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在红楼同穆小侯爷动手的事闹得沸沸扬扬。
襄定侯夫人见自己的宝贝儿子被人抬进了候府,立时便厥了过去。
醒来后抱着穆庭风哭天抢地,当晚便捧着穆侯府的丹书铁券哭到了御前,却是半字不提是穆庭风先动的手。
老侯爷去得早,如今偌大侯府就剩他们孤儿寡母,太子那般仗势欺人,分明是要逼死她这寡妇!
圣上动了肝火,连夜召太子训诫。堂堂储君私自出宫,还同人在宫外大打出手惹得全城皆知,皇家颜面算是里外丢了个干净。
韩贵妃闻信也立时赶到了勤政殿,襄定侯夫人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她也抱着太子啜泣出声。穆小侯爷受了伤不假,太子难道就没伤吗,那嘴角分明还留着淤青呢。
毕竟是东宫太子,一朝储君,被一个混不吝的小侯爷打了脸,如何能不气?
襄定侯夫人哭着哭着没了声,细想之下骇得白了脸,一时也不敢再揪着太子的错处不放。
圣上被这两人哭得头疼,如今穆小侯爷已然重伤,圣上顾忌襄定侯府的颜面未再重责,罚了一年俸禄,又令太子禁足思过,便打发了人回去。
韩贵妃回宫后听闻圣上独自去了芷兰宫,气得砸了一整套的琉璃盏。赵隽被禁足宫中,更是神色郁郁。
小重山内,公子听人回话,并未避着商丽歌。
来人竟是芳雅琴行的掌柜。
芳雅琴行是澧都中数一数二的大琴行,许多世家贵女都喜在芳雅琴行定制乐器。
不想这琴行也是红楼产业,且是公子与宫中互通消息的枢纽。平日里多是书信往来,若遇大事,掌柜的也会借着订琴事宜亲来一趟。
勤政殿中的情状隔日便传到了公子耳中,待人走后,公子方问商丽歌的看法。
商丽歌想了想,道:“有些事,圣上能做,但太子不能。”
圣上恼怒太子,私自出宫与人动手是其一,效仿他入红楼则是其二。
虽然宫中出了一位兰嫔娘娘,圣上也甚为宠爱,但这并不代表圣上会喜欢看到太子也在红楼流连忘返,甚至学着他从红楼里带个人出来。
然这其二的缘由却不是能摆在明面上斥的,太子不能参透这点,已是吃了暗亏。
闻玉听了商丽歌答复,微微勾了勾唇角,也不说对是不对。
“还未谢过公子赐药。”商丽歌行礼。公子的药自是极好,不过一夜功夫红痕已褪,小指白皙如玉,嫩如青葱。
闻玉的目光落在上头,微微顿了顿。
“公子,我这次算不算是立功了?”
闻玉似笑非笑:“想邀赏?”
商丽歌点头。
闻玉倒未动怒,轻晒道:“说说吧,想要什么?”
商丽歌也摸不准闻玉如今对她信了几分,若说全然信任自是不可能,但若分毫不信,也不会叫她去做对付太子那般重要之事,且如今小重山内,对她也是毫不避忌。
既然她已不能全身而退,倒不如为自己多加些筹码,若是能借着公子的手顺利脱籍,那便是再好不过。
于是商丽歌大着胆子道:“我想成为行首大家。”
要想参加礼乐司的考核必得有人推荐,红楼主人公子闻玉,无疑是最好的人选。
闻玉倒真没想到她要的是这个,默了半晌才道:“你胃口倒大。”
“那公子觉得成吗?”
闻玉不言,只靠坐椅背,指尖点在扶手,清隽风流。
“我自知与行首大家仍有莫大差距,也并非要公子立时应下。”
商丽歌眸中坚定,诚恳道:“但若是我也能跻身红袖榜前十,公子可否允我这个机会?”
“前三。”
闻玉拿了一卷书册,淡淡道:“今年的年考,你若能进前三,我便考虑。”
商丽歌目中一亮,对着公子恭恭敬敬地福了一礼:“我定勤学苦练,不负公子慧眼识珠。”
闻玉轻笑,这话也不知是在恭维他,还是在拐着弯的夸她自己。
“此事另说。你这回确然立了功,该赏还是要赏,晚些拿了我的玉牌,自去账房支二十两银。”
这全然就是意外之喜了。
商丽歌笑开,声音清甜得像是掺了露水花蜜:“谢公子赏!”
闻玉应了一声,目色未抬,嘴角却是显了一点弧度。
商丽歌从账房里领回了二十两银,手札之上又能添一笔进账,一时心情甚好。经过后院时,却被拦住了去路。
“这不是丽歌妹妹么?”
听雨娉婷而立,手里的一方绢帕绕了又绕:“妹妹好本事,一边勾得穆小侯爷同太子大打出手,一边还能得公子青眼入住小重山。大家同为红楼姐妹,你可莫要藏私,凭的什么本领也教教我们姐妹俩呀。”
商丽歌本不欲同她们多嘴,然听雨听雪一左一右堵了她的去路,是非要找她的不痛快。
商丽歌微微扬眉,索性倚了廊柱道:“不知两位姐姐想学哪样?是勾得穆小侯爷那般,还是引得公子这种?”
