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笔记小说网 > 古代言情 > 白切黑小姐驭夫记[西幻] > 庆典日与嘉丝蒂女王的荣光(二)
    嘉丝蒂女王没能以更显威严华丽的“女皇”头衔受到教皇的加冕,是因为她的统治根基并不牢靠。

    比起如同奈维尔家族这样严格奉行萨利克法典以否定女性继承人权利的旧贵族家庭,拜恩斯帝国的皇室则采纳了相对宽容的半萨利克法典制度,即在某些特殊情况下允许女性继承人的出现。

    但此类女性继承人的优先权是掺杂水分的——它的程序正义仰赖于权威者的解释。

    半萨利克法典这种“四不像”产物的出现,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毕竟谁也不能保证英明神武的君主陛下一定能够拥有合法的婚生男嗣。

    而即使生下了儿子,这个孩子能否活到结婚生子、诞下男性继承人的年纪仍是未知数。

    君主却不愿意让自己的统治权旁落,便宜了那些伸长脖子在背地里玩阴谋论那一套的旁系家族。

    于是他们不得不朝着更近人情的方向作出妥协——弄出了一整套含糊其辞的半萨利克继承法。

    他们愿意将继承权交给女儿,然后在未来传给外孙,总比直接丢给心怀不轨的侄子来得好。

    拜恩斯帝国如今奉行的这一套半萨利克法典,在克雷顿二世去世后,继承顺位的解释权曾经一度归属国内的北方大贵族集团。

    以爱丁堡公爵为首的北方大贵族集团为了延续甚至进一步扩大自己在宫廷的话事权,他们首先排除了那些看起来雄心勃勃的男性皇族成员,然后他们的眼光敏锐地落在了身陷波威坦宫廷的嘉丝蒂公主——克雷顿二世的姐姐身上。

    爱丁堡公爵拍板挑选了嘉丝蒂公主成为下一任君主。

    他们看中了她的毫无根基与经验尚浅。他们同时相信,当年面对克雷顿二世的强势,显现出软弱内心的嘉丝蒂公主应该是一个非常易于掌控的孱弱君主。

    于是他们将嘉丝蒂公主迎回了拜恩斯。

    爱丁堡公爵给出的公开理由是,嘉丝蒂公主已经诞育了男性继承人——也就是当年尚在襁褓中的路易斯——这使得皇权继承人的未来呈现出一片光明的坦途。

    嘉丝蒂公主会接任君主的头衔,然后顺理成章地在日后将权力交接给路易斯,以此解决了克雷顿二世无后而终的困局。

    这在当时看起来的确是相当漂亮的一步棋。

    嘉丝蒂公主易于操纵,而路易斯在波威坦帝国的继承顺位排得相当靠后。

    但是爱丁堡公爵与北方大贵族集团有点儿过于乐观了。

    他们看轻了嘉丝蒂女王的魄力——她曾经的故作软弱只是为了践行在她父皇的病榻前违心作出的承诺,她因父母对弟弟克雷顿二世的偏袒而变得冷心冷意,于是她一时糊涂,甘愿顺从弟弟的摆布,远嫁波威坦的皇位第四顺位继承人卡托纳斯伯爵。

    当克雷顿二世早亡后,嘉丝蒂女王重振了信心。她相信自己生来就属于那个至高无上的权位——是那些奉行萨利克法典的老顽固们挡了她的路——她看起来更像是手执复仇之矛的战争女神,她在坐稳了位置之后很快就向大贵族集团发难。

    曾经没有人相信那个远嫁异国的公主能与大贵族们坐在谈判桌边,以平等的地位进行斡旋与协商——但嘉丝蒂女王就是这样书写了历史。

    她重新树立了君主制不可挑战的地位,她以铁腕将爱丁堡公爵约束在他的那块封地上。

    嘉丝蒂女王一切的决断都做得非常及时。

    因为很快就从波威坦帝国传来了丧讯——

    仿佛是有什么诅咒下在了波威坦帝国皇族的男性继承人身上,像是对固守男性继承权行为合法性的一种无声嘲笑。

    首先是嘉丝蒂女王那段名存实亡的婚姻中的男主人,卡托纳斯伯爵。他是波威坦帝国当时的皇帝卡尔沃一世最年轻的弟弟,他死于一场狩猎后的坠马。

    然后是卡尔沃皇帝的弟弟、卡托纳斯伯爵的哥哥巴伦特伯爵,他引以为傲的儿子死在情妇的枕畔。而很快,巴伦特伯爵陷入沉重的悲伤中,他感染了疾病,摧枯拉朽的病势掏空了他的身体,他死于高烧不退。

    此时年幼的路易斯已经跃升为波威坦帝国的第一顺位继承人了。

    而当几年过后,锲而不舍的死神终于敲开了卡尔沃皇帝的房门,十三岁的路易斯一世开启了他的统治时代。而在五年后,他的成人礼上,光明神殿的教皇亲自为他加冕。

    倘若爱丁堡公爵还能迅速组织起力量的话,他们完全可以推翻嘉丝蒂女王继承权的根基——因为嘉丝蒂女王在理论上已经没有继承人了,当时支撑她走上权位的半萨利克法典的解释已经完全站不住脚了。

