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算日子, 婚期越发逼近,盛黎娇好不容易把这事记起来,怎么也忘不掉了。
尤其是田间的农事都可暂时搁置,她没事做, 只剩下紧张。
一会儿担心拜堂时举止不佳, 一会儿担心旁人会笑话, 再不然——
“夫君, 我们的婚事真能如期举行嘛,会不会遇上什么大事,不得不耽搁了……”
“……你若是闲来无事,不如出去玩玩,陈大娘他们是不是又开始做绣活儿了,你不想去看看吗?”
盛黎娇摇着头, 一点都不想。
最讨厌的是,洛长青明明什么都知道,偏不肯跟她说, 就连去镇上也不肯捎着她。
直到距离婚期仅剩三天的时候, 男人忽然道:“娇娇, 我送你回家可好?”
盛黎娇懵了。
“未婚夫妻婚前七日都不可相见的,我舍不得你,便一直拖到今日,前两天我去镇上, 岳母已经很不满了。”洛长青倒不怕岳父岳母不虞,但既然已经打算补办婚礼,就不想再留遗憾。
“那也……不着急吧。”盛黎娇语气有两分不确定, “反正我们是已婚了。”
“去吧,等明天婚服也该送去了, 希望你会喜欢。”
盛黎娇再说不出拒绝的话,明明眼睛里还装着洛长青的倒影,但心思早就飘远了。
男人伸手掐住她的脸颊,盛黎娇神思仍飘着:“婚服……好看吗?”
“……”洛长青气极反笑,怒道,“甚丑!”
盛黎娇捂住耳朵不肯听,之前还不愿意走来着,现在却央着洛长青快点。
洛长青拿她没办法,而且本来就要把人送走的,左右看了看有没有要带的,便锁了院门,牵上驴子,把小妻子送回娘家。
盛夫人早早就准备着女儿的婚事了,如今盛家府上皆是红绸,一进院子就能看见几十抬嫁妆。
万事皆备,只差……新娘子回家了。
盛夫人听下人说三小姐回来了,还以为是挺听岔了,直到盛黎娇跑进院儿里,直扑进她怀里。
盛夫人心里欢喜,面上还要维持着两分威严,口不对心地说:“已在夫家乐不思蜀了,还记着要回来呀?”
“嘻嘻嘻,女儿这不是想念母亲了嘛!”盛黎娇这话说得一点都不脸红,晃晃母亲的手,仍是一副小女儿作态。
她会哄人,又会说好话,很快就哄得盛夫人什么气也没了。
看她们相处挺好,洛长青适时提出告辞:“我便先回去了。”
“好,路上小心。”想起这一个多月,两家的婚事全是姑爷在忙碌,盛夫人对洛长青满意得不是一点半点。
盛黎娇也点头,不过凑到洛长青身边,贴着他的耳朵,小声说:“夫君你可要快点来接我哦。”
那点离别的愁思尽被这句话打散了。
“好,很快就来。”洛长青心头熨贴,强忍着心底的澎湃,这才没在岳母面前失态。
等洛长青走了,盛夫人要带盛黎娇去看看给她备下的嫁妆。
“都是自你出生就开始备着的了,终于到了派上用场的这天。”盛夫人很是感慨。
一年前那场荒唐的替嫁后,盛夫人本以为再没有机会送小女儿出嫁,珍藏多年的宝贝也只能在仓库里落灰,她甚至想着,以后把这些东西都换成钱,补贴给小两口。
谁知时来运转,婚礼也能补办。
盛家对这场婚礼看得极重,盛老爷已经在往回赶,路上出了点小麻烦,这才耽搁了两天,但最晚后天也能回来,家里有盛夫人操持着,不论请帖还是宴席,均准备得差不多了。
就像现在,两人去前院看嫁妆,遇见府上的下人,都会得一句:“贺三小姐新婚!”