“哦,穆小侯爷近日里怕是不会来了,那便是后者了。”
商丽歌目露难色:“这就不好办了,公子总说我这模样生得好,想来是最喜我这张脸。也是,我生得这般貌美,难怪公子魂牵梦萦,至于两位姐姐……”
商丽歌的目光在听雨、听雪脸上绕了绕,其意不言而喻。
其实她们二人生得也算中上之姿,各有千秋,但同商丽歌站在一处,五官便显得几分寡淡,无甚出挑。且她们眉眼间含戾生怨,再好的容色也要消减几分。
商丽歌叹了口气:“如此,我怕是帮不了两位姐姐了。”
二人的面色已不能用难看来形容,听雪拉住听雨,微微眯了眯眼:“你以为学着素湘的声音唱几首小曲,便能同她一样成为榜首了?”
“不过是东施效颦罢了。”
听雪讥道:“素湘不在,太子殿下才会听上两句,待她回来,还有你的事吗?”
听雪不知商丽歌唱曲是公子授意,只以为她是特意仿了素湘要引起太子注意。
素湘曾在江南住过一段时间,至今仍带着江南口音,商丽歌则是各个地方的小曲都会一些,若非如此,又怎能叫太子驻足。
倘若她只是一般的歌女,为名为利为出人头地,听听雪几次三番拿她与素湘作比,即便原本与素湘并无不睦,怕也会明里暗里地同素湘较劲。
只可惜,商丽歌并不在意这些。
且素湘既能接近太子,定然也是公子的人,这样想来,与她也算是同僚。
故而商丽歌笑吟吟地听了听雪说了一箩筐的话,到最后也只略略点头,应了声:“哦。”
听雪:……
听雪磨了磨牙:“你得意什么?公子召你入小重山不过是当丫鬟使,素湘才是公子放在心尖上的人。你入小重山难道没见过,公子收藏了一把琵琶么?”
见商丽歌神色微顿,听雪满意地勾唇:“公子素不爱听琵琶,唯独素湘的那把他一直留在身边,即便素湘多年未弹,那琵琶还得公子时时擦拭呢。”
商丽歌神色古怪地瞧了她一眼:“你说公子素不爱听琵琶?”
“自然,红楼中人尽皆知。”
商丽歌轻笑,媚眼如丝:“那是你不知道,公子只爱听我弹。”
听雪一脸“你莫不是疯了”的神情,商丽歌摇头:“听雪姐姐张口闭口都是素湘姑娘,莫不是嫉妒?”
“你胡说什么!”
“不是吗?”商丽歌眨了眨眼,“素湘是榜首,姐姐排名第几来着,第八还是第九……”
听雨忙道:“是第七!”
“哦。”商丽歌点头,“第七。”
听雪的面色红了又青,在红楼多年养出的涵养瞬时被抛到了九霄云外,言语愈发难听。
两人身后的窗子在这时被“砰”地推开,一位粉面桃腮的美人立在后头,面上那双丹凤眼生的极为出挑,朱唇一掀便斥道:“吵什么?”
听雪立时便噤了声,讷讷转头唤了句:“殷姑娘。”
与方才张牙舞爪的模样判若两人。
商丽歌有些意外,那位姑娘她倒也见过,只不过平日里并无交集。若说素湘是红袖榜上的万年榜首,那她便是榜上雷打不动的行二——殷千千。
“素湘回不回来同你们有什么干系,需要你们一次次抬她的脸面?”
听雨听雪不敢抢白,殷千千凤目一挑:“怎么,杵这儿不走是还想我来送你们一送?”
二人忙道不敢,也顾不上商丽歌了,埋头便走。
然不等商丽歌开口致谢,那扇窗子便又“砰”的一声阖上。
商丽歌莞尔,提高了音量:“谢过殷姑娘。”
房中无人回应。
商丽歌回到小重山时,公子仍在小书房:“你倒是去得久。”
商丽歌瞧了一眼里头的小纱橱,觉得还是该问上一问,然将将开口,便听公子道:“这琵琶并非素湘的。”
商丽歌微微一愣:“公子已然知道了?”
闻玉不置可否。
也是,商丽歌暗忖,毕竟红楼中还藏了高手,她说了什么做了什么,公子知道一点都不奇怪。
“不是就好,我还想若是素湘姑娘的东西,我弹便不太妥当。”
知道这点,商丽歌便不再细问。那琵琶的来历,公子若是不说,她也不会过问。
商丽歌放下心,蓦然又想到什么,神色顿时一滞。
“公子既知我们提了琵琶,可还……知道了旁的?”
“旁的,你指的什么?”
闻玉望来,似有星辰落入那双眸中,闪出几分戏谑:“是说你生得貌美,还是说我魂牵梦萦?”
商丽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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