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笔记小说网 > 穿越快穿 > 泥菩萨 > 4、004
    “瑾哥!瑾哥!瑾哥!”


    “这是男人就得有担当不是,输了就得说到做到,我要是你我就亲了!亲她亲她!”


    谢如蔷在洗手间洗了把脸,故作镇定地回到卡座。


    原本已做好心理准备,八成要受拷问、打听她为什么去了那么久,结果事实证明是她想太多——蒋曜这厮不知何时组织起了一帮子人,已然热热闹闹玩起真心话大冒险,钟瑾大概前脚刚输了一把,被起哄要和右手边的女生接吻。看见她回来,亦不过轻轻巧巧瞥过一眼,又转开视线。


    她在顾一彤旁边坐下。


    眼瞧着那女孩看起来也就二十岁上下,即便画着不合年龄的浓妆,依旧能看出来底子清纯,大眼睛水光粼粼,有些无助地左顾右盼,看向钟瑾的眼神却又羞怯得很,心想八成是已经被钟瑾那张脸骗得神魂颠倒。


    果不其然,顾大小姐也没发现她状态不对,醉醺醺的在她耳边八卦:


    “要我说做男的就真好,这世道,也不用多好,都有一个接一个的美女爱他,”顾一彤毫无形象地打了个酒嗝,傻笑道,“这不,才多久啊,又成一个,就钟瑾这女人缘……还好你当年没真跟了他,不然天天‘塌房’,我会被你烦死的。”


    “照你这说法,我还得感谢他,当年让我提早死了这条心。”


    “嘿嘿。”


    “渣男,”谢如蔷低声骂了句,又侧身把醉得不知天南地北的顾一彤搂在怀里,知道她今天是真喝得太狠了,站都站不稳,忙把蒋曜刚扔来那外套扎在她腰上,这才将人搀起,扭头和正忙着起哄的蒋曜打了声招呼,“彤彤喝太多了,我先送她回去,你们慢慢玩。”


    “这么早就走啊?”


    蒋曜有点吃惊,抬手看了眼表,“这才九点,咱年轻人哪有十二点之前睡觉的?夜生活还没开始吧。”


    “真当人人是你,姑奶奶是要睡美容觉的。”


    谢如蔷啐了他一口,“等你以后找老婆了,看怎么告你状。”


    蒋曜闻言,毫不在意地摆了摆手,一脸无所谓的笑。


    “别,那可就不知道是猴年马月的事了——”


    说罢,看见谢如蔷揽着醉鬼的姿势颇有些吃力,却也还是径直起身,拉过顾一彤的右手,“行了,不跟你贫。还好哥争气,刚愣是一把没输,没喝到酒,我送你吧。”


    “毕竟局天天都能攒,咱们这俩大小姐的安全第一。”


    这话已是明示了。


    边说着,他又看了钟瑾一眼。


    对方却没什么表示,正附在那女孩耳边说着什么。蒋曜自讨了个没趣,耸耸肩膀,眼角余光瞥见谢如蔷已然在瞪他,只得无奈一笑,两人一起扶着顾一彤往外走。


    刚没走几步,便听见身后一阵尖叫欢呼,谢如蔷循声回头看,恰望见钟瑾揽过那女孩纤细腰身,倾身吻住对方,吻技娴熟,活色生香。


    蒋曜笑了笑,“他看起来没怎么变,是不是?”


    她没答话。


    顿了顿,只说:“你负责送彤彤回家吧,我还有个地方要去。”


    “这个点?去哪。”


    “说了你也不知道,个破地方,别问了。”


    *


    谢如蔷还记得自己第一次来城南巷,在一个天气不太好的雨天。


    她来得匆忙,路上雨越下越大,只能撑起书包里的遮阳伞避雨,雨水顺着伞面汩汩滚落,越过裙摆沾湿她的小腿,排污的脏水淌过鞋底,成堆的垃圾挤在道路两旁——她甚至亲眼看见有只老鼠飞速跑过,吓得大叫。


    “叫魂啊?”


    结果只引得隔壁听见动静的大妈从窗边探出头来,“你哪家的,吵什么吵!屁大点事就在那叫唤!”


    换了别的小姑娘,这会儿八成已经吓懵。但偏偏是她。


    谢大小姐别的不说,最大的优点就是胆子大,人生地不熟,竟也敢仰头便骂回去:“是你吵什么吵!我看见老鼠还不能叫了!搞搞卫生行不行啊你!”


    大妈估计也没见过这么泼辣的女孩,一时有些无言。


    还没等想起来怎么挑刺,谢如蔷已趁势一路小跑着离开,循着手里那被雨水晕开字迹的薄薄纸页,找到巷子尽头那栋廉价公租房,3-5。


    她在门前左看右看,最后不确定地敲了敲门,没动静,又锲而不舍连敲好几下,终于听到里间传来了像是门栓拨动的声音。


    紧接着房门打开,露出一张熟悉的脸。


    “……谢,如蔷?”


    少年面色苍白如纸,紧紧扶住门扉的手臂,因过分瘦弱而青筋毕露。


    如今回忆起来,那样子仍可怜得很。


    大概也正因此,倒从没人把他和那个凶得要死的钟瑾联想到一起,大多只晓得他是奥数特优生,被特批初三转学,从一个不知名的北方小城来到沿海。


    因为转学的时机太晚,加上性格孤僻,很少跟人来往,从来不太受班里学生待见。


    除了谢如蔷,当时甚至完全没人注意到,在中考前夕,他已经因病连续请假四天。


    简直就像“死”了一样!


