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1章 佟佳太后的病

    两辈子的夙愿有望达成,八贝勒高兴得都快疯了。

    如果不是胤禛再三催促,他怕是要拉着胤禛傻笑到天黑。

    “呼——终于送走了!”胤禛夸张地抹了一把汗。

    “噗嗤!”看了半天笑话的明若从暗处走了出来,好笑道,“老八盼了两辈子的嫡子,你就体谅体谅他吧。”

    胤禛晲了他一眼,“这会儿你倒是替他说话了,往常怎么不肯见他?每次老八一来,你就找各种借口开溜,弄得他都怀疑你是不是对他有意见了。”

    老八的心思本来就敏锐,这辈子和胤禛的关系又好,有什么话自来不避讳。

    察觉到明若的躲避之后,他就直接问到胤禛这里了。

    “我……”明若神色讪讪。

    其实她就是怕老爸认出她前世就是雍正,影响胤禛他们两个的感情。

    胤禛能怎么办?

    反正是不能实话实说,你嫂子怕你认出她来,所以刻意躲着你。

    他只能解释:原本明若以女子之身在道录司任职,便引来了许多异样的眼光。她刻意避嫌,也是给大家避免麻烦。

    也不知道他是信了还是没信,反正从那以后,八贝勒再也没有问过关于明若的事。

    不问了,胤禛自然也就难得糊涂,顺势把这章揭过去了。

    “行了,咱俩也别闲聊了。趁着现在有空,咱们进宫一趟,到承乾宫去看看额娘。”

    皇贵妃被奉为太后之后,按旧例本该移居寿康宫的。

    同时荣升的太皇太后早就挪到慈宁宫去了,新任太后却至今仍蜗居在承乾宫。

    原因无他,实在是太上皇中风之后,皇太后受了惊吓,当既就一病不起,至今缠绵病榻,而且病情还有越来越重的趋势。

    其中的内情胤禛夫妇自然知道,皇太后是见太子登基了,觉得自己两个儿子的前途都稳了,也就不想再待在宫里蹉跎年华。

    她的病,连一分真都没有,全是喝了胤禛的符水,才让太医诊不出来。

    哦,对了,这种符曾经胤礽也用过,借势打消了康熙爱换他宫中太监宫女的毛病。

    不过,这种事他们自己心里知道就行,可万万不能表露出来。

    所以,他们夫妇该进宫还是要进宫,却要频繁地进宫。而且每次从宫里出来,神情都要更忧虑几分。

    说白了,就是演,演给整个京城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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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额娘,您这病,准备脱到什么时候?”

    挥退了宫人之后,胤禛脸上担忧的神色一收,直接询问皇贵妃。

    皇太后也在封三娘的搀扶下坐了起来,微微一笑道:“不急,不急,等皇后这一胎生下来再说。她怀着身子,一不好主持丧礼,二不好参与哭灵。”

    “啊,皇后怀孕了?”明若吃了一惊,“她成婚才没多久吧?”

    胤禛也挺吃惊,不过他吃惊的方向和明若不一样,“王后今年才多大,这就有了?”

    简直惊悚。

    皇太后嗔了他一眼,“你这孩子,都这么大的人了,还是这么没心眼,这话是能乱说的吗?”

    胤禛讪讪一笑,“这不是在您宫里吗。若是在别处,我嘴上肯定把门。”

    明若也赶着陪笑,“额娘放心,在外面儿媳肯定看着他。”

    儿媳妇知道护着儿子,哪个当娘的不开心?

    皇太后当即喜笑颜开,拉着明若的手邪了胤禛一眼,“阿弥陀佛,还是明若叫额娘放心。哪像你,从小到大总是让我有操不完的心。”

    “得得得,你们娘俩成一国的了,我娶回来的媳妇儿,倒把我弄成了孤家寡人。”胤禛一摊手,夸张地叹了口气,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

    在场的三个女人都被他逗得花枝乱颤,笑得肚子疼。

    胤禛暗暗一脸得意:若论耍宝卖乖,他一个现代人,还干不过俩古人?

    笑闹过后,两人又仔细询问,得知皇后已有孕三个月,胤禛不禁蹙眉,“那额娘娘岂不是还要缠绵病榻大半年?”

    好一个人,若是真在床上躺上大半年,还不得躺废了?

    皇太后与封三娘对视一眼,两人都掩唇笑了起来。

    胤禛被他们笑得一头雾水,连连告饶,“好额娘,您就告诉我吧!不然我这心老是悬着,她落不到实处去。”

    两人再次对视了一眼,皇太后笑而不语,封三娘则是两手并用,在胸前捏起一个繁复的手决。

    一缕又一缕透明的七彩光线,自他手掌间流淌而出,很快便将整个寝室映得如梦似幻。

    胤禛很快就反应了过来,满脸惊喜地说:“三娘姐姐,你的劫数满了?”

    “嗯。”三娘含笑点了点头。

    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封三娘如今有法术傍身,稍微施点障眼法,让承乾宫里的太监宫女们忽略皇太后的异常,不是轻而易举吗?

    “有三娘姐姐照顾你,我们也就放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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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夫妻二人既然进了宫,肯定是要去拜见德贵太妃的。

    新帝登基之后,尊奉孝道,将乾清宫仍旧留给太上皇,自己则是住了养心殿。

    如此一来,后宫各宫殿的格局也随之改变。

    至少,从前不怎么排得上号的永寿宫,如今大有赶超承乾宫与翊坤宫,成为新一代宠妃宫殿的趋势。

    谁让永寿宫离养心殿最近呢?

    而胤礽也的确命人翻修了永寿宫,并翊坤宫一起,都赐给了皇后做寝宫。

    反正两个宫殿前后相连,只需要在院墙上动动手脚,变成一座宫殿也并不费功夫。

    太妃们却都按照旧例,分别迁入了寿康宫和宁寿宫。

    如今,德贵太妃就住在宁寿宫的后殿,而正殿住的是宜贵太妃。

    因着胤禛的缘故,这两个早年争宠的对头早就和解。

    而且,眼见胤禛的王府就要竣工,到时候德妃就能搬出去跟着儿子住了,自然不会和宜妃争这一时长短,平白让人看笑话。

    “额娘,儿子带着媳妇儿,来给您请安了!”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顿时,整个宁寿宫都知道,德贵太妃的王爷儿子,又来看她了!

    有儿子的固然羡慕她儿子更孝顺,没儿子的却只能干眼馋。还不敢说一句酸话。

    “快起来,别多礼了。”

    不等二人俯下身,德妃就急忙叫起,略有些别扭地问:“去看过皇太后了吗?”

    “看过了。”胤禛眉宇间霎时就多了几丝伤感,“皇额娘的病情倒是比前几天稳定,只还是起不来床。”

    看着儿子为别人如此牵肠挂肚,愁眉难展,若说心里没有半点气,那就不是德妃了。

    不过,都这么多年了,她也算是看明白了,自己的儿子就是这样一个重情重义的人。

    因着小时候和太子的那几分情义,这么多年都心如磐石,不曾转移。

    当初兄弟俩突然疏远,互相见面都是客客气气的,比陌生人还不如。大家都以为他们是真的闹翻了,只有德妃暗暗得意。

    ——我的儿子,在大事上,先想到的还得是我这个亲额娘。

    却原来,胤禛深知后宫是太子的短板,于是就暗中拜托德妃,在后宫之事上照应一下太子。

    德妃本就是个极为聪慧的人,如何看不出来他们俩是在演戏给皇上看?

    只能说,人的心态是很奇怪的。

    如果他们母子的关系恶略,德妃一定会想:有好事想不到我,麻烦事却全来找我,果然是心里向着佟佳氏!

    后来太子登基,立刻封了他大儿子做亲王,小儿子也得了个贝勒的爵位。

    外人都觉得新皇是在拉拢她儿子,只有德妃心知肚明,颇有学众人皆醉我独醒的得意。

    虽然佟佳氏成了皇太后这一点,让她不大高兴。

    但她自己也明白,就算不是佟佳氏,以她的身份,除非是她亲儿子登基,否则永远也不可能成为太后。

    从一介包衣宫女,走到贵太妃的位置,德妃已经觉得是侥天之幸了。

    更可况,如今她两个儿子都身体康健。

    大儿子的王府也快建好了,且新帝也同意了她带着小儿子一起住过去,她再没什么不满意的了。

    因而,对于儿子关心皇太后,她也只是一瞬间的别扭,很快就调整了过来。

    “她这次病得突然,又病势沉屙,叫人心惊胆战的。你在外面的差事,能缓缓就缓缓,多带着你媳妇儿进来看看她,陪她说说话。”

    “是,额娘。你的意思,儿子都明白。您也放心,如今道录司一切都上了正规,再过一两年,就会彻底和朝廷脱离。

    到那时候,儿子闲工夫就更多了,能带着您和明若,还有六弟,到处走走转转。”

    德妃话说得隐晦,可担忧的神色却掩饰不住。

    虽然他和新帝自幼就交好,但如今君臣名分已定,当年的太子已经是天下之主了。

    太上皇作为亲爹,尚且忌惮儿子,新帝又岂会半点不介意?

    所以,她才劝儿子在差事上不要那么努力。

    反正他如今都是亲王了,就算什么都不干,也是一辈子的荣华富贵,何必那么拼呢?

    更何况,干得太拼,也不一定能落到好。

    而胤禛则是告诉她:二哥并没有把道录司纳入朝廷体系的意思,他在道录司干得再好,也并不会提升朝堂上的地位,更不会引来忌惮。

    第372章 帝后

    朝堂上的事,德太妃自然懂的不如儿子多。见儿子已经有了打算,她也就不多管了。

    不过,另一件事她却不得不操心。

    “想必你们已经知道了,皇后娘娘已经有了三个月的身孕。”

    明若当即神色一凛,暗道不好。

    这分明就是催生外加赐侍妾的节奏呀。

    上辈子作为皇子,她也有幸陪着福晋听过一回,并且当天就领回家了两个侍妾。

    在她不知道的时候,福晋还不知道听过多少次呢。

    正在她不知所措的时候,胤禛悄悄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眼神,对德太妃笑道:“刚知道,皇额娘告诉我的。”

    德太妃听了,下意识地就以为,皇太后想得和她一样,不禁语重心长地说:“想来皇太后那里已经说过你们了,额娘也就不多说了。

    你和明若成婚,可是比皇上皇后还早呢。如今人家已经怀上了,你们这里怎么半点动静都没有?”

    明若顿时紧张不已,暗道:总不能实话实说,我们俩到现在还没圆房吧?

    这个念头才刚落下,她就听见胤禛无比光棍地说:“当然没有了。我和明若还没圆房呢,要是有了才惊悚呢。”

    “什么?”德太妃大惊失色,“那天的元帕……”

    胤禛张口就来,“随便弄点鸡血糊弄的呗。不信额娘让人拿出来看看,只有鸡血才可以历久弥新,不会颜色暗沉。”

    听他说得信誓旦旦,这事多半是真的了。

    此时她已经顾不上目瞪口呆的明若了,焦急地问:“这是怎么回事,莫不是……”

    话说到一半,她猛然意识到,有些事情不该让别人听见,急忙挥手让云秀把人都带下去。

    “别,额娘,这事儿本来也没有什么不能说的。您如果把人都赶出去,岂不是平白让人生出许多揣测?”

    德太妃一顿,就明白是自己想多了,暗暗松了口气,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

    “到底怎么回事,快说!”

    明若也想看看,他到底能怎么编。

    胤禛自然不会让她失望,非常镇定地说:“额娘也知道,儿子修得是道家功法,不宜太早破了元阳之身。”

    德太妃听完,立刻就信了。

    毕竟,自古相传的多少神话,都是以“棒打鸳鸯”为套路的?

    比如牛郎织女,再比如董永和七仙女。还有那劈山救母甥舅组,连续两代都是被同一个棒打鸳鸯。

    这时候的娱乐活动少,贵族女眷更是自小长在内宅,戏本子和偶尔偷渡的话本子,是她们为数不多的娱乐之一。

    所以,哪一个女子年少时没看过这些“棒打鸳鸯”的神话故事?

