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西瓜是一同下种的, 采摘的时间也一样。
盛黎娇得了信儿,当场就要去大棚看看,一进大棚少不了热浪扑面而来,但很快, 满地的碧绿让人心旷神怡。
西瓜藤已经遍布整片土地, 西瓜躺在上面, 花纹清晰。
“就边上那个, 切开我看看。”盛黎娇招呼着,很快就有人把她指的那个瓜摘下来,大棚边上有现成的菜板和菜刀,一刀下去,伴随着清脆的咔喳声,红润的汁水一同溢出来。
分瓜的是在地里帮忙的长工, 姓赵,是亲兄弟,姑且称赵大和赵二。
两人把西瓜切成一张宽的大块, 给棚里的每个人都分了一块, 唯独没给自己。
盛黎娇着急吃, 但也没忘了估计旁人,咬一口西瓜,赶紧说:“你们也吃,尝尝今年的瓜如何。”
两人推辞了一二, 实在挡不住甜西瓜的诱惑,道了声谢,也一人拿起一块。
今年种出来的西瓜要比去年更大一点, 果肉尝起来依旧清甜,汁水却更丰盈了一些。
大卫他们还是头一回吃到, 大棚里种出来的瓜可比他们家乡的好吃多了,当即赞不绝口。
盛黎娇把西瓜啃了小半,就不再继续了,反手塞给洛长青,转身就去其他几个大棚查看。
前面七个大棚的西瓜大同小异,最多也就是大小有细微的差别,盛黎娇挑选着上手敲了敲,皆是清脆的声响,换言之,都是好瓜!
到了最后一个大棚,这边的西瓜就有些不一样了,或是个头更小的,或是颜色花纹更浅的,当然也有通体墨绿,二三十斤一个瓜。
这些都是大卫带来的新品种。
盛黎娇一样挑了一个,大手一挥:“继续切!”
先切最大的墨绿色瓜,盛黎娇探头一看:“哇,竟是沙瓤瓜!”
家里种植面积最大的都是普通西瓜,盛黎娇偏爱甜脆的,对沙瓤没有过多偏爱,但在她的记忆里,喜欢沙瓤的人不在少数。
继续切瓜,个头最小那个果肉颜色泛着点粉,可一尝,比其他品种都甜。
“好家伙,它就叫小甜瓜了。”盛黎娇搓了搓手,强忍着心头的激动。
最后一个瓜是她自己切的,切开前,她先碎碎念了一番,然后闭上眼,一刀按下去。
好半天,她才悄悄睁开眼睛,然后瞬间瞪圆了:“这这这——”
如她所愿,正是黄瓤西瓜。
“这是许愿精灵显灵了吧……”盛黎娇吞了吞口水,拍了拍脸蛋,一回身,一蹦蹦到洛长青身上,把脑袋埋在男人肩头,呜嚷呜嚷说了好久。
洛长青仔细听了听,小妻子说的是——
“呜呜呜赚大发了!”
他哑然失笑。
确定了大棚西瓜的品种后,盛黎娇显然对棚里的瓜上新许多。
从这天开始,一直到采摘,几乎每天都要去看看,等到了六月中,大棚西瓜全面成熟,家里所有的劳动力都出马,一边采摘一边往铺子里运。
今年大棚的产量更胜一筹,去年一亩大棚产量大约六千斤,今年七亩地的产量足有五万斤,最后一个大棚的产量不算,因为后面还要用来留籽。
这么多西瓜,只家里是肯定存不下了,幸好镇上还有庄园宅院,里面全有地窖,把西瓜运过去,保存三五个月不成问题。
盛黎娇还记着去年应允好多人要送西瓜,感谢几个婶子帮忙做棉被,她一直记着,今年西瓜刚下来,就跟夫君一起,依次把西瓜送了。
苏婶自年后就出去了,这大半年都没有回过家。
原本盛黎娇还想着找她干活抵债,如今也只能不了了之。
把村子里的人情还完了,剩下的西瓜全都是卖钱的。
西瓜坊的招牌西瓜上市了!
消息一出,小半个镇上的人都涌来,高老爷慢了一步,等到西瓜坊的时候,排队的人已经排到了街尾,至于说插队,那是想都不要想。
“劳驾让让……”
“你们要去哪儿?”前面的人问了一句。
“我们是到西瓜坊去的。”
话音刚落,只见刚让路的人瞬间站回原来的位置,眼不是眼鼻不是鼻的,“买西瓜?买西瓜就排队!铺子里的位子都满了,现在只能排队外带。”
高老爷被人训了一顿,老脸一红。
为了维持脸面,他转头就训斥儿子:“还不都是你!磨磨唧唧磨磨唧唧,耽误了你老子买瓜!”
