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崔皇后拉拢人啦 ◇

    “墨公子日后可要常来宝翠宫,璇儿很喜欢墨公子。”叶贵人倚在美人榻上,看着墨遐,甚为和颜悦色,“听闻墨公子家中还有一个妹妹。本宫这还有好些陛下赏赐的料子。本宫如今穿不得这等鲜嫩的颜色,正好带回去给墨二小姐裁几身合适的衣裳。”

    墨遐想到墨思芸看到新裙子会流露出的高兴模样,自己也跟着绽出一个笑容:“多谢娘娘。”

    陆尘彰抿着唇,适时地开口打断:“娘娘应当知晓,如今四皇兄已是我们阵营的人。”

    提起四皇子,叶贵人唇角弧度稍平:“五皇子的意思本宫明白。罪魁祸首是崔皇后,本宫不会因为蓉嫔,坏了多年的隐忍筹谋。”

    陆尘彰似乎和叶贵人并没有什么话可谈。

    说完四皇子,便是一室沉默。

    墨遐看看叶贵人,又看看陆尘彰。就在他即将开口之际,陆尘彰突然道:“阿遐,我去更衣。你在这等我。”

    墨遐笑道:“好,殿下快些回来。”

    直到陆尘彰的身影消失在宝翠宫正殿,叶贵人才道:“墨公子与五殿下当真是心意相通。现下无人,墨公子有什么疑惑,尽管问吧。”

    墨遐道:“娘娘,墨遐想知道,您缘何帮助五殿下?”

    叶贵人用宽大的袖袍,掩住半边精致的妆容,笑得肩膀轻颤:“墨公子如此聪慧,怎么还会问出这样的问题呢?”

    墨遐当然知道。

    二皇子与母妃婉嫔是崔皇后的出头鸟,依附元华宫,才勉强在这宫中占有一席之地。

    三皇子的母妃陈妃背靠骠骑将军府,母族势力强大,自是看不上叶贵人杂役房出身。

    至于四皇子

    尽管是崔皇后指使,到底是蓉嫔害陆辰璇成了如今模样。叶贵人如此爱憎分明,心高气傲。怎么可能放下身段寻求四皇子的合作?

    墨遐垂着眼,不去看叶贵人:“娘娘,您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墨遐真正想问的,不是缘何帮助,而是如何帮助。

    他知道,叶贵人听得懂。

    叶贵人敛住笑容,盯着墨遐看了半响,才道:“墨遐,本宫真的喜欢你,所以奉劝你一句。有时候知道的太多,不是一件好事。”

    “五皇子如今年岁尚小,所以愿意纵容你深入他的一切。可是皇家最不可信的,便是真情。本宫实在不愿看到你如今对五皇子的维护,成了日后僭越犯上的理由。”

    墨遐道:“娘娘,您说的,我都知道。只是墨遐心中实是疑惑难当,这才冒昧询问娘娘。”

    叶贵人又笑了起来,花枝乱颤,用镶着翡翠的护甲指着墨遐道:“你呀,年岁不大,却装得和个大人似的。还在我面前耍心眼。”

    “你哪里是疑惑难当,分明就是借此试探。你不相信本宫安排给五皇子的那些人,所以想要问清来路,怕本宫借此机会,安插自己的探子,害了五皇子的性命。”

    墨遐见自己的心思被拆穿,耳尖微红,索性不再费力隐瞒:“娘娘既然明白,可否告诉墨遐,您是如何找到曾经的杜家人的呢?”

    “告诉你也不是不可。”叶贵人斜斜地靠着美人榻,用手撑着额头,陷入不知何几的回忆,“这件事的开始,确实源自源于一个巧合。”

    “墨公子应当知晓,本宫可不比你们这些高门大户,自幼生活在深深庭院,婢仆成群,食锦咽玉。”

    墨遐有些尴尬。

    他今日如此失礼,险些与叶贵人争锋相对,只是想要确认那些杜家家臣身份的真实可靠。

    并不是很想听叶贵人作为皇帝宠妃,曾经并不十分光彩照人的过往。

    可是叶贵人似乎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这般是多么的失态。

    或许是今日陆辰璇对外人难得的亲近刺激到了她,深宫数十载,叶贵人打开了心中的阀门,便再难关上。

    “在家中最艰难时,皇宫采办出宫采买杂役宫女。本宫为了不再挨饿受冻,义无反顾地随着当时的公公进了宫。”

    “一日,本宫因顶撞嬷嬷被人按在地上用藤条责打。就在本宫以为自己即将命丧于此时,路过的一名衣着华丽的侍女救了本宫。”叶贵人眼底泄出一丝莫名的情绪,似是感激,似是恻然,“她说她是毓王妃的侍女,随主子进宫赴宴。匆匆命人把本宫抬回房间,又叫了医女,便离开了。”

    “本宫一直打听她的名字。直到端明皇后入主中宫,本宫才知晓,她叫杜风玉,是自幼陪伴皇后娘娘长大的贴身侍女。一品女官,贵不可言。”

    杜风玉,杜风岫

    墨遐忍不住道:“娘娘,杜风玉与阿四”

    叶贵人道:“杜风玉是阿四的亲姐姐。”

    “云珠是本宫从杂役房带出来的,她知道本宫和杜风玉这一段过往,所以对杜风玉的容貌铭记在心。就在一年前,本宫许云珠出宫探亲,她在她家居住的那条杂乱通达,三教九流的小巷,发现了一个和杜风玉长得八成相似的男子。”

    故事结束。

    叶贵人止住了缠绕在舌尖的话语,看着墨遐:“想必墨二公子心中已有了答案。”

    墨遐看着叶贵人,突然起身,跪地行大礼:“娘娘,墨遐今日失仪,实为关心则乱。墨遐多谢娘娘护佑杜氏族人,护我开阳宫。日后娘娘若有吩咐,墨遐定当万死不辞,以报娘娘大恩。”

    叶贵人笑道:“二公子不必如此。璇儿很喜欢你,你若真想报答,便常来宝翠宫陪陪璇儿吧。”

    墨遐有些犹豫:“娘娘,不是墨遐不愿,只是这般,会不会害了六皇子。”

    叶贵人似是没有料到墨遐会说出这般话语,眼中盛满对墨遐的欣赏:“你果真是心多一窍。不必忧惧崔皇后,她想把手伸进宝翠宫,没那么容易。”

    “阿遐,我回来了。”陆尘彰在过了差不多两柱香的时间后,终于归来。

    叶贵人看着粘在墨遐身边不肯撒手的陆尘彰,想到墨遐对陆辰璇的亲和,眼中藏着的笑意加深:“五殿下,墨公子,今日天色不早,本宫便不留你们了。快些回开阳宫吧。”

    墨遐和陆尘彰一齐告退。

    艳橘色的夕阳飞逝在宫墙上,拉出地面斜长的光影。

    墨遐牵着陆尘彰的手,一大一小,一步一步走向开阳宫:“殿下今日开心么?”

    “不开心。”陆尘彰有些气鼓鼓。

    墨遐装作很是惊讶地道:“什么,明明殿下堆木块堆得忘乎所以,还和六皇子争抢得不亦乐乎,怎么这么快就忘记了呢?”

    陆尘彰想到今天被墨遐带着做的丢脸事,就更生气了:“阿遐,你不准再带着六皇弟和我们一起。他只会玩小孩子的东西。”

    墨遐知道陆尘彰心中别扭。他握着陆尘彰的手,低声慢语:“殿下,您是六皇子殿下的皇兄,怎么能这么说他呢。若是让六殿下知道,该有多伤心啊。”

    陆尘彰不服气,想反驳。可是看到墨遐温柔的眼神,又不由自主地蔫了下去:“我知道了。”

    墨遐揉着陆尘彰的头,鼓励道:“殿下真乖。”

    陆尘彰觉得自己做了好大的让步,迫不及待地要给自己争取权利,晃着墨遐的手道:“阿遐,你只能喜欢我,不能喜欢六皇弟。”

    墨遐知道陆尘彰爱吃醋的小毛病又犯了,顺着他的意哄着陆尘彰:“好,我只喜欢殿下。”

    陆尘彰又道:“这是阿遐说的。如果阿遐说话不作数,我就要惩罚阿遐。”

    墨遐没想到陆尘彰还能有这么多小心思,哭笑不得:“好,如果我没有最喜欢殿下,就任由殿下处置可好?”

    陆尘彰这才满意,迈着急切地步伐,拽着墨遐的手往前走:“阿遐快一些,我想吃你做的桂花酥。”

    梁朝的冬天总是特别冷。

    北风夹杂着雪粒,在某个不知名的夜间呼啸而至。

    清晨推开门窗,放眼望去。巍巍宫墙素白一片,压得天幕暗沉,百里积霜。

    墨遐坐在炭盆边,拿着一顶毛绒绒的有些泛旧泛黄的白色小帽子,用同色的丝线仔细地缝补两边垂下的毛绒球。

    寒风顺着窗户的缝隙吹入。

    墨遐打了个寒颤,赶忙放下帽子,靠近炭盆。张开双腿把脚放在炭盆两侧,弯着身子,又把双手悬于烧红的银炭之上。

    远远看去,整个人好像蜷缩着把炭火抱在怀中。

    墨遐连着抖了几个激灵,才感觉自己身体内的寒意被勉强驱散。

    要是殿下在就好了。

    墨遐想。

    放在三年前,别说质量不错的银霜碳。就连最为普通,宫中有点身份的太监宫女都不屑用的黑炭,对开阳宫而言都是一种奢侈。

    如今墨遐却偶尔还能用多余的炭火,给陆尘彰做一顿鲜香麻辣的火锅。

    咸鱼的墨遐表示,这样的生活,他很满意。

    墨遐捏着毛绒球,不自觉地朝着窗外看去。

    陆尘彰越来越忙了。

    德临帝不重视他,开阳宫也无人在意。他索性三天两头玩失踪。和阿四整日见的不知踪影,也不知道在做些什么。

    外面隐隐传来用力的撞门声。

    墨遐心下划过一丝不详,紧了紧身上的衣袍,起身穿过庭院,打开宫门。

    “谁是墨遐?”一个身着蟒袍,头戴翎冠的太监趾高气扬地站在宫门前,拂尘一甩,掐着尖细的公鸭嗓目下无尘地高声喊道。

    墨遐指节微曲,看着面前刻薄高傲,身着一品官服的太监,竭力维持平静微微躬身:“这位公公,我就是墨遐。不知公公有何要事””

    大太监揣着拂尘,皮笑肉不笑地看着墨遐,道:“皇后娘娘要见你,跟咱家往元华宫走一趟吧。”

    墨遐:“!”