    从这些故事里,不难看出来,神仙是不提倡男欢女爱的。

    德太妃突然就觉得有点对不住儿媳妇,拉着明若好一通夸赞,既说她贤惠,又说她能干。

    往常德太妃对于明若一个女孩子,不肯安心在家相夫教子还颇有微词。从今天往后,她心里是半点意见都没有了。

    因为她已经预见了,在未来的几年甚至更久的时间里,明若必然要承受来自各方的、无子带来的压力。

    唉~这都是她儿子的锅,却不得不叫儿媳妇来背。就算她再疼自己儿子,也觉得不好意思呀。

    明若简直受宠若惊,一直等他们从德太妃那里出来,都还没回过神来。

    “你这是怎么了?”

    见她许久不说话,神色也有些沉郁,胤禛不禁担忧地问。

    “没事。”明若扯出一抹笑,神色满是复杂,“若是从前,我再想不到,和德额娘的关系,能这么好。”

    因着身旁还跟着不少伺候的人,明若没有说得太白。

    但胤禛知道,她口中的“从前”,指得可不是从前,而是前世。

    对此,胤禛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好像不管怎么说,都逃不掉凡尔赛的嫌疑。

    好在明日并没有在这件事上纠结太久,很快就抛诸脑后了。

    夫妻二人手拉着手,穿过御花园准备出宫,一路上有说有笑,任谁都看得出来,他们感情极好。

    等他们过去之后,一个穿着家常旗装,脚下登着白鹿皮靴的女子,由两个宫女搀扶着,从一块假山石后面转了出来。

    那女子神色复杂地目送二人远去,轻声询问身侧的宫女,“这就是雍亲王夫妇?”

    “回娘娘,正是。”

    那宫女显然是主子身边得脸的,神态虽不失恭谨,却也十分自然。

    她笑眯眯地主子分享从旁人那里听来的趣世,“奴婢听人说,这雍亲王和雍亲王夫妻,可是真正的青梅竹马,两小无猜。这二位认识的时候,不过两三岁光景。”

    “是吗?那可真好。”那位娘娘笑了笑,神色十分奇异。

    就在这时,一个小太监匆匆跑了过来,禀报道:“主子娘娘,皇上请您到养心殿去。”

    “好了,知道了,本宫这就去。”

    却原来,这就是重生一世,再次登上后位的乌拉那拉皇后。

    说起来,她今天在御花园偶遇胤禛夫妇,还真是天意。

    作为一个从来都清醒地知道怎么做才是当下最优选择的人,被指婚给太子之后,乌拉那拉氏虽然十分惊异,却也没想过抗旨不尊。

    虽然在她上辈子的记忆力,太子的下场并不好,但好歹也做了四十多年的太子。

    如今才多久,太子还有好些年的风光呢。

    他们乌拉那拉氏属于后继无人,就算谋算到了从龙之功,也分不了多少好处,干嘛要死要活地为他人做嫁衣裳?

    仔细算算,上辈子雍正上位,她才做了十年皇后。

    而且,雍正皇帝登位的最大功臣并不是乌拉那拉氏,瓜分胜利果实时,他们乌拉那拉氏自然也要退一射之地。

    所以,她这个皇后,其实也没给家族带来多少助益。

    若是嫁给了太子为妃,太子还有二十多年的风光,他们乌拉那拉氏也能多借几年光,趁机培养族中子弟。

    所以,她并没有用上辈子的经验提点自己的阿玛,只是恳求阿玛要多多注重培养族中子弟。

    对于她自己的亲兄弟,她委实是没什么信心了。

    只是,她再没想到,她都换个人嫁了,这辈子还是登上了后位。

    接到康熙中风的消息时,她整个人都是蒙的;跟着胤礽在太和殿举行封后大典的时候,她以为自己在做梦。

    想到这里,她不由多问了一句,“太上皇那里,奴才们伺候的还精心吗?”

    一朝天子一朝臣。

    纵然康熙是一头余威犹在的猛虎,如今身不能动,宫人们看不见前路,也难免懈怠。

    好在乌拉那拉皇后掌握后宫的手段高超,时不时的敲打,并没有让人在这方面有指摘新帝的机会。

    对此,胤礽不由暗暗感慨:“不愧是一代贤后!”

    大宫女立刻回话,“奴婢一直着人好好看着,没人敢怠慢。再者,皇上又特意指派了八贝勒为太上皇侍疾,就更无人敢不精心了。”

    至于皇上为什么特意指派八阿哥的事,没人觉得奇怪。

    皇上新登基,全天下的事都等着他裁决呢,自然日理万机,对太上皇难免无暇顾及。

    作为皇上信重的兄弟,八贝勒代替皇上尽孝,合情合理。

    除了被八贝勒气得一佛出世的康熙,大家都这么觉得。

    “那就好。”

    也不是乌拉那拉皇后对太上皇有多深的感情,她只是不想给人留把柄而已。

    如今又有了八贝勒分担风险,她简直求之不得。

    解了一桩心事之后,她不由又想起了今日巧遇的雍亲王。

    因为她与皇上成婚的时机特殊,并没有在成婚后拜见胤礽兄弟们。

    等她成了皇后,一众爷们儿倒是来拜见她了。

    但那时候双方君臣之份已定,隔得也挺远,她根本就没看清那些爷们儿的脸。

    是以,直到今日她才知道,从前她担心的,有朝一日与雍正重逢会十分尴尬的场景,根本不存在。

    因为,这个雍亲王,和她的丈夫,无论是长相还是气质,都差别甚大。

    雍正长得像康熙多些,而雍亲王的相貌却尽得德太妃的妙处。

    想到往日听闻,德太妃对自己的长子十分爱重,她往日还曾不屑,如今却是信了。

    如果她有一个尽得自己美貌真传的儿子,她也喜欢。

    正思索间,养心殿到了。

    “妾给皇上请安,皇上万福金安。”

    “皇后还怀着身子,不必多礼了。”

    胤礽上前几步,把她扶起来之后,顺手就牵着她走到御案前,口中笑道:“特意把你叫过来,是有一见喜事,要劳动你的凤印。”

    看,这就是胤礽和雍正的最大不同。

    雍正是个闷骚,心里喜欢刺激,表面上却永远一本正经。

    偏偏乌拉那拉皇后是个比较被动的人,两人虽然自幼相伴,却也只能相敬如宾。

    但胤礽不一样,他若是有心要和谁好好过一辈子,哪怕你是块木头,他也能给你撩拨动了。

    皇后粉颊羞红,却再不会像一开始那样,拿“不合规矩”说事了。

    因为,那对胤礽,完全没用。

    她干脆直奔主题,“不知是什么喜事,竟然能让皇上亲做人情?”

    明眸流转间,她猜测道:“莫不是……后宫哪位妹妹要晋封了?”

    言语之间,流露出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酸意。

    她没有察觉,但胤礽却听出来了,不由得意一笑,嘴里却特别实诚,“皇后这是哪里话?她们一无宠,二无功,哪里能随意晋封?”

    皇后本因他外露的得意而羞恼,却又被他一句话给安抚了。

    ——她有皇后的尊位,还有最多的宠爱,对比前世,哪里还会不知足?

    此时的皇后,还没有意识到,在胤礽的各种攻势下,她已经逐渐沦陷了。

    第373章 小闹安郡王府

    “来,皇后看看,圣旨朕已经写好了,只等皇后用宝。”

    胤礽笑着将一卷圣旨展开,让皇后看清了黄卷上的内容。

    “给八贝勒和郭络罗格格赐婚?”皇后诧异了一瞬,“皇上怎么突然起了这个心思?”

    这对夫妻的缘分还真是深呀,无论哪一世都能在一起。

    不过,前世康熙之所以将郭络罗氏赐婚给八贝勒,是为了通过八贝勒,掌握正蓝旗。

    但如今安郡王府已然衰落,胤礽突然赐婚又是为何,皇后不大明白。

    胤礽解释道:“八弟亲自来求的,他们两情相悦,我也不做那打鸳鸯的棒子。”

    亲自来求?两情相悦?

    联系自身,皇后很难不多想。

    不过,对于别人的事,她也不爱多管。既然皇上觉得可行,那她就把凤印盖上就是了。

    值得一提的事,指婚这种事情,本就属于内宫事物。

    只因康熙克妻属性深入人心,清宫有很长一段时间,康熙把皇后的活也都给包揽了,其中就包括了给臣子赐婚。

    如今新帝登基,有中宫皇后母仪天下,这些琐事自然就不劳烦皇上亲自处理了。

    帝后二人又商议了一些前朝后宫相交的事宜,胤礽就问起了皇后腹中皇嗣。

    “今天孩子没闹你吧?”

    “没有,孩子很乖。”皇后轻轻抚摸着还未隆起的腹部,面含笑意,浑身上下都散发着母性的光辉。

    胤礽的眸色蓦然幽深,目光也有些悠远。

    他想到了自己的额娘。想当初,皇额娘怀他的时候,是否也是这般,既幸福又期待?

    只可惜,他却不是一个有福气的孩子,他的出生带来的不是祥瑞,而是母亲的死亡。

    生而克母。

    前世的康熙,用这四个字,就彻底击溃了胤礽,让他破罐子破摔,行事癫狂而无顾忌。

    不愧是最为疼爱太子的康熙,他可太了解自己这个儿子了。

    或者说,在攻击儿子弱点这一项上,康熙素来当仁不让。

    一句“为人轻率,喜剧不定”,就让雍正压抑自己天性几十年;

    一句“辛者库贱妇所出”,就让老八当场失态,再无望于太子之位;

    一句“生而克母”,就毁了颇具人望的太子。

    还有大阿哥,随随便便就被他挑起了对抗太子的心思,稀里糊涂就变成了太子的磨刀石。

    “皇上,你怎么了?”

    胤礽猛然惊醒,迎面便是皇后担忧的脸。

    “没事。”胤礽笑了笑,用力握住了皇后的手,“我是觉得,现在的日子真好。”

    这辈子,他再也不用面对那些难堪。

    皇后不由回以一笑,“妾会和皇上一起,把日子越过越好的。”

    因为八贝勒办差实在利落,胤礽在朝堂上正需要这样的人才。

    所以,八贝勒以鞠躬尽瘁为条件,求一道赐婚圣旨时,胤礽不但答应得特别爽快,旨意下得也很迅速。

    八贝勒回到阿哥所没多久,皇后宫里的大太监就来了。

    看见来人,他先是有些愣神,接着就反应了过来:哦,对了,如今宫里有皇后了。

    为了给弟弟做脸,送往安郡王府的赐婚圣旨,胤礽特别派了领侍卫内大臣隆科多亲自前去。

    隆科多可是外戚里的代表人物,生来自带趋利避害的本能。

    只要坐在皇位上那个实力足够,他永远都是一条最为忠心的狗。

    比如前世康熙在位时;

    一但上位着露出疲态,他也会展露出自己的獠牙,试图过一把霍光的瘾。

    比如上辈子雍正在位时。

    这辈子的皇位交替时,隆科多在朝中的势力还颇为浅薄,更多的还是依靠佟佳氏的东风。

    而胤礽本就是名正言顺的储君,在朝中经营多年,又有裕亲王带领的大半宗室支持,要震慑一个隆科多,不过是反手之间。

    所以,隆科多在胤礽面前特别听话。

    胤礽本是看在胤禛的面子上,分别给了提拔了一些佟佳氏和乌雅氏的子弟。

    优胜劣汰之下,用起来特别顺手的隆科多自然就脱颖而出,成了领侍卫内大臣,时常在御前行走。

    自从胤礽登基之后,隆科多是下了苦功夫琢磨这位新帝的性情,力求每一件差事都办得合乎圣意。

    这次也不例外。

    从胤礽登基之后对宗室各亲王的态度来看,像安郡王玛尔珲这种没多少本事,手上又残留一部分势力的,本该是新帝拉拢施恩的对象。

    奈何,这个玛尔珲特别不识趣,总想着重拾昔日安亲王府的荣光。

    这不就是一心想挖皇上的墙角吗?

    隆科多虽然还没弄明白,皇上为什么要给安郡王府这么大的脸,以一个贝勒福晋的位置相许,但也坚信,皇上对安郡王府,绝对没什么好心思。

    那么,他是对玛尔珲谄媚一点,让他麻痹大意呢?还是干脆激怒玛尔珲,让他乱中出错呢?

