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煦从床上爬起来, 感觉自己整个人像被泡在了酸菜坛子里。

    戚鹤眠嘴上「小表弟,小表弟」喊得亲热,实际上可不是个会照顾人的主儿, 他把他拎回公寓,就不管他了。应煦被他塞进客房, 丢在床上,迷迷瞪瞪喊了几句要打游戏, 挣一百万, 就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一觉醒来, 好极了,钱没挣着,快变成老坛酸菜了。

    应煦都不敢细嗅自己身上的味道,顶着个胀痛的脑袋撩开被子就往浴室冲,迅速洗了个澡, 洗去浑身的酒臭味。他没有换洗的衣服,从客房的衣柜里拉了一件睡袍穿上, 出去找戚鹤眠要衣服。

    戚鹤眠也没想着给他准备换洗的衣服, 听他那么一说,便带他去了自己的房间,拉开衣柜:“哝,你自己选吧, 喜欢哪件就穿走。”

    这话说得倒是挺大方,应煦想起他那么不靠谱,也不跟他客气,挑了件还算喜欢的衣服换上, 便说:“我去上学了。”

    他穿着戚鹤眠的衬衣, 柔软的丝质面料, 浅浅的金色,仿佛流淌着阳光,很高调的颜色。应煦不常这么穿,但这已经是他在戚鹤眠的衣柜里能找到的最日常的款式了。衣服有点大,肩膀那里溜下去,腰际也松垮垮散开,又被扎进裤腰里,用一根皮带扣住,倒有种禁欲的美感。

    “好看,很适合你。”

    戚鹤眠斜靠在门口,用欣赏的目光看他,啧啧称叹:“不愧是我戚鹤眠的表弟,这么穿就很完美。你要是喜欢,回头找我的服装设计师,让他给你设计几身。”

    应煦瞥他一眼:“那就不必了。”

    严重怀疑戚鹤眠又在开空头支票。

    他昨晚本不就是这样?把他骗来,就置之不理。

    外快没挣到,应煦不开心。

    戚鹤眠却浑然不觉,在他脑袋上一拍:“走,送你去学校。”

    于是当天,应煦的同学们赫然发现,他又换了一辆车来上学,车上的男人也换了。但也不是没有相似之处:车都是豪车,男人也都是年轻帅男人。有人认出昨天就是戚鹤眠把应煦带走了,便如一石激起千层浪,众人都议论开了。

    应煦处在议论的中心,却神色淡淡,提不起什么精神。

    一是醉了一夜,脑袋还晕。

    二是错过了一百万,还在郁闷。

    有好事的人问他打听:“应煦,今天送你的那位……是你的谁?”拖长的语调里,难免带上些许暧昧。

    应煦实话实说:“是我表哥。”

    “哦-表哥啊。”

    八卦的眼神将他上下打量,显然是不信的。

    应煦不予解释。

    那就是表哥,不然还能是什么?

    很快便过去了一上午,又到了饭点,谌致远约应煦吃午饭。

    应煦正要答应,接到了迟晏的电话。

    “迟先生!”

    他顿时抛开所有烦恼,像只欢快的小鸟。

    迟晏的声音温柔,从听筒传来:“小煦,中午好。你现在在学校么?”

    “嗯!”

    明明迟晏看不见,应煦却还是扬起了大大的笑容。

    “那去一下学校西门吧。”

    “怎么了?”应煦疑惑。

    迟晏似乎短促地笑了一声,然后说:“我给你准备了惊喜。”

    “惊喜?”

    应煦眼前一亮,赶在迟晏之前,抢先说话:“让我猜猜,是护腕么?”

    前天他才跟他说起,他打篮球赛缺个护腕,他就给他买来了?

    应煦心里甜得直冒泡泡,谌致远却被他的神态,他的语言腻得牙疼。他一分钟都不能多呆了,忙冲应煦挥挥手,又指了指另一个方向,示意自己要去东门,就不跟他一路了。

    好家伙,应煦根本顾不上他,匆匆点头,便往西门去了。

    谌致远:“……”

    嘿,真是重色轻友!

    被迟晏否了这个答案,应煦又继续猜。

    他猜了一个,又猜一个。

    迟晏耐心回答他,告诉他不对,猜错了。

    他也不恼,继续猜。

    这样,可以延长通话的时间,多听听迟先生的声音。

    蔷薇花爬上了校园的篱墙,开得如火如荼。应煦从旁经过,那花影便在微风中颤抖,投在他微扬的嘴角。恋爱的心思总是奇怪又微妙,应煦真没想过自己恋爱以后会变成一块粘糕,恨不得粘在迟先生的身上。

    快到西门了。

    应煦一直没猜对,语气里不免带上点情绪:“我真猜不到,你让谁给我送东西呢,李助理么?算了,我不猜了,我还是直接拆件来得快一点。”

    迟晏便叹息:“真没办法,给你一点提示。”

    “他穿了黑色的西装,打着蓝色条纹领带……”

    应煦听得皱起眉头,感觉他说了跟没说似的。

    只听迟晏给出关键信息:“他坐着轮椅,在西门的零食店门口等你。”

    不等迟晏把话说完,应煦的心脏便不安分地跳动起来,一下一下,鼓噪着,压过周围的所有喧嚣。世界变得安静了,所有缤纷的色彩都褪色。应煦感觉自己加快了脚步,一步一步,他跑向学校西门门口的零食店。

    跑过花店的时候,花香味顺着夏天的风,被送到他的鼻尖。

    想见他。想见他。好想见他。

    应煦听见自己的心跳在欢唱。

    终于,他跑到了零食店前。

    只见迟晏的腿上放着个零食袋子,等在那里。

    “小煦。”

    他眉眼一弯,笑了起来。

    应煦猛扑过去,蹲下,将他抱住:“迟先生!我好想你!”