    太监不是一个人来的,身后还跟着的四个膀大腰圆的嬷嬷。

    瞧着几人凶神恶煞,满脸横肉的模样,墨遐心尖止不住地狂跳。

    这元华宫,他是不得不去了。

    墨遐踏着积雪,沉默地看着眼前大太监稍显佝偻的背影。

    眼见离开阳宫越来越远,墨遐从袖中掏出一只成色上等的玉簪,加快脚步,来到太监身边。趁着身后无人注意,将玉簪悄悄塞进太监手中:“不知公公如何称呼?”

    太监很满意墨遐的识相,收起东西,对墨遐也没了方才的盛气凌人:“咱家姓朱。”

    “原来是朱公公。”见朱太监没有继续说下去的打算,墨遐忍着心痛,又塞了一根叶贵人赏赐给墨思珍的金簪,“墨遐愚钝,还请公公赐教,不知皇后娘娘召我前去所为何事?”

    朱公公没想到墨遐衣着寒酸,好东西却还挺多。毕竟拿人手软,朱公公收了两根簪子,对墨遐的语气也不由自主放缓了些许:“墨公子出身明襄侯府,侯夫人与皇后娘娘算起来也是远房姐妹。皇后娘娘想着提携娘家,给墨公子找了条明路,墨公子可不要辜负皇后娘娘对您的厚爱才是。”

    墨遐拳头紧握,又立刻松开,笑着对朱公公道:“多谢公公。”

    朱公公摩挲着袖中分量颇重的两只发簪,也跟着笑了:“这是应该的。来日墨公子得了娘娘的看重,可不要忘记咱家这等小人物才是。”

    墨遐跟着朱公公来了元华宫。却发现不仅是崔皇后,大皇子和七皇子竟然都在。

    墨遐走到大殿中央,跪在金砖上,规规矩矩地俯身行礼:“草民参见皇后娘娘。”

    崔皇后高坐主位,仿佛没看到墨遐似的,与自己的儿子谈笑风生:“听说瑢儿近日学问长进了不少,昨儿个你外祖又夸你了。”

    七皇子坐在崔皇后身边,抱着崔皇后的手臂扭糖似的缠着:“母后,儿臣表现这么好,你要给儿臣奖励才是。”

    崔皇后似乎早就料到七皇子会说这种话,点着他的额头道:“真是长不大,你何时才能学会你皇兄的稳重。”

    七皇子有些不服气:“有母后和皇兄在,儿臣自是不需要长大的。”

    说完,又看向大皇子,似乎是想要他为自己做主:“大皇兄,您说是不是。”

    大皇子端正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微微低头,姿态优雅地吹着手中滚烫的茶水。听了七皇子的话,也只是矜持从容地微笑:“七皇弟说的是。”

    崔皇后很疼小儿子,见七皇子有些不高兴,连忙道:“好了好了,皇儿别生气了。你不是一直想要那个红玉白翡竹雕么?母后就把它奖给你。好不好?”

    七皇子立刻高兴道:“就知道母后最疼我了。”

    母子三人旁若无人地说笑,仿佛谁都没有看见大殿中央跪在地上的墨遐。

    元华宫很是奢侈,地龙炭盆昼夜不停地燃烧,殿阁洋洋暖如暮春。

    墨遐保持着叩首的姿势,熏风环绕昏昏欲睡之际,才听得崔皇后道:“瞧瞧本宫,只顾着和你们说话,竟是忘了墨公子。墨公子快些起来罢。”

    墨遐高声道:“多谢娘娘。”

    随即整理衣袍,不急不徐稳稳站起。

    大皇子有些意外地扫了一眼墨遐。

    七皇子仍旧笑嘻嘻地,仿佛墨遐丝毫不值得他放在眼中。

    崔皇后道:“锦门,给墨公子看座。就坐在本宫身边。”

    又对着墨遐和颜悦色道:“本宫与墨公子的母亲也算姐妹。平日总想着召你来元华宫喝茶叙话,却总是抽不开身。到如今竟是从未好好看过你,真是罪过。”

    墨遐见崔皇后如此客气,也挂着公式化的完美假笑,诚惶诚恐地回道:“娘娘日理万机,能记挂着草民已是草民的福气,又岂敢劳动娘娘召见?”

    墨遐在来的路上,便隐隐猜到了崔皇后的意图。心中也十分清楚,无论是朱公公在开阳宫的不可一世,还是方才崔皇后对自己的置若罔闻,都不过是崔皇后先兵后礼的下马威罢了。

    现在崔皇后又是嘘寒问暖,又是关怀备至。

    倘若墨遐体内没有装着一个成熟的灵魂,恐怕真就被崔皇后的恩威并重拿捏得服服帖帖,心甘情愿地成为开阳宫马前卒,肝脑涂地,死而后已。

    至于母亲是姐妹

    墨遐表示:墨冯氏的亲戚,和他有什么关系?

    唯独让墨遐有些不解地是,陆尘彰一直藏拙,开阳宫在外人眼中,和往常也并无两样。

    崔皇后怎么就突然想要发展他这条暗线,来钓陆尘彰这条大鱼?

    直到墨遐的假笑险些维持不住,崔皇后才终于说出了召见墨遐的目的:“听说墨公子近来常去宝翠宫?”

    墨遐:“”

    是他理解错了。

    原来崔皇后心中的目标锦鲤,不是陆尘彰,而是叶贵人。

    墨遐心下一紧,平稳呼吸,斟酌回答:“是。”

    “墨公子也是出身高门大户,侯门嫡长,贵不可言。只因做了五皇子的伴读,却不得不放下身段,真是苦了你这孩子。”

    墨遐沉默缄言。

    这种话,崔皇后做为后宫之主可以说。他若是顺势回答,真就是嫌自己命太长。

    崔皇后似乎很满意墨遐的沉稳,锐利的凤眼肆无忌惮地上下打量,似乎想要把墨遐的每一个表情都尽收眼底:“李将军的儿子因着随父从军,珖儿伴读的位置正好空出一人。你的兄长已是珖儿的伴读,若是兄弟同侍一主,想必也是一段佳话。”

    这便是崔皇后的橄榄枝了。

    墨遐垂眼看着脚下严丝合缝的金砖,犹豫挣扎,野心不甘在崔皇后能够看到的角度交织上演。

    当一切归为平静,墨遐似是下了很大的决心,咬着唇问:“不知娘娘想要墨遐做些什么?”

    锦门拿着一个三寸长的精致瓷瓶,走到了墨遐的身边。

    “今日说了这么久的话,本宫也乏了。锦门,送墨公子出去吧。”

    “奴婢遵命。”锦门行云流水地行着赏心悦目的福身礼,转身看着墨遐,笑道,“墨公子,请。”

    墨遐倒退着离开了大殿。

    “墨公子。”在前方带路的锦门突然停下脚步。

    墨遐随着锦门止步,带着几分紧张,几分惧怕,更多的却是无法抑制的激动颤抖:“锦门姑娘。”

    锦门将手中的瓷瓶递给墨遐,笑道:“墨公子,这是无味散。撒在空中,无色无味,无形无状。孩童只需吸入一点,半日之后定会暴毙而亡,便是太医都查不出缘由。”

    墨遐小心翼翼接过瓷瓶:“我知道了。”

    锦门看着墨遐,一字一句道:“墨公子,可切莫辜负皇后娘娘对您的厚爱。”

    “阿遐。”墨遐正坐在桌前看着那瓶无味散发呆,突然间陆尘彰风风火火地跑进来,一头扎进墨遐怀中,“阿遐,你没事吧?”

    墨遐哭笑不得地拉开陆尘彰:“我能有什么事?殿下在想什么呢?”

    陆尘彰不信:“我听说,崔皇后派人叫你去元华宫。她对你做了什么,有没有为难你?”

    墨遐正奇怪陆尘彰今日怎么回来得这么早,听见陆尘彰这么说瞬间明白。

    定是陆尘彰接到了他被召去元华宫的消息,所以匆匆提前回宫。跑得太快甚至在寒冬腊月都出了满头满脸的汗水。

    墨遐用锦帕擦拭陆尘彰的小脸,捏着软软的嘟嘟肉,弯着眉眼,笑得温柔:“殿下,您放心吧。皇后娘娘没有为难我。”

    陆尘彰摇头:“不可能的。崔皇后是什么人?无利不起早。若是无事,怎么可能突然召你去元华宫。”

    说着,陆尘彰便看到了桌上被墨遐握在手中的小瓷瓶,好奇地伸手想要拿过:“这是什么?”

    “殿下别碰。”墨遐匆忙制止。

    陆尘彰看着屋内多出的这个显眼的,与陆辰琪风格十分相像的瓶子,有些讨厌它破坏了自己和阿遐辛苦布置的房间:“阿遐,这瓶子是从哪里来的?”

    墨遐看到锦门给她的这个瓶子,头都大了。他拿过瓷瓶,握在手中,不让陆尘彰触碰:“这是今日在元华宫,崔皇后给我的。我正想把它带回府,让姨娘帮我看看。”

    墨遐说得含糊,陆尘彰却大概猜到了崔皇后的意图:“她是想让你把这个东西给我服下?”

    “不是。”墨遐摇头,“她是看中了我近日常去宝翠宫。”

    陆尘彰的小脸迅速爬上不满,仿佛终于找到一个可以教训墨遐的理由似的,话语像爆裂的玉米花,噼里啪啦兜头倒向墨遐:“我就说不要总去宝翠宫找六皇弟,你看看,现在被崔皇后惦记上了。若是你不去宝翠宫,哪还会有这么多事?”

    墨遐也不说话,含笑看着陆尘彰。等陆尘彰说累了,才适时地递上一杯热茶:“殿下渴不渴?要不要喝点茶?”

    陆尘彰喝了一大口,犹嫌不够,还想要借此机会继续发泄自己被陆辰璇抢了宠爱的不满。

    可看到墨遐包容温纳的眉眼,整个人又像被戳破似的蔫了下去,很是大度无奈道:“算了算了,反正说了你也不会听。”

    墨遐没忍住,转过头咬牙忍笑。

    陆尘彰看到墨遐放在桌上止不住颤抖的手,更加生气:“阿遐。”

    墨遐把头转回来,拍了拍陆尘彰的脑袋,道:“殿下说得是。只不过事情都已经发生了,抱怨也没有用啊。崔皇后不喜开阳宫,六皇子只是她的一个借口。就算没有宝翠宫,她迟早也会借着别的机会为难我们。”

    陆尘彰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

    只是崔皇后这次是借着陆辰璇发难,他才故意如此激动,好让墨遐知道,他只能最喜欢自己。

    就算有陆辰璇,他也不能和自己并列第一。

    陆尘彰注意力再次回到了那个瓶子上,指着它问:“阿遐,这里面装的是什么?”

    墨遐把锦门的话复述给陆尘彰听:“崔皇后的宫女说它叫无味散。无色无味,无形无状。只需一点,便可在半日后让孩童暴毙而亡。”

    陆尘彰听得眉毛都皱了起来:“这是什么东西,我怎么从来没有听说过?”