高老爷也没有特权,只能在最后面排队,正好前面有买完的,一人抱着俩瓜,高老爷看得眼热,把人拦下打听:“铺子里还有多少瓜呀?”
却听那人高兴道:“今年西瓜不限量,一百五十文一个,要多少有多少!”
旁边的人补充:“还有什么沙瓤西瓜、黄瓤西瓜,都是没见过的,就是贵了些,最便宜的都要三百文。”那人嫌贵,就没买,提起来略有遗憾。
高老爷明显不差这个钱,一听西瓜随意买,顿时高兴了。
一转头,又跟儿子说:“听见没有?快回府喊人来,再叫两辆车,今年要多多得买,我得送礼用!”
高公子没计较老爷前后态度差异,应了一声,赶紧回家叫人。
前面的人买完,后面的人顶上去,高老爷距离西瓜坊越来越近,但队伍却不见短,不停有新人来排队。
高老爷原本害怕问到的人说谎,真轮到他了,才发现铺子老板也在。
盛黎娇热情招呼:“高老爷好久不见,今年西瓜产量大,不限量,还有小甜瓜,别看个头小,却是最甜的……”她把新出的三种瓜依次介绍了一遍。
毫无意外,高老爷全要卖,新西瓜各买五个,普通西瓜要三十五个。
整整五十个瓜,两辆车正好能拉回家。
西瓜生意火爆极了,几天热度不下,铺子里实在忙不过来,只能先把炸鸡停了,单买西瓜,而去年的鲜果切、西瓜冰沙等等也逐渐开始供应。
今年的西瓜多,如果仅供镇上买卖,能从六月份卖到九月,仍还能有不少剩余。
西瓜这东西又不禁放,盛黎娇跟洛长青商量了一下,打算挪出一部分,去隔壁镇县卖。
他们只管出瓜,贩卖的人是从恒悦酒楼调的,掌柜还说要亲自跟一趟,等确定生意成了,再回来。
随着西瓜一车车的往外运,数不尽的银子铜板进到家里。
可不是应了盛黎娇那句话:赚大发了!
西瓜生意还在继续,转眼到了七月底,又到收割水稻的时节了。
柳村的人不去自家水田干活,反倒都凑到洛家水田边上。
秋眉家的水田离得稍微远一点,围观的也少了一点,但陈大娘家却跟洛家紧挨着,人们见洛家田边的位置都占满了,去陈大娘家也一样。
来看什么?
自是看稻田养鱼的成果。
大家对稻田里的鱼已经没什么好奇心了,大家又不瞎,里面的鱼有多多有多大,是个人都能晓得。
大家就是想看看,这种法子种出来的水稻,到底能不能增产。
盛黎娇理解众人的好奇心,没有驱逐,反而把洛长青叫来,附耳说了几句。
洛长青听完,忍不住轻笑一声,反问道:“当真?”
“当然诶,现成的劳力,干嘛不用。”盛黎娇不怀好意地捂住嘴。
既如此,洛长青就依她的说法去做,他走到水田尽头,清了清嗓子,然后扬声道:“今日我家收割水稻,有幸请各位乡亲前来观看,我们也知晓各位心存好奇,正巧,我们也是。”
“为了早点把水稻割完,敢问有哪位愿意帮帮忙。”洛长青一顿,“当然也不是白白帮忙,等晚上做完活儿,帮忙的都能在水田捉一尾鱼回去,当感谢了。”
村里雇人收水稻,一天最多五文钱,而一条鱼,再便宜也要十几文,怎么都是赚的。
此话一出,田边的人纷纷响应,全说要帮忙。
人实在太多了,要是都下田,估计转身都要成问题。
最后洛长青挑了十个正壮年的汉子,算上他一共是十一个人,五亩地的水稻,大家加把劲儿,两天就能全收完。
按照约定,每天晚上临走,帮忙的都能捞一条鱼回去。
洛家水田里的鱼又大又肥,得到免费活鱼的,无不笑逐言开。
两天后,水田里的稻子全部收割完毕,所有人都想看产量,就直接把稻秆搬去晒谷场。
因为着急,自然有人主动帮忙打谷称重,一看石秤——
“好家伙!”所有人都炸了。
柳村稻田产量普遍在一亩地四百斤左右,但洛家的水田种出来的,一亩地足足九百斤稻谷,这可是翻了一倍不止。
正议论着,陈家和陆家的水稻也都收完了。
几番称量,陈家的亩产量有八百斤,陆家的亩产量达到了九百四十斤,比洛家还高!
