,更何况已经过去四年了,如今的圈子,一天一个光景,一夜之间,就可以天上地下。

    没有人可以保证,复出就一定能起来。

    现在池舟白的顶级杂志出现了问题,所有人都在看笑话。

    宋泠带着沈昭直奔七楼艺人部的专用办公室,因为来之前打过招呼,所以盛之一早就知道她会过来,也就叫了池舟白,几个人在办公室里,一起商量下怎么公关。

    毕竟,AE的杂志,是由时光和宋氏共同承制的,要损失,大家一起损失,虽然宋氏并不在乎这一点利润。

    纪明舒早已带了人等在办公室门外,见她来,视线瞥见她身后的沈昭,没有惊讶,直接将手里的文件交给她,道:“老板,您吩咐的事情,已经办好了。”

    宋泠嗯了声,抬手文件,直接迈脚推门进了办公室。

    身后沈昭抬眉瞥了眼纪明舒,不知道宋泠想出了什么办法,不过一个晚上。

    几人进了办公室,盛之和池舟白一直等着她们过来,推门的一瞬,池舟白抬眼,瞥见一前一后的两人。

    光是并肩站着的场景,就已经刺痛了她的双眼。

    盛之先迎上去,抿唇客气地伸手道:“宋总。”

    毕竟是宋氏,不是她们这些小公司可以比拟的,说句难听的,即便是整个娱乐公司,宋氏也根本没有放在眼里,没了就没了,更不要说一个小小的杂志分销利润。

    宋泠果然没有抬手,只将手上的文件递给她,雷厉风行道:“这是宋氏连夜启用的一级公关方案,盛总可以看下。”

    被人无视,盛之脸上有些挂不住。

    但好歹攀上宋氏,池舟白的AE杂志也许就还保得住,这么一点不近人情,也就没什么了。

    盛之翻开文件,前前后后细致地看了个遍。

    条件诱人,比之原本的还要好。

    盛之合上杂志,抿唇笑着迎上去,说:“没有问题,我们愿意配合。”

    沈昭也愣了下,不知道宋泠给盛之的是什么方案,出了这么大的事情,连让一向利益当头的盛之都笑脸相迎,她有些好奇。

    池舟白也察觉了出来,伸手去拿那份文件,打开看了眼。

    池舟白脸色渐沉,紧紧抿住唇,没有开口。

    宋泠站在办公室玻璃窗前,看着外面的城市风景,不轻不淡地说:“宋氏可以不要剩下的那部分利润,回头澄清了之后,AE那头再去劝说,反正杂志第二部 分的拍摄并没有最终定底稿,你们并没有什么实际损失。从头到尾,官方也并没有认领,一切都是营销号在带节奏。回头时光和AE共同发布澄清,也可以借机造势赢得一波流量,盛总觉得如何?”

    盛之自然对这个方案一千二百个满意,池舟白公开恋情她本就不赞成,现在宋氏又主动放弃一半的利润,对时光来说,是两全其美。

    沈昭瞥见池舟白的脸色,觉得不对劲,她拿过她手里的文件,翻开看见第一条就是:

    池舟白澄清恋情辟谣

    ……

    原来……她刚刚说的澄清,是这个意思……

    澄清池舟白的恋情,也就意味着,默认流传的那张照片是真的。

    “我不同意。”沈昭猛地合上文件,扔在办公桌上,隐忍怒意气道。

    办公室里一片寂静,没有谁敢说话。

    宋泠的这波操作,明摆着是告诉所有人,沈昭是她的人,而所谓的池舟白恋情,不过都是一场笑话。

    宋泠慢慢转过身来,身后的太阳升起来,橙红色的光芒照耀在她身后,勾勒着那道身影。

    沈昭看着眼前的人,她总是这样自信,甚至自信到以为,在发生这一切之后,她依旧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就可以得到她,一如从前,不折手段,自以为是,只要她想,没有什么是她得不到的东西。

    包括自己。

    除了她自己,别人都可以是笑话,是不需要征求意见的。

    空气里有凝滞的沉寂,身后池舟白突然轻轻开口:“我同意。”

    沈昭蓦地愣住,她转头看向池舟白。

    池舟白也抬眼看向她,嘴角噙着淡然的笑容,再次重复说:“我同意。”她笑了下,“反正本来就是假的,不是么,这四年来,你一直都爱着她,时时刻刻都没有忘记过,是我骗了所有人,现在我为了事业,我自然也不再需要欺骗了。沈昭,对不起。”最后一句,她声音渐低,似乎这一刻耗光了她所有的耐心。

    沈昭怔怔站在那里,浑身冰凉地没有知觉,像是掉进了空无一人的深渊之中。

    她原以为她会和自己站在一头的,可她将自己推了出去,也一并撕碎了她所有的面具与自尊。

    宋泠走过去,伸手牵起沈昭,没有再多做停留,将人拉走。

    沈昭垂眸,眼睛里呆滞空洞,整个人像是一具没有灵魂的躯壳,任由着宋泠拉着她离开。

    她输掉了一切,连最后仅剩下的尊严,那分文不值的尊严,也没有剩下分毫。

    两人下楼,出了时光大楼,刚走到门口,忽然有大批记者围过来,宋泠一时没注意,牵着她的手被人群冲散,记者们怼脸对着沈昭疯狂咔嚓,闪光灯几欲要刺瞎了她的双眼,沈昭这才反应过来。

    “沈小姐,请问您和宋氏宋总是什么关系?您劈腿勾搭上宋氏,是有什么预谋吗?”

    “沈昭,请问你和池舟白是在炒作吗?”

    “沈小姐,请问你们的恋情是真的吗?如果是,你是出轨劈腿了吗?”

    “沈小姐,您和宋氏,是否存在金钱关系呢?”

    “沈小姐……”

    铺天盖地的询问压过来,全都是让人难堪的污言秽语,沈昭低着头伸手挡住那刺眼的灯光,脚跟踉跄,退无可退。

    宋泠皱起眉头,三步并两步走过去,推开众人,将人护在怀里。

    “滚开!”宋泠脸色难看,气得冷喝道。

    众人被宋泠呵斥地愣住,这才发现眼前的人是宋泠,宋氏的新闻常人不敢胡乱报道,只是因为牵扯到池舟白,所以记者营销号们也就一时擦边越了线。

    宋泠牵住沈昭的手,将人拉到身边。她淡眼看着眼前这一群人,明知道这些人无耻没有下限,是八卦消息里的豺狼虎豹,如果放在平日里,她必定一点点都不愿意和他们多废话。

    可此刻,那些难听的话放在了她的阿昭身上,她忍不了!

    “你们一字一句听好了,我和沈昭,四年前就在一起,她和池舟白只是朋友关系。这四年来,我们……都很好,”宋泠抓起她的手,向众人公示她们的关系,“她是我余生最重要的人,也是我的未婚妻。”

    沈昭眼梢轻颤,下意识抬头看眼前的人,整个人轻愣住。

    身后电梯处,池舟白和盛之一起下楼,刚走到楼下,就听见了宋泠最后的那句话,也蓦地停住脚步,静静立在那里,看着门口的两个人。

    宋泠从口袋里掏出一枚戒指,一手抓住沈昭的手腕,一手捏住戒指,要套在沈昭的无名指上。

    沈昭下意识要缩手,宋泠紧紧抓住她,将那枚钻石戒指套在了她的手上。

    “这枚戒指,四年前那天晚上,它没有等到它的主人,希望,这一刻不会晚。”宋泠垂眸落在那枚戒指上,思绪渐渐回想。

    四年前那天,她明知道沈昭买了车票,那天晚上,她告诉自己,只要她留下来,她就会将这颗钻戒戴到她的手上。

    可最后,终究是错过了。

    这一错过,就是整整四年。

    沈昭泪眼模糊,眼泪滴落在手背上,她隔着模糊的眼眶,睨着手上那枚戒指。

    宋泠双手捧住她的脸,拇指轻拭去她脸上的泪痕,轻轻说:“阿昭,我爱你,永永远远。”

    她低头,作势要吻上她的唇。

    沈昭紧紧咬住唇,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淌,她挣扎着微偏过头,带着恨意唤她:“宋泠……你不能这样对我。”

    宋泠轻捧她脸庞,凝着那双爱恨交加的眼睛,心被狠狠刺痛了下。

    “闭眼。”宋泠淡淡道,用只有两人听得见的声音说:“池舟白就在旁边,你如果此刻否认,她的所有代言,就全都没有了。”

    第105章

    从前是芮思尔, 如今是池舟白。

    似乎一切都没有变。

    沈昭噙着泪眼望着眼前的人,她样样都吃准了她,笃定她不会否认。因为知道, 是她亏欠了池舟白。

    她没有办法, 再害得她失去她复出的杂志。

    唇瓣微微颤栗,沈昭闭上眼睛, 没有说话。

    宋泠用拇指抿她眼尾的湿润, 那眼泪像是永远擦不净似的,一波一波涌下来。

    她是心疼的, 也许又再次伤害了她,可她没有办法, 她不能再能够承受失去她的痛苦。

    双手捧住她的脸,宋泠轻闭眼睛,低头去吻她。

    舔舐啃噬,久违的亲吻,却勾起过往所有的爱意。

    她想念她, 想念这样的亲近和碰触。

    不远处站着的池舟白,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门口的人,她双手紧紧握起拳头, 下意识抬脚就要过去。

    一旁盛之连忙拽住她,声音淡淡:“她在帮你, 看不出来么?”