    墨遐道:“所以啊,明日旬假,我打算让姨娘帮我看看。说什么太医绝对查不到我的身上,但谁知道这是不是她想要一箭双雕的陷阱。”

    经墨遐提醒,陆尘彰可算想起了最重要的事,看着墨遐很严肃地问:“阿遐,崔皇后给你承诺的好处是什么?”

    墨遐想起崔皇后说的话,莫名有些想笑:“大皇子身边的伴读不是空了一个么?她许诺若是我做成了此事,便把我调到大皇子的身边,做他的伴读。”

    陆尘彰头发险些竖了起来,当即站起,高声道:“她说什么?”

    墨遐看着炸毛的殿下,有些好笑地拉住他的衣袖:“我又不会答应,殿下您这么激动作甚?气大伤身,快些坐下,喝点金银花泡的水败火才是。”

    陆尘彰被墨遐拉着坐下,心中的怒火蹿到头顶。达到峰值,居高不下:“元华宫欺人太甚。”

    墨遐道:“是是是。他们一直都是这样仗势逼人,殿下又不是第一天知道。”

    陆尘彰道:“阿遐你以后不准和陆辰珖说话。和崔皇后一样,一副贼眉鼠眼,尖酸刻薄的模样,看着就不是什么好人。”

    墨遐哭笑不得:“我从来也没有和大皇子说过话啊,殿下您这话说得可就有些不知所谓了。”

    陆尘彰凶巴巴:“以前没有,以后也不许有。永远都不许有。”

    墨遐顺着陆尘彰的毛,很是认真地承诺:“好,我这辈子都不和大皇子殿下说话,殿下这可满意了吧?”

    陆尘彰转过头,不看墨遐,十分傲娇:“哼,这还差不多。”

    “嗯——”墨遐看着转脸不看他,却眼神时不时斜瞟,写满还不快来哄本殿的陆尘彰,拉长音调,“厨房还炖了银耳汤,若是殿下不喝,那我可就喝完了。”

    陆尘彰迅速看向墨遐。

    因为墨遐比他高,所以他只能仰着肉肉的小下巴,特别戏精的让墨遐看到他的不高兴:“我现在饿了,想喝汤,但我走不动。”

    墨遐简直要被陆尘彰萌化,他把干果推到陆尘彰的面前,笑道:“既如此,殿下先吃些点心,我去给殿下把银耳汤端来好不好?”

    陆尘彰含糊道:“要多放糖。”

    墨遐顺着陆尘彰的话:“好,都听殿下的。”

    “姨娘。”墨遐一回明襄侯府,甚至没有先见墨思芸,直接来到了徐姨娘的院子。

    徐姨娘有些惊讶地看着风风火火的墨遐,忙不迭地唤人端上滚烫的蜜水:“二哥儿这是怎么了?如此着急慌忙,可是出了什么大事?”

    墨遐端起杯子直接大口往嘴里灌。被冷风刺得生疼的喉咙在温甜甘水的滋润下,总算是好受了些。

    墨遐看了看四周侍候的丫鬟,又看向窗外:“姨娘,我有些事想要请教您。”

    徐姨娘会意,当即对着大丫鬟道:“香药,你带着她们先退下。没有我的吩咐,任何人不得进来。”

    香药福身:“是。”

    等所有人都退出了房间,徐姨娘这才看向墨遐,道:“好了,你有什么事就快些说吧。别在这吞吞吐吐的,省得我跟你一道心惊肉跳。”

    墨遐拿出崔皇后给他的瓶子,递给徐姨娘:“姨娘,您能不能帮我看看,这是什么?”

    徐姨娘接过,看着小小的瓶身鎏金雕银,瓶口甚至嵌着几颗米粒大小的珍珠,“哟”了一声:“好精致的东西。这是你从哪来的?开阳宫可没这么奢华的器皿。“

    墨遐道:“崔皇后给我的,说叫什么无味散,让我下给六皇子。还言它无色无味,只需半日,便可让人暴毙身亡。我想着如此隐蔽神奇的毒药,世间难寻,崔皇后怎么就放心把这么珍贵的东西交给我。担心有诈,所以想让姨娘看一看。”

    徐姨娘扭开瓶盖,道:“你确实应该担心,因为这世上根本就没有无味散这种东西。天知道皇后娘娘用了什么旁的来糊弄你为她做事,回头被人发现杀害皇子,那可真是墨家九族都会被你连累。”

    说完,徐姨娘把瓶口放在鼻尖细细闻着,闭着眼感受瓶子里的成分味道。

    突然,徐姨娘似乎是明白了什么,把瓶盖扭上,冷笑:“皇后娘娘可真是好算计。”

    墨遐连忙问道:“姨娘,怎么了?”

    徐姨娘把瓶子放在坑桌上,道:“幸好你多留了个心眼。这不是什么无味散,这是断肠离心丸。”

    顿了顿,徐姨娘补充:“更确切的说,这是断肠离心丸研磨成的粉末。”

    墨遐几乎不看医术,对毒药草药都不甚了解。

    念着这个十分绕口的名字,墨遐追问:“姨娘,断肠离心丸是什么?”

    徐姨娘面上闪过一丝嫌恶,似乎很不愿意提起:“断肠离心丸是一种非常阴险的毒药。因用料珍惜,制作复杂,药方早已失传。便是当今世上,估计也是所剩无几。”

    “此毒药性极烈,成人若是不慎服下,一炷香内便会暴毙身亡。若是孩童,甚至无需吞服,只要口鼻接触,便会迅速身长脓包,当场七窍流血,四肢抽搐。任是大罗金仙,也无力回天。”

    徐姨娘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不好的过往,眼尾微微下撇,不由自主地攥紧了手中的锦帕:“这便罢了。最为阴毒的是,一旦中毒之人与人接触,脓包破裂,里面的脓血溅到旁人身上,这毒便会迅速蔓延传染。所以一旦有人中了此毒,便是乱葬岗都去不得。唯有挫骨扬灰,才是唯一的解药。”

    墨遐瞪大双眼:“什么?”

    在古代,挫骨扬灰可是只有十恶不赦之人,才会被赐予的最为无人无道的刑罚。

    怪不得徐姨娘说这是最阴险的毒药。

    真是何仇何怨,才想着让他人连尸身都无法保全,连香火都无法奉养。

    徐姨娘看着那个精致的三寸小瓶,极为担心地看着墨遐:“二哥儿,崔皇后的目标可不是六皇子。她想将叶贵人,乃至整个宝翠宫一网打尽。你如今已经成为被她盯上的鱼饵。她没达到目的,势必不会善罢甘休。你身处宫廷,又该如何是好?”

    墨遐心乱如麻。

    早在他在被朱公公带去元华宫时,便知道这场交锋,绝不会容易轻松。

    在元华宫周旋敷衍,也只是想要为自己争取一些时间罢了。

    对方可是权倾后宫的崔皇后。便是自己巧舌如簧,在如此强权面前,又能有几分用处?

    墨遐不欲让徐姨娘为他担心,即便心神不定,面上还是故作轻巧地笑道:“姨娘,您放心吧。这么多年我经历的事还少么?便是崔皇后想要对付我,凭借我的智谋,难道还躲不过宫里的明争暗斗?”

    谁料徐姨娘根本就没被墨遐安慰道,反而更加忧虑:“二哥儿,你把崔皇后想得太简单了。你在宫中近四年,却从未与崔皇后交锋,所以根本不了解她是一个怎样的人。”

    徐姨娘因为过于担心,竟是病急乱投医道:“不如我和侯爷说说,你别做五皇子的伴读了。人都不在宫廷,想来崔皇后便是有再大的手段,也无法施展。”

    墨遐等徐姨娘说完,才有些无奈道:“姨娘,您可千万别去找父亲。我做五皇子伴读是陛下的旨意,若是说不去就不去,便是藐视天家威严,抗旨不尊。介时恐怕整个明襄侯府都会受到牵连。”

    墨遐坐到徐姨娘身边,握着徐姨娘的手,道:“姨娘,您放心吧,我肯定会保护好自己。便是为了您,为了思芸和阿清,我也不会让自己出事啊。”

    徐姨娘摸着墨遐的头发,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我可怜的儿,若是姐姐还在,该有多好。”

    宝翠宫迟迟没有传来动静,到底是惹怒了崔皇后。

    在一个下着大雪的清晨,墨遐再次被召到了元华宫。

    “草民参见皇后娘娘。”

    墨遐还是如上次那般行礼。只是崔皇后看他,再没了伪装出的和颜悦色,眉峰似含了一捧雪,如翡翠般高贵冰冷。

    崔皇后拂着茶叶,不急不徐地悠悠道:“墨公子好大的架子。”

    墨遐装傻:“草民惶恐,不知娘娘何出此言?”

    崔皇后放下茶盏,凌厉凤眸扫向墨遐,含着泠泠冷光:“墨公子想来是看不上本宫,看不上珖儿。便是个伴读的位置都打动不了墨公子,本宫真是想不出,这世上还有什么是墨公子能够看得上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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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4章 罚跪 ◇

    崔皇后说得平淡,墨遐心尖抑制不住地疯狂跳动。

    墨遐伏在地上,张开嘴无声地急促呼吸,竭力保持平静:“墨遐绝不敢有此想法,还望娘娘明鉴。”

    “不敢?”崔皇后并不吃墨遐这一套,“本宫看你是敢得很。”

    墨遐高声道:“娘娘,实是墨遐近日未曾去宝翠宫,无法接近六皇子。未能完成娘娘嘱托,还望娘娘恕罪。”

    “是吗?”崔皇后淡淡道。

    锦门端着茶盏上前。

    崔皇后看着墨遐,蓦地笑了。明明母仪天下,却是艳光四射的端庄:“既如此,便先起身罢。锦门,金砖寒凉,还不给墨公子端一杯茶。”

    墨遐手指无意识抠住地面:“多谢娘娘。”

    看着锦门和她手上越来越近的托盘,墨遐表面平静,却是不停地给自己做着心理建设:这是皇宫,自己好歹是侯门嫡子。就算再不受宠,崔皇后也不能直接毒死自己。若是别的慢性毒药,有着姨娘的万能解药,总能在旬假前撑过去

    锦门走到墨遐身前,垂下眼居高临下地看着墨遐,笑道:“公子快喝些热茶,暖暖身子。”

    墨遐余光瞥着崔皇后高髻之上嵌宝镶珠的掐丝凤冠,象征着皇后尊贵的十二凤尾步摇,以及数百绣娘不眠不休整整三月,赶制出的织金绣银羽衣凰袍。脸色发白,唇角轻颤,加剧的心跳骤然停住,紧接着陷入绝望的深渊。

    墨遐伸出抖动的双手,正想接过锦门托盘中的茶。

    哪料锦门腕间微翻,精致的茶盏瞬间落地,碰出清脆的声响。

    墨遐立刻跪倒,膝盖磕在四分五裂的瓷片上,额间冷汗涔涔:“娘娘恕罪。”

    锦门俏眉一挑,厉声呵斥:“大胆,竟敢摔碎娘娘赏赐的茶水,该当何罪?”