    隆科多想了一路,等跨过金水桥,他也作出了决断。

    “隆大人,咱们这就去安郡王府?”御前太监小朱问。

    “不。”隆科多笑道,“朱公公,咱们去郭络罗府上。”

    要知道,虽然玉录玳自小就长在安亲王府,但说到底,她还是郭络罗氏的姑娘。

    如果安郡王府还如当年般势大,皇上有心拉拢,自然要给王府做脸。

    只是如今么……

    人家郭络罗氏的姑娘得了这泼天的造化,跟着荣耀的自然是郭络罗氏一门,圣旨宣到安郡王府算是怎么回事?

    小朱能被何柱儿看重收做徒弟,哪能没几分机灵劲儿?

    他略微思索了片刻,很快就明白了隆科多的用意,不禁露出了笑意,奉承道:“还是隆大人见的极明,奴才险些糊涂了。”

    隆科多的深思熟虑,果然博得了胤礽的赞赏,却让玉录玳苦等了一天,才从气急败坏的安郡王福晋佟佳氏嘴里,得到了赐婚的消息。

    玉录玳当即喜极而泣,让本就憋了一肚子火的佟佳氏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忍不住讥讽道:“格格如今是攀上高枝了,往日的贫贱之交,也尽可抛诸脑后了。”

    贫贱之交是说谁?

    想当初,玉录玳父母双亡,父亲死得还颇为不名誉,以一介孤女之身入住安亲王府。

    当是时,谁贵谁贱?

    佟佳氏分明就是正话反说,打量玉录玳自尊心强,受不得激,这才死命戳她痛脚。

    其余人包括玛尔珲在内,都面色不渝,没有一个人替玉录玳说话。

    因为,唯一会替她说话的太侧福晋,根本就没有被太福晋请来。

    任谁都知道,皇上这是在打安郡王府的脸,他们不敢得罪皇上,却敢把不满发泄在玉录玳身上。

    所谓欺软怕硬,大抵便是如此了。

    如果真的是十几岁时的玉录玳,必然会羞愤异常,却又强撑着尊严不发做。

    但很可惜,天并不站在安郡王府这边。

    如今站在他们面前的,是重生一世的八福晋,岂是那么好拿捏的?

    玉录玳并没有动怒,而是笑意妍妍地说:“舅母这是什么话?什么贫贱之交、富贵之友的?

    无论是咱们王府,还是我们郭络罗氏,在整个大清朝都是数得着的,怎么就成了贫贱之交了?”

    佟佳氏不屑地撇了撇嘴,偏头冷笑了一声。

    玉录玳也不恼,继续用那含着笑意的爽利语气说:“再者说,我嫁入八贝勒府,于咱们王府来说,难道不是荣耀?”

    玛尔珲脸色一变,眼中露出了屈辱之色。

    曾几何时,他阿玛岳乐也是差一点继承皇位的。

    就算与皇位失之交臂,在宗室中也有着极高的话语权,何曾需要一个外姓孙女的婚嫁增光添彩?

    对于他的心态,玉录玳心知肚明。她之所以这样说,就是想要恶心恶心玛尔珲。

    因着外祖父岳乐怜惜她自由孤苦,对她多了几分疼爱,玛尔珲这个舅舅连同舅母佟佳氏,就处处瞧她不顺眼,纵容表姐表妹们明里暗里刁难她。

    上辈子都怪她太年轻,自卑又自负。一来顾忌着骨肉亲情,二来不愿意让外人瞧了她的笑话,一直忍着,哪怕出嫁了,也不曾和舅舅家撕破脸。

    连带着胤禩,哪怕对玛尔珲有诸多不满,顾及着她的感受,也都没有发作过。

    如今重活一世,她可不会再傻乎乎的,把面子看得大过天。

    这一次,谁也别想阻拦他们夫妻的肆意生活。谁让他们不痛快,他们就让人痛快不起来。

    气完了玛尔珲之后,玉录玳若无其事地说:“如今八贝勒是皇上最为信重的弟弟,想来他的婚事,皇后娘娘也会亲自过目。

    外甥女母亲早亡,嫁妆事宜,还要劳烦舅母多操心,我在这里先拜谢舅母了。”

    话音一落,根本不等人反应过来,她就对佟佳氏行了个大礼。

    佟佳氏的脸色顿时一阵红一阵白,心里比吃了苍蝇还难受。

    就因为玉录玳父母早亡,又送到了外祖父家教养,母亲和硕格格的嫁妆也全部送了回来,由安亲王府保存。

    原先岳乐还在的时候,自然没人敢动这笔嫁妆的主意。

    但岳乐不是已经薨了嘛,如今当家的是玛尔珲的福晋佟佳氏,库房的钥匙自然也落入了佟佳氏之手。

    玉录玳之所以让佟佳氏主持她的嫁妆事宜,就是在警告她:偷了我的都给我还回来!

    这种暗亏,吃一次就尽够了。

    尽管佟佳氏百般不愿,但想到如今安郡王府的情景,也不得不捏着鼻子应了下来。

    势力本就锐减,又遭皇上忌惮,他们若再不学着夹起尾巴做人,这座王府能不能保住还是两说。

    虽然吧,遭皇上忌惮,纯粹他们自己脑补过度,但架不住这一家人都自视甚高啊。

    第374章 八贝勒成婚

    可以说,这一桩婚事里,获益最大的就是郭络罗氏。

    原本他们接完圣旨,举族商议之后,就要派人去安郡王府,把自家姑奶奶接回来待嫁。

    但玉录玳却先暗中派人回来,让他们不要着急,等婚期定下之后,敢在婚期前一个月再来接她。

    待族人们问及缘由,传话的人只说了两个字——嫁妆。

    偌大一个郭络罗氏,总有几个聪明人。

    很快就有人反映了过来,怕是和硕格格的嫁妆,被安郡王府给挪用了。

    这还了得?

    几个年纪大的当既就吹胡子瞪眼,有那年轻冲动的,更是叫嚣着要到安郡王府去讨个说法。

    这种情况若是放在在十年前,岳乐还在的时候,或者上辈子康熙尚在慢慢消磨岳乐的影响力时,他们绝对不敢这么嚣张。

    但此一时彼一时,如今他们可不怕了。

    还是族长性情稳重,知道玉录玳之所以特意让人传话回来,必定是有了计划。

    他们不了解情况,贸然动作只会添乱,不如静观其变。

    传话之人见局面被族长压下,顿时松了口气,拱手告退了。

    玉录玳接到禀报之后,赏了他五十两银子,表示以后只要忠心耿耿,等她出嫁的时候,会把他们一家子都要走。

    那人大喜过望,急忙跪下表忠心。

    要知道,安郡王府的包衣家奴何其多也,像他们家这种既没有门路,又没有财源的,就只能做一些边边角角的活计,等闲近不了主子的身。

    这次玉录玳的心腹丫鬟暗中找到他,让他给郭络罗氏送信的时候,他几乎是毫不犹豫就答应了。

    原因无他,富贵险中求耳!

    如今得偿所愿,一家子鸡犬升天,如何让他不激动,不感激?

    把人打发走了之后,玉录玳就静等着佟佳氏给她备嫁妆,顺便陪伴自己的亲外祖母,也就是府里的太侧福晋。

    太侧福晋早年也生过两个儿子,只可惜都不幸夭折,只有一个女儿长大承认,被岳乐请封为和硕格格。

    要知道,和硕格格可是亲王嫡女才能有的封号,能为侧福晋所出的女儿请封,可见岳乐对太侧福晋的宠爱。

    只是,再多的宠爱,随着岳乐身亡,也都像脆弱的菟丝花一般,随雨打风吹去。

    因为没有儿子,女儿又早逝,太侧福晋膝下空虚,不得不仰昔日敌人的鼻息而活。

    若不是还有一个年幼的外孙女需要照料,太侧福晋怕是早就随着女儿去了,如何会撑到今日?

    如今外孙女被赐婚给皇上信重的弟弟,有了好归宿,太侧福晋只觉得老怀大慰,便是立刻死了,也有颜面去见女儿了。

    人逢喜事精神爽,太侧福晋如今就是如此。

    可是,玉录玳却并没有因为外祖母的红光满面而高兴,反而满心忧虑。

    因为,前世就是在她出嫁不久,外祖母心神一松,就此撒手西去了。

    这是她在世上唯一的亲人了,如果可以,她自然期盼外祖母长命百岁。

    只是,生死之事,又岂是人力可为?

    她只能趁外祖母还活着,多多尽孝,让外祖母多享受一些天伦之乐。

    唉,上天既然给了她重生的机会,却为什么不让她早回来几年?

    在玉录玳的时光飞逝,和安郡王福晋的度日如年里,时间很快就过去了。

    再有一个月,就是皇后定下的婚期了,玉录玳的嫁妆,也终于准备齐全了。

    就在佟佳氏松了一口气之余,郭络罗氏却突然找上门来,要接自家格格回去备嫁。

    佟佳氏:“…………”

    ——我x你个仙人板板的!

    老娘忙前忙后,累死累活,眼见桃子就要长熟了,你大手一申就要摘走,到底是谁给你的大脸?

    她忍着一肚子的牢骚,劳心劳力地替一个不喜欢的外甥女筹备嫁妆钱,甚至忍着心头剧痛,把已经吃进嘴里的东西吐出来,到底是为了什么?

    不就是想借机向外人展示一下:看见没,我们安郡王府还是颇有底蕴的。若不然,皇家又怎么会上赶着和我们结亲?

    若是玉录玳出嫁的场所变成了郭络罗一族的聚居地,那她的如意算盘,不是打空了吗?

    安郡王府坚决不同意,谁同意谁是傻子!

    但郭络罗氏手里握着皇上的赐婚圣旨,颇为有恃无恐,话里话外都是遵照皇上的旨意办事,让他们安郡王府有什么异议,找皇上说理去。

    安郡王哪里敢?

    因为那一道圣旨送到了郭络罗氏,让他们根本就摸不清皇上的心思。

    但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那就是皇上肯定不喜欢他们一家子。

    玛尔珲眼神幽暗,背在身后的手握得指节发白,却还是示意佟佳氏放人。

    不情不愿地把人放走之后,佟佳氏带着怒气质问:“王爷,您怎么就让那丫头走了?”

    她这几个月,不就白忙活了吗?

    却见玛尔珲微微一笑,意味不明地说了一句,“福晋稍安勿躁,忍一时之辱算得了什么?想要能人所不能之事,便得忍人所不能之辱。今日这一切,都会讨回来的!”

    对当今不满的宗室可不止他们一家,原本玛尔珲还想着,皇上愿意和他们安郡王府联姻,说明对他们家的势力还有几分忌惮,也算是给了他脸面。

    那么投桃报李,他也愿意向皇上低头,帮皇上联络宗室。

    谁又能想到,隆科多对上意的过度揣摩,让他来了这么一个骚操作,仿佛一个大巴掌,噼里啪啦打在玛尔珲的脸上。

    对此,胤礽其实是无所谓的,他并不太看得上安郡王府。

    而且,联络宗室一事,先有裕亲王效劳,又有庄亲王示好,根本就用不着一个败落的安郡王府出力。

    奈何玛尔珲一直看不清自己的身的斤两,自视甚高,觉得自己能人所不能,是一股不可或缺的助力。

    被皇上如此耍弄,他直觉羞愤不已,下定决心要给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皇帝一个教训。

    “等着瞧吧,安亲王府还是安亲王府。那些瞧不起我的,都会让你们付出代价!”

    =====

    且不说玛尔珲如何暗自发狠,玉录玳回到自己家里之后,才真正开始欢欢喜喜地备嫁。

    嫁给心爱之人,此生又无后顾之忧,她如何能不欢喜?

    只是欢喜之余,她也不免有所忧虑。

    因为子嗣。

    前世他们夫妻成婚十几载,膝下都没有一儿半女。更让他们心神不宁的是,八贝勒偶尔临幸的那些侍妾,也都没有半点孕新传出。

    两人心头忐忑不已,都暗自猜测问题是出在八贝勒身上。

    这世上的聪明人不止一个,为了不让人诟病八贝勒,在康熙命人散播八福晋善妒的传言时,玉录玳自己,也推波助澜了。

    那时八贝勒有心大位,自然不能给自己留下这样的弱点。

    因而,这件事他也是默认的。

    直到后来,侍妾张氏和毛氏先后有孕,夫妻二人才算是彻底松了口气。

    ——八贝勒能让女子怀孕就好。

    玉录玳纵然心中酸涩,但她理解八贝勒的志向,也愿意倾尽全力陪伴他、支持他。

    但无论怎样的志向,能不能达成,若无子嗣,则万事皆休。

    没有子嗣继承衣钵,他还有什么好争的?