一路绕过花园小筑,府上的景象全然不一样了,触目所及,大红的绢花挂在廊沿上,偶尔路过的是女也都换上了新衣裳,腰间别着一朵红花。
“你是咱家最小的姑娘,没想到菡儿出嫁比你还晚,也不知那丫头可有看上的人家。”
正说着呢,右斜廊那边出现几个人影,再一看,可不就是刚下学回来的盛黎菡。
对于这个原书的女主,原身的死对头,盛黎娇怎么也做不到心如止水,许久未见,再见面竟有几分陌生了,盛黎菡身上更添几分清冷,便是最近没有任何矛盾,她也不想凑过去亲近。
盛黎菡也看见了她们,稍微一顿,便快步过来:“母亲,三妹妹。”
“下学回来了。”盛夫人今天高兴,面容都和蔼了几分,“快去歇会儿吧,晚些不是还要去学堂。”
“是。”盛黎菡说,扭头对盛黎娇稍稍颔首,示意了一下,很快就走了。
一点小插曲,等人走远了,盛黎娇就不想了。
当下,她显然还是对自己的嫁妆更感兴趣。
并非多想要那些东西,只是想看个新鲜,何况这也是母亲的一片心意。
很快,盛黎娇就被盛夫人的心意惊到了。
盛家共出了九十六抬箱奁,比不上京中的官宦人家,但在普通富商里面,足称得上前几了。
箱奁里除了盛黎娇常穿的衣裳,还有她喜欢的各色用具,胭脂水粉也备了许多,粗略一看,三五年内是用不完了。
除了这些便宜物件外,还有几箱是盛夫人亲手缝制的棉被,春夏秋冬皆备,柔软的绸缎面,绝不会划伤小女儿娇嫩的肌肤。
再剩下的,米粮酒肉面,金钗凤簪珍珠坠,乃至数不清的古董珍玩、绢绸丝缎,以及两大箱房契田契,一箱珍藏了十八年的女儿红。
最末,剩下的箱奁里就塞满了银子,白花花的雪花银,一开箱,亮煞人眼。
盛黎娇只料到母亲给的嫁妆不会少,但万万想不到,会多到这种程度。
盛夫人在后面,轻叹一声:“这回,便真是旁人家的了。”
盛黎娇的眼眶一下子红了。
婚礼的喜悦淡了许多,她抽了抽鼻子,面上重新扬起笑脸。
盛黎娇哒哒哒跑到盛夫人跟前,一撇嘴:“才不是呢,我永远都是母亲家的。”
“哈哈哈。”盛夫人被她逗笑了,刚升腾起的伤感悄悄落下去,她不禁打趣,“可算了吧,我还不知道你,有了夫君,爹娘全忘了。”
盛黎娇心虚不已,偏要嘴硬,说什么都是“才没有”。
母女两个笑闹了一会儿,就到了吃午膳的时候了,餐桌上都是盛黎娇喜欢的菜色,吃完饭盛夫人要去休息一会儿,就让盛黎娇也回房。
小桃已经在房里等着她,一边伺候小姐妆法,一边问:“小姐,奴婢这回可能跟您去姑爷家了?”
这是她第二回问了。
上一次被盛黎娇搪塞过去,这回既是明媒正娶,想来姑爷是很宠小姐的,只是带一二陪嫁丫鬟,也不知能不能应允。
“唔——”盛黎娇语塞,“或许还要再等等,家里房间有限,还不知道能不能腾出一间房子来。”
“不是说姑爷家才盖了新房吗?”
“是盖了新房来着……不过被我拿来种东西了,不太好收拾。”盛黎娇想了想,坦白道,“小桃,你知道我现在不是很需要人伺候了,夫君家在乡下,我们两个生活就很好。”
她尽量说得委婉,但拒绝之意仍旧明显。
小桃不说话了,好半天才低低应了一声:“奴婢晓得了。”
因着这回事,盛黎娇稍有愧疚,思索半晌,终于还是从自己的妆奁里拿了一枚金镯子,不由分说地塞给小桃:“不许拒绝,你拿着。”
“不管是换钱还是自己带着都好,我晚会儿就去跟母亲说,你先去母亲院里伺候着,往后我要是需要人了,肯定先把你叫过去。”
真也好假也罢,总归是得了小姐的承诺,小桃面上染了喜色。
头一天就是在家里歇着,盛夫人说了,等明天要带盛黎娇去街上看看,装嫁妆的箱奁还空着两个,是专门等盛黎娇回来采买她自己喜欢的。
然而真到了第二天,两人的出行计划被迫中断。
辽阳镇上,盛府门前。
几百抬装着聘礼的大红箱奁鱼贯而入,眉慈目善的媒婆把着盛夫人的手,附耳说了什么,两人皆露出笑脸。
唱礼的是恒悦酒楼的掌柜,而前来主持纳征的,则是一个稍稍上了年纪的男人。
按照大奉的习俗,作为婚礼的主角,不管是盛黎娇还是洛长青都不宜在今日露面,只有盛夫人自己,见了这一场声势浩大的纳征。
便是她早有预料,仍是被洛长青的大手笔震惊到了。