    池舟白心如刀绞, 她知道,沈昭此刻的答应是在替她解围。

    她也明明知道, 沈昭忘不了宋泠, 可她从没有想过,宋泠会以这样的方式逼迫她。

    没有比失去尊严更叫人生不如死, 爱情也不能。

    “她在伤心。”池舟白攥起手心,咬牙恨道。

    盛之也淡眼看着远处的两人,漫不经心勾唇笑:“那也是她们的事情,与你无关。”

    池舟白渐渐松开手指,是啊,那是她们的事情,这场纠缠,她从来都是局外人。

    整整四年,她终究是在为她人做嫁衣。

    一吻作罢,宋泠放开了她,沈昭却迟迟没有睁开眼睛,她微仰着头,唇上嫣红晕染,唇瓣微合,眼尾处划出一条长长的泪痕。整个人没有任何反应与生机,像个千疮百孔破败的瓷娃娃。

    宋泠睨着这张脸庞,忽然一瞬间,她忽然有一种错觉,眼前的人下一秒似乎就要从她的身旁消失。

    宋泠揽住她的腰肢,再也不顾所有人,直接将人拉走。

    记者们疯狂拍了很多的照片,正要跟着追过去,忽然盛之和池舟白朝外面走了过去,众人见状,全都围了上去。

    能同时采访时光和池舟白,这个机会难得,更何况,比起沈昭,池舟白才更有新闻爆点。

    关于澄清的公关,刚刚宋泠其实已经做了差不多了,剩下的就交由时光这头的再次正式澄清,表面上这件事情也就算是翻篇了。

    可至于网上的粉丝们信不信,那就是另一件事情了。

    这其中蹊跷,沈昭的确与两个人都有亲密之举,照片真真切切地拍了下来,所以还是有一小部分偏激的粉丝将怨气积攒到了沈昭身上。

    一夜过去,各大相关的论坛小组超话的首页全都飘着关于池舟白和沈昭的帖子。

    甚至有阴谋论,说宋泠才是插足的第三者。

    底下还有CP粉分析得头头是道,说是当年池舟白当年被封杀,就是宋泠做的手脚,池舟白为了沈昭,甘于放弃事业,选择和沈昭出国,四年后好不容易回来东山再起,结果宋泠不死心,再次施压,所以池舟白和沈昭是被迫分手。

    事情愈演愈烈,许是人总是愿意相信事情背后另有原因,所以相关帖子里关于这条阴谋论的顶贴是回的最多的。

    甚至还被有心人转发到了微博,阴谋论发言愈演愈烈,最后又说是沈昭拜金势力女,为了和攀上宋氏,抛弃了池舟白,底下一大堆的人在可怜怜惜池舟白。

    其中还有不少偏激的粉丝,认为是沈昭脚踩两只船,故意吊着她们池舟白,扬言要给她好看。

    也不知道宋泠和沈昭来时光被谁走漏了风声,宋泠拉着沈昭前脚刚从时光离开,人还没有走到停车场,忽然就有一小撮蒙面的粉丝冲出来,大喊着:“沈昭,去死!”

    沈昭听见有人叫自己,下意识抬头,忽然人群中有人朝这边扔了个瓶子。

    “阿昭!”宋泠眼疾手快侧身将她拉进怀里,背朝着人群,那半瓶水的饮料瓶就砸在了宋泠的头上。

    沈昭被人护在怀里,她埋在她胸膛里,眼前一片昏暗,她感受到身旁的人身形明显颤了下,那瓶子里有水,扔过来重量又不轻,砸在她脑袋上,闷得一声,震得她整个人身形猛地往前栽了下。

    沈昭心微颤,下意识抬头,眉头轻蹙睨她,抿住唇没有说话。

    宋泠双手护住她,低头冲她弯了弯唇角,那笑容里有强撑的无奈与心酸。

    纪明舒跟在她们身后,眼见着那瓶子砸到老板头上。那是高高在上的天之娇女,从来没有为了谁受到过这样的难堪。

    这一场孽缘,兜兜转转整整四年,她亲眼看见她沉沦一头栽了进去,越陷越深,直至不可拔的地步。

    这一场危机公关,这是唯一能保住池舟白杂志的方法。

    只要那张照片上和沈昭在一起的人不是池舟白,AE那头就不会罢休,舆论也就不会消停,要想及时挽回损失,否认恋情是最好也是唯一的办法。

    可这其中的利害关系,老板却从来没有?沈昭解释过。

    那段关系里,谈不上谁承受的苦痛更多,只要还爱着,老板承受也不会比沈昭少。

    粉丝见着伤到了人,为首的也愣怔了下。宋泠是什么人,她们这些人不会不知道。

    说白了,都是一帮学生,如果宋氏真的追究起来,她们倾家荡产也不够赔的。

    宋泠没有去看身后那些人,满眼只有沈昭一人,她重新牵住她的手,将人拉走。

    沈昭思绪恍惚,像是一具没有灵魂的躯壳,也许是真的心如死灰,任由着宋泠牵着她离开。

    车子行驶在空荡的公路上,沈昭闭眼歪头靠在座位上,宋泠开车带着人回到了别墅。

    下车的一瞬间,沈昭抬头,看着昔日熟悉的地方,忽然轻笑,兜兜转转,她又回到了这个牢笼里,落到了宋泠的手上。

    “酒店的东西,我会叫人拿回来。”宋泠站在沈昭身后,凝着那道孤寂背影,声音淡淡道。

    沈昭微仰着头,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宋泠,”她轻轻喊她。

    宋泠眸光微滞,像是知道她会说出什么话来似的,没有勇气应她。

    沈昭心如死灰,语气淡淡道:“你就真的那么笃定,我会爱你吗?”

    宋泠步子一顿,眸眼里闪过些许地慌张,她想走上前,却又硬生生地愣住了脚。

    沈昭脱下手上的戒指,扔在地上,头也不回地迈脚走进那座牢笼里。

    宋泠轻垂长睫,眸光寂寥落在地上那片光秃秃泛黄的草坪,戒指无声遗落在那里。

    那是她被人丢弃的真心。

    第106章

    整整三天, 舆论才渐渐平复下去。

    时光与AE两方的负责人重新谈判,毕竟杂志已经拍摄了大半周期,两方投入的成本过大, 这时候如果半道撤回, 一时再找不到合适的杂志封面人选,损失的只会更多。

    既然已经澄清, 又正式做了官方的宣传, AE才稍稍熄下火,事情最终才算平息。

    只是池舟白的粉丝们似乎不大甘心, 宋泠护着沈昭被矿泉水瓶砸的视频动图被人发到网上,虽然没有大肆流传, 但舆论的反动声依旧还是在沈昭那边。

    认为她水性杨花,脚踏两只船,都在心疼池舟白。

    池舟白看着微博里乌烟瘴气,粉丝对沈昭的辱骂此起彼伏,有些话说的很难听。

    最后忍无可忍, 池舟白亲自发了一条微博。

    只有一句话:【有事情冲着我来,不要伤害无辜的人。】

    微博一发,事情再次被掀上来, 粉丝们对池舟白的同情和心疼之声愈加浓烈,可只有老粉们知道, 池舟白是真的生气了。

    恋情不论真假, 但所有人都能看得出来,池舟白很在意沈昭。

    事情很快也传到了南城, 南城是边陲小城, 落后不发达。

    向槿在南城养了好几天的病,也在网上看到了消息。

    沈昭的名字上了热搜, 她点开看到了宋泠澄清的那条视频,视频里,宋泠亲自宣布沈昭是她的未婚妻,当着所有人的面,亲吻她,说爱她永永远远。

    向槿怔怔看着那道熟悉的面容发愣,她说她爱她,那样的眼神,她能看得出来,宋泠爱上她了。

    杰西卡站在床前,瞥见她盯着手里的手机屏幕,知道她时时刻刻都在关注着江城的动态。

    不知为?,她能感受到,向槿这一次醒来,和从前不一样了。

    她与她相识多年,虽然没什么情分,但彼此也还算相熟。

    这里只有她们两个女人,所以向槿的心思,她也是知道的。

    “我想回江城。”向槿关掉手机上的视频,淡声说道。

    杰西卡轻眨巴了下眼睛,知道她在这里待不久,索性直接说:“你现在身体虽然很虚弱,但基本的生理行为,是没有问题的。”