    累死累活争来了皇位,到头来还要再传给兄弟的儿子,他是为谁辛苦为谁忙?

    现在,问题来了。

    既然八贝勒能让女子怀孕,他们夫妻恩爱数十载,她却不曾有过一次孕信,只能说明一个问题:不管八贝勒的身体如何,她却绝对是不易运的体质。

    重生一世,他们夫妻再续前缘,难不成还要因子嗣之事,再让妾室给她添堵吗?

    重生之初,她命人打探了八贝勒消息,并从中推断出八贝勒也是重生的,且并无意在和她重续夫妻之缘,立刻就恼了。

    当时恰逢胤禛要买地皮,她就顺势而为地设了这个局,将八贝勒引了出来,当面逼他做决断。

    其实就是逼他娶自己。

    玉录玳太了解八贝勒了,对他们之间的感情也太有信心。

    所幸八贝勒并没有辜负她的信任,果然不忍她青灯古佛了此残生。

    当时她只想夫妻之情,下意识就忽略了子嗣的问题。

    如今两人的婚事即将尘埃落定,以往忽略的东西,自然而然就浮现了出来,在她的满心欢喜里蒙上了一层阴影。

    她这股忧虑,一直持续到了大婚当日。

    八贝勒为了给她做脸,不但亲自出宫迎亲,更是把自己要好的兄弟都喊了出来充作郎官,一群天皇贵胄浩浩荡荡地到了明尚的故居,且含金量之高,当真羡煞旁人。

    不知是为了表示亲近,还是出于拉拢的目的,他们行拜堂之礼的时候,当今圣上也亲临现场,将本就隆重的婚礼推向了新的**。

    且不管胤礽是什么目的,这份情八贝勒事记在心里了。

    胤禛嘿嘿一笑,领着一大群宗氏子弟给八贝勒灌酒,以报自己成婚时的一箭之仇。

    “八弟,你还记得四哥的话吗?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做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嘛。”

    八贝勒顿时就苦了脸,“四哥,弟弟错了还不成嘛!”

    看着眼前这一群四哥在宗室里的拥趸,八贝勒只觉得眼前阵阵发黑。

    ——他怎么就忘了,四哥可是有一堆迷弟能进宫参加婚礼的。

    大意了呀!

    第375章 夫妻夜话

    这两兄弟虽然经常会互坑,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们之间的感情极好。

    对于这件事在场之人都习以为常,只除了一个人例外。

    那就是被奶嬷嬷抱着露了一个面儿,名义上已经两岁,实际上还不到一岁的十四阿哥。

    古代的岁数算虚岁,母亲怀胎十月,孩子一出生就算一岁,过一个年就又算一岁。

    十四阿哥就是吃了这个亏,明明才出生十个月,说出去就已经是两岁的人了。

    不明就里的人提起来,两岁孩子非但不会走路,连话都不会说一句,偏又没有一个受宠的母亲,谁人不说一句愚鲁?

    平太妃对这个养子十分看重,要不然,她也不会找尽机会,让十四阿哥在众人面前露脸。

    就比如这次八阿哥的婚宴,他一个连说话都不会的小阿哥,自然是不必参加的。由平太妃帮忙准备一份礼物送过来,就已经很够礼数了。

    平太妃却提前就叮嘱他的奶嬷嬷,到了正日子,一定要抱着十四阿哥亲为八贝勒贺喜。

    听到两个奶嬷嬷谈论此事,十四阿哥心头十分震惊。

    也怪他的消息来源还是太少,居然不知道,这辈子自己不但换了个额娘,出生的时间还晚了好几年。

    如果按照上辈子的时间算,八贝勒今年也不过十岁。他们这群兄弟里十岁娶福晋的,据他所知只有雍正一个。

    是这辈子八贝勒那里出了什么变故,还是说,他虽然有着上辈子的记忆,却根本就不是上辈子那个人了?

    重生以来,十四阿哥头一次陷入了思维混乱,一时怔怔然,到把几个奶嬷嬷吓了一跳。

    到了婚宴这日,十四阿哥一大早就醒来,打起精神要好好看一看,问题究竟出在谁的身上。

    可是,来了之后他才知道,震撼他的事情远不止这一件,还有很多很多。

    那是老四?怎么长得和上辈子一点儿也不一样?

    围在老四身边那一群都是谁?他依稀看到了几个熟悉的面孔,都是上辈子和老四做对的宗室子弟,如今怎么会以拱卫的状态围在老四身边?

    还有八哥,他怎么可能和老四的关系这么亲近,他们不应该是从小就不对付,长大后是不死不休的死对头吗?

    那边的人在谈论什么?

    老四的福晋什么时候成了富察氏?那几个奶嬷嬷嘴巴那么碎,为什么从来没有跟他说过,老四的附近竟然换成了富察氏?

    这却是他羞恼之下,故意迁怒了。

    那几个奶嬷嬷本是内务府的包衣,明若又是如今风头无二的雍亲王福晋,他们即便有所提及,也是恭恭敬敬的称呼一声“四福晋”,或者是“雍亲王福晋”,哪里敢直接超乎她的姓氏?

    十四阿哥持续风中凌乱,却没有注意到,婚宴的主角八阿哥在看见他时,脸上一闪而过的诧异与厌恶。

    ——真是晦气,老子结个婚你还阴魂不散。

    平太妃究竟是怎么想的,让一个话都不会说的小娃娃来参加婚宴,目的性未免也太过明确,吃相着实难看。

    好在十四阿哥的奶嬷嬷虽然嘴碎,却颇为知道分寸进退,并没有在这里多留,只是让小阿哥在众人面前露了个脸,便抱着他回去了。

    十四阿哥自然是想在这里多待一会儿的,但低头看看自己还不到三头身的小身板,他也只能任人摆布。

    随着十四阿哥的离去,八阿哥的心情更加明媚,但随记他就被胤禛带着一群人围攻,灌了个七荤八素。

    好在胤禛心里有分寸,并没有真的把他灌醉了,以免耽误了晚上的人生大事。

    小登科,可不就是人生大事吗?

    走完了所有流程之后,八阿哥夫妻两个终于单独相对,彼此都是既欣喜又激动,又生出无边感慨。

    夫妻情深再续前缘,这本是神话里才会发生的事,却让他们给遇上了,岂非上天眷顾?

    但八阿哥却敏锐地察觉到,妻子心里还藏着愁绪。

    如今已得偿所愿,还有什么可愁的呢?

    八阿哥略一思索,便以了然。

    还是为了子嗣。

    他心头一酸,温柔地抱住妻子,低声将胤禛说他们会子孙满堂的话转述了一遍?

    “此话当真?”

    “那是自然。”八阿哥肯定地说,“虽然四哥有时候也会坑我,但这种事情,他必然不会拿来开玩笑。”

    四哥不是那种没有分寸的人,会故意揭人伤疤,更不会拿人伤疤取笑。

    听见他无比自然地喊四哥,玉录玳心中惊奇,忍不住问道:“你上辈子被他害的那么惨,当真能摒弃前嫌吗?”

    对于雍正,玉录玳心中自然有恨。

    不过,她不恨雍正杀她,也不恨雍正将她挫骨扬灰。她唯一恨的,却是雍正命她与八阿哥和离,让他们夫妻死不能同穴。

    雍正杀她又辱她,不过是成王败寇,若赢的是他们,雍正的下场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让他们夫妻和离,却实在杀人诛心,让她至死耿耿,怀恨离世。

    难道,对于这件事,胤禩心中竟然没有多少怨恨吗?

    想到这种可能,玉录玳的脸色一下子就沉了下来。

    也是,人家毕竟是一个爹生的亲兄弟,自然兄弟情深。

    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衣服可以随时换,谁又会为了一件衣服,而砍了自己的手足?

    八贝勒对她多了解呀,一看见她的神情变化,便知道她在想什么,顿时哭笑不得。

    “你在胡思乱想些什么?”八贝勒无奈地解释道,“这个四哥虽然也排行第四,但却不是雍正,等明天你见了她就知道了。”

    玉录玳并不是皇后,按照满人的规矩嫁,嫁进夫家之后,是要给所有的大伯子小叔子点烟敬茶的。

    “这倒是不必了,我相信你。”

    对于八贝勒的说法,她立刻就接受了。只因她内心深处,根本就不相信,八贝勒会轻易原谅让他们夫妻生离死别的雍正。

    “对了,四嫂又是怎么回事?怎么今天我成婚,也不见她来新房陪我说话?”

    今日她被迎进新房之后,就连皇后都来露了个面,但雍亲王福晋却始终不见人影。

    先前因为她痛很雍正,看不见四福晋只会觉得高兴。

    现如今见八贝勒和雍正的关系这么好,但四福晋去不来,她心里就觉得不是滋味儿了。

    她不喜欢别人怠慢八贝勒。

    但八贝勒自己却不以为意,解释道:“你有所不知,咱们这位四嫂不是一般女子,不爱后宅的应酬,如今跟着四哥一起打理道录司。

    道录司可是个要紧的部门,全天下的灵异怪事都归那里管,一刻也离不得人。今天四哥来参加咱们的婚礼,四嫂自然要在办公室坐镇了。”

    他这话说的半真半假,只是为了让玉录玳安心,日后不要因为这件事和四嫂去嫌隙。

    老四是个宠媳妇儿的,今天老四媳妇不来,肯定是因为不喜欢后宅夫人的应酬。

    不过,胤禛已经暗中向胤禩赔过罪了,胤禩自然不会和自己嫂子计较。

    “原来如此!”玉录玳脸上露出了羡慕之色,“这个四哥,倒是知道疼人。”

    胤禩心思略转,附和道:“可不是嘛。为了四嫂,四哥可是亲自在两位娘娘面前周旋,说服了两位娘娘不往他们府里指侍妾。”

    “啊,这……”玉录玳吃惊道,“万一他们子嗣不协呢?”

    这个时代讲究香火传承,若是没有后嗣,无异就是断了这一脉的香火。

    而谁又能保证,四福晋就一定好生养呢?

    八贝勒微微一笑,“四哥说了,子嗣这回事本就是天缘。如果他命中注定有子,何不与福晋生个嫡子?若是命里无嫡子,在兄弟那里给过继一个也是一样的。”

    玉录玳怔住了,好半天才喃喃道:“四哥可想得真开。”

    女子本就感性,眼见胤禛对子嗣一事看得这样开,她就觉得是为了四福晋,不由对他好感大增,这句“四哥”喊得心甘情愿。

    话说到这里,八贝勒终于图穷匕见,“我觉得四哥说的太有道理了,上辈子咱们就是太过执着,这辈子可一定要改正。”

    玉录玳猛然抬头,怔怔地看着他,突然泪流满面。

    八贝勒笑着替她擦去眼泪,笑着哄道:“好了,好了,今天可是咱们大喜的日子,应该高兴才是。你哭成这样,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怎么欺负你了呢。”

    “胤禩,我……”

    千言万语难以言说,玉录玳猛然扑进八贝勒怀里,心头的最后一丝忐忑彻底烟销云散。

    而这,正是八贝勒想要的效果。

    正如玉录玳了解他一样,八贝勒如何不了解自己的妻子?

    尽管玉录玳听了八贝勒转述胤禛的话,心已经放下了大半。但她毕竟没有直面过胤禛的神奇之处,还是有些半信半疑。

    万一,万一呢?

    万一这只是八贝勒安慰她的话呢?万一雍亲王看得不准呢?