送来的嫁妆中除了寻常人家都会备着的东西,还有数不尽的珍奇异宝,不论南洋北疆,甚至还有些只在传说中存在的东西,如今也都入了盛家。
掌柜唱礼足足唱了一上午,而这还不是完,仅是因为他嗓子哑了,不得不换下一个人。
夜幕降临,长长的礼卷终于接近尾端。
盛夫人已然麻木,即便是听见了上百家京中铺面田产,也能维持面色冷静。
主持的中年男人前来攀谈,才知他是洛长青叔父,虽许多年不曾联系了,但子侄的长辈都不在了,遇上娶妻大事,来信请他出面,叔父不忍拒绝,方才前来。
这一整天,便在数不尽的聘礼中度过。
转过天来,洛长青找人做的嫁衣也送来府上,正红的嫁衣穿在身上,盛黎娇的容貌丝毫没有被压住,眼尾勾了一尾红,更显几分精致妖娆。
嫁衣的尺寸正合身,上面是极为精致的刺绣,袖边上金线勾勒。
盛夫人见过太多好料子,但摸到嫁衣,仍是被那柔软到不可思议的触觉惊到了,再看小女儿的笑颜,不舍中添了许多释然。
洛家的聘礼盛夫人一样没要,都成了小女儿的添妆,直叫九十六抬嫁妆翻了几倍。
盛老爷在大婚前一日赶了回来,总算没错过小女儿出嫁的重要日子。
三天时间一晃而过,四月初一,宜嫁娶。
凤冠霞披,红妆十里。
八抬大轿,明媒正娶。
盛家三小姐出嫁,夫家大摆流水席,在恒悦酒楼包场三日,凡言祝福者,皆可入内畅饮。
还有那随行的花鼓唢呐,能绕满一条街的嫁妆,无一不让镇上的人大开眼界。
听说三小姐的夫家乃乡下小农,有人感慨鲜花插在牛粪上,又有人说——
“可得了吧,你只看见三小姐嫁妆繁多,怎么不说前日夫家纳征,光礼单就唱了足足十个时辰,金银珠宝,绫罗绸缎,怕不是比盛家还要富有!”
“这怎么可能,我怎么就没听说,有哪个乡下农户这样有钱?”
“你问我,我又问谁去?嗨呀你管那么多干嘛,又跟你没关系,要我说,咱们就赶紧去说两句祝福的话,去酒楼吃酒去喽!”
镇上已经好多年没出过这般大操大办多婚事了,百姓们说道一二后,为了那口免费的饭菜,吉祥话不住地从嘴里说出去,不管真心假意,尽是祝福。
迎亲的队伍很长,面容俊朗的新郎骑在高头大马上,脸上没太多表情,但细看过去,就能发现他眼中藏不住的欢喜。
进了村子,花轿就不好前进了,洛长青走到花轿前,亲自把小妻子背下来。
迎着满村村民的挪揄,洛长青笑了笑,只收紧了手臂,让背上的小娇妻更稳当些。
家里的布景焕然一新,门前门内都贴了喜字,堂厅里点了喜烛,来观礼的都是熟人,铺子里的人也都来了。
“新郎新娘——”
“一拜天地——”
三拜之后,礼成。
新婚夫妇去了新房,盛黎娇心口扑通扑通直跳,一直到坐下,紧张的心情不仅没缓解,反而更甚。
“我先出去接待宾客,娇娇,等我回来。”
他没有说让盛黎娇自便,他想亲手掀开盖头,第一眼瞧见他的夫人。
等听见盖头下传出答应声,洛长青微微一笑:“我很快回来。”
他的话并非信口,得益于他在村子里积年累月形成的印象,人人都知,洛大郎性子清冷,便是有人劝酒,饮两口意思到了就好了。
洛家门前摆了二十几桌席面,村里所有人都能来,还有镇上相识的那些,都收到了喜帖。
洛长青敬了一圈酒,便找借口告退了。
大家都能理解他心焦,打趣两句,却也没再阻拦。
近黄昏时,洛长青重新走进婚房,他关上了门,才发现手心已经全都是汗了。
他握起床边的喜秤,几步走到盛黎娇身前,开口声音微哑:“娇娇……”
盖头被掀开,露出那张娇媚的小脸。
洛长青眸色一暗,抬手就要去碰盛黎娇的侧颊,谁知对方躲了一下,小声说:“合卺酒。”
洛长青只能停下动作,转身拿来桌上早早备好的酒展。
合卺酒饮下,盛黎娇脸上的胭脂更艳了几分。
身后的喜被下铺满了花生莲子,被压倒时,盛黎娇不觉皱了皱眉。
但很快,她就没有心思想这些了。
作者有话要说:
呜呜呜终于写到大婚啦!
娇娇狂喜.jpg
后面就只剩下文案的最后一个片段惹,搓搓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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