    向槿知道她的意思,她靠在床边,仰头对她笑了笑,“谢谢你。”

    杰西卡轻挑眉,用法语说了句:“祝你所愿所得。”

    随即转身离开。

    按照魏祁良的意思,是要她先回汀城处理些事情,陈大志会跟着她,说是跟着,其实是监视,她要想摆脱魏祁良,只有宋泠才能帮她。

    向槿垂眸,眉眼淡漠睨着空气中起起伏伏的灰尘。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有些东西她拿命也没能博回来,可上天竟又给了她一次重生的机会。前半生如果说真的有牵绊,可此时此刻,没有什么比身家利益更重要的东西了。

    江城,江苑别墅。

    宋泠一直守着沈昭,整整三天,两人一直没有离开过这里一步。

    整整三天,沈昭没有和宋泠再说一句话。

    输液一直到深夜,孟雨南离开之后,深深叹了口气说:“她这样不吃东西不行,身体本就虚弱,这样下去会出问题的。”

    宋泠送她到楼下,淡淡说:“我知道,我不会让她有事的。”

    孟雨南也无奈地叹惋,想说些什么又不知道该从?说起。沈昭性子太倔,她原以为阿泠已经算是固执了,可沈昭比她还要倔上十倍。

    宋泠送她出门,孟雨南走了两步,又回过头来,站在院子下的廊灯下,对着身后的人,忽然开口说:“阿泠,如若她真的不肯原谅你,不如……就放弃吧。”

    纠缠至此,也许她们之间真的就没有结局。

    命里终究是没有的,再强求也不过是在不断地伤害彼此。

    也许放弃,才是真正的解脱。

    宋泠垂眸,长长的睫毛在昏黄的灯光映射下,盖在眼睑之下,投出一片阴影。

    “我不会放手。”宋泠淡声道,“即便山崩地裂,我也不会放手。”

    说完宋泠没有再停留,转身回了屋。

    孟雨南站在门口,看着隐进门里的身影,神色淡淡愣怔。

    是她错了,她们明明都是固执的人。

    宋泠进屋关上门,她背靠在门上,怔怔恍惚站在那里。

    微扬起头看着二楼紧闭的房门,神色凄哀。放弃么……她舍不得,四年前,她放弃过一回,那是怎么样的疼痛,她此刻还能回想起来。

    叫她再重新经历一次,她怕她已经没有承受的勇气了。

    眼中恢复坚定,宋泠紧紧盯着那扇门,她要留住她。

    走到厨房,煮了一点白粥。

    胃不好的人,此刻也只能喝下一些白粥。

    定好时间,宋泠擦干手上的水渍,抬头又看了看楼上,见那里还是没有什么动静,眸眼凝了凝,她转身上了楼。

    推开房间门,屋里没有开灯,寂静的房间里漆黑一片,没有一丝光亮。

    如果不是房间里还残存着一丝熟悉的气息,宋泠只以为,沈昭又再一次离开她了。

    伸手按下墙边的开关,房间里顿时亮堂起来。

    沈昭躺在床上,听到开关啪嗒一声,在寂静的房间显得异常清晰,她眼梢微颤,依旧紧闭着双眼假寐,一句话没有说。

    宋泠走进去,走到床边坐下来,她倾身轻轻喊她:“阿昭……”

    睫毛微颤,她知道她没有睡着。

    伸手抓住她的手腕,将她拉起来,沈昭睁开睁眼,怒目瞪着她,一句话不说,眼睛里布满恨意,就那样瞪着她。

    宋泠看着那双眼睛,满是恨意。这样的场景像是回到了从前,也是在这个房间里,可那时候,她还会为了逃走故意讨好她,可现在连逢场作戏也不会了,连一句话都不愿意再和她说了。

    “去洗澡。”宋泠睨着那双恨意的双眼,心底升起深深的无奈,“你已经三天没有洗澡了。”

    沈昭无动于衷,像是恨极了她,不管她说什么都一句回应也无。

    宋泠轻启薄唇,“如果你不洗,我不介意亲自替你洗。”

    终于彻底激怒了她,沈昭紧紧咬住牙,再也忍不住地骂她:“宋泠,你是个疯子!疯子!!”

    宋泠闻言没有反应,伸手抓起她的手腕就将人往浴室里拉,沈昭整个人踉跄,光着脚就被她拉着走,身上的被子全都掉在了地上。

    满是狼狈地被拉进了浴室,浴缸里早就放了大半的水,这会早就已经半温了,宋泠拉开水龙头,将滚烫的热水放进来,中和浴缸里的温水,水温渐渐变热。

    沈昭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整个人被扯进浴缸里,浑身湿透地挣扎着。浴缸很大,一瞬像是掉进了池塘里,沈昭不会游泳,此刻心里带着生而为人对水的恐惧,她胡乱扑腾着,求生的本能让她抱住宋泠的手臂。

    “疯子!”她呛了口水,依旧不忘骂她,“疯子!”

    时间一下子倒退到从前,一如最开始她强迫她的时候。

    难堪与恐惧,夹杂着浓烈的恨意,一齐全部涌上心头。

    左手被她抱在怀里,宋泠右手捞起她的身体,将她整个人半圈在怀里,头抵在她光洁湿润的额头上。她浑身湿透,衣服紧紧贴在身上,带着黏腻的湿意。

    沈昭低头紧紧咬住她的胳膊,带着深深的恨意,似乎要吞噬她的皮肉。

    “阿昭,叫我知道你的恨。”疼痛从手臂上蔓延开来,却远不及心底的痛。宋泠皱起眉头,唇瓣微凉,贴在沈昭温热的额头上,轻轻说着,“我不要一潭死水的你,没有爱,恨也好,叫我感受到你的存在。”

    不知过了多久,水早已灌满了浴缸,随着人的动作,水一波一波涌出来,弄得整个浴室淹了一片,像被凿破了的鱼缸。

    沈昭挣扎地累了,整个人松懈下来,水温逐渐滚烫,温暖着身体,热量不断地渗入深处,整个人疲惫地往下滑了滑。

    “你出去。”沈昭眼神空洞,淡声说着。

    宋泠轻垂长睫,知道她愿意自己洗澡了,折腾了一番,她的身上也全都湿透了。她站起身,居高临下看着她,抿了抿唇瓣,最终只说了句:“好。”

    转身离开,她关上门离开了浴室。

    沈昭呆呆坐在浴缸里,看着满室的狼藉,恍惚了久久都没有回过神来。

    屋外,宋泠摸起床头的烟和火机,直接转身就开门朝阳台走去。

    冬天又要到了,寂静的深夜里很冷很冷,风吹过来,刮在脸上,是刺骨的寒意。

    可即便如此,也比不上此刻心里的荒凉。

    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明明说好要好好对她的,可她们的关系,还是被她弄到了最坏的境地。

    长发飞舞,她微偏了偏头,抬手点上烟蒂,可风实在太大,那火怎么点也点不着,手指逐渐颤抖,火机忽然掉在地上,宋泠捏着烟蒂怔怔站在那里,视线空洞地落在地上。

    心底深处涌起浓烈的疼痛,细细密密,像针扎,每一个伤口都叫她痛彻心扉。

    眼眶逐渐湿润,模糊了她的视线。

    寒风肆虐地吹着,她站在那里很久很久,脸颊上的泪意被吹干,宋泠仰头深吸了口气,转身回到了房间。

    房间里温暖,叫她冷冽的身体一时有些不适应。

    宋泠看向浴室,那里面逐渐没有了动静,她看了眼墙上的钟,似乎已经过去很久了。

    宋泠怕她出事,抬脚朝着走过去。

    伸手敲了敲门,里面没有回应。

    宋泠着急地腾地旋开门把,抬眼就看见人蜷缩着身体还蹲在浴缸边上,未着寸缕,水清澈见底,玲珑曲致一览无余。

    宋泠看得眼睛灼热,下意识垂了垂眼睫,不动声色调转开视线,嗓音微哑,淡淡问她:“还没洗好么?”