    子嗣一事,于她而言,是带了一辈子的魔咒,每每想起都痛不欲生。

    而八贝勒就是想告诉她,这辈子咱们都不要执着于子嗣,我不在乎,希望你也不要在乎了。

    第376章 八阿哥谏康熙

    八贝勒成婚,夫妻琴瑟和鸣,好不美满。

    因为这次结亲排场极大,参与人数身份高贵者极多,整个京城都大为轰动,百姓津津乐道。

    他们成婚都个把月了,京城里的喜气还没有散尽。

    不过,有人欢喜就有人愁,有人高兴就有人恼怒。

    比如:康熙。

    自胤礽登基之后,便以适宜休养为名,将康熙挪到了热河行宫。

    在这个圆明园连雏形都还没有的时代,热河行宫已经是皇家陵园的最高代表。

    可以说,胤礽把康熙送到那里休养,只要不是故意和新帝过不去的,没人会说出半点不是。

    那些想要浑水摸鱼宗室倒是有心,奈何康熙的儿子们这回太过团结,且无论年龄大小,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

    宗室亲王们一时畏惧,便失了先机。

    传播谣言的最佳时机一旦失去,再做这件事就是得不偿失。

    他们只是想把水搅,好浑从中渔利,并不是想找死,自然不敢胤礽地给得罪死了。

    或许热和行宫的地气是真的适合休养,康熙来了几个月,已经能基本控制住自己,不再嘴歪眼斜流口水。

    中风这种病,在后世的医疗条件下都无法治愈,更别说是在这个时代了。

    但无论古今,心血管类疾病的保养原理都是一样的。那就是少操心、多休息、适当运动。

    康熙退位之后,没了国家大事给的压力,甚至连说话和走路都不能,自然是除了休息还是休息。

    刚开始那一个月之所以病情越来越重,是因为他心里总是不甘,脑子里总是琢磨着等身体好一些,该怎么搞事情,怎么夺权。

    直到有一次,七个太医众口一词地下了论断:若再多思多虑,不出半月便回天乏术,才把康熙给吓住了。

    权力没了,还可以想法子捞回来;钱财没了,还能想办法赚回来;名声臭了,也能花数十年的功夫尽力扭转。

    可若是命没了,那就一切都完了。

    再有胤礽跪在康熙的病榻前,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求他保重身体,不要让他生儿丧母又少年丧父,大大的触动了康熙的柔软心肠。

    最重要的是,见太子登基之后仍旧对他如此孝顺,康熙心头的不甘散去了大半,终于肯收起杂念,好好休养了。

    但这种安稳,却并没有一直持续下去。

    见康熙服软了,胤礽的心也软了,为了康熙最好的休养环境,和最高级别的医疗团队。

    通过三个月的精心调养,康熙终于能正常说话,也能在宫人的搀扶下走上几步了。

    让一个从八岁起就不得不踏上和权臣争权的道路,未来的十几年里,一直都在为了收拢皇权各种努力的帝王,放弃对权势的渴望,这种概率是多少呢?

    别人不知道,但对康熙来说,绝境之时尚有五成,一旦境遇好转,便连两成都不剩了。

    这不,他的身体刚一好转,便吵着要回宫休养,说是在承德山庄住腻了,还是乾清宫住得舒坦习惯。

    等下面的人把康熙的原话转述给八贝勒的时候,八贝勒当时就被逗笑了。

    乾清宫是什么地方?自先帝入主中原以来,乾清宫就是皇帝的居所。帝居之所,代指的就是皇帝。

    哦,承德山庄住不习惯,乾清宫才住的习惯。你是不是想说,太上皇当着不习惯,再当皇帝才舒坦?

    八贝勒把自己都卖了,换来了照顾康熙的任务,为的是什么?为的是看康熙重临帝为吗?

    别开玩笑了,他可不是什么以德报怨的圣人。

    上辈子,康熙把他们一群兄弟整得那么惨。这辈子既然有机会让他提前下台,八贝勒怎么可能给他机会复辟?

    “这件事你们不用管了,等我处理完了手头上的这两件事,便亲自去见汗阿玛,好好与他老人家分说利害。”

    把手头上这两件事处理完?

    来传话的小太监欲言又止:八爷,您这样怠慢太上皇,不大好吧?

    但他只是个奴才,虽然八贝勒愿意给他两个脸面,他却不敢违背做奴才的本分。

    若非他如此谨慎,胤禩也不会用他。

    所以,面对他的欲言又止,胤禩没多说什么,也没有责怪他,只是让他等着。

    小太监还能怎么办呢?只能老老实实的等着了。

    他来的时候是上午,等胤禩处理完了手头上的公务,已经到了要用午膳的时候了。

    那时候,一天只有两顿正餐,午膳时分,就是下午两三点的时候。

    胤禩非常礼贤下士地赐了小太监一顿午膳,笑眯眯地叮嘱他慢慢吃,不着急。

    小太监:“…………”

    ——罢了,反正已经到了这个时候了,再晚一些也无妨。

    他干脆就放平心态,跟着底下人到侧屋去。那里已经摆好了一桌宴席。

    小太监大大方方地坐下,该吃吃该喝喝,颇有几分破罐子破摔的架势。

    ——就算是太上皇降罪,要砍他的脑袋,他好歹做个饱死鬼。

    这边胤禩在正屋慢悠悠地吃完了饭,打发人回宫和玉录玳说了一声,这才骑着马出了京城,往热河行宫赶去。

    热河行宫距离京城七十多里,快马加鞭绝对用不了一个时辰。

    但胤禩却一点都不着急,硬生生用了两个时辰,才出现在康熙的面前。

    “儿臣给汗阿玛请安。因公务繁多,未能及时应召,还请汗阿玛恕罪。”

    康熙:“…………”

    ——逆子,真是个逆子!

    他差点没被胤禩给噎死。

    本来他等了大半天,心里憋了一肚子的火。听见人通报的一瞬间,怒火瞬间攀上高峰。

    原本等胤禩请完安,他的怒火就会顺势倾泻出来,把这个儿子骂的狗血淋头。一来消他心头之恨,二来也是先给这个儿子来个下马威,打压他的气焰。

    哪知道,胤禩请完安,根本不给他发泄的机会,直接就拿“公务”来堵他。

    他能说儿子一心为公是错的吗?

    就算他心里是这样想的,嘴里也不能说出来。

    康熙深吸了一口气,把那想发而不能发的怒火压了下去,只觉一阵头晕目眩,急忙扶住了身侧的圆桌,这才避免了当场跌倒的尴尬。

    “起来吧,公事要紧,你何罪之有?”

    胤禩眼疾手快,急忙上前扶着康熙坐下,满脸忧心忡忡,“汗阿玛,太医说了,您既不能多思,也不能动怒。若是儿臣有错,您尽管打尽管罚,千万不要和自己的身子过不去呀。”

    无论如何,康熙总是他的阿玛,若说他半点都不担忧,那是不可能的。

    但他说的这几句话,固然是忧虑康熙的身体,也未尝不是在暗暗警告康熙。

    ——想要多活几年,你可不能动怒,也不能再有过多的想法了。

    如今他就想看看,在命和权之间,康熙究竟会怎么选?

    康熙做了几个深呼吸,新鲜的空气进入呼吸道,那股胸闷气短的感觉才消散了不少。

    他心里陡然便生出几分悲哀来。

    ——难不成,从今往后朕当真要蜗居在此,钓鱼养鹤,了此残生?

    大丈夫不可一日无权,若将权柄赋予人手,岂非自甘为鱼肉,任人宰割?

    他心里充满了不甘,脸上露出挣扎之色。

    胤禩的目光不着痕迹地从他脸上扫过,转过头就呵斥旁边伺候的小太监,“没见汗阿玛不舒服吗,还不快去请太医来。”

    “嗻,奴才这就去。”那小太监慌里慌张地行了个礼,一溜烟就跑了。

    康熙面色微变。

    ——若是在从前,他大权在握之时,身边哪个奴才敢不经他的同意,就听从别人的吩咐?

    熟知他心情的胤禩,差点儿没笑出来,面上却是半点不露,只一谓的担忧康熙,满脸都是愧疚。

    “汗阿玛,就是儿臣不好,这几日只顾忙于公务,忽略了汗阿玛。前些日子儿臣来时,汗阿玛的身体不是好多了吗?怎么才几日不见,就变成了这番模样?”

    这番模样是哪番模样?

    听他的话音,怎么感觉朕就要死了一样?

    或许是心理作用,康熙怎么听怎么觉得别扭。

    但见儿子一脸纯良,再想到胤禩的年纪也不大,又觉得是自己想多了。

    这会儿康熙确实忘了,他自己可是八岁登基,十三岁就谋求亲政的人物。

    只能说重生一世,胤禩的演技已经达到了返璞归真的境界。若非他自己愿意泄露,便是康熙这样的老狐狸,也不能窥见他半分真实想法。

    “朕没事,只是最近时气不好,胃口不佳而已。”康熙安抚地拍了拍儿子的手背,状似不经意地问道,“你来之前,胤礽可说了什么?”

    “啊?”胤禩满脸懵逼,呆呆的看着康熙,好半晌才结结巴巴地说,“皇上已经将汗阿玛的事,全权托付给了儿臣。他日理万机,儿臣又怎好拿锁事打扰他?”

    琐事?

    两个字,就把康熙气得头疼胸闷。

    “你的意思是说,朕的是都是琐事?”

    朕可是太上皇!

    我们大清以孝治天,朕是皇帝的阿玛,朕的事就是这天下最大的事。

    胤禩被他吓了一跳,急忙跪了下去,小心翼翼地说:“从前汗阿玛在位时一心为民,为了天下大事殚精竭虑,从不敢有一刻懈怠。

    如今的汗阿玛逊位,二哥成了咱们大清的扛鼎之人,自然继承汗阿玛的志向,兢兢业业,为大清天下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他先捧康熙,顺便捧胤礽,在康熙脸色好转之后,猛然话锋一转,“儿臣以为,在汗阿玛心中,除了天下大事,其余皆是琐事。”

    康熙:“…………”

    ——胸闷,脑壳疼!

    第377章 四哥,快跑!

    康熙目光深沉的看着八贝勒,目光中既有赞叹,也有恼怒。

    这么多年来,他是头一回这样认真地看自己的八儿子。

    也是直到今日,他才猛然惊觉,自己这个八儿子,比他想象中的更加优秀。

    无论他的治政才能如何,其临机应变之机,怕是连如今的皇上胤礽都比不上。

    正当他想说些什么的时候,小太监带着两个御医来了。

    康熙无奈,只得让胤禩起身,“快起来吧,你做的很对,的确不该拿琐事打扰皇帝处理政务。”

    “多谢汗阿玛体谅。”胤禩谢恩起身,低头的瞬间,眼中有得意之色一闪而过。

    对付康熙这种要脸不要命的人,他可不要太有心得!

    只可惜,这一招对雍正皇帝没用。雍正是个标准的实干家,只要对天下有好处,对江山稳固有好处,他可以不要脸皮,甚至放下尊严。

    当然了,能让他放下脸皮和尊严的人,也得小心他秋后算账。

    此处,可以参见前期嚣张跋扈,后期下场凄惨的年羹尧。

    “张太医,赵太医,你们快来给汗阿玛看看。方才汗阿玛晕目眩,脸色发白,胤禩实在是放心不下,唯恐辜负了皇上的重托。”

    他时时刻刻不忘替皇上刷孝心值,真可谓忠心耿耿,不但让两位太医感慨,也让康熙侧目。

    ——从前也没见老八和保成有什么交集,按理说保成登基,老八纵然面上不显,心里也该不舒服才是。

    毕竟,康熙从前对胤禛也十分宠爱,而八贝勒和胤禛的关系好,那是人尽皆知。

    两位太医轮流给康熙望闻问切,最后得出了同样的结论。

    “太上皇,您万不可再忧思过多,更不可再动怒。若不然,便是神仙临凡,也无能为力了。”

    “神仙临凡?”康熙眼睛一亮,像是突然破开了迷雾一般,对胤禩道,“老八,你现在就回京去,让老四明天来一趟。”

    他怎么就忘了,虽然他请不到神仙,但自己的四儿子,和神仙又能差多少?

    太医的医术虽然是世间顶尖的,但也毕竟是凡人手段,如何能与神仙相提并论?

    如果老四可以用仙术治疗他,这些令凡人束手的疾病,岂非手到擒来易如反掌?

    胤禩想骂人。

    ——这又关我四哥什么事?你自己有病,干嘛非要把我四哥拖下水?