    墨遐只是重复着一句话:“墨遐失仪,还望娘娘恕罪。”

    崔皇后不看墨遐,手肘搭着凤椅扶手,用没带护甲的指节撑住额穴:“锦门,打碎皇后所赐之物,罪当几何?”

    锦门俯身:“回娘娘,大梁例律,损毁中宫之物,杖三十,逐出宫廷。”

    墨遐身子一僵。

    崔皇后睁开狭长的凤眸,似笑非笑地看向墨遐:“都说刑不上大夫,墨公子好歹也出身侯门,这杖责就免了吧。”

    墨遐道:“多谢娘娘。”

    “至于赶出宫廷”崔皇后看着墨遐僵直的脊背,很是满意地笑了,“你是陛下钦点的五皇子伴读,本宫不好不遵陛下的旨意。然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便罚你在元华宫跪着,本宫什么时候说起,你才能起来。”

    墨遐双手收紧,再次道:“多谢娘娘开恩。”

    锦门转过身,似乎没有看见墨遐膝下殷红的血迹,笑容一如既往,温和亲善:“墨公子随奴婢来罢。”

    墨遐忍着双膝细密的疼痛,单脚蹬地,稳稳当当地站起,随锦门一路出了主殿大门。

    天上飘着鹅毛大雪,轻轻和和地落在脸上,如梨花柳絮般温柔。

    锦门带着墨遐去了元华宫一处偏僻无人的侧殿。

    三寸厚的霜雪覆在地上,遮住了视线,挡住了阳光。

    锦门道:“元华宫毕竟是娘娘凤居之地,往来之人尊贵非凡,若是墨公子冲撞,可是罪上加罪。娘娘开恩,墨公子便跪在这里反省思过罢。”

    墨遐道:“是。”

    说完,便缓缓下跪。

    皑皑白雪下,凹凸不平的鹅卵石碾压着墨遐的伤口,冰冷刺激得墨遐眉头一皱,却又立刻松开。

    锦门弯下腰,凑近墨遐好心“提点”:“墨公子是聪明人,我也不想眼睁睁看着公子受苦。皇后娘娘最是疼惜欣赏如墨公子这般的少子后生。您去服个软,皇后娘娘心情一好,或许就免了公子的责罚。”

    墨遐腰身松直,小腿紧绷,却仍旧强撑:“多谢锦门姐姐。”

    锦门笑道:“既如此,我便先去回皇后娘娘,还望墨公子能够早些想通,不让娘娘失望才是。”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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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穿成暴君的白月光太傅【穿书】》

    慕容瑄是一个普通的夫子,不普通的是他的学生是皇子,更不普通的是这个皇子日后会成为一统天下的暴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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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直到有一天掉马的慕容瑄被暴君找到。

    暴君看着跟在他身边,跟自己有着八分相似的新学生,阴鸷疯狂:“太傅,这么多年,朕究竟是当了谁的替身?”

    慕容瑄:“”

    我觉得你误会了,现在解释还来得及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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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5章 被救啦 ◇

    “放手,你是要造反吗?”

    阿四跪在地上,双手拉着陆尘彰的衣袖,声嘶力竭,苦苦哀求:“殿下,您不能去。您在宫中既有崔氏虎视眈眈,又有陈妃婉嫔群狼环伺。行差踏错一步,便是万劫不复啊,殿下。”

    陆尘彰转过头,看着阿四,只是重复:“放手。”

    “殿下。”阿四没有松开,反而攥得更紧,“杜家只有您一人了。您就算不为自己,也要为着皇后娘娘,顾着杜家上下血海深仇。殿下,求您三思。”

    陆尘彰甩开阿四的手,力气大到生生把阿四甩在地上:“什么时候,轮得到你来管本殿?”

    阿四从泥泞中爬起,看着陆尘彰急促跑着向外的身影,正欲再拦,忽地听到一声厉喝。

    “给本宫拦住五皇子。”

    陆尘彰还未踏出开阳宫,叶贵人便带着心腹内侍强横地堵住了开阳宫的大门,一字排开,拦住陆尘彰的去路。

    “叶贵人。”陆尘彰恼怒道。

    叶贵人站在高高的石阶上,云袖一甩,不属于贵人规制的仙鹤图纹在大雪下闪着明灭晕光:“五皇子可愿听本宫一言?”

    陆尘彰已是失去理智,看着叶贵人,眼眶泛红:“阿遐可是因为陆辰璇才被崔皇后如此针对。叶贵人不管不顾,是否太无情了些?”

    叶贵人道:“你是可以去,只要你想让墨遐死。”

    一个不吉利字眼出口,宫女内侍立刻诚惶诚恐跪了一地。

    “如今皇后娘娘还想利用墨遐对付宝翠宫,所以只是罚他跪在雪地。若是你擅闯元华宫,闹到陛下那儿,被皇后治个大不敬。你不会有事,可是墨遐呢?你有没有想过他?”

    陆尘彰被问住了,手指攥紧两侧的衣摆,怔怔地看着叶贵人。

    叶贵人看着这样的陆尘彰,语气终是软了下来,甚至忘了用“本宫”的自称:“殿下,你信我。是我对不起墨遐,我一定会救出他。你再给我一些时间。只是在这之前,你千万不能继续冲动了。”

    陆尘彰问:“您何时去元华宫?”

    叶贵人垂下眼睑,道:“三日后。”

    “不行。”陆尘彰惊声尖叫,不见半分往日沉稳,“阿遐怎么撑得过三日?”

    “只能等。”叶贵人看着陆尘彰,一字一句,掷地有声,“殿下,我们如今能做的,便是忍。谁若是能够坚持,谁就是最后的赢者。”

    三日后,德临帝于太庙祭祖回京。

    甫一回朝,帝御辇便驾至元华宫。帝后深情,为人称颂。

    “哥哥,阿遐哥哥。”

    德临帝正与崔皇后闲话家常,谁料六皇子跌跌撞撞地冲了进来。

    一群内侍宫女未能拦住。待六皇子闯进元华宫主殿,瞧见皇后不愉之色,所有人面色苍白,纷纷下跪请罪。

    “璇儿怎么到皇后这来了。”德临帝最喜六子,又因六皇子的病症,心存愧疚,所以素来对自己这个儿子多有宽容。

    看着满面纯真的六皇子张开双手朝自己匆匆跑来,德临帝心底触动,慈父心肠勾起,俯身抱起六皇子安置在自己的腿上:“璇儿可是想父皇了?”

    六皇子抓着德临帝的衣襟哇哇大哭:“阿遐哥哥,我要阿遐哥哥。”

    崔皇后暗道不好,还未给锦门使眼色,叶贵人提起宫装裙摆已是慌忙而入。

    二话不说,朝着皇帝皇后跪拜行礼:“陛下恕罪,娘娘恕罪。璇儿年龄小,不懂事。若有什么莽撞之处冲撞了娘娘,嫔妾愿代璇儿受过。”

    德临帝有些不高兴道:“璇儿怎么就不懂事了?璇儿是朕最可心的皇子。”

    又看着陆尘璇,托着他的背,拍着哄道:“璇儿缺什么和父皇说,你要什么父皇都给你找来,好不好?”

    陆尘璇哭得打嗝,只是不停重复:“我要阿遐哥哥,父皇把他给我。”

    德临帝皱眉看向叶贵人:“这是谁?”

    叶贵人道:“陛下,璇儿说的是明襄侯府二公子。”

    叶贵人用帕子抹了抹眼角,哀哀欲绝地瞟了一眼德临帝,眼尾泛红,风情万种:“陛下您知道,大家瞧不起璇儿,都没有人愿意和他玩。只有明襄侯府的二公子不嫌弃璇儿,总是带着璇儿荡秋千,堆木块。自打认识了墨大公子,璇儿笑容都比以前多了许多,嫔妾看了心中也欢喜。”

    叶贵人刻意地停了停。

    果然,德临帝浓眉一皱,龙颜大怒:“好大的胆子。璇儿可是朕的皇子,竟是有人瞧不起他。如此不把天家威严放在眼中,朕诛了他们九族。”

    崔皇后心下一惊,二话不说领着宫人跪在地上:“陛下息怒。”

    叶贵人用袖袍捂着脸,抑制着自己肝肠寸断的哭声。

    一抽一噎,玉泪阑干,梨花带雨。

    “陛下,您疼爱璇儿,是璇儿的福气。只是璇儿到底不比常人,嫔妾也不敢让他与旁人多接触,省得受了欺负不说,嫔妾也心疼。这么多年,璇儿好不容易有个伴,日日都是盼着明襄侯府的墨二公子来宝翠宫。前儿个墨二公子还教璇儿背了几首诗,璇儿也特别兴奋地说等父皇回来要背给父皇听。”

    叶贵人觑了德临帝一眼,看到德临帝欣慰感动的神色,唇角微微一勾,声音却仍旧嘶哑:“谁知这过了几日,墨二公子竟是再也没有来宝翠宫。璇儿找不到人,急得大哭。听说人在元华宫,这才不管不顾闯入。”

    叶贵人朝着崔皇后再次下拜:“皇后娘娘,璇儿真的不是故意惊扰凤驾。还请您看在他年龄不大的份上,饶恕他这一回的罪过。”

    崔皇后还未说话,德临帝就先对叶贵人道:“你先起来。璇儿是朕的皇子,便是来元华宫找他母后,也是人伦常情,何谈惊扰?你就是太过小题大做了。”

    崔皇后挤出一个极为勉强的笑容,附和着德临帝的话:“是啊。叶贵人妹妹,你也知道,本宫素来最宠璇儿,疼爱他都来不及,又怎么会怪罪?这元华宫,璇儿自是想来就来,本宫的小厨房,日日都备着璇儿喜欢的点心呢。”

    德临帝接过大太监奉上的锦帕,给陆辰璇把小脸上的泪痕擦净,哄道:“璇儿刚才说,这个墨公子在元华宫?”

    陆辰璇双手抱着德临帝的脖子,红着脸点头:“嗯。”

    德临帝又问:“璇儿怎么知道?”