    沈昭半抱着双膝蹲在那里,尽量让身体全都隐在水下,她忿恨地仰头看着门口的人,气得想将手里的毛巾扔到她的脸上。

    沈昭咬牙说:“你没有给我拿衣服。”

    第107章

    宋泠一愣, 瞥见浴缸旁边脱下来的湿衣服,这才想起来,刚刚她将人拖进来, 却忘了给她拿换洗衣服。

    “我去拿。”宋泠微讪, 转身走向房间去拿衣服。

    沈昭的东西都在酒店,暂时还没有拿回来。

    宋泠就拿了一套自己的睡衣, 送进了浴室。

    “先穿我的吧。”宋泠将衣服放在旁边架子上, 淡淡道。

    她瞥了眼坐在浴缸里的人,想说些什么, 最后只努了努唇,淡声说:“不要泡太久, 当心着凉。”

    沈昭蜷缩着身体在浴缸最边上,低垂着眼没有应她。

    宋泠见她没有说话,默了默转身离开了浴室。

    一刻钟后,沈昭穿好衣服从浴室出来,她低头看着自己身上的真丝睡衣, 是宋泠的衣服,上面还残存着属于宋泠的气息,和从前一样。

    她抬眼环视房间, 发现阳台上站着人。

    阳台昏黄的灯光映射下来,在她的身上渡上一层淡淡柔色的黄。如果没有那些事情, 她现在是什么样的, 那时候的和谐温柔,似乎已经上辈子的事情, 她已经快要记得不了。

    宋泠转过身来, 目光正好对上屋里门旁的人,遥遥相望, 却彼此无言。

    默了片刻,宋泠拉开玻璃门走进来,风吹得她头疼欲裂,淡声说:“我煮了粥,我去拿。”说完开门出去。

    沈昭望着眼前的大床,这几天,她们待在一个房间里,睡在一张床上,似乎又一下子回到了从前。

    一个床最里侧,一个最外侧,井水不犯河水,彼此无言的时刻,也是相安无事的一刻。

    宋泠盛了粥进来,就看见沈昭站在床前,她站在门口停了一下,睨着她的侧脸眸光微凝,走进去轻轻说:“喝些粥,你胃里太虚弱……”

    “我不想喝。”沈昭直接打断她的话。

    宋泠端着碗走过去,站在沈昭对面,低头睨着她的长睫,她很瘦,白皙的眼睑之下,依稀还能看得清青紫色的血管,整张脸因为人虚弱没有营养看起来很憔悴。

    “你一向很理智,所以要为了恨我,就伤害自己吗?”宋泠开口。

    沈昭抬头,微蹙眉说:“我喝不下。”

    宋泠顺势拉她坐下来,说:“喝不下也要喝,不能光靠着输液。”

    “张嘴。”宋泠端着碗,亲自喂她。

    沈昭无动于衷,这样的姿态太过亲近,又算什么?

    沈昭夺过她手里的碗,“我自己吃。”

    于是,宋泠就坐在床边,看着她一口一口喝了大半碗白粥,最后实在是吃不下了,才剩了一些。

    “不吃了?”宋泠问她。

    沈昭:“吃不下了。”

    “吃不下就不吃了,慢慢来。”她接过她的碗,起身送到楼下。

    洗漱完,两人和身睡在一张床上。沈昭紧挨着床边,背朝着身后的人,宋泠睡在她身侧,房间里昏暗一片,只有屋外隐约的光亮透过窗户照进来,落在她的身上,泛着柔色的白。宋泠看着她瘦削的肩膀,想将她拥入怀里,却又没有勇气上前一步。

    “阿昭……”宋泠轻轻喊她。

    寂静的房间里没有人应她,可宋泠知道她没有睡着,她淡淡道:“不管你相不相信,事情不是我做的。”

    沈昭:“事情既得利益者是你,这一切,难道不都是你设计的吗?”

    宋泠默言,在她的心里,她已经没有半分值得她信任的了,不管她再说什么,她都不会再相信她。

    脑袋昏沉地厉害,宋泠轻轻闭上眼睛,觉得浑身酸软地使不上力气。

    她慢慢启唇说:“我没有,阿昭……”

    她有气无力的声音轻轻传来,沈昭察觉出来,那里面透着沙哑与疲惫,半晌没有再听见她的声音,沈昭慢慢转过身体,面对着身侧的人。

    宋泠紧闭双眼,意识浮沉,拖着半湿的身体又在外面吹了半天的冷风,她这会身体滚烫,隐隐发起烧,整个人没有一点力气。

    沈昭躺在她的身侧,并未发觉。

    她淡淡睨着宋泠的眉眼,昏暗的光照在房间里,她看着熟睡的人,熟悉的脸庞,神色恍惚。

    “阿昭……”

    寂静的房间里突然传来一道呢喃声,沈昭忐忑地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下意识屏住了呼吸,抬起眸眼看她,听见没有了动静,这才察觉出来,宋泠刚刚在说梦话。

    被子被她翻在腰上,领口处露出一大片肌肤来。

    虽然在房内,但此刻天寒,沈昭犹豫了很久最后还是伸手替她拉了拉被子,动作很轻,生怕眼前的人睁开眼,让她发现,自己在关心她。

    指尖不小心碰触到她的手臂,黏腻的温热叫沈昭愣了下,她抬眼看宋泠的脸色,房间昏暗看不清。

    她流汗了……

    沈昭依稀能听见耳边粗重的喘息声,觉得她不太对劲,踌躇片刻又伸手去拭她额头的温度,手指刚碰触到她的额头,手腕忽然被人扣住,沈昭吓了一跳,忙要缩回手,宋泠却紧紧抓住她,声音绵软,“还是关心我的,是不是?”

    宋泠给她下了套,沈昭气急,攥紧拳头挣扎着,“你放手!”

    宋泠没有松手,反而顺势将人拉进怀里,她下颌抵在她的额上,轻轻说:“阿昭,不要推开我,我很难受……”

    沈昭感受到她说话时喷出的滚烫气息,这才觉察出来,宋泠确实发烧了。

    她稍恍惚愣了下,一时忘了挣扎,仰起头看她,抿唇说:“你发烧了。”

    宋泠意识涣散,什么念头也没有,唯一的想法只是紧紧拥住怀里的人,她怕她的阿昭离开,怕她又会像四年前那样,没有任何消息、线索,就那样毫无征兆地从她生命里的消失。

    这一刻,知道她是关心她的,就足够了。

    “不要离开我,阿昭……”宋泠声音带着哽咽,泪水顺着眼尾缓缓流淌,沈昭感受到额头上的湿润,整个人怔了下。

    也许她的确从来都没有放下过,这个怀抱,她也曾贪恋过无数次,她将她当做生命里唯一的依靠,她付之于全部身心,一丁点的退路都没有给自己留,所以以至于后来她会伤得那么深。

    拉回思绪,沈昭怔怔松开攥紧的拳头,感受宋泠整个人都烧得滚烫,在这样烧下去,大概要出事。

    沈昭抬头看向她,开口说:“起来,你要去医院。”

    宋泠听见她的声音,慢慢挑开眼皮,露出一道缝隙,努力扯起一个微笑,唇瓣上顿时咧开撕裂的口子,咸腥的味道蔓延至口中,宋泠轻轻问她:“如果我不去,你会原谅我吗?”

    沈昭挣扎着坐起身,漆黑的房间里,她坐在床上看宋泠,咬牙恨道:“你威胁我吗?”

    宋泠抿唇不语,只躺在那里,仰着头看身旁的人。

    沈昭见她不开口,以为她默认,顿时勾起她心里的怒意,她直接气道:“宋泠,你听好了,你愿意死就死,不用吓唬人。”

    说完沈昭不再理她,转身就要下床离开。

    拉开房间门出去,楼梯口有光亮,灯没有熄灭,她抬眼看窗外的天,黑潺潺地一点看不清,又去看墙上的钟,已经是凌晨夜里三点半了。

    房间里的人没有动静,沈昭就站在楼梯上,一直等了十几分钟也不见房间里的人出来,深夜的时间似乎格外漫长,不过十几分钟,却像是过了很久。

    最后终究是沈昭妥协了,她怕宋泠烧得出问题,又昏在房间里。

    于是没有办法,沈昭转身回房间,刚开门,就看见里面人已经穿好了衣服,站在门口。

    沈昭愣了愣,抬眸就与她四目相对。

    此刻灯光明亮,沈昭清晰地看见宋泠的脸庞,烧得发红,额头的头发湿湿地贴在鬓边,看起来很虚弱,唇瓣因干裂还带着一丝血迹。

    宋泠瞥见她就站在门前,突然扯起嘴角笑了,她开口说:“我去医院。”

    说完,沈昭就见着她拎着包下楼,她站在她身后楼梯口,踌躇了半晌开口问她:“给纪明舒打电话了吗?”