    她坐不住,又担心他会不会像电视剧里演得那样晕倒在家,终于还是死缠烂打向班主任要来了他的地址,下课时借故避开司机,背了一书包的药来看他。


    “那个。”


    彼时四目相对,却又词穷。只有些不好意思地踢了踢脚下——并不存在的小石头,她轻声问:“我要不要换鞋啊?”


    钟成玉没问她什么,低头拿了一双竹拖给她。


    她跟进门,环视四周,虽然来之前就已经做过心理准备,但仍是被这一室一厅的屋子里写满的“窘迫”惊得咋舌——在这年代,她能想象到最大限度的家徒四壁也不外如此了。厨房连着卫生间,卧室也一览无余。


    整个房间里唯一金贵点的,大概只有那台不过她家客厅那台彩电八分之一面积的小电视。


    钟成玉看她一直盯着,便开了电视给她看,又微微弓着身钻进厨房,去给她倒水。


    “哎——不麻烦你不麻烦你!”


    她突然觉得他好可怜。


    那背影瞧着简直孤苦伶仃,看得她屁股底下的沙发仿佛发烫,坐立不安,急忙蹦起来,也跟进“厨房”去。


    结果话刚说出口,又被那一穷二白、锅碗瓢盆都寒碜到家的场景惊得失言。


    生怕冰箱打开空无一物,她坚持喝白开水就行,又抢过他手里的水杯,讷讷道:“我、还是我帮你吧。”


    ……


    “所以,你是专门来看我的吗?”


    木质的沙发,大概是个上了年纪的老古董,扶手有些歪,谢如蔷不敢靠过去,坐得一本正经。


    斜前方便是电视,她手里拿着遥控,却半天也没见能看的节目,最后,只能自暴自弃的定格在金鹰卡通——画面上放着喜羊羊与灰太狼,好歹喜庆。旁边的钟成玉微蹙着眉旁观完全程,末了,看了看电视,又看她,终于忍不住开口问。


    此话一出。


    宛若醍醐灌顶,被“刀”傻了的谢如蔷这才想起自己来意,当即把一书包的药全给倒出来。


    有了这些,不管对不对症,仿佛也真充满底气。


    “是啊,听老师说你发了好几天的烧,我担心你烧傻……担心你病太狠了。”


    她当下又变回那个仗义的少女。一扭头,也不问他意见,便直接很是自然地撩起他额发,手心往前探,架势专业地试了试温度,嘴里自顾自咕哝着:“本来早该来了,但你家这我找了好久才找见,下大雨,裙子都湿了……诶,但好像也不烫啊?你是发烧吗?”


    “只是容易发烧,今天。”


    他顿了顿。


    似乎想说什么,看见她茫然的神情,那话在喉口转了一圈,却又悄然咽了下去,只勉力笑了笑,向后一躲,避开她的手。


    “今天没事,今天还好,谢谢你专程来一趟,”他起身,“你等等,我给你找条别的裙子,看看能穿吗,别感冒了——这时节感冒不好受。”


    “哦,好,那你……等等,你家怎么会有裙子?!”


    “我姐姐的。”


    他头也不回,身影消失在一门之隔的卧室。


    谢如蔷看得愣了下。


    直至这时,却方才有些后知后觉地低头,看着自己脚上的女式竹拖,低声道:“可,也没听说你有姐姐啊。”


    但即便大喇喇如她,那时,却不知为何,到底没在他面前把这话真正问出口。


    模糊的记忆仿佛玻璃窗上氤氲雾气,朦胧胧看不清切,或许是醉意使然,谢如蔷想,关于那天,她至今记得最清楚的,只有钟成玉后来提出给她补习功课,两个人凑在小茶几前,脑袋几乎碰着脑袋的画面。


    二次函数好难。


    她怎么也算不明白,更想不清楚明明自己是来探病的,怎么就又开始勤奋好学,简直比羊村里的羊还要惨。但老师是病人,她也不好像平时那样得寸进尺,只能乖乖咬着笔盖,绞尽脑汁地算。


    从未如此认真,甚至都没注意钟成玉不知何时已然走开。


    直到鼻尖嗅到一股食物香气,肚子开始不服输地咕咕叫,她抬头,钟成玉正端了两只瓷碗从厨房出来。


    放到她面前的是一碗素面,上头卧了个荷包蛋。


    钟成玉也有一碗,但没有荷包蛋。


    “还没算出来吗?”


    他拿过她的作业本,眉头立刻微微蹙起,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又抬起头来,把那碗有荷包蛋的面向她推了推,“家里没别的了,吃这个吧,吃完等雨停了,你就可以回家了。”


    其实不用等雨停也可以的,她有司机接送。


    但她没有把实话说出口,只甜甜一笑,美滋滋接受好意之余,也颇示好地、把那碗没有荷包蛋的面推给他,“你不吃吗?”


    “我先看看你十个题对了几个。”


    “……哦。应该……那应该有一个,吧,大概。”


    她吃面,他看题。


    面有些坨了,她倒了点自己的汤给他,半天过去,他终于拿起筷子,顺便告诉她最后一个题也错了。


    全军覆没。


    “好吧,我就没有学习的天赋。”


    她不在意的笑了笑。


    电视里,懒羊羊又被灰太狼抓住了,险些被下了锅。


    喜羊羊又把他救走。灰太狼又在说,“我一定会回来的”。她看得津津有味。


    临走前,或许是鬼使神差,或许是心猿意马,却突然盯着他,也有模有样、跟着学了句:“我下次还能再来吗?”


    但其实,也不是为了等他回答。


    说完了便先把手一摆,一蹦一跳地离开。


    “你做的面还不错,就是太素了,”她说,声音远远地从楼梯口飘来,浅蓝色的裙摆一晃而逝,“等下次吧,下次我给你带——好多菜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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