    陆辰璇跳下德临帝膝盖,拉着德临帝就往外走:“他们说,阿遐哥哥三天前到母后这来,就再也没有出现过。阿遐哥哥肯定在这里,父皇你陪我找。”

    眼见德临帝就快被陆辰璇拉出主殿。叶贵人余光瞥到崔皇后正欲起身的动作,立刻不着痕迹地挡住崔皇后想要阻止德临帝步伐的身影。

    同时示意云珠翠珠拦住元华宫奉命想要转移墨遐的宫人。

    “阿遐哥哥。”远处隐隐传来陆辰璇的尖声惊叫。

    叶贵人快步朝着德临帝和陆辰璇所在的地方走去,只见侧殿前跪着一个落满雪的身影。

    陆辰璇松开德临帝的手,冲上前:“阿遐哥哥。”

    墨遐发上肩上已堆积了一片片厚重的雪白,睫毛上挂着细碎的冰珠。双唇发白起皮,手指僵硬红肿,笔直的身形侧斜佝偻,仿佛下一瞬便要倒在地上。

    似乎听到有人呼唤,墨遐睁开沉重的眼皮,看着身前重影模糊的陆辰璇,努力笑着唤了一句:“六殿下。”

    陆辰璇看向德临帝,着急地哭道:“父皇,您快让阿遐哥哥起来。你跟母后说一声,让她以后不要责罚阿遐哥哥了,好不好?”

    德临帝并不知道墨遐如何得罪了崔皇后,也不屑于关心了解前因后果。

    看着六皇子如此伤心,德临帝直接命令道:“皇后,听说他已经被你罚了三天。毕竟是明襄侯府的公子,无论犯了何等大错,如此便也够了。璇儿难得有一个可心的玩伴,就算是为了璇儿,日后还是不要为难的好。”

    崔皇后心下一突,还未来得及说些什么,叶贵人先一步高声打断崔皇后正欲出口的话:“嫔妾代璇儿多谢陛下,多谢娘娘。”

    又转头朝着宝翠宫几个气力颇大的内侍命令:“没有听到陛下的话么?还不快把墨公子送回宝翠宫。”

    看着墨遐趴在内侍背上走远,陆辰璇抽抽噎噎地走到德临帝身边,拉着德临帝的手:“谢谢父皇。”

    德临帝拍了拍陆辰璇的小脑袋:“璇儿真乖,父皇今晚去看你,你要听你母妃的话。”

    “陛下。”看着德临帝即将起驾的模样,崔皇后急急道,“您这便回去了么?臣妾已经命厨房炖了您最爱的紫参雪鸡汤,您不留下来喝一碗?珖儿和瑢儿马上便会从明鉴阁回来,也在等着陛下考校他们的功课呢。”

    岂料听到陆辰珖的名字,德临帝的面色愈发寒凉。看也不看崔皇后,握着陆辰璇软软的小手,冷漠得与先前判若两人:“朕还有些折子要批,便不留了。让珖儿瑢儿好生读书,和太傅多学学君臣之道。朕改日再来看你。”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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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6章 殿下不能食言哦 ◇

    墨遐再次醒来,已是五天之后。

    看着头顶并不熟悉的暗光流动的奢华帐幔,墨遐晃了晃脑袋,费力地偏过头。

    陆尘彰一直趴在床边,感受到床上有什么东西在动,惊喜地抬起头,看着墨遐,眼泪一下子便落了下来:“阿遐”

    墨遐从被子里伸出手,想要抬起,却终究无力地放下。只能拍着陆尘彰的手道:“殿下,您别哭了,我这不是好好的吗?”

    陆尘彰不听,反手合住墨遐被厚厚纱布缠绕的指节,哭着道:“阿遐”

    墨遐这才感受到手上被包裹的不适异样。低头看了一眼自己大了几圈的手指,甚有心情地开着玩笑:“这是谁包的?怎么和萝卜一样?”

    回答墨遐的只有陆尘彰小小的哭声。

    墨遐想试着坐起,谁知才微微动腿,便被钻心的疼痛刺激得吸了一口凉气。

    陆尘彰听到抽气声,慌忙按住墨遐:“阿遐,你别动。太医说你要在床上修养几天。”

    墨遐心中划过一丝不好的预感,忍住疯狂跳动的心脏,侧头看着陆尘彰:“殿下,我的腿,我的腿怎么了?”

    陆尘彰咬着唇,爬上床,用手臂箍住墨遐身上厚厚的塞满新棉的绸被:“阿遐,没事的。太医说没有什么大碍,过不了多久就会好。”

    墨遐不信:“殿下,您跟我说实话,我受得住。”

    “你的膝盖本就有伤,又在雪地里跪了太久,寒气已深入肺腑。好在你平日底子不错,这段时日若是精心养护,往后只要不极奔快走,看上去并不会有何异样。但终究是留下了病根,日后的阴雨天和冬日你可能就不太好过了。”

    墨遐早在跪下的那一刻,就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

    此时得知自己还能走,还能跳,心中竟是有几分还好如此的庆幸。

    墨遐无法起身,只能颔首:“多谢叶贵人告知。”

    叶贵人细眉微挑:“你倒是淡然。”

    叶贵人走到床边,看着面色仍旧苍白的墨遐,道:“五皇子,本宫想和墨公子单独谈谈,不知五皇子能否回避一二?”

    陆尘彰不想,可是墨遐已经先一步道:“殿下,您在别的屋子等等可以么?”

    陆尘彰一向听墨遐的话,听到墨遐这么说,只能不情不愿地“哦”了一声。

    陆尘彰慢慢吞吞,一步三回头地往外走。

    等到屋子中彻底无人,叶贵人面朝墨遐,深深地鞠了一个躬:“墨遐,谢谢你。”

    “娘娘不必如此。”墨遐看到叶贵人这个动作,着急地想要制止。只是双腿有伤,任凭如何用力,也只能狼狈地躺在床上。

    叶贵人上前,按住墨遐的肩膀:“你躺着,不用起来。”

    叶贵人力气很大,墨遐被压得动弹不得。

    叶贵人看着墨遐苍白的小脸,既是感激,又是怜爱:“你呀,怎么就这么笨呢?”

    墨遐:“?”

    叶贵人重新帮墨遐把被子掖好,道:“皇后想要害璇儿,你应该告诉本宫的。本宫总归有办法应对此事。你年龄小,又怎能独自抗衡皇后娘娘?”

    墨遐有些不好意思地垂下眼:“娘娘,我好歹是明襄侯府嫡长子,我若真出了什么事,皇后娘娘再怎么也还是要给明襄侯府一个交代。可您与六殿下身处后宫,我担心……”

    叶贵人自是听明白了墨遐的未尽之语,微微动容:“墨遐,你真是一个善良的孩子。”

    墨遐更加不好意思了:“娘娘,您千万别这么说。”

    叶贵人笑道:“你安心在这修养便是。经此一遭,皇后娘娘至少得销声匿迹几个月。不”

    叶贵人很快又否定了自己的话语,笑意都快蔓延到眼底:“恐怕接下来一年,皇后娘娘都要夹着尾巴做人了。”

    墨遐不解:“娘娘此言何意?”

    叶贵人叹了一口气,似乎对这种事早已司空见惯:“墨遐,你可知,为何璇儿最受陛下宠爱?”

    墨遐当然知道。

    德临帝的性格,用三个词语可以完美概括——

    自卑自负又自大。

    当年因为自卑,德临帝毫不手软地屠杀了整个杜氏家族。可对于自己一手扶持起来的崔家,德临帝却是如蝼蚁般不屑。

    崔家人可经不起扒皮,遑论还有崔二公子那种酒囊饭袋的存在。

    自从琼贵妃封后,立陆辰珖为储的呼声在朝堂民间可谓是越来越高。

    德临帝弑父上位,看着年岁渐长的陆辰珖和其他皇子,自然会有着轮回流转的恐惧。所以对于绝对不会争抢皇位的陆辰璇,德临帝自是可以放下一切戒心,肆无忌惮地宠爱。

    “你出身世家。皇后娘娘罚你跪在元华宫,虽有损高门颜面,然你早已是家族弃子,陛下也不会多问,所以皇后娘娘才如此堂堂皇皇。奈何璇儿撞破了此事,陛下心中自是沉吟,为何皇后竟敢越过他,惩罚臣卿之子。”

    叶贵人说着说着,笑意已有些冷:“璇儿缘何成了如今模样,陛下心中其实隐隐知晓。只是他还需要崔家这条狗,所以放任皇后在宫中为所欲为。可一旦他觉得,皇后的所作所为威胁到了他的皇位,他自然不能够继续容忍。”

    “若是旁人,恐怕陛下还不觉得有甚。可如果这些事是璇儿捅到他的跟前,看着璇儿天真单纯,痴如稚子,陛下自是会不可避免地想到我们的大皇子殿下越来越年富力强,正是意气风发,风华正茂。”

    墨遐真心实意佩服道:“娘娘,您这一箭双雕的手段,实在是令人折服。”

    恐怕天底下没有人比叶贵人更能明白德临帝的心思,怪不得人家可以盛宠不衰。

    叶贵人摇头:“不,是一箭三雕。”

    叶贵人看向墨遐,笑道:“璇儿在陛下那,给你的身份过了明路。有璇儿作保,皇后娘娘再也不会为难你。日后你放心待在皇宫便是。”

    对于墨遐来说,简直没有比这更好的消息。

    墨遐抑制不住地笑了出来:“娘娘,谢谢您。”

    叶贵人摇头:“不用谢本宫。这是你应得的,也是本宫欠你的。”

    墨遐还欲再说,陆尘彰已是不高兴地敲着雕花木门,阻止叶贵人和墨遐长谈:“阿遐,太医说,你要按时喝药。”

    叶贵人很是识相地起身,不打扰两人独处:“本宫还有些事要处理,就不妨碍你们说话了。”

    陆尘彰端着药碗,走到墨遐身边:“阿遐,我喂你喝药。”

    墨遐躺在床上,有些无奈:“殿下,我这样怎么喝啊?”

    陆尘彰想了想,好像也是这个理,遂道:“阿遐,你的腿别动,我扶你起来。你坐着喝完再睡。”

    墨遐侧过头望着为他忙里忙外的陆尘彰,突然就有些不想继续为生活努力:“殿下,我想听话本,可是我的手不能动,您能念给我听么?”

    陆尘彰小声咕囔:“怎么生个病,看起来反而比我还幼稚了。”

    却还是很认真地应道:“阿遐喝完药,我就给阿遐念。”

    墨遐很想伸一个舒服惬意的懒腰,奈何病痛限制,只得作罢:“受伤好像也不错,好久没有享受被人照顾侍候的日子了。”

    墨遐只是嘴快,谁料陆尘彰像是被猛然间揪了头发,痛得瞬间炸毛:“阿遐不要受伤,以后我也能照顾侍候阿遐一辈子。”

    墨遐怔住,过了很久,才笑着道:“殿下,我可是记住了。您一言九鼎,万不能食言哦。”

    陆尘彰嘀咕:“我才不会食言呢。”

    作者有话说:

    下一章开启时光大法,另晚上还有一章,但不确定几点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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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7章 殿下长大了 ◇

    “好热啊。”墨遐坐在屋中,不停地用扇子扇风。另一只手也没停歇,拿着锦帕擦拭自己额头源源不断冒出的汗水。

    墨遐长长地呼出一口气,看着书桌前沉迷书本丝毫没有感觉的陆尘彰,摸摸索索地悄悄走向厨房。

    没记错的话,那里还有一缸子冰块。

    “阿遐,你想去哪?”