    宋泠轻轻喘息,鼻腔里冲火一般,她淡声说:“太晚了,她今晚和林蔓蔓在一起。”

    即便是私人助理,此刻夜里三点,人又和女朋友在一起,也不能如此没有人道将人叫过来。

    宋泠轻轻说:“我自己开车去。”

    发烧成这样,连说话都没有力气,怎么开车?

    沈昭明知道自己不该关心她,她是烧死,还是开车撞车,都应该和她无关,可有时候,身体早在一瞬间,比脑子更快一步,她走过去夺过她手里的车钥匙,走在前面,没有回头,冷冷说:“我送你去。”

    宋泠愣在那里,看着眼前的身影一直走到楼下门口,才慢慢抿起唇角笑了。

    她漫步走下楼,跟在沈昭身后。车子就停在院子门口,沈昭坐进了驾驶室,宋泠坐在了副驾驶。

    沈昭很少开车,她的驾照是高三一毕业的时候考的,驾照拿到手后,总共也没有开几次,也从来没有什么机会开。

    虽然技艺有些生疏,但好在宋泠的车是豪车,开起来很顺畅,再加上凌晨三点钟,马路上几乎也没有什么人,一路畅通。

    近医院红绿灯处,没能赶得上绿灯,沈昭急刹车,忽然熄了火。

    沈昭重新启动车子,车厢里很安静,只有发动机的声音。昏黄的路灯从车窗外照进来,落在两人身上,彼此无言,却又似乎各有心思。

    红灯很长,足有一分多钟。

    宋泠垂眸坐在那里,忽然开口:“阿昭,如果真的要没有命,你才会原谅我,这条命,我愿意给你。”

    第108章

    绿灯亮起, 沈昭听见宋泠的话,握着方向盘的手指微怔,目光怔怔望着车窗外的马路, 一时之间不觉神色恍惚。

    车后突然传来汽车鸣笛的声音, 一下子拉回了沈昭的思绪,似有片刻的慌乱, 她下意识地脚踩油门, 没有回宋泠的话,拐弯进了医院。

    凌晨深夜, 挂了急诊。

    宋泠浑身烧得滚烫,脑子也烧得迷糊了, 整个人目光涣散,量了温度,高烧39.8。

    很严重。

    “烧了多久了?”医生问。

    沈昭站在宋泠旁边,想着是昨晚身上衣服湿透又吹风的缘故,只说:“不确定, 有三两个小时吧。”

    “很严重了,39.8能把脑子烧糊涂,赶快先把温度降下来。”

    医生立即开了退烧输液, 连物理退烧也用上了。

    手背上扎了输液针孔,沈昭忙前忙后, 一会儿挂号一会结账, 去药房拿完退烧药又连忙跑去输液大厅,刚走进门口, 就看见宋泠一个人坐在最后排的长椅上, 沈昭站在那里,手上拿着病历卡和药袋子, 看着不远处的背影。

    她大概很难受,偏头靠在椅子上,已经睡着了。

    生病了的宋泠,不再强势,也不复往日的果敢干练。沈昭也很少会看见这样的宋泠,在她的记忆里,宋泠似乎从来不会生病,而这一刻,她忽然也觉得,眼前的人也不过是个有着血肉之躯的普通人。

    她有难受的时候,也有脆弱的时候。

    沈昭轻轻吸了口气,迈脚朝那边走去。

    深夜的输液大厅里,还是有不少人,此刻,周围都充斥着消毒水的味道,是属于病者的虚弱,连同着沈昭那颗坚硬的心,在这一刻,似乎也开始解冻。

    走到宋泠身旁坐下,瞥见她脸上依旧烧得发红,沈昭抿了抿唇,最终还是没有说话。

    宋泠轻闭着的眼睛慢慢睁开,看见身旁的人,轻轻问她:“困么?”

    折腾了整整一夜,许是精神一直处在紧绷状态,沈昭倒一点没有困意,她没回答宋泠的话,只说:“你睡一觉吧,等输液完再去量下温度。”

    宋泠脑子烧得糊涂,却说了许多清醒时没有说的无赖话,“我怕你走。”

    沈昭抿住唇,视线垂落在她的手背上,天冷地仿佛连那针孔都是冰凉的,沈昭心里微软,她淡淡说:“我不走,你睡吧。”

    说着,将脖子上的围巾拿下来轻盖在她的手背上,怕她着凉。

    宋泠视线随着她的动作,也移到了自己的手上,她瞥见她纤细的手指,骨节分明,如玉如葱。

    她又抬头看她,问:“我能不能靠着你?”

    条件一个比一个无理,沈昭不愿再迁就,冷冷说:“不行。”

    请求遭到了拒绝,宋泠噤声,眉眸低垂着没有说话,往日只有她拒绝别人的份,如今居然也被人拒绝。可这世上,能拒绝她的话,大约也只有沈昭一人。

    沈昭侧目瞥见她失落的眼神,心里隐隐有些愧疚。

    明明错的人是宋泠,可此刻,好像拒绝宋泠,是她犯了什么不可原谅的大错。

    宋泠闭上眼睛,外头靠在椅子上,输液大厅的椅子是冷冰冰的铁材质,冷热交替,叫宋泠下意识打了个寒颤。

    脑袋渐渐发沉,她其实很困,头疼得要裂开。

    身体渐渐倒下去,头往旁边重重一歪,也不知到底是不是故意的,正好不偏不倚靠在了沈昭的肩上,沈昭也闭眼假寐,被这动作忽然惊得醒了。

    她侧头轻瞥,刚要开口,目光瞥见她紧闭的双眸忽然停住了,大约是发烧的缘故,她睡得昏沉,一张脸上平静的没有任何神色,长长的睫毛卷翘着,灯光从头顶照射下来,正好映出一片阴影,双眸之下,是高挺的鼻梁,一张几近无色的唇瓣微合着,沈昭甚至可以感受到那呼出的气息也是滚烫的。

    这张脸庞是美的,没有一点瑕疵,比例恰到好处,任谁看了都要感叹一句,女娲造人的时候太不公平。

    这是造物者钦定的美人。

    沈昭攥了攥手心,黏腻的汗意从掌心泛滥,她想,大概发烧的人不止宋泠,应该也叫医生替她量一量此刻的温度。

    没有推开她,沈昭坐在那里,感受到肩膀上的重量,清冽的气息混着消毒水的味道,若有似无地钻进鼻尖里。闻着这道味道,沈昭并不觉得刺鼻,她整个人松懈下来,困意在这一刻悄然而至,耳边是嘈杂细密的声音,却让她感受到了回国后前所未有的心安。

    输了两瓶液,宋泠的温度才缓缓降下来,折腾了一整夜,再睁开眼,外面已经天亮了。

    沈昭皱了皱眉,强忍着酸麻的胳膊,抬头看见输液袋里要见底,又低头看了看肩上的人,见她还熟睡着,她踌躇了片刻,想着该如何把她叫醒。

    天亮之后,医院来来往往人渐多起来,输液大厅外,池舟白和助理小金刚从门诊出来,一抬头忽然瞥见大厅里的身影,池舟白停住脚,怔怔停愣站在那里,视线落在那两人身上。

    旁边小金见她停下来,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也看见了不远处输液大厅里相互依偎的两人。

    小金下意识瞥了眼身旁的人,轻喊道:“姐……”

    池舟白收回目光,眸眼黯淡无光,淡淡说:“走吧。”

    也许只是不甘心而已,她以为势在必得的,结果却鸡飞蛋打,什么也都没有。

    输液大厅里,沈昭轻轻活动了下肩膀,身旁的宋泠渐渐醒了,沈昭见状,顺势说:“要结束了,我去叫人。”

    宋泠抬起头,见她要走,下意识喊她:“阿昭——”

    沈昭回头,见她眉眼惺忪,颇有些无奈,说:“我去叫护士。”

    宋泠这才没有再缠着她,一直等来了护士替她拔针,又量了下温度,36.8,道:“已经降下来了,回去好好休息,及时补充水分营养,要注意作息,不要太劳累。”

    沈昭一条一条应承下来,最后结束之后,两人一起出了医院。

    人走到停车场,沈昭忽然发现了熟悉的车牌号,她抬眼看过去,认出来是池舟白的车。

    宋泠见她怔愣,问她:“怎么了?”