    迟晏也抱住他,声音温柔:“这是我今天听的,最好听的一句话。”

    来往的路人投来打量的目光,应煦全然没留意。他只顾着抱紧爱人,像抱着一个随时会醒的梦。其实,他昨晚就梦见了迟晏。他们拥抱,他们亲吻,但他变成了一个个光点,消失在他怀里。

    还好。

    这次不是梦。

    迟先生是有温度的,有心跳的。

    真好。

    迟晏把刚买的大白兔奶糖递给他:“你原先不是说喜欢吃这个?”

    应煦接过袋子,不客气地撕开,取了一颗剥开糖纸,塞嘴里嚼着:“嗯,喜欢这个,好甜,有股奶香味。”但就算不吃大白兔奶糖,他现在心里也甜得很。

    “你怎么今天就回来了?”

    不是说要去五天么?

    迟晏看着他,眼含深意:“不是你让我回来的?”

    应煦嚼糖的动作顿了顿,表情呆了呆,然后像个犯了错的孩子低下了头。

    “我也不是非要你回来,我只是……”

    迟晏便笑了,去拉他的手:“怎么像做错了事一样,想我怎么会是错事?我喜欢你表达自己的想法。”小朋友胆子倒是大得很,敢跟戚鹤眠去玩滑翔伞,又去酒吧喝酒,把那些话一股脑倒给他的时候,很难说不存着点别样的心思。

    果然,他猜准了。

    这家伙真是吃透了他。

    想到这里,迟晏抓着应煦的手慢慢收紧,眼眸也转暗。

    “去车上,嗯?”

    他的声音温柔,带着点征询的意味,随即给出建议:“剩下的糖,可以慢、慢、吃。”

    慢、慢、吃。

    被拉长的三个字,似乎藏着点缱绻的意味。

    应煦察觉到了危险,手指弹了弹,但没等他收回,便被迟晏捉住。

    “走吧,小煦。”

    迟晏坐在轮椅上,不方便继续捉着他的手,便任由他的手指滑出去。指腹与指腹轻轻摩擦,有些粗糙的触感,让应煦莫名心痒。心跳又变得不乖顺了,他用舌尖顶了顶嘴里的大白兔奶糖,感觉自己现在真是古怪得厉害。

    上了车,应煦正打算把装糖的袋子放好,就被倾身过来的男人按住了手腕。

    “迟先生,唔……”

    吻,落在他的唇上。

    迟晏找准了他的嘴唇,无比怜爱又无比热切地索取他。

    应煦忍不住抓紧了十指,手里的零食袋子被抓得咔咔直响。但在此刻,这点坏气氛的响声已经不再重要。应煦的全副身心都用来感受迟晏了。迟晏吻得好深,吻得好认真,他能感觉到,他在爱他。

    “迟,呼,迟先生……”

    被放开的时候,应煦气都要喘不匀了。

    他靠在迟晏的身上,像一朵被滋养得愈发艳丽的蔷薇花。

    迟晏揽着他,感受这一刻传递到内心的满足。

    “大白兔奶糖确实很好吃啊。”

    应煦:!!

    应煦的脸顿时爆红了。

    好不容易腻歪完了,应煦问迟晏:“你提前回来没事么?”

    他是存了点小心思,希望迟先生赶紧回来,但是迟先生真的回来了,他又怕他的任性耽误了迟先生的正事。谈恋爱应该是双方共同进步,他怎么能拉迟先生后腿呢?

    迟晏听他这样煞有介事地说,好像个经过认证的恋爱专家。

    不由好笑:“谈恋爱哪有那么多条条框框?无非是彼此都觉得需要,相处得很舒服,这就够了。”

    他的恋人啊,有时候精明,有时候迷糊。

    谈恋爱的时候还要带本政治书?

    应煦听他这么说,也觉得有道理,点了点头。

    于是半路上,李政清被迟晏派了下去,给他们买来冰糕。

    “夏天来了,你不是说想吃冰糕?我陪你吃?”

    那一刻,应煦觉得格外满足。

    他承认,他就是小市民心态,只要和喜欢的人做喜欢的事,他就觉得美滋滋的。

    然后……

    “抱歉,小煦,弄到你衣服上了。”

    一只大手伸来,拿一张纸巾,给他擦拭衣服上的奶油。

    奶油越擦晕得越开,很快糊成一团。

    应煦忙说:“没事没事,迟先生,不用擦了!”

    迟晏终于停手,却依旧惭愧不已:“是我的错,这样黏糊糊的,你肯定觉得不自在。”

    “还好吧……”

    然而迟晏不等他说完,便吩咐了下去:“去金耀商城。”

    那是附近最繁华的商业街。

    “去干什么?”应煦还沉浸在被迟先生碰到腰的不自然中。

    只听迟晏答道:“买新衣服。”

    他看应煦身上那件属于戚鹤眠的衣服,真是很不顺眼呐。

    作者有话说:

    迟晏:嗯?只顾着吃醋去了,原来刚刚碰到了小煦的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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