    还没踏出房间,就被无情地抓包。

    墨遐蹭到陆尘彰身边,选了一个放置在窗户边,正对着穿堂风的美人榻,蔫蔫地躺在上面:“殿下,我真的好热。”

    “那也不行。”陆尘彰放下书,无情拒绝,“你的腿受过伤,身体也不好,不能再受寒。”

    墨遐毫无形象地抓着自己的襟领,企图让凉风灌进自己的衣服里。

    可是发现即便是穿堂风,也是闷热难耐,墨遐绝望地叹了口气。

    这倒霉日子,何时是个头?

    墨遐瞅着面色平静,毫无感觉的陆尘彰,不知多少次发出灵魂质问:“殿下,你真的不觉得难受么?你想用冰鉴就用,不用顾忌我。我一点都不在意。”

    陆尘彰翻了一页信纸,没有丝毫动容:“阿遐,我不热。”

    墨遐不信,义正言辞道:“怎么可能?你觉得不舒服就直说。我最疼你了。你知道,我什么都会顾着你。”

    陆尘彰看着几乎在耍无赖的墨遐,把手中密信合上,似笑非笑道:“阿遐,你是不是手酸了。”

    “嗯。”墨遐摇扇子的弧度越来越小。

    “那我让阿四进来给你扇。”

    “不要。”墨遐立刻精神,“别喊他。”

    自从陆尘彰差点想要不管不顾强闯元华宫救出墨遐,在阿四心中,墨遐已经和妖妃划上了等号。

    阿四单方面和墨遐相看两厌。

    墨遐甚至觉得,每次看到自己待在陆尘彰身边,阿四估计都恨不得大喊一句:“妖怪,离我家主子远点。”

    只是陆尘彰向来护着墨遐,所以阿四再愤懑也只能憋着。

    陆尘彰坐到墨遐身边,接过墨遐手中的扇子。

    强劲有力的凉风向墨遐徐徐袭来。

    墨遐惬意得直叹息:“殿下,你是用了内力吧?不然怎么这么舒服凉快。”

    “嗯。”陆尘彰回了一声,专心致志,没再说话。

    墨遐换了个更称心的姿势,闭着眼睛,下意识地说出心里话:“要是我能学武功就好了,这样大夏天的,也不会这么难熬。”

    陆尘彰手停了停,很快又重新动起,遮掩住自己的失态:“无妨,有我在呢。这么多个夏天你不也熬过去了?以前我睡觉,阿遐你怕我热得睡不着,总是给我打扇。以后就换我给阿遐打扇,一样的。”

    “是啊,一样的。”墨遐嘀咕,“算你有良心。”

    恰逢此时,阿四走了进来。

    看见墨遐大爷似的躺在榻上,自己的殿下却和个伺候人的小太监一般,阿四眼皮子一跳。

    过往所受到的训斥却不敢让阿四浮现任何抱怨不满。即便心中再不平,阿四也只能强迫自己不去看这一幅画面,恭恭敬敬道:“殿下,云定正在书房,等着您的召见。”

    墨遐睁开眼:“杜云定来了?”

    说完便推陆尘彰:“你去书房,不用管我,他肯定是有重要的正事。”

    陆尘彰很冷漠:“让他等着。”

    阿四眉心一抽。

    墨遐无奈:“殿下。”

    陆尘彰看着墨遐催促不满的眼神,这才不舍地放下扇子。很是不悦地瞟了一眼没有眼色的阿四,起身离开。

    墨遐看到阿四面无表情的模样就胃疼。抓起扇子胡乱扇风,把头侧向一边不让自己看见阿四的脸:“你还留在这做什么?我很热,你别站在这挡着风。”

    阿四面上变幻莫测,墨遐悄咪咪地把眼睛拉开一条缝。

    自打陆辰琪漏夜至开阳宫那晚,墨遐拿要赶走阿四的事情威胁他之后,墨遐便很喜欢看阿四那张像调色盘一样的面孔。

    这算是墨遐在宫中枯燥无味人生中,难得的小乐趣。

    阿四嘴唇蠕动半响,到底是惧怕陆尘彰的手段,什么都没说,转身退出房间。

    墨遐耸肩,无聊地悠悠叹气:“阿四也越来越沉闷了,这日子可真无趣啊。”

    晚上陆尘彰回房。即便装得再与往常无二,墨遐还是敏锐地感觉出了陆尘彰低沉隐忍的怒意。

    墨遐问:“殿下,发生什么事了?”

    陆尘彰似乎不愿和墨遐提及,摇头道:“无事。”

    陆尘彰不说,墨遐也不问,拍着被褥道:“殿下快睡吧,明日你还要早起呢。”

    陆尘彰盯着墨遐弯着身的腰线背影,突然道:“阿遐,我今晚能不能和你一起睡?”

    “不能。”墨遐不给陆尘彰任何说话的机会,果断拒绝,“殿下,你已经十五了。过不了几年便要谈婚论嫁,迎娶皇妃。和我睡一张床,成何体统?”

    陆尘彰想继续争取:“阿遐,两年前你要搬出去,我不让,你就执意在房中放了两张床。你是不是嫌弃我了?”

    墨遐头也没抬:“殿下,这一招你用过很多遍,已经不管用了。”

    陆尘彰轻描淡写地抛出杀手锏:“阿遐晚上抱着我,就不会热了。”

    墨遐:“”

    墨遐可耻地犹豫了。

    陆尘彰看见墨遐停下来的手,笑容险些抑制不住,努力云淡风轻,不让自己显得那么的图谋不轨:“云定说,今夜会比前些日子更热。你身子不好,不能用冰鉴。阿遐,你真的睡得着么?”

    墨遐咬着唇,缓缓慢慢地继续收拾床铺。徘徊的双手尖叫着想要表达主人内心的纠结。

    他真的有点心动,只是要忍住。

    见墨遐还是没有答应,陆尘彰小小地叹气:阿遐真是越来越不好骗了。

    “我只是想让你睡得安稳,没有旁的意思。阿遐若是不愿,我晚上便给阿遐打扇。总归不会让你难受。”

    “不行。”墨遐想都没想便道,“明日是你开牙建府的大日子,怎能通宵达旦,彻夜不眠?”

    陆尘彰开始耍无赖:“那就让我今晚陪着阿遐,或者照顾阿遐,阿遐自己选一个。”

    墨遐选不出,索性翻身躺到了床上:“随你。”

    陆尘彰喜笑颜开,利落地躺倒在墨遐身边,抱着墨遐:“阿遐,有你真好。”

    墨遐背对着陆尘彰。

    虽然凉凉爽爽的感觉让他很舒服,可他总觉得自己和陆尘彰这样的姿势有些奇怪:“殿下,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知道了。”陆尘彰敷衍地应道,“我困了,要睡了。”

    陆尘彰已经年满十五。

    梁朝律例,皇子十五便需离开明鉴阁,开牙建府,搬离皇宫,入朝听政。

    只是陆尘彰的皇子府相比其他皇子来说,建得实在是有些寒酸。陆尘彰自己不在意,却总觉得对不起墨遐。

    “阿遐,委屈你和我一起住在这么简陋的府邸。”

    墨遐毫不在意:“殿下,我觉得很好啊。想想八年前的开阳宫,再看看如今的五皇子府。这已经很富丽堂皇了。”

    陆尘彰以为墨遐是在强颜欢笑,心中更加难受。

    殊不知墨遐是真的很乐呵。

    因为他终于可以拥有一套属于自己的独立院子了。

    比起住宅,墨遐更关心其实是自己的休假:“殿下,我每隔多久可以回明襄侯府一次?”

    陆尘彰看着墨遐,不回答,而是反问:“阿遐想多久回一次?”

    墨遐心直口快:“一日。”

    陆尘彰沉默地看着他。

    墨遐也反应过来自己好像有些过分,遂改口:“三日?”

    陆尘彰仍旧沉默。

    “五日,我问过的,四皇子府的长史便是五日一休。”

    陆尘彰继续沉默。

    墨遐一退再退:“十日,不能再多了。想当初在皇宫我也是十日回去一次。”

    陆尘彰妥协:“好,十日。每次可在府中住上一日。”

    墨遐小声叽咕:“为什么不是住四日?十天才给一天休息,真是抠门。”

    陆尘彰都快被墨遐气笑了:“阿遐,你要是再不满意,便别回去了。一辈子留在五皇子府吧。”

    墨遐摇头:“不行,我不回府,谁来照顾思芸和阿清?”

    见墨遐拒绝得如此果断,陆尘彰眼神一暗。没有多说,而是道:“陛下让我去太常寺。”

    墨遐一口茶直接喷了出来。

    用袖子抹了抹嘴角,墨遐不敢置信道:“什么地方?”

    “太常寺。”

    墨遐如同陆尘彰方才那般沉默许久,才嘴角抽搐道:“陛下可真是有脸啊。”

    太常寺掌祭祀礼乐。朝中上下大到朝会,小到赠谥,都由太常寺主办,是一个绝对的吃力不讨好且几乎没有任何实权的地。

    大梁自开.朝以来,皇子听政皆从六部起。德临帝此举,真所谓开了一个先河。

    墨遐有些着急,甚至忘了陆尘彰已经不是五年前那个可以被任意拿捏的冷宫皇子:“殿下,太常寺对我们没有任何助力。陛下此举,分明是想彻底毁掉你在朝中的地位。我们该怎么办才好?”

    陆尘彰明显被墨遐话语中的“们”取.悦了,心情很好:“阿遐,你不用担心。至于太常寺”

    陆尘彰低低地笑出声:“他真的以为,一个太常寺,便可绊住我么?”

    作者有话说:

    改了下设定,那个祈雨改到了攻15岁,这个剧情还没到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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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8章 仙仪县君 ◇

    “四皇子殿下,久等。”

    陆辰琪靠在乌木椅背上,直到茶水过了六轮,陆尘彰和墨遐才终于姗姗来迟。

    陆辰琪看着有些尴尬,时不时无奈瞥陆尘彰的墨遐,再看看毫无所知,浑然不觉的陆尘彰,放下茶杯笑道:“真是想不到,五皇弟这般性子,墨遐居然也任劳任怨地陪伴了八年。换做旁人,恐怕早就忍不下去了吧。”

    陆尘彰抬眼,凉凉地盯了一眼陆辰琪:“四皇兄,不会说话的人,还是闭嘴的好。”

    墨遐拉着陆尘彰衣袖,小声提醒:“殿下。”

    陆尘彰反手握住墨遐修长分明的指节。

    陆辰琪眉心一挑,瞅瞅陆尘彰,又瞥了瞥墨遐。总觉着二人之间氛围有些不对,却又说不上来。

    陆尘彰坐在窗边,垂头看着雅间下芸芸众生百态,无言不语。

    墨遐被静谧的环境所染,没忍住一个哈欠上来,用袖袍遮住眼角被逼出的点点泪水,主动替陆尘彰问道:“不知四皇子殿下今日相邀如风楼,所为何事?”