    沈昭垂眸,这一场风波,终究是因为她给她带来了麻烦。收回视线,沈昭淡淡道:“没什么,走吧。”

    走到车旁,沈昭才发现,药袋子没拿下来,她说道:“我上去拿一下。”

    宋泠也连忙着急说:“我和你一起。”

    沈昭:“不用,我会回来。”

    宋泠还没有再来得及开口,就看见人已经离开了。

    她其实怕她在自己眼前消失,就如同四年前那天,明明也说好会回来,可却再也没有回来。

    宋泠没有上车,一直站在车旁,静静等着人回来。

    那心情,一如当年。

    楼上,沈昭直奔输液大厅,她刚刚将药袋子挂在了那椅子后面的挂钩上,宋泠量完温度后她一时忘了,拿完药人往外走,刚走到一楼门诊楼梯口处,忽然瞥见楼底下站着的池舟白。

    沈昭顿住脚,停在那里,没有再往前。

    池舟白身后跟着小金,说:“姐,我今天早上在办公室门外听见,照片的事情,好像是颜书蕾做的。”

    沈昭听见小金的话,整个人愣了下,小金口中照片的事情,她当然知道指的是什么。

    池舟白听见小金的话,没有任何惊讶,只淡淡问:“盛之怎么说?”

    “只说了几句,看意思是不要声张。”小金道。

    盛之的决定在她意料之中,她早知事情不是宋泠做的,如果说四年前的宋泠,也许还会可能做得出来,可如今的宋泠,如果想要挽回沈昭,断然不会以这种方式。

    她明明知道沈昭恨她什么,所以宋泠不可能再对她使用任何手段计谋。

    而颜书蕾,无非是想看她的笑话,同是一个公司的艺人,盛之也自然不会愿意将事情闹大,如果被查出来,AE的杂志是时光自己弄出的麻烦,那宋氏那头一定不会罢休,她如今目的达到了,也自然不会愿意再节外生枝。

    既然宋泠背了黑锅,就会让她背到底。

    依照宋氏的手腕,宋泠大概也能查出来,到底是谁做了手脚,但宋泠却没有告诉沈昭。其实宋泠也不是在帮她,她只是在替沈昭还她这四年来的人情而已。

    她明知道这样做沈昭会恨她,可还是当了这个替罪羊。

    池舟白没说什么,迈脚带着小金朝前走了。

    沈昭还愣站在楼梯上,脑子里混沌一片,什么思绪也无,只清清楚楚地明白,她误会了宋泠。

    她以为她再次故技重施,未达目的不肯罢休,就如同当初,拿思尔的前程,拿父亲的性命要挟她一样。原来,只是为了替她还人情么……

    不知道愣怔待了多久,沈昭才恍惚想起来,宋泠还在停车场等她。

    走到停车场,沈昭远远看过去,看见宋泠一个人孤零零站在风里等她,停车场来来往往,只有那道背影是孤寂的,像是被满世界遗弃了,却只等着她。

    不知道是什么样的滋味,只觉得眼眶酸涩。

    伤害人的同时,从来也都是在伤害自己。

    她有时候在想,不要这样执着,也不要再这样互相伤害,自己会不会快乐一些?

    抬脚走过去,沈昭走到车旁,淡声说:“上车吧。”

    宋泠听见声音,回头瞥见她的脸庞,一颗心终于落了下来,慢慢咧开嘴角笑道:“好。”

    拉开车门上车,依旧是沈昭开车,系好安全带,脚踩油门,车子疾驰而去。

    第109章

    天逐渐发亮, 蟹壳青的天边开始晕染出鱼肚白的日出,这是一个晴朗的天气,空气也清新, 是初冬最?的一缕阳光。

    六点多的光景, 整个世界仿佛才刚刚开始。

    沈昭开着车疾驰在空荡荡的公路上,带着病弱的宋泠, 开往别墅。

    一路上, 谁也没有开口先说一句话。二十分钟后,车子停在别墅院子门口。

    宋泠下车, 没有先进屋,站在门口等沈昭, 沈昭停?车才拿着包下车,下车的一瞬间,抬眼与她对视了下,有片刻的愣怔。

    许是折腾了一夜的缘故,她的脸色不太?看, 不似昨晚发烧时的红润,带着些许虚弱的苍白。

    沈昭微微心软,说:“先把药吃了, ??睡一觉吧。”

    宋泠垂眸嗯了一声,因为靠在车座上眯了一会, 头发有些凌乱, 低头应她的瞬间,居然有些可怜。

    沈昭望见那副模样的宋泠, 还想再开口, 最后只翘了翘唇没有说话,转身迈脚先进了屋。

    整整一夜, 宋泠昏昏沉沉倒睡了一会,而沈昭要时刻观察着她的输液袋,所以一夜几乎也没怎么合眼,进屋的那刻,暖气烘上来,不觉有些疲累。

    厨房锅里还剩下宋泠昨晚煮的粥,一直在保温的状态,为了让宋泠吃药,沈昭盛了两碗,又煮了些鸡蛋,两人吃完,收拾?上了楼。

    宋泠去了洗手间,沈昭站在房间床前整理被褥,提前预约上了暖被烘干机,床头的包里手机忽然发出震动,沈昭微愣,转身拿起手机,是宋泠的手机,屏幕上显示来电是纪明舒。

    已经快要八点,纪明舒大概还不知道宋泠生了病。

    沈昭转头看了眼洗手间紧闭的房门,犹豫之下,接通了电话。

    “喂。”

    电话那头,纪明舒听见熟悉的声音,愣了下,拿开手机看了眼屏幕上的号码,确认无误,才曼声开口喊道:“沈小姐。”

    沈昭:“宋泠有些不舒服,她今天不上班了。”

    纪明舒没有迟疑,保持着一贯的高级助理行为,恭敬地说:“?的,沈小姐。”

    挂断电话,宋泠刚?从洗手间里出来,抬眼看见站在床边的沈昭,沈昭手里拿着手机,抬头也看见她,愣了片刻,解释说:“是纪明舒打来的,我说了你不舒服,今天不上班。”

    宋泠低低嗯了一声,又问:“有说还有什么事情吗?”

    沈昭轻摇头说没有,宋泠应道:“?。”

    寂静的房间里,没有谁再开口,气氛一时有些压抑忐忑,沈昭放下手机,淡声说:“被子要烘一会,我先出去了,你睡吧。”

    沈昭说完,连忙抬脚就要离开,走到宋泠身前,宋泠忽然伸手抓住她的手腕,低低喊:“阿昭……”

    沈昭被她拽地停下脚步,耳边传来一道温弱的低音:“能不能不要走,我一个人睡不着。”

    沈昭轻攥了下手心,心脏忐忑地砰砰跳个不停,她甚至不敢抬眼去看旁边的人,她攥紧手心,略紧张道:“你生病了,需要静养。”说完挣脱开她的手,逃也似的出了房间。

    慌张地关上门,沈昭停站在门外,心口怦怦直跳,似乎连呼吸都变得错乱了。

    摒弃脑子里的杂念,沈昭推开旁边房间的门,这是宋泠给她住的那件侧卧,只不过,从头到尾,她也没有住过几次。

    走进房间,房间里隐隐还有些熟悉的气息,陈设床铺一应俱全,还是从前的样式,连床头的东西都没有动过。

    可以看得出来,这里一直有人打扫过。

    沈昭走到床前,抬手拉开床边柜子的门,看见里面挂满了衣服,整个人忽然愣了一下。

    这是四年前,她没有带走的那些衣服。

    事物可以替人保存很多回忆,沈昭望见那些衣服的瞬间,过去那些记忆一下子全部涌了上来,每一件衣服,似乎都可以想得起来,曾经发生过什么事情。

    明明已经很久远了,可却依旧像是昨天的事情。

    往事不可追忆,再次泛上心头的,是久违的苦涩。

    也许,早就没有恨了,剩下的,只有释怀。

    拿上衣服,沈昭进了浴室,冲洗掉一夜的疲惫与奔波,连同困意也一并被冲走了,出来的时候,沈昭忽然不困了。

    穿上一件吊带裙,肩上只披了一件坎肩,头发潮湿地披在身后,凉意让人清醒,时时刻刻地提醒着她,她到底应该怎么做。

    手机和包还在外面,沈昭要出去,刚开门,门旁忽然站着个人,她惊了下,宋泠转过身,面对着她,她站在这里等了很久。

    沈昭愣怔扶门站在那里,微抬头看着她,宋泠也凝眉与她对视,因为生病,双眸带着浑浊的疲惫,偏执而坚定。

    宋泠迈脚往前走,沈昭紧紧抓住门把手不让人进来,宋泠抬眸,眉目猩红浑浊,扣住的手腕整个人挤进来,将人抵在门上。

    沈昭背靠在门上,潮湿的长发垂在背上,那冷意叫她浑身带起颤栗。呼吸急促地抬头看她,紧紧抿住唇,一个字也没有开口。

    宋泠睨着那张她朝思暮想的脸庞,那眼神里的坚定与固执,还和从前一样。

    沈昭攥紧手心,下意识要挣扎,宋泠双手捧起她的脸庞,在她唇瓣处轻声低语:“不要再推开我了,?不??”