各家的水田不同,亩产量有差异也正常,但即便是陈家产量最少,也足以惊呆所有人了。
陈大叔还后悔着,不住懊悔当初退缩,白白失了挣大钱的机会。
而其他人一窝蜂涌到了盛黎娇跟前:“洛家媳妇儿,你家这稻田养鱼的法子,能不能教教大家伙儿呀!”
盛黎娇不知说了多少句“行”,再三保证明年带大家一起种水稻,方才把所有人送走。
好不容易没人了,她总算能趴到洛长青身上,长叹一声,之后就是止不住的笑。
水稻收完了,还有那么多鱼要捉。
捉鱼也是雇的人,问就是有钱,要躲懒!
捉鱼的小伙子一天二十文,工钱极多,但等把所有鱼都打捞起来,少说要有四百条,按照一条鱼十五文来算,二十文都工钱实在不算什么了。
何况水田里还有不少大鱼,价钱远不止十五文。
卖鱼的事没用盛黎娇操心,镇上收鱼的餐馆不少,还有恒悦酒楼认识不少隔壁镇的食肆,一通信儿,没用半个月,所有鱼都卖干净了。
又是一大笔钱入账。
今年地里的活翻了几倍,累是累了些,收获也是极多的。
而且可能是因为时常忙碌的缘故,两人只觉得今年过得格外快,一眨眼便是大半年过去了。
然而,乡间时而忙碌时而闲适的生活到了秋末,隐约有了些变化。
最明显的,就是镇上往来商贩少了许多。
辽阳镇在大奉的版图上偏东南,北不临京,西也不近边陲。
不过也时常能看见北边或者西边来的行商,偶尔还会有几个番邦人。
可已经有一两个月了,镇上的行商都是附近城镇的,只有一队西边的商人经过,却也是匆匆离开,根本没在镇上交易。
小镇消息闭塞,且县令未至,很多朝廷上的消息根本传不过来。
寻常百姓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只有那些大商贾察觉到一两分不对,可又问不出到底是哪里的问题。
这天,盛黎娇和洛长青来西瓜坊视察生意。
两人是避开集市的,但也不用着急忙慌地赶路,谁知即便是他们的驴车已经足够慢了,仍是没避过巷口突然窜进来的人。
“吁——”洛长青紧急拉缰绳,总算没让毛驴跟突然闯进来的人撞上。
抬头一看,却见那人衣帽怪异,并不是本地人,高鼻梁浅棕色眼睛,警惕地看着他们。
“是……番邦人?”盛黎娇下意识地这样以为。
谁知洛长青蓦地挡在她身前,目光死死地盯着对方,见对方没有过多动作,方才靠近盛黎娇:“乖,你先下车,往回走,去闹市上,我很快就去找你。”
“啊?”
“听话。”洛长青摇摇头,没有多做解释。
盛黎娇偏头去看,只见洛长青面容难得冷肃。
她被这幅样貌镇住了,想了想,终于还是点点头,转身往回走。
直到背后的脚步声完全听不见了,洛长青才开口:“你是西域来的商人?”开口已是一串听不懂的字符。
令人惊讶的是,对面那人面上出现了然,他沉默良久,方才点头。
洛长青牵着缰绳的手不自觉收紧两分,继续问:“你作何这样匆忙?”
此话一出,对面那人肉眼可见地重新戒备起来。
洛长青厉呵道:“快说!”
这条巷子是单行道,有洛长青在前面挡着,那人完全没办法继续往前,他犹豫许久,把手里的包裹冲着洛长青狠狠一扔,竟是转身就往反方向跑。
“站住!”一声轻呵,声音仿佛就在耳边响起,而洛长青的话音刚落,那人就扑通一声,被他从后面踹倒在地。
洛长青是踹在了他的膝弯上,剧痛之下,这人好久没办法站起来。
洛长青重新逼近:“快说,不然我就讲你送到最近的驻军营地。”
“等等——”一直沉默的人总算说话了,“我说!”
“大奉与西域十二部开战,正搜捕疆内西域商人,我生病没跟上商队,只能自己想办法离开。”
偏他又不会说大奉话,只要一开口,必然暴露。
洛长青心下一沉,不相信地问:“此话当真?”
“不敢有任何欺瞒。”那人想着赶紧离开,又问能不能走,洛长青在他身上上上下下摸了一遍,方才放人离开,望着对方远去的背影,沉思良久。
大奉与西域部落矛盾已久,能休战几年,已是洛长青在边陲驻扎数年的结果。
可是——
上回赫连来,不是说近两年不会开战吗?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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