    陆辰琪清楚在陆尘彰面前不能卖关子,直接开门见山:“我想请五皇弟帮我一个忙。”

    墨遐毫不意外地点头:“是为了殿下的婚事吧。”

    如今陆辰琪也到了大婚的年岁,宫中上下都在传,皇后娘娘极有可能懿旨赐婚仙仪县君,崔氏嫣葩。

    崔家的嫡长女,自幼被崔皇后带在身边教养,自然是万千的尊贵无双。嫁给四皇子,少不得要被供起来,只差日日诵经焚香。

    四皇子如此骄傲,又怎会愿意日后被崔家嫡系的女儿骑在头上,作威作福,横行霸道。遑论崔嫣葩的入府,少不得又会带去一大批元华宫的眼线。

    提起崔嫣葩,陆辰琪温弯如月的眉就没松开过:“崔嫣葩的性子,啧”

    陆辰琪一个简短字眼,及其稀少地,透露出了对崔嫣葩显而易见的嫌弃不满:“我可不想还没成亲,就先给自己招惹一个大麻烦。”

    墨遐没忍住笑出来:“四殿下倒是看得透彻,殊不知这京城多少王孙公子,挤破了头想要迎娶仙仪县君。”

    陆尘彰看不惯墨遐和陆辰琪谈笑风生,手上一个用力,拉回墨遐的注意力:“崔嫣葩乃世家贵女之首,又是京城第一美人,身份高贵,才情出众。就算成了四皇子妃,也不算辱没了你。四皇兄还有何不满?”

    陆辰琪知道陆尘彰这便是拒绝,深深地叹了口气:“五皇弟,墨遐,你们可能不知道,崔嫣葩已是珠胎暗结,怀孕恐有两月。”

    陆尘彰波澜不惊,墨遐淡然喝茶。

    陆辰琪有些惊讶:“你们知道?”

    墨遐道:“她怀的是大殿下的孩子。”

    陆辰琪摇头浅笑:“五皇弟啊五皇弟,我还真是小看了你的能力。你既然知晓,应当更能理解我的心思。”

    陆辰琪的心思,对陆尘彰来说,和如风楼后厨破败的烂叶没甚区别。

    陆尘彰指尖敲击桌面,毫不在意陆辰琪的不愿与拒绝:“四皇兄,你应当明白,娶崔嫣葩对于我们的大局,是利大于弊。”

    作者有话说:

    今天实在是肝不出了,所以先发一章,欠你们的字数会在今天补齐的!!!

    先来个360°回旋鞠躬道歉!道歉道歉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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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9章 阿遐喜欢什么样的女子 ◇

    崔皇后想要借崔嫣葩进一步监视掌控四皇子府,从而拿捏蓉嫔与陆辰琪。

    陆辰琪和陆尘彰便可还其人之身,通过崔嫣葩操纵把持崔皇后的动向。

    至于崔嫣葩带进四皇子府的钉子,不让他们接近内院便是。陆尘彰相信,陆辰琪有这样的手段。

    墨遐见陆尘彰回绝得果断,忍不住小声咕哝:“殿下您可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崔嫣葩若只是怀了大皇子的孩子便也罢了。

    人人称颂仙仪县君德言有贞,纵使骄纵任性,然无伤大雅。春宴宫席端庄得体,一言一行堪为世家贵女之表率。

    殊不知崔大小姐私下可是放浪形骸得很。

    若是崔嫣葩嫁给陆辰琪,保不齐哪天坊间便会传出四皇子妃面首三千的笑话。

    陆尘彰扫了墨遐一眼,五指收紧。

    墨遐吃痛,不高兴地睨着陆尘彰:“殿下。”

    陆辰琪知道说动陆尘彰不容易,来之前早已做好锲而不舍的准备:“五皇弟,你说的我自然明白。我恨皇后娘娘,恨崔家嫡脉。但我不想因为复仇,让自己成为一个面目全非的怪物。娶这样一个女人,闹得家宅不宁,阖府不安。”

    陆尘彰没有丝毫动容:“便是如此,与我何干?”

    陆辰琪看向眼尾薄红的墨遐,突然鬼使神差道:“若是皇后娘娘赐婚崔嫣葩于墨遐,你当如何?”

    陆尘彰没想到陆辰琪竟是说出这种话,勃然大怒:“陆辰琪。”

    内力流动,真气四窜。

    角落立着的一人高汝窑花瓶“哐当”一声四分五裂,碎片落在地上爆出惊心动魄的声响。

    阿四和陆辰琪的侍卫慌忙冲进屋内,长剑出鞘三尺,鹰目围视四方。

    “出去。”陆尘彰喝道。

    陆辰琪的侍卫看向陆辰琪,等主子示下。

    陆辰琪道:“先退下吧。”

    待二人退出,屋内再次恢复平静。

    墨遐胆颤心惊地望着疾言遽色的陆尘彰,拉着陆尘彰的衣袖,微弱的声音带着些颤抖:“殿下。”

    陆尘彰看着墨遐埋藏在眼底深处的隐隐恐惧,心下一慌,握着墨遐的手再次用力,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显得稳固平缓:“阿遐,我无事,你别怕。”

    安慰完墨遐,陆尘彰转头看向陆辰琪,漆黑的眼珠不带一丝情绪,直把陆辰琪盯得毛骨悚然:“陆辰琪,你记住,有些玩笑,还是不要开得好。”

    说完便起身,不由分说地把墨遐也从座椅上拉起:“阿遐,我们走。”

    墨遐被陆尘彰强硬地带出门,只能微微欠身,向陆辰琪表示歉意:“四皇子,墨遐告退。”

    直到两人的身形彻底消失在视线中,陆辰琪四肢一软,双肩一塌,不由自主地瘫靠在座位上。

    陆辰琪抖着手捧起热茶,握紧茶杯,努力汲取杯中烫手的温度,用尽全身气力抑制从足心蔓延而上的寒意:“龙有逆鳞。五皇弟啊,你自己怕是都不知晓如今对墨遐是何种情感。在墨遐心中,恐怕还是把你当成八年前冷宫那个需要被照顾,被呵护的不受宠的皇子吧。”

    “殿下,你刚才作甚如此生气?四皇子殿下也只是随口一说。皇后娘娘又怎么可能真的让我去做仙仪县君的仪宾。”

    陆尘彰停下脚步,转身看着一脸不解的墨遐,想到方才听到陆辰琪话语时,心底纵横交错,无法言说的暴虐,有些气闷:“算了,说了你也不懂。”

    墨遐确实不懂,但不妨碍他哄陆尘彰。

    墨遐指着前方迎风招展的灯笼,笑着拉住陆尘彰的衣袖:“殿下刚刚都没吃什么东西。前面就是荣祥斋,殿下小时候最爱那里的桂花糕,我们去吃一点好不好?”

    看着陆尘彰好似要拒绝,墨遐立马又道:“早上只喝了一碗粥,我早就饿了。殿下若是不想吃,就当陪陪我嘛。”

    陆尘彰小声嘀咕:“真是麻烦难伺候。”

    身体却还是很诚实地朝荣祥斋的方向走去。

    墨遐看着陆尘彰,也小声咕哝:“真是口是心非。”

    说完,立刻跟上陆尘彰。

    京城越来越热,凡是稍有档次的酒楼铺子,都是早早摆上了降暑的冰鉴。

    陆尘彰进入雅间,感受到风中传来的丝丝凉意,眉头一皱,命令道:“把冰鉴都撤下去。”

    墨遐苦着脸,看着阿四听从陆尘彰的命令,不由分说地把四个冰鉴全部搬走,非常不高兴:“我已经好了。姨娘说,夏天用些冰没关系的。”

    陆尘彰完全不理会墨遐的抗议:“那也不行。”

    墨遐哼了一声,张牙舞爪地朝陆尘彰呲脸:“我明日就回府,你也管不着我了。”

    陆尘彰手指一曲,欲盖弥彰地端起茶盏,却是道:“你后日照样要回五皇子府。你在别处我管不到,在我这,只能听我的。”

    墨遐撇嘴:“这么霸道,也不知日后有哪家闺秀愿意嫁给你。”

    先是陆辰琪提及自己亲事,又是墨遐在这毫无所觉的调侃,陆尘彰想起杜云定打探到的消息,心底就升起一阵难以言喻的烦躁。

    “阿遐可想过,日后要娶什么样的女子为妻?”

    “我?”墨遐被问住了。

    他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

    自从来到梁朝,墨遐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教导陆尘彰,照顾墨思芸和墨清上面。

    以致他都忘了,在梁朝,他这个年龄已经可以娶妻生子,立业成家。

    “是啊。”陆尘彰低声循循善诱,面容却平静得仿佛在说一件毫不相干之事,“阿遐可有想过,自己喜欢什么样的女子呢?”

    墨遐两辈子没谈过恋爱,犹豫很久,才有些不确定地道:“我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只要不是仙仪县君,就都还好吧。”

    毕竟以墨遐的贫瘠的脑回路,他实在想象不出世上还会有比崔嫣葩更加奇葩的女人。

    陆尘彰皮笑肉不笑:“阿遐的要求,可真是低啊。”

    墨遐看着明明心情还不错,却瞬间又不高兴的陆尘彰,有些不能理解:“殿下你今日怎么如此阴阳怪气,让人捉摸不透。”

    陆尘彰气急墨遐脑子迟钝不开窍,却又顾着不知是何的心思,不敢让人知晓。

    只是捏着一块糕点慢慢咀嚼,不说话,想让墨遐自己领会。

    墨遐犹豫良久,还是没忍住想要帮陆辰琪一把的心,慢吞吞地开口:“殿下,四殿下的事,你是怎么考虑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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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0章 关于墨遐喜欢谁 ◇

    陆尘彰非常冷漠,丝毫不在意陆辰琪眼下水深火热的境遇:“阿遐,在如风楼我已经说得很清楚。崔嫣葩成为四皇子妃,对我们来说,只有利,没有弊。”

    墨遐明白这个理。只是想到陆辰琪如此光风霁月,却被迫娶仙仪县君,心中难免惋惜怅然。

    “殿下,其实无论四皇子殿下娶不娶仙仪县君,对我们的大局都不会造成很大影响。既如此,为何不帮四皇子一把呢?”

    陆尘彰对陆辰琪在如风楼一番不知进退的话怨恨难平,闻言冷笑:“我为何要帮他?”