    他与胤禛自幼相交,对胤禛的想法不说了解十分,也明白个七八分。

    因而他很清楚,这些年来,胤禛东奔西跑忙忙碌碌,其实归根结底,一直在做着同一件事。

    那就是:避免神仙妖魔再干预凡间之事。

    因而,不管胤禛有没有办法用法术替康熙治病,他都不会治的。

    但这件事坑就坑在,这是处于一个以孝治天下的年代。如果康熙当着胤禛的面,明确地提出了要求,胤禛就不得不动用法术。

    若不然,就等着被天下人戳脊梁骨吧。

    只要他动用了法术替康熙治病,不管治好还是治不好,对于他日后想做的事,都已经失去了大义先机。

    胤禩怎么可能让这种事情发生?

    他心念数转,瞬间便苦了脸:“汗阿玛,您怎么不早说?儿子来的时候,正碰上四哥急匆匆地出京去了。”

    胤禛出京,肯定是某处又出现了厉害的妖物或者是鬼物,便是康熙再怎么自以为高贵,也不敢在这个时候让人把胤禛给召回来。

    “罢了,罢了,那就等他回来再说吧。”康熙叹了一声,只能暂时放弃了心里的想法。

    胤禩恭维道:“汗阿玛一心为民,儿臣佩服!”

    然后又温和有礼的对两位御医说:“还请两位太医给汗阿玛拟个方子,帮汗阿玛调理一二,胤禩感激不尽,一定会在皇上面前,为两位太医请功。”

    两位太医心中一凛,下意识看了胤禩一眼,却见他脸上笑意盈盈,眼中却殊无笑意,反而满是警告之意。

    能混到他们这种位置的,都不是傻子。两人心思略转,很快就明白,胤禩警告他们的,是关于雍亲王的事。

    ——若你们敢在太上皇面前透露分毫,后果你们不会想要知道的。

    他还拿出了皇上压人,两位御医又岂敢不从?

    毕竟,县官还不如现管呢,更何况是已经失势的太上皇,和如日中天的皇上,傻子都知道该怎么选。

    赵御医急忙道:“当不得八贝勒重谢,臣等身受皇恩,敢不尽力?”

    ——八爷,咱们都是为皇上效力的,自己人,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

    胤禩笑了。

    跟聪明人说话,就是省心。

    =====

    应付完了太上皇之后,胤禩才一出了承德山庄的大门,就召来身边的一个侍卫,“你务必在我之前赶回京去,找到雍亲王,让他速速离京,半年之内不要回来。”

    至于半年之后怎么办,以康熙这不肯服输的劲头,还有如今的身体状况,能不能熬过这半年,还是两说呢。

    不错,他是在太上皇面前说谎了。

    但只要他回京之后胤禛已经走了,谁又能在这方面抓到他的把柄?

    那侍卫领命而去,在道录司找到了胤禛,向他转达了胤禩的嘱托。

    胤禛问道:“此前去了哪里?”

    那侍卫道:“太上皇身体不适,八爷去了热河行宫主持大局。”

    交了答案,胤禛立刻了然,打发走了那侍卫,便让明若收拾东西,他们夫妻一起出京。

    “去哪儿?”明若问。

    “去哪儿都好,只要不在京城。”胤禛道,“八弟送消息来之前,身在热河行宫,见到了汗阿玛。”

    明若也不傻,有了这点线索,立刻就将前因后果猜了个七七八八。

    “汗阿玛还真是……人老心不老。”

    其实,她想说的是“贼心不死”。但康熙毕竟是太上皇,又是他们的长辈,遣词造句自然要注意一些。

    两人收拾了几件衣物,一个下人都没带,只让人给揆叙传了话,连夜就走了。

    揆叙留在京城,一边主持道录司的大局,一边着人关注热和行宫那边的动静。

    再说胤禩刻意拖延了半个时辰,卡着宫门落锁的点进了宫门。

    玉录玳早就准备好了饭菜,热了遍之后见他还没有回来,便赏给了下面的人,又拿了银子,让人到御膳房去,提了米粥和佐餐的小菜。

    提回来之后米粥就放在炉子上温着,小菜都是凉拌,隔着冷水存放,两个时辰之内不会走味儿。

    “福晋,爷回来了。”守门的小太监高兴地进来通报。

    玉录玳一喜,急忙起身迎了出去。胤禩大步上前,夫妻二人默契地伸出了手,十指交握,相携而入。

    “你怎么才回来?”玉录玳满脸担忧,察觉到掌心的冰凉,又嗔怪道,“手这么冷,也不知道加件衣裳。”

    她转头吩咐自己的婢女,“快把我新做的那件大氅拿来。”

    胤禩笑道:“福晋不用担心,只是回来的时候吹了风,不打紧的。”

    玉录玳不赞同地看了他一眼,“什么不打紧?年轻时的时候不注意,等老了有你好受的。”

    她一路絮絮叨叨,一边数落他,一边说些琐碎事,胤禩都笑眯眯地听着,只觉得这就是世间最幸福的事了。

    前世福晋死后尸骨无存,这样的琐碎杂言,他便是想听,也没人说与他听了。

    “御膳房的菜你也知道,热得次数多了就没味儿了。我干脆让人送来了清粥小菜,你将就吃点儿垫垫胃。”

    玉录玳赶紧让人把饭菜都摆上来,亲手给胤禩盛了一碗小米粥,“快喝吧,这个最是养人。”

    “对了,福晋可曾用膳了?”

    不等玉录玳答话,她的贴身宫女别口齿伶俐地说:“福晋一直说要等爷一起,哪里用肯用?”

    这是在给她主子表功呢,真是个伶俐丫头。

    胤禩赶紧玉录玳盛了一碗,“福晋也吃。”

    见八爷对福晋这样好,阿哥所里的人自然知道该朝顺哪个风向。

    两人私底下并没有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一向是边吃边聊。

    玉录玳道:“对了,今日舅母进宫拜见皇后,顺便转道和我说了会儿话。”

    话虽如此,但究竟哪个是主要的哪个是顺便的,两人都心知肚明。

    “哦,她说了什么?”

    “还能说什么,无非是找我打探你在朝堂上的事。”玉录玳冷笑道,“不过,我一个妇道人家,只在后宅厮混,哪能知道前朝的事?”

    佟佳氏不过是欺她年幼,才把主意打在她身上,从她这里找到突破口罢了。

    玉录玳又不傻,怎么可能上当?

    到最后,不但佟佳氏幸幸而归,还让玉录玳不着痕迹地套了话。

    “你小心一点,安亲王府联合那几位王府,想要通过对付你,来打击皇上的威信。”

    胤禩嗤笑了一声,不屑道:“真是不自量力!”

    就算他十分不爽胤礽,也不得不承认,受过正统储君教育的胤礽,无论是心性还是手段,都比常人强出一大截。

    那些自以为是的王府,若是安安静静的倒还罢了,一旦敢冲皇上呲牙咧嘴,下场不一定是被掰断牙打折腿。

    “不用管他们,且看他们自取灭亡。”

    玉录玳笑道:“那咱们就不管这些了。说起来,咱们的府邸也快修建好了,等明年开春,就搬出去如何?”

    “你说好就好。”

    只要和你在一起,苦海也是彼岸,异乡也是归途。

    第378章 知心符

    再说胤禛与明若连夜离开京城,只为了躲避康熙,竟然有种别样的刺激感。

    直到走过十里亭,明若才松了口气笑道:“前世今生两辈子,我还是头一回明目张胆地为抗汗阿玛。”

    胤禛却道:“这种事情,本就是一回生两回熟,违着违着就习惯了。”

    逼宫造反他都敢,这点小事,又算得了什么?

    明若突然想起了什么,面色大变,“糟了,咱们只顾跑得快,忘了让人已经报皇上了。”

    无论如何,现在胤礽才是那个坐在皇位上的人。而胤禛身为亲王,未有皇命便私自离京,皇上若是动怒,把他圈了都不为过。

    “这个你不用着急,既然八弟通知了咱们,让咱快跑,后续的事他会安排好的。”

    对于八贝勒的处事能力,胤禛还是很有信心的。

    明若不禁点了点头,“也是,老八那人心眼儿最多,办事从来滴水不漏。”

    话虽然说的不太好听,但赞赏之意却半点没少。胤禛笑着摇了摇头,没再管他的那点小情绪。

    这两人上辈子毕竟是死对头,若是重来一世便能冰释前嫌,那也未免太过轻易。

    明若一边信马由缰,一边观赏日暮之景,随口问道:“那咱们现在要去哪儿?”

    对于这一点,胤禛也没准备,他们出来的实在是太过仓促。

    他略微沉吟了片刻,心里已经有了主意,“先去神仙岛一趟,拜访一下钟大师,再游历全国,趁机把道录司铺设的各个据点巡查一遍。”

    虽然他当初选的人人品都不错,但人是会随着环境的改变而改变的。

    从前他们在神仙岛上清苦修行,如今骤然到了人间繁华之地,难保不会被十丈软红腐蚀了心性。

    接下来的日子,两人一路游山玩水,尝遍各地特色美食,过得十分畅快。

    道录司的各处据点,倒是还没有出现什么问题。一是因为现在建立的时间还短,二也是因为镇守各出的毕竟是修行有成之人,被腐蚀的可能性不大。

    不过,也正因为他们大多不耐俗事,底下也招募了许多小吏。

    胤禛将这些人召集起来,轮番敲打,又再三叮嘱各处的镇守,务必看好这些小吏,莫要让他们借着道录司的名头,胡作非为欺压良善。

    两人走到敦煌时,还有了意外收获。

    镇守敦煌的皇甫道长和胤禛一样,是以符篆入门,对符篆一道研究颇深。

    他听了胤禛的提醒之后,决定潜心研制一种符篆,打入人体内之后,可以辨别善恶。

    一旦中此符者,心存贪念、恶念与私念,便会揪心扯肺,痛不欲生。

    “道长好想法!”胤禛首先肯定了他的思路,紧接着才提议道,“不过,人皆有私念,这点连修行之人都不能免俗,又何况是凡人?我以为,只要私念不过度,也不必太过苛责。”

    皇甫道长想了想,点了点头,“四爷说的是,频道炼制符篆的时候,会注意这一点的。”

    然后她话锋一转,目光灼灼地看着胤禛,“说来四爷也是符篆大家,不知贫道是否有幸,请四爷指点一二?”

    遇见与自己同修一道的大手,胤禛也有些技痒,当下便笑道:“指点不敢当,咱们相互切磋交流一番便是。”

    “就从这个知心符开始?”

    “知心符?”胤禛了然道,“是道长给新符篆起的名字吗?倒是十分贴切。”

    原本他想叫测谎符的,但和皇甫道长取得知心符一比,果然少了几分文采与浪漫。

    “就依道长,咱们共同研究一下道长想到的知心符。”

    见两人都信心满满,仿佛只要研究了就能成,明若忍不住给两人泼了一盆凉水,“自古以来,人心最是难测,连诸葛都难看透人心,又何况是身为符篆的死物?”

    ——这东西本来就难,就算你们研究不出来,也不要因此气馁。

    胤禛和皇甫道长对视一眼,笑道:“无论成与不成,总得试试才知道。若不试试,谁知道能不能成呢?”