    沈昭手指颤抖着没有放松,周遭全都充斥着刚刚沐浴过的沐浴露的香气,她脑子里混沌一片,没有任何思绪。她承认这一刻,她紧张,更害怕,连呼吸都颤抖的。

    她害怕,重来一次,她依旧逃不过。

    唇瓣就在眼前,宋泠压头吻上她的唇瓣,深入舔舐,与她唇齿厮磨。

    除去爱与恨,眼前的人每一处肌肤,连同呼吸也是熟悉的。

    相碰的那刻,一触即燃。

    宋泠放开她,与她额头相抵,单膝抵在她的膝盖之间,沈昭整个人瘫地没有力气,全靠宋泠支撑着她。

    情.欲迷乱心智,一如当初沉沦的时候,明明知道是错,可她却无法推开她。

    理智告诉自己,她应该要离开她,可每一次她的靠近,依旧会在她心底激起千层浪。

    她厌恶这样的自己。

    沈昭伸手推开她,躲避那道气息,忐忑地喘息:“不要过来!”

    宋泠睨着她的侧脸,她知道阿昭担心她,甚至爱她,只是她自己不愿意承认。

    “你爱我,阿昭,你爱我。”宋泠笃定地说。

    沈昭心底涌起酸涩的悲伤,眼眶在一瞬间模糊,是啊,她爱她,在经历了那些事情之后,她居然还爱她……

    宋泠慢慢踱步走向她,一步一步,渐渐将她逼至无路可退。

    她凝着她的脸庞,慢慢地说:“阿昭,不要拒绝我,也不要欺骗自己,你明明爱我。”

    沈昭终于忍不住,眼泪决了堤地发泄,她哭着嘶吼道:“是啊,我忘不掉你!四年了,我从来也没有忘记过!宋泠,你是不是很得意!”

    宋泠听着她的声音,喉咙处泛起酸涩,她低头睨着她满是泪痕的脸庞,双手捧住,低头慢慢吻干,一一将她所有的悲伤全都吞下,最后落在她的唇瓣处,宋泠轻轻开口,声音里带着哭腔,“我没有很得意,我只是很心疼。”

    再次重新吻上她的唇瓣,沈昭呜咽着浑身支撑不住地颤抖,她恨这个人,却又不得不爱着这个人,这样爱与恨的交缠,快要将她吞噬杀死。

    也许什么也不要再顾忌,如果注定要毁灭,不如就早一些,她已经快要承受不住这样的纠缠了。

    宋泠拥着她,吻着她,与她纠缠。

    彼此太过熟悉,即便相隔四年,这具身体也依旧一点即燃。

    宋泠渴望她,那身体深处所有的敏感,全部都牢牢刻在血液深处。

    沈昭躺在床上,仰头看着头顶上的人,眼泪模糊了她的视线,也模糊了她的心。

    宋泠撑手在她的上方,看着怀里哭得伤心绝望的人,她心疼地低下头去吻她,哽咽道:“不要哭,阿昭,不要哭……”

    她的阿昭一哭,她的心便会疼。

    周遭温度慢慢上升,没有暧昧,没有调情,明明一切都不合时宜,却又仿佛都水到渠成。

    宋泠一遍一遍地吻她身体的每一处,每一个吻都深入骨髓,代表着她刻入生命里的爱。

    耳鬓厮磨,是身体深处久违的默契。

    沈昭累得没有一丝力气,她埋首在宋泠胸膛里,鼻尖抵在她的胸骨之上,一呼一吸,仿佛都烙印在宋泠的心间。

    她睡得安稳,宋泠却久久不愿意睡去,她紧紧拥住她,下颌抵在她的额头,恨不得将她的每一次呼吸都牢牢记住,她像是害怕她的阿昭下一秒会突然消失,所以连闭上眼睛都舍不得。

    只有这样紧紧贴着她,拥着她,才能真真实实地感受到她的存在。

    第110章

    傍晚, 沈昭在柔软的大床醒来,努力睁开眼睛,清晨发生的一切全都回荡在脑海里。

    像是失去了理智, 一切都像是一场梦一样不真实。

    感受到身旁人的平稳呼吸, 沈昭抬眼睨她,双眸紧闭, 浓密漆黑的睫毛长长盖在那里, 她睡得安稳,沈昭甚至能感受到与她身体相贴处她的心跳声, 那样有力鲜活,证实着刚刚发生的, 全都是真实的。

    沈昭收回视线,淡淡垂着,落在她胸口处,白皙曲致,是这世上最致命诱人的地方。

    记忆一瞬全部冲入脑海之中, 沈昭觉得难堪,默默收回视线,转身准备要下床。

    脚刚触及到地毯, 身后突然传来一道声音:“你要去哪儿?”

    沈昭微愣,明明前一秒还睡得很熟的人……她没有回头, 只低声说:“我去洗澡。”

    宋泠侧躺在那里, 外面已经要天黑了,屋子里昏暗看不清, 微弱的光只依稀勾勒出她的轮廓, 她睨着她的背影,红裙吊带散落在肩头, 发丝长长垂在耳后,那是属于另一种诱惑。

    宋泠撑手起身,温声说:“我陪你。”

    沈昭素手拉起肩带,头也不回地起身离开,声音淡淡地飘散在房间里:“不用了。”

    沈昭走向浴室,抬手按下墙壁上的开关,光亮在一瞬间侵袭而至,刺得她简直睁不开眼睛。

    片刻适应过后,沈昭才努力抬眼,旁边就是宽大的半身镜,正好照出她此刻的模样。

    发丝凌乱,脸庞上寡淡无颜,衣裙松散挂在身上,露出胸口大片春光,上面斑驳迹迹,满是烈如红梅的吻痕……

    一切的一切,都昭示着,她所谓的尊严和底线,全都是一场笑话。

    淡淡收回视线,她光脚走过去,抬手拉起花洒水龙头,让水冲下来,闭上眼睛,从头至脚冲刷着,好叫她清清楚楚地明白,自己到底在做什么?

    宋泠一直等在门外,只听见里面不停传来水声哗哗,不知过了多久,最后那水声才渐渐停下。

    片刻之后,沈昭从里面出来,开门就看见门旁站着的人,她愣了下。

    宋泠喊她:“阿昭……”

    沈昭没有应她,光脚踩在地毯上朝更衣间走,宋泠跟在她身后,沈昭见状,忽然停下来,浑身疲惫无力地说:“宋泠,让我一个人静一静好吗?”

    宋泠停住脚,没有跟上去,静静看着那道落寞的背影,逐渐消失在她的视线里。

    她能感受到沈昭的挣扎,是她太过残忍,将她逼至这样两难的境地。

    她是固执的,却也是脆弱的。

    房间里没有开灯,天色越来越暗了,她们之间的关系,就如同这漆黑的昏暗,再也不见光明。

    沈昭换完衣服离开,宋泠披着披肩跟在她身后,沈昭没有回头,一句话没有说,径直下楼出门离开。

    “阿昭——”宋泠喊她。

    沈昭站在门口,手指扶上门把,听见她的声音有片刻的愣怔,半晌却没有再犹豫,开门直接迈脚离开。

    宋泠望着那道身影隐入黑夜之中,她不知道她要去哪里,也知道她不愿意和自己说话。

    践踏自尊,逼着她承认爱自己,也是另一种伤害。

    两个小时后,天空忽然一阵闷雷,雨滴三三两两落下来,渐渐刮起寒风。宋泠抬眼看天,见着似乎要下雨,随即连忙换了衣服开车出去。

    雨丝渐渐迷蒙,像在脸上蒙了一层纱雾,宋泠开着窗户,沿着出别墅的路口慢慢往前开车,视线一寸一寸寻找着,不放过任何一处地方。

    雨雾越下越大,浸湿了她的脸庞,宋泠心底涌出恐惧和心疼,鼻尖泛起酸涩。她不应该那样逼她的,这样的伤害,不会比当初的少。

    沿着路边一直找了一个多小时,也没有看见沈昭的身影,宋泠渐渐着急,她找过她很多回,每一次都焦急担忧,她明明早已就将她放在心里了,可却伤了她一次又一次,也伤了自己一次又一次。