    墨遐知道陆尘彰还在为方才之事心中不快,有些无奈:“殿下,四殿下也是无心之言。我都没有在意,你就不生气了好么?气大伤身。再怎么说,四殿下也是你的皇兄啊。”

    陆尘彰没有丝毫动容,干脆又果断:“我没有皇兄,我只有阿遐。”

    最后五个字声音小得几乎听不见,墨遐下意识问了句:“殿下你说什么?”

    陆尘彰把头转开:“没什么。”

    墨遐见陆尘彰不为所动,继续苦口婆心,想要让陆尘彰改变主意:“四殿下和我们也是一条船上的人。这么多年,四殿下帮了我们不少。若非此次走投无路,也不会专程来求。殿下想想,不说我,就说你。若是让你娶仙仪县君,你待如何?”

    墨遐本想让陆尘彰设身处地一番,谁知陆尘彰根本就没有打算和陆辰琪共情,想也不想,直接道:“没这个可能,崔皇后不会允许。”

    墨遐无奈了:“殿下。”

    陆尘彰听墨遐话里话外都是陆辰琪,心中早已不快,乜着墨遐:“阿遐为何如此帮着陆辰琪,难不成是喜欢上他了?”

    “咳咳咳——”墨遐被陆尘彰这番不知所谓的话吓到,不敢置信地看着陆尘彰,“殿下开什么玩笑,我怎么可能会喜欢四殿下?”

    陆尘彰立刻发现墨遐话中的漏洞,眼眸一闪,状似无意地开口:“阿遐竟是没有纠正你和陆辰琪皆为男子。莫非阿遐对这种事不排斥?”

    墨遐被问住,愣在当场。

    墨遐从未与人交往过。前世是没兴趣,这一世是没条件。不过他一直认为自己喜欢的是软软萌萌的女孩子。

    现在被陆尘彰这么一问,他突然发现——

    若是和同□□往,他似乎,好像,真的,并不排斥。

    陆尘彰看着墨遐纠纠结结的模样,心情不由大好,连带着看陆辰琪也顺眼了些许:“罢了,既是阿遐劝说,我就帮他这一次。省得崔嫣葩嫁入四皇子府,日后没得坏了皇家的名声。”

    陆尘彰这理由找得着实牵强。

    毕竟什么皇家名声,陆尘彰是从来不放在眼中的。

    墨遐虽然奇怪自己不厌其烦劝说这么久,陆尘彰都无动于衷,怎么突然间就应下这件事,却也没有多问。而是夹了一块咸味的小点放在陆尘彰面前的碟子里,笑眯眯道:“我就知道,我们殿下最心善了。”

    雅间清幽安谧,岁月静好,楼下永宁大街却是人仰马翻,哀嚎遍起。

    墨遐透过窗棂向下看去。

    一个骄奢跋扈,眉目明媚的红衣女子手持玉柄马鞭,高坐马上。看着所经之处一片狼狈,非但没有羞愧难当,反而是放肆痛快地大笑。

    陆尘彰随着墨遐的目光往下一望,笑容瞬间带上了些兴味:“真是说什么,来什么。崔嫣葩果真还是如此的让人厌恶。”

    论墨遐最讨厌的人,崔嫣葩绝对排得进前三,几乎快和明襄侯府那一大家子比肩,闻言不由道:“想我那大妹妹,也是生得国色天香,花容月貌。每次赴宴,却故意穿最素净的衣裙,佩戴最简单首饰,连胭脂都不敢多用。生怕被仙仪县君注意到,蹈了耿家大小姐的后尘。”

    陆尘彰也听说过此事,嗤笑:“不过一根掐丝九宝凤钗,也就她当成个什么宝贝。不愧是从小地方出来的家族,当真是没见识的很。”

    三年前,皇后娘娘于宫中举办春日宴,婉嫔娘娘侄女发间那一只掐丝凤钗,可谓是出尽了风头,夺遍世家公子的眼光。

    谁料当晚,耿大小姐车马失踪。

    第二日,更是被人发现衣衫褴褛地躺在街上,襦裙染血,不省人事。

    随后京城流言四起。

    耿小姐受不了众人指点,在一个天晴气和的上午,当着京城百姓的面,一头撞上崔家门前的石狮,以死明志,自证清白。

    崔家迫于压力,推出一个庶女顶罪。

    耿家对崔家的讨伐也随着庶女投缳而渐渐平息。

    不过是一时的热度,一时的茶余闲谈。

    很快,没有人记得耿家小姐,更没有人在意崔家那个可怜的庶女究竟是不是自愿。

    只有仙仪县君好妒狠毒如噩梦一般缠绕在贵女们的头顶,挥之不去,镂骨铭心。

    崔嫣葩看着百姓唯唯诺诺,怒不敢言的模样,很是无趣地凌空甩着马鞭。

    鞭子发出凌厉的破空声,落在谁的身上脸上,就是一道鲜红的血痕。

    墨遐心头火起,死死抓住雕花窗栏,闭着眼强迫自己不去看这一幕。

    如今他们韬光养晦,不能与崔嫣葩正面对上。

    好在一个侍卫打扮的人跑到崔嫣葩身边,不知是禀报了什么事。崔嫣葩顿时笑逐颜开,驾着马朝着崔府的方向疾驰而去。

    墨遐看着崔嫣葩张扬的背影,忍了很久,终究是没忍住对陆尘彰道:“殿下,我果然还是很讨厌仙仪县君。”

    陆尘彰用宽大的手掌遮住墨遐的眼,亦步亦趋把他带到位置上:“讨厌就不要看了。多吃点东西,让自己开心就好。”

    墨遐把陆尘彰的手拿下,斜着眼嘲笑陆尘彰:“殿下,你安慰人的方式可真笨拙。”

    陆尘彰把糕点每样夹了一块放在瓷碟中,推到墨遐面前,看着墨遐:“我都是和阿遐学的。以前我难过,你就会说多吃点东西。那句话怎么说来着”

    陆尘彰撑着脑袋思索一会,道:“美食可以治愈心情。也不知阿遐你哪来的这么多歪理。”

    墨遐小声反驳:“这可不是歪理,你每次吃完不都挺高兴的。什么烦恼都没了。”

    说完,夹起一个小小的可以一口吞的糕点,一下塞进口中。

    陆尘彰见墨遐喜欢,又夹了一块放在墨遐面前。回忆墨遐曾经那些不知是否有用却仍旧努力的抚藉,笑容都变得更深了些:“这都是因为,那些食物是阿遐做的,我才会欢喜。”

    墨遐从陆尘彰那里,已经提前知道了明襄侯和墨冯氏的打算。

    所以在荣安堂给老夫人请安时,看到坐在一旁清秀可人,温婉柔顺的女子,也没有表现得太过惊讶。

    “孙儿给祖母请安。”

    墨遐照旧规规矩矩行礼,老夫人却一反常态,非但没有露出对墨遐的不喜,反而很是慈蔼:“二哥儿回来了,快些坐吧。”

    翠云把墨遐带到女子身边,墨遐心中膈应,面上却没有带出分毫。端正地坐在椅子上,目不斜视,不动如松。

    老夫人乐呵呵地看着墨遐:“二哥儿如今做了五皇子府的长史,虽不似你大哥那般入朝为官,但好歹也有品秩。日后在外切要谨言慎行,多向你大哥学习,不可丢了我们墨家的颜面。”

    墨遐从不反驳老夫人,即便这话说得不太对味,墨遐也是十分恭敬地应声:“孙儿谨遵祖母教诲。”

    老夫人对墨遐如此恭谨十分满意,指着女子道:“这是你的表妹茵辛,特来我们府小住。茵辛此前从未来过京城,你身为表哥,平日无事也该带着她到处走动才是。”

    又对着冯茵辛介绍墨遐:“茵辛,这是你二表哥。日后你有什么缺的不懂的,和你二表哥说便是。都是一家人,不用太过生疏。”

    冯茵辛连忙站起来冲老夫人福身:“是,多谢老夫人。”

    墨遐面无表情地看着老夫人伪善的嘴脸,心中早已把墨冯氏的祖宗问候八百遍。

    墨冯氏一个不知出了几服的远房侄女,还是她口中的穷酸破落户,也就只有一张脸能看。

    千里迢迢来投亲,明面上好生招待,私下却想让她做明襄侯府二少夫人。

    这是瞧不起冯茵辛还是瞧不上他。

    至于亲戚,墨冯氏的亲戚,和他墨遐又有什么关系?

    见老夫人似乎与冯茵辛有说不完的话,墨遐立马开口,笑容委婉,却是不容忽视地拒绝:“祖母,孙儿长住五皇子府,难得回来一次。恐怕无法招待表妹。四弟如今也没个一官半职,正好得闲住在府内,不如就让他陪着冯表妹,岂不两全其美?”

    老夫人脸色一沉。

    在她看来,冯茵辛这种出身,是万万配不上墨云朝的。

    至于让墨云朝陪同。

    冯茵辛这种穷酸破落户,恐怕还没有那个资格。

    “你四弟今年便要下场秋闱,如今日日温书,没有时间把心思分在这些杂务上。你身为他的二哥,应当多为弟弟考虑,为他分忧才是。”

    墨遐可不应老夫人的话,当即把陆尘彰搬出来扯虎皮拉大旗:“祖母,不是孙儿不愿。实是五皇子殿下才开牙建府,府中事务繁杂,样样都需经过孙儿的手。”

    墨遐和老夫人斗了多年,看老夫人的表情就知道她绝对要拿旬假说事,立刻道:“孙儿身为五皇子府的长史,本十日有一休。奈何近日府中忙碌不堪,五殿下便命孙儿这几个月都住在皇子府,不得回明襄侯府。辜负祖母心意,还望祖母见谅。”

    墨遐借着陆尘彰狐假虎威,把老夫人堵得哑口无言。

    陆尘彰再不受宠,也是陛下亲子。老夫人终究不敢违抗皇子的命令,只能不满呐呐:“五殿下也太过霸道了些。”

    墨遐只当没听见,起身朝老夫人行礼:“祖母,五皇子让孙儿今日饭后便回皇子府。孙儿还想见见思芸,望祖母准许孙儿先行告退。”

    老夫人愿意对着墨遐和颜悦色,本就是心有奸谋。如今计划落空,哪还有和墨遐继续说笑的心思,遂摆手道:“你去吧。”

    墨遐道:“孙儿告退。”

    出了荣安堂,墨遐回身看着匾额上端正清明的三个字,深吸暮间清气,捶着胸口,努力驱散萦绕心间的恶心与不适。

    想到老夫人和墨冯氏居然要给他安排亲事,墨遐打了个寒颤,抱紧手臂暗下决心:接下来几个月,他就在五皇子府窝着。冯茵辛离开之前,他绝对绝对不会再回明襄侯府了。

    作者有话说:

    好了,本来十日可以回去一趟,这下要被迫长期同居了(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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