    皇甫道长附和道:“不错,不错,正是这个道理。”

    只是,想要研究出能够感应人心绪的符咒,肯定不是短时间内能完成的。

    后世虽然也有测谎仪,但那不过是根据人的心跳,判断对方有没有说谎而已。

    如果一个人的内心足够强大,对自己的控制力够强,就算他真的说了谎,测谎仪也对他无能为力。

    他要和皇甫道长一起研究新的符,篆自然不能把明若困在身边,于是便对明若说:“敦煌多古迹,你若是闲的无聊,便到处转转看看吧,说不定能找到什么机缘呢。”

    正好明若修得是水系仙法,根本不怕大漠干旱枯燥的气候。

    明若也知道,自己在符篆上没什么天赋,也没什么研究,留下来也帮不上忙,便点了点头,独自离去了。

    却不想她这一转,还遇见了一件新鲜事。

    却说敦煌地处边境,地广人稀,文风十分寥落,数百年也没出几个秀才。

    因而,城东的秦秀才在这一带的威望极高,是有名的乡绅大户。

    且他为人和善,处事公正,附近的居民但凡家里有事,不敢劳烦官府,边爱找他来主持公道。

    秦秀才有个好友,是做皮货生意的,姓陈。

    陈生早年也是清秀才的同窗,但与读书上实在没有天赋,考了两次没考上就改行回家做生意了。

    因着陈生家里穷困,做生意的钱财还是秦秀才资助的。不想陈生读书虽然不成,但做生意却是一把好手,不过两三年,不但回了本,还大赚了一笔。

    这陈生也是个知恩图报的,每每赚了钱,便分出三成干股来,送给秦秀才花用。

    由是,两家更加亲密,逢年过节都会相互走动。

    陈生十八岁的时候,娶妻张氏,夫妻感情和睦。

    可惜张氏命苦,不过五年便香消玉殒,只留下一个儿子虎头。

    因为怕儿子受委屈,陈生一直没有续娶。

    直到最近,秦秀才做主给他说了一个带女儿的寡妇。

    这寡妇姓王,心地善良,性情略显懦弱,没什么主见。

    而秦秀才看中的,就是她没主见的性子。

    他之所以给好友说媒,是为了让好友有个伴,并不想给自己的侄子虎头添堵。

    如今虎头也有八-九岁了,已经知道人事。秦秀才说媒之前,也和虎头商量过,虎头并不反对自己的老爹再找一个。

    边境之地,本没有那么多讲究,亡夫再嫁的寡妇比比皆是。

    王寡妇本就是个软弱人,丈夫骤然离世,她一个人实在没有带女儿生活的能力,在秦秀才的劝说下,她也愿意嫁到陈家去。

    而陈生在好友和儿子的双重劝说下,也同意了咱们亲事。

    既然双方都有意,睡醒就好办了。陈家很快就请人算出了良辰吉日,吹吹打打地把王寡妇并他的女儿接到了陈家。

    因着陈家也是当地大族,当家的成婚,自然要回馈乡里,便于结婚当日,摆了一日的流水席。

    男装的明若正好游历到此,便跟着蹭了一顿席,顺便看了一场稀罕事。

    却说,这一对半路出家的夫妻正准备拜堂的时候,女方却突然拽下了盖头,脸皮抽搐,脸上神情诡异,揪住陈生的辫子便大骂他负心。

    陈生当时都懵了,也幸好秦秀才比较冷静,三言两语便套出了话。

    却原来,新娘子王氏,被陈生的前妻张氏附了身。

    那陈氏实在不甘心丈夫另娶,便趁机大闹礼堂。

    秦秀才便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先说陈生为她守了多年,十分寂寞;又说虎头没有母亲照顾,难免孤苦。

    就在张氏有些松动的时候,陈生突然全身抽搐,双眼下面现出两片阴影,张嘴便骂王氏水性杨花。

    得,这是还得秦秀才出马。

    在秦秀才的询问下,围观的众人才得知,原来陈生也被附了体,而附体的鬼魂正是王寡妇的前夫张生。

    张生之所以来闹,理由和张氏差不多,就是不忿妻子改嫁。

    秦秀才劝道:“妻子是什么样的,你也知道。如果她不改嫁,如何能养活自己,照顾好你的女儿呢?”

    在江南繁华之地,一个女人独自生活还不容易呢。更别说边境蛮荒之地,民风彪悍,不法事故官府都管不过来。

    如果王氏是一个泼辣的女子还好,至少没人敢欺负她。

    偏偏王氏性子软弱,家里没个男人顶门立户,怕是要不了几年,就被人给欺负死了。

    张生哑口无言,只是心里到底不得劲儿。

    因着当地风俗开放,他也不是反对妻子改嫁,只是他这边刚死了一年,妻子就迫不及待地要嫁人,未免显得他太不值钱了。

    这时,张氏抱怨道:“原本我们夫妻好好的,等他死了我们再做夫妻。如今他又娶了新人,将来教我们如何相处呢?”

    秦秀才左劝右劝,好不容易把两个鬼劝的差不多了,张氏却又提出一个条件。

    “既然你那么会做媒,不如也给我做个媒。既然他都娶新人了,我也没必要替他守着。”

    秦秀才:“…………”

    ——合着把我当冰人了。

    顿时哭笑不得,却还是征求了张氏前夫陈生的意见。

    张生也特别配合,暂时把身体的控制权还给了陈生。

    刚才陈生虽然不能说,话也不能动,但意识还是清醒的。

    他不禁叹了口气,对张氏道:“我之所以娶王氏,就是看中她脾气好,不会虐待虎头。你放心,我不会亏待咱们的儿子。”

    张氏扭过头,不想搭理他。

    陈生又道:“说来,咱们夫妻死别也有七八载了。你在那一世若是遇见好的,要找个伴儿,我也没有不愿意的。”

    这就是同意了。

    第379章 淑妃李氏

    虽然世人都说死者为大,却也默认死者是活人的附庸。

    毕竟死人的一切香火祭祀,都是由活人提供的。而无论阴间阳间,掌握了财政大权,才能掌握话语权。

    也是因此,秦秀才才会先征求陈生的意见,再答复张氏。

    如今见陈生都同意了,秦秀才便答应了张氏的请求,替她也做个媒。

    只是,他认识的人虽多,认识的鬼却没几个。仓促之间,叫他到哪儿替张氏寻个丈夫呢?

    就在这时,陈生再次被张生附体,秦秀才灵机一动,问王氏:“王夫人,你可愿意你的丈夫在那一世再娶一个?”

    张氏眉毛一挑,把身体的控制权还给了王氏。

    王氏本就性情软弱羞赧,当初改嫁都是鼓起了莫大的勇气。却不想,改嫁当天就被前夫撞破,当真恨不得找个地方钻进去。

    如今前夫要续娶,她正是羞愧之时,如何敢阻拦?

    “此事,便任凭秀才公做主吧。”

    “可就好办了!”秦秀才抚掌笑道:“既然两个被留下的人成了夫妻,你们这两个早早弃世的,岂不正好凑成一对儿?”

    两个鬼都没什么不愿意的,于是便借着陈生和王氏的身体,当场拜了天地,便相携离去。

    陈生和王氏相视苦笑,也只好再拜一次天地。

    因着有秦秀才调节宾客,众人只当是看了一场热闹,倒也没有影响婚宴的氛围。

    大家热热闹闹地吃了一场流水席,便一边谈论着今日之事一边各回各家了。

    明月看了一场热闹,又混了一顿饱饭,心情颇好地离去了。

    唔,得去道录司的据点一趟。这大白天的,阴魂都敢对凡人附身,看来这敦煌之地的鬼狐,十分猖獗呀。

    敦煌之地本就荒凉,地广人稀,灵气稀薄,且因常年作为战场,煞气十分浓重。

    在这样的环境中,最容易滋生的就是妖孽与厉鬼。

    而明若之所以没有对张氏和张生的魂魄出手,就是因为他们虽然在人家婚礼上捣乱,灵魂却十分纯净,并没有害过人。

    其他妖魔鬼物,可就不一定了。

    回到道录司据点之后,明若先翻了翻皇甫道长等人收集的卷宗,便立刻给远在京城的揆叙传信,让他派了二十个法力高深的在职修士,一起来敦煌协助她处理鬼狐妖孽。

    接下来的日子,猖獗得不得了的敦煌妖魔们,可算是遭了报应。

    根据他们身上沾染的煞气因果,该打杀的打杀,该魂飞魄散的魂飞魄散,完全拿出了抄家皇帝的架势,半点都不曾手软。

    一时之间,鬼狐之心惶惶,天地间的气息都是为之一清。

    首先受益的,便是在敦煌的居住的凡人。他们也不懂得太多,只觉得最近是越发神清气爽,吸一口气便觉通体舒泰。

    明若收拾完了敦煌一地,胤禛和皇甫道长也终于出关了。

    知心符倒是练出来了一版,但效果和皇甫道长想要的相差甚远,倒是和胤禛前世见过的测谎仪类似。

    “唉,果然是人心难测呀!”皇甫道长摇头叹息。

    胤禛安慰道:“道长不必灰心,这只是开始,能做到这一步,已经很好了。日后道长大可以一边实践,一边改进。”

    那皇甫道长本就是心性坚定之辈,方才也不过一时感慨,被胤禛一劝,立时满血复活。

    “四爷说的不错,做什么事情,都不能想着一蹴而就,循序渐进才是正道。”

    这话让明若听着有点脸红。

    前时他登上帝位时,年纪已经不小了,想要做的事情又太多,难免急躁了些。

    摊丁入亩、火耗归公、改土归流,哪一样不是足以名传千古的大事?

    他害怕后代不争气,就想着把能做的都做了,给自己的继承人留下一个平稳的江山。

    当时他还不知道自己那么短命,计算自己的寿命时,是以皇甫康熙帝为标准的。

    哪知道天不假年,他并没有康熙那么长的寿命,一生匆匆而过,几乎没有按照自己的心意活过一天。

    幸好他手下能臣干吏众多,又多出生寒门,与勋贵世家的牵扯不深,能让他的意志贯彻到底。

    若不然,他少不得要落一个隋炀帝的下场。

    胤禛察觉到她情绪的变化,虽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仍是下意识的拍了拍她的手,安抚之情意于言表。

    接收到他的心意,明若心头一暖,低声道:“我没事,你别担心。”

    过去的已经过去,留存给她的只有记忆而已。她虽然会因为那些记忆偶尔动容,却再也不会被记忆左右情绪。

    接下来,她就把自己最近清理妖魔的事,跟皇甫道长复述了一遍。

    毕竟,皇甫道长才是敦煌一带的负责人,自己做的虽然是好事,也得让人家心里有个数。

    皇甫道长捋着长须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了欣慰之色,“四福晋心怀正义,乃是百姓之福。”

    明若谦虚道:“道长谬赞了,我不过是做些力所能及的事而已。”

    和上辈子做的那些事相比,明若还真不觉得,自己做了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

    见她满脸真诚,丝毫也不居功为傲,皇甫道长不禁感叹,“也就是这力所能及,又有几人愿意出手呢?”

    世间多的是因循守旧,明哲保身,一戳一动的官员,生怕有一点出格就给自己惹来杀身之祸,更别说像明月这样,钦差揽权,悍然执法了。

    她敢干这样的事,就做好了承担一切后果的准备。

    虽然知心符还需要后续研究,但胤禛也不可能一直在敦煌待着。

    他们在这里已经待了小半年了,昨天明若已经收到了皇上的来信,说是太上皇病情再次复发,已经到了药石难医的地步,让他们夫妻尽快赶回去奔丧。

    如今胤禛已经出关,两人自然不敢耽搁,当机便辞别了皇甫道长,急匆匆就走了。

    等他们用神行符走到半路,揆叙的书信也到了,内容和胤礽的大同小异,只是更详细一些。

    看来,康熙的身体是真的不行了。

    胤禛的心情一下子就沉重了起来。

    忽然,一双柔软的手握住了他的右手,耳边响起明若温柔又坚定的嗓音,“这不是你的错!”

    “我知道!”胤禛抹了把脸,吐了口气,对明若说了实话,“当初我给二哥的符篆,只能让人显示出中风的特征,并不会让人真的中风。”

    可是如今,看康熙的情况,显然是真的得了心脑血管类的疾病。

    那么,后续的手脚,是谁做的呢?

    无论是胤礽还是胤禩,都有嫌疑。

    但无论是谁,胤禛都准备把这件事烂在肚子里,不准备追究。

    一来他对这两个兄弟的感情,都比对康熙的深;二来康熙已经这样了,他难不成还要让自己的哥哥或弟弟一家子,替康熙陪葬吗?

    要知道,这个时代的法律可不如后世严明,谁犯罪就罚谁。

    这是一个动不动就搞连坐都时代,像这种弑君的大事,连坐几乎是一定的。

    退一万步讲,就算这件事不是老八干的,幕后主使是胤礽,没人敢让皇上以死谢罪。

    可是,有了一个弑父的罪名,胤礽不但在民间的威望会大大的下降,日后若是再想推行什么新政策,处处掣肘几乎是一定的。

    所以,胤禛宁愿道德绑架康熙:汗阿玛,您是旷世明君,爱民如子,为了天下的安定,就牺牲一下小我吧!

    等他回到京城,正赶上皇后生产,胤礽在产房外急得团团转。听见人通报雍亲王回来了,胤礽眼睛一亮,“快,快把雍亲王请来!”