    这世上没有后悔药,发生过的事情也无法再次重新选择,有时候,其实很无奈,她不知道到底怎么做才是对的,如果占有她是一件错误的事情,那么放手,她的阿昭是不是真的就会一定快乐……

    雨丝飘洒,寒天冻地,天变得越来越冷。

    终于,宋泠开车在不远处的路边看见了熟悉的身影,她埋头坐在那里,一袭黑衣,抱着双膝,那样孤单,又那样让人心疼。

    宋泠将车停在那里,她想靠近她,却又怕伤她更深。

    沈昭坐在路边,马路对面忽然有辆车停下来,池舟白坐在车里看见窗外熟悉的身影,整个人愣住,下意识就要下车过去。

    副驾驶上的盛之看见她的反应,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也看见了窗外路边的沈昭,她连忙呵斥住池舟白,皱眉说:“上回的事情刚平息下来,池舟白,你的前程还要不要了?!”

    池舟白没有犹豫,不顾盛之的阻止,直接开门下车,大步朝着对面的身影走过去。

    与此同时,宋泠开车门的手,在看见不远处的池舟白,生生顿住了。

    池舟白冒着雨走过去,在沈昭面前蹲下来,双手扶住她的肩膀,抬起她的头,焦急喊她:“昭昭——”

    沈昭听见声音,默默抬起头,望见那张熟悉的面容,她努力扯起一个微笑,喊她:“池舟白,我们回T国吧,好不好?”

    池舟白睨着她绝望的双眸,心在一瞬间被刺痛了。

    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明明早上在医院的时候,她还看见她们好好地在一起,可一转眼间,她又再次遍体鳞伤地出现了在自己眼前。

    爱与不爱,与她而言,是一件为难的事情。

    也许,她一辈子都不会快乐了。

    这一刻,池舟白的心里什么想法也没有,无关爱与不爱,她忽然见不得沈昭这样折磨自己,这一刻,她心疼这样的沈昭。

    伸手拽起她的手腕,没有任何犹豫,池舟白直接将人拉走。

    宋泠坐在车内,眼见着池舟白将人带走。

    她失魂落魄坐在那里,像是一瞬间失去了生命里所有的希望。

    池舟白将人拉上车,盛之见着车后座的两个人,无奈叹说:“冤家,我简直后悔将你签了回来。”

    池舟白坐在那里,沈昭浑身湿透地靠在她的怀里,她单手轻拥她的身体,下颌抵在她湿润的额头上,呢喃着道歉:“盛之,对不起,我没有办法让她一个人。”

    池舟白知道盛之已经迁就了她许多次,没有一家经纪公司会容许艺人这样无所忌惮,更何况是时光这样发展势头正猛的公司。

    没有人能一直长久不衰地火下去,艺人是高风险投资,大多不过就几年光景,池舟白知道,盛之对她已经够好了。

    盛之看着后视镜里的两人,最后还是没有说什么,叹了口气道:“算了,走吧,先回去。”

    宋泠还愣怔在原地,忽然寂静的车厢里,一道手机铃声忽然拉回了她的思绪。

    拿起手机,宋泠低头瞥见屏幕上的来电通话,显示是纪明舒的名字。

    “喂。”

    “老板。”

    “什么事?”宋泠问。

    “是嘉明那头,萧成业带着人过来闹事。”

    萧成业是嘉明的老总,之前宋氏收购了嘉明,可嘉明自从走了一个池舟白后,再加上接连爆出来萧成业与旗下女艺人的不堪绯闻之后,就开始一天不如一天,宋氏为避免损失以及不必要的印象,准备解散公司,清盘。

    合同流程早在一周前就已经处理完毕了,可这会萧成业居然还不死心,跑到宋氏闹事。

    宋泠此刻没有心思处理萧成业的事情,她只冷冷吐了两个字:“报警。”

    纪明舒轻垂眸,听见她的吩咐,恭声说是。

    在这些事情上,老板从来都是雷厉风行,不带一点犹豫。

    宋氏集团,纪明舒挂断电话,直接报了警,警察很快赶来,将人带走。

    萧成业恼羞成怒,最后是苏易菡过来解决,去警局交了赎金,才把人带出来。

    凌晨深夜,萧成业恨声骂道:“可真他妈无情啊!转脸就能做到这种份上!”

    天气降温,雨丝还在弥漫着,苏易菡捏着指尖的烟蒂,猛吸了一口,轻笑着说:“那是你他妈咎由自取。”

    明眼人谁看不出来,嘉明的落败哪里是宋氏的原因,明明全都是他自己造成的。池舟白固然是嘉明的支柱,可凭借当时池舟白给嘉明带来的利润,完全可以凭势再造一个顶流出来,甚至将池舟白的那批流量和粉丝留下来也不是不可能,当时旗下也有备了几个人选,可偏偏那时候接二连三爆出来一个个丑闻,就将这个方案彻底扼杀在了摇篮里。

    整整将近四年,宋氏已经够仁义养了嘉明四年,这一天,迟早都会到来。

    萧成业依旧不死心,恨着对苏易菡说:“池舟白不是回来了么,你跟着她几年,去把她给我叫回来!”

    苏易菡狠狠将烟蒂扔在地上,抬脚踩灭,眼中毫不掩饰地讥讽嘲笑道:“萧成业,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你觉得人池舟白,凭什么回来?!”

    当初池舟白出事的时候,嘉明的公关做的马虎,根本就没有打算要将人救回来,强行与人解约,还把一众天价违约金算在了池舟白的头上。

    别人落魄的时候,他踩了一脚,现在倒好,公司要倒闭了才想起别人来。

    事情不是这么做的。

    萧成业气恼:“那你说怎么办?!难不成就由宋氏一脚踢开,人财两空吗!”

    嘉明苏易菡也有不少的股份,她在这一行做了十几年,什么样起死回生的艺人都带过,唯一池舟白是她的失策。

    苏易菡微眯了眯眼,道:“我要你在嘉明百分之十的股份,只要你答应,我就能让它起死回生。”

    萧成业咬牙,嘉明的股份,当初被宋氏收购的时候就重新认领过,宋氏占百分之五十五的股份,所以也就拥有嘉明所有的决策权,剩下的四十五,三十在萧成业头上,剩下的十五就在苏易菡头上。

    现在苏易菡开口就是十个点,如果他答应,那以后在嘉明就没有他说话的份了。

    萧成业不甘心,“你趁火打劫是不是?!”

    苏易菡像是听见笑话一般,轻笑道:“萧成业,你现在没有资格和我谈条件,这些年来,你心里清楚,嘉明如果没有我,你以为你能撑到现在?一句话,同意的话,你还能落下二十的股份,如果不同意,那就等着法院做最后的清算吧。”

    比起申请破产,让出十个点的股份,还能有一线生机,萧成业尽管无能,这点还是能想通的,最后答应了苏易菡,咬牙道:“好。”

    萧成业问她:“你有什么办法?”

    雨丝雾蒙蒙地飘在脸上,苏易菡淡声说:“要起死回生,就必须要起死回生的新人和新的资方加入。”

    照嘉明现在的情况,要捧一个新人,还要成为公司的支柱,哪有那么容易。

    苏易菡看向萧成业,淡声地说:“时光正在筹备一个古装剧,你去争取一个角色,女二号女三号都没有问题。”

    萧成业皱眉,不解地问:“去时光?”

    这几年来,嘉明的衰败,其中就有时光娱乐的冲击,明着按着抢了嘉明多少资源,嘉明不景气,宋氏也更就不会花时间精力在放在这上面,毕竟对于宋氏,嘉明只是一个再微不足道的小公司,有没有它都没有什么差别。

    可现在,她居然让他主动去找时光,去找自己的死对头?

    苏易菡勾唇笑,说:“不错,眼下圈里的大部分资源都在时光,要想快速站稳脚跟,就必须和时光扯上关系,人我会亲自去找,至于角色,我不论你用什么方法,只管争取到一个主要角色即可,如果这么点事情办不成,那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萧成业望着苏易菡的神情,灯光忽明忽暗照在她的脸上,苏易菡是圈里知名的经纪人,她的能力圈里人人共知,他相信她有这个能力。

    “好。”萧成业答应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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