    拜恩斯帝国不可能允许与波威坦帝国享有共主。路易斯一世在加冕为波威坦皇帝之后,就再也不会被接受为拜恩斯帝国的第一顺位继承人了。

    只能说嘉丝蒂女王有很广阔的前瞻性,她将爱丁堡公爵的势力打压得很全面,同时以儆效尤。

    至今都无人敢对嘉丝蒂女王提起关于她的继承人的话题——

    女王默认的态度是,她会在路易斯一世未来的孩子里挑选一个孩子抱来拜恩斯的宫廷抚养,以此使得这场漫长的半萨利克法典的实践活动充分得逻辑自洽。

    而对嘉丝蒂女王知之甚少的伊丽莎白之所以对这个复杂庞大的故事有那么一丁点儿的片面认知,是因为故事里那位如同大反派一样刻板又守旧的野心家爱丁堡公爵是她的祖父——

    她的父亲彭布罗克伯爵埃德蒙是爱丁堡公爵与第一任妻子生下的小儿子。

    爱丁堡公爵在自己的家族中严格奉行萨利克法典。他和他的父辈如出一辙,就是一个糟糕透顶的“男性优先权”荒谬观念的卫道士。

    埃德蒙对自己父亲的做法不敢苟同。

    他常常对自己的三个孩子不合时宜地讲起这个涉及到嘉丝蒂女王的故事,用以教导他们不要成为萨利克法典的奴隶——

    埃德蒙无法反抗父权的压迫,于是他的封地、头衔和财产必须遵从萨利克法典的分配方式。他疼爱的两个女儿伊丽莎白和安娜黛尔注定什么都得不到。

    但埃德蒙相信自己可以通过教育唯一的儿子塞提斯,让他在日后能够接济姐妹,在必要时伸出援手,并且温暖地将兄弟姐妹三人始终团聚在一起,以一个家庭的形式来存续奈维尔家族的未来。

    可惜讽刺的事情是,塞提斯在埃德蒙死后没多久也病故。伊丽莎白和安娜黛尔仍然是萨利克法典血淋淋的镰刀下两位悲惨的牺牲者。

    回到嘉丝蒂女王不加冕为女皇的问题上来,这种做法,根本上的原因来自于她的权力合法性存在严重的不稳定性和可挑战性——

    当年她登上权位,得益于她的儿子路易斯被视为半萨利克法典下最合适的未来继承人。嘉丝蒂女王只是以过渡者的身份掌握权柄,因此在当时只被加冕为女王。

    可是如今路易斯不能成为拜恩斯的第一顺位继承人。而同时,他也没有完婚生下婚生子。嘉丝蒂女王应该也为此感到着急忧心才对。

    伊丽莎白如今听到爱德华·约克这么问她,她不免想到了嘉丝蒂女王将她送去波威坦的意图究竟何在。

    如果嘉丝蒂女王也和玛丽王太后一样,认定伊丽莎白的出身不足够成为路易斯的妻子,那么嘉丝蒂女王到底希望通过伊丽莎白达成什么样的目的——仅仅只是为了让儿子的身边有一双来自拜恩斯的眼睛,同时能够在路易斯的耳边吹吹枕边风吗?

    不过,伊丽莎白希望嘉丝蒂女王千万别试图让她来劝路易斯尽早成婚——

    伊丽莎白还没有那么自轻自贱。

    爱德华·约克的声音中断了伊丽莎白的回忆。

    他已经收回了自己的佩剑,他坐在伊丽莎白的旁边,用很轻快的语气询问她的许可:“我知道嘉丝蒂女王将提前在明晚为各国前来道贺的使节举办一场舞会——伊丽莎白小姐,如果您还没有确认最终舞伴的话,请问能否优先考虑我呢?”

    伊丽莎白觉得自己下意识的反应一定是出乎意料。她的视线落在爱德华优越的面容上,然后又移开了。她很想问他,难道他就不知道自己和路易斯皇帝保持了非常亲密的情人关系吗?

    但这个问题说到底还是不够体面,而伊丽莎白的内心也依然对自己与路易斯皇帝的这段“非法定关系”感到羞耻。

    她没有接受爱德华的邀请。

    她知道自己在路易斯皇帝身边的位置还不够稳固。嘉丝蒂女王一定会让她回到波威坦去。于是她必须得回避任何可能出现的风险——她不能让路易斯皇帝对她的印象分降低。

    舞会上波威坦方面出现的贵族中,任何一个看到伊丽莎白与爱德华结伴出席的人,都有可能会在回到波威坦后把这件事情添油加醋地渲染一番,再禀报到路易斯皇帝的面前。

    这会让玛丽王太后乐见其成。而伊丽莎白才不要做这样的蠢事呢。

    她回答爱德华:“我担心我在当天的会场里有太多的朋友需要叙旧——这恐怕会耽误了您美好的夜晚。但我很乐意与您跳一支舞,请一定记得来邀请我。我或许会将我漂亮的女朋友们介绍给您认识的。”

    爱德华没有勉强。他点头接受了伊丽莎白给出的理由。

    “无法与您共跳开场舞,将是我此行的遗憾。但依然祝愿您能够沉浸在友谊的抚慰中。远离故国来到波威坦宫廷,我相信您一定度过了一段艰难的适应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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