    请雍亲王来这里?

    何玉柱有些迟疑,“皇上,让四爷直接来这里?”

    说不定皇上只是急糊涂了,他这个做奴才的,得及时替主子查漏补缺。

    胤礽瞪了他一眼,唬着脸说:“四弟乃我骨肉兄弟,这宫里哪里去不得?”

    何玉柱苦了脸,示意胤礽往左右看了看,各宫娘娘可都在这里守着皇后生产呢。

    你们兄弟的关系再好,四爷也是个外男,怎好和各种娘娘坦诚相见?

    胤礽愣了一下,挥手示意各宫娘娘,“你们都回去吧,等有了消息,我会让人通知你们的。”

    “嗻。”以淑妃李氏为首的一众嫔妃不敢违命,行礼告退。

    淑妃就是李光地的侄女,胤礽做太子时,她就是侧福晋。等胤礽登基,除了立后之外,她就是四妃之首。

    如今的后宫中未立贵妃,淑妃就是皇后之下第一人。

    因为帝后关系亲密,乌拉那拉皇后也明白胤礽捧着李氏的缘由。

    所以,在她月份大了,不能视事之后,就把协理宫务的重任交给了李氏,妃位之下的两个嫔则是协助淑妃。

    帝后如此厚待汉人嫔妃,让朝中汉臣看到了某种希望,不但对胤礽的忠心大大提高,办差的积极性更是前所未有的高涨。

    汉人得好处,满族亲贵自然颇有微词。

    但没过多久,宫里就传出消息,昌嫔李佳氏有了两个月的身孕。

    权利和孩子,自来都是后宫女子奋斗的两大目标。

    代表汉人的淑妃得了大权,出身满洲亲贵的昌嫔得了孩子,那些对淑妃掌权不满的勋贵立刻就消停了。

    毕竟,权利只是一时的,等皇后修养好了,肯定得还回去。

    但昌嫔若是一举得子,将来至少也是个亲王。这笔账他们还是会算的。

    不过,李氏也不着急。

    在进宫之前,叔父李光地就再三叮嘱过她。就凭她的身份,只要不作妖,就永远不会失宠,让她万事求稳,不要与人争一时之长短。

    对此,淑妃深以为然。

    第380章 康熙来了

    嫔妃们离去之后,胤礽再无顾忌,催促何玉柱快点把胤禛领过来。

    眼见何玉柱路把他往后宫领,走到交泰殿前,胤禛就不肯再往前走了。

    “何公公,这与礼不和。”

    就算如今在位上的是他二哥,他也不能飘。无论何时何地,小心使得万年船。

    何玉柱笑道:“四爷放心,是万岁爷让奴才领您去坤宁宫。”

    虽然胤禛不知道胤礽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却知道何玉柱正是胤礽的心腹,所以他还是跟着走了。

    过了交泰殿,就是坤宁宫。

    自明成祖迁都北京以来,坤宁宫一直都是皇后的居所。清承明制,清朝入关之后,历代皇后也都在坤宁宫居住。

    但自从康熙一连死了两个皇后,坤宁宫就一直空置,多年没有住过人。

    而且,因为仁孝皇后是坤宁宫中薨逝的,胤礽对坤宁宫有些心理阴影,所以新帝登基之后,皇后就不在坤宁宫居住了,而是住了离养心殿最近的永寿宫和翊坤宫。

    至于坤宁宫,干脆就改成了专门的宫中祭祀之所,每天杀猪宰羊,烟熏火燎的,彻底没法住人了。

    这一次,皇后是在翊坤宫生产的。

    翊坤宫和永寿宫早已连在了一起,胤禛跟着何玉柱先穿过了永寿宫,从两连接的小门走到了翊坤宫正殿前。

    彼时,胤礽正在背着手转圈圈,脸上全是焦急之色。他看见胤禛,就仿佛在沙漠中行走了许久的人,骤然看见了绿洲一般。

    “四弟,你总算是来了。”胤礽疾步上前,一把抓住胤禛的手,恳求道,“你能不能画两张符,保佑皇后顺利生产?”

    “呃……”胤禛目瞪口呆。

    这种要求,他还是头一次听见。

    不过,专门保佑生产的符他虽然没有研究过,但是祈福和保佑安康的,他就会画好几种。

    他觉得这种事情,大部分还是心理作用。所以,他也没有多言,愣了一下之后,直接就让人抬来桌椅,拿来朱砂和黄表纸,提笔蘸朱砂,一挥而就。

    “这两张贴到床头,这两张贴在床板上。若是皇后娘娘问起,你们就照实说。”

    他早就听说,乌拉那拉皇后治宫严谨,想必她身边的嬷嬷与大宫女也非等闲之辈。

    如今他们的主子正在生产,却突然有奴才进产房异动,他们肯定会问清楚的。

    只要他们问了,贴符的人答了,皇后听在耳中,这心理作用也就产生了。

    “多谢四弟。”胤礽松了口气,心已经放下了一半。

    瞧,这心里作用不是已经开始了吗?

    胤禛玩笑道:“谢什么?才半年不见,二哥怎么就和我生分起来了?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娶了媳妇忘了弟弟?”

    “去你的!”胤礽笑骂了一句,一巴掌拍在他的肩膀上,随即担忧地问道,“算算你驿站的脚程,你收到消息还没多久吧,怎么这么快就赶回来了?”

    胤禛叹道:“汗阿玛病危,我怎么能不往回赶?”

    提起这件事,胤礽沉默了,眼中有愧疚之色一闪而过。

    胤禛心中一沉,暗叹了一声,拍了拍他的肩膀,柔声道:“二哥不必自责生,生死之事,虽有有天命,也要看个人修行。若是汗阿玛肯安心休养,想来也不至于……”

    胤礽却并没有因他的安慰有半分放松,红着眼眶低声道:“我不该放任的。”

    听见这话,胤禛心中一动:难不成,暗中动手的是老八?

    仔细想想,也有可能。

    本来八贝勒对康熙就有不小的怨念,又因为不知道雍正也来到了这个世界,他把对雍正的怨恨也转移到了康熙身上。

    两重叠加之下,他心中积攒的恨意有多重,可想而知。如今有了机会,他肯定是要发泄一番的。

    老爸动手大哥明显是知道却没有阻止也算是帮凶。

    从他们两个倾诉的过往中,胤禛听得出来,他们前世年轻的时候,对康熙这个阿妈一直都是十分敬仰孺慕。

    不管是胤礽努力做好一个太子,还是八贝勒生出野心,都有想让汗阿玛对自己刮目相看的因素。

    曾经的父慈子孝,如今却弄到这种地步,中间究竟夹杂了多少怨恨?

    胤禛虽然没有机会体验康熙万年夺嫡的惨烈,但从两人对康熙的态度上,也可以窥见几分。

    明朝的嘉庆帝痴迷于玩弄权术,最后却作茧自缚,被权臣裹挟;

    康熙熟读史书,却不吸取教训,将一群优秀的儿子当蛊虫一般养,隔世之后,也终于受到了反噬。

    果然,虽说人无完人,但帝王却不能算人。

    因为上行下效的效应,一旦帝王放任自己的私心,就会造成不可预估的后果。

    胤禛全当什么都不知道,胤礽也权当不知道他是装不知道。兄弟二人相对而叹,胤禛猛然抱住二哥,用力拍了拍他的后背。

    “二哥,我相信你一定会做一个好皇帝,做一个让汗阿玛感叹青出于蓝的好皇帝。”

    父子思情虽贵,但与天下百姓相比,却又轻如鸿毛。

    胤礽用力点了点头,紧紧抱住自己的弟弟,努力遏制住眼眶中的泪意,坚定地说:“我会的,我一定会的。还希望四弟不要弃我而去,你我兄弟齐心,一生一世。”

    “那是自然。”胤禛笑骂道,“别以为你当了皇帝就能甩了我,我可是要扒着你一辈子的。二哥有了好吃好玩的,忘了谁都不能忘了我啊。”

    两人放开对方,相视一眼,哈哈大笑。

    就在这时,一声婴儿的啼哭骤然传来。胤礽眼睛一亮,高兴得差点蹦起来,“生了,生了,终于生了!”

    过了大约盏茶时分,接生嬷嬷抱着一个红彤彤的襁褓走了出来。

    胤禛笑道:“哟,是个阿哥。恭喜二哥,后继有人。”

    这个时代讲究红男绿女,富贵人家的产妇生产之前,都会准备一红一绿两个襁褓。

    所以,家主人一看襁褓的颜色,就知道里面裹的,究竟是男婴还是女婴。

    这时,接生嬷嬷也喜气洋洋地说:“恭喜皇上,贺喜皇上,皇后娘娘生了个小阿哥,母子均安。”

    “好好好,有赏,统统有赏!”胤礽高兴的合不拢嘴,上前就把儿子抱了过来。

    那接生嬷嬷原想着,他是头一次当爹没有经验,还准备指导一番。

    她却不知道,胤礽上辈子儿女都不少,早不知道抱过几回了。

    他抱孩子的动作非常标准,看得接生嬷嬷暗暗称奇,心道:皇上必定是私下里练过的,可真是个慈父!

    转念又想:想来也是,皇上都二十多了,这才有第一个孩子,往常必定十分着急。

    等消息传到后宫,承乾宫的淑妃十分欢喜,当既就赏了承乾宫所有宫人三个月的月钱。

    一来汉人本就更重嫡庶,淑妃自认是个妾妃,并不想赶在皇后之前得子;

    二来淑妃明白皇上的心思,知道皇上一心想要嫡长子。如今皇后一举得男,她也可以放心生育了。

    但却并不是所有人都像淑妃这样明白,比如咸福宫的昌嫔李佳氏。

    从她怀孕开始,就日夜祈祷皇后生个格格,她好生下皇上的长子。

    如今事与愿违,皇后一举得子,她离生产却还有三四个月,心头不免气恼,不慎摔了一个缠花盖碗。

    说来她也是飘了,忘了这宫里随便一块石头都会说话。

    咸福宫的奴才打碎了一个茶碗的事很快就传了出去,只要不傻的,都知道东西必然是昌嫔打碎的。

    皇后得子,她却摔东西,是个人都知道她抱着什么心思。

    胤礽的脸色当既就沉了下来,心里打定了主意,昌嫔这胎生下来,无论男女,都不能让她自己养。

    这些事情,胤禛就不知道了。他等皇后顺利产子,就非常鸡贼地告辞了。

    ——对于新手爸爸的炫娃活动,他一点都不想参加。

    事实证明,他提前撤退实在是太明智了。等他走了之后包括何玉柱在内,所有养心殿和翊坤宫的宫女太监都没有逃过被炫的命运。

    不过,皇上炫了他们一脸之后,会有多少不等的赏赐,他们也是甘之如饴了。

    从皇宫出来之后,他就马不停蹄地赶往热河行宫。

    自从康熙病势越发沉重,他八贝勒就一直守在那里。听到宫人通报,八贝勒急匆匆地赶了出来。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胤禛竟然从他脸上看到了惊恐之色。

    等两人走近之后,他就知道,那不是错觉。

    因为八贝勒在他耳边说了一句,“四哥,汗阿玛也来了!”

    “啊?”胤禛一怔,很快就反应了过来,“你是说……”

    “不错。”八贝勒点了点头,脸上的表情比吃了苍蝇还难看。

    胤禛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谁又能想到,到了这个关头,康熙竟然也玩了一把重生?

    “他的身体如何?”胤禛最关心的是这个。

    八贝勒的神情轻松了许多,说了一句,“沉屙难癒,除非神仙下凡赐他一粒仙丹,否则回天法术。”

    胤禛松了口气。

    也是,肌理损伤严重,并不是换一个灵魂就能逆转的。

    如今他最怕的,就是重生的康熙突然又有了一副好身体。

    那绝对是个核武器级别的大杀器,若是诚心和胤礽对上,绝对能把整个天下搅得天翻地覆。

    而以康熙的权欲之胜,身体好了之后,想要夺权那几乎是一定的。

    只看他的神色,八贝勒就知道,他们两个想到一块儿去了。

    他低声道:“这件事二哥还不知道,不过我已经派人给二哥送信了,想来他很快就会赶过来。四哥要先进去看看吗?”

    胤禛踌躇了片刻,“还是进去看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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