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三,你说话能不能说全乎,搞得弟妹以为你不想让她回来呢。”
沈楠还未开口,顾云郎首先教育起了顾三郎。
娘说了,老三就是个棒槌,他是过来人,要多提点着些,免得他气跑媳妇儿。
现在看来,娘说的话不无道理。
沈楠原本还在为他的话疑惑,听顾云郎这么一说,便以为顾三郎是在问她怎么一个人回来了。
她指了指墙那边,“小荞在那边和小姐妹说话呢,我不认识,就先过来了。”
“放心吧,我一直跟着她俩,不会出事的。”顾云郎再次搭腔。
“哦。”顾三郎点了点头,一屁股坐在了板车上不再说话。
骡车周围聚集的人越发多了,车夫朝手心里吐了一口唾沫,拿起鞭子,翻身上了骡车。
“快些上车,要走了。”
拉人的骡车是板车,两边各自镶了一块很宽的木板,用来坐人。
沈楠上了车,挑选了一边坐下。
“嫂子。”顾小荞在屋里闷了许久,如今见了曾经的好姐妹,聊得投机了便想坐在一起,可把沈楠单放着又有些过意不去。
看着她脸上为难的表情,沈楠大方道:“我这就一个位子了,你俩坐对面吧!”
此时车上还差一个人,车夫继续等。
“啊对了,我娘让我买条糕来着!”阿莲上了车,忽然一拍脑门道。
“那可是我嫂子指明要吃的,可不能少了。”
她翻身下车,对着顾小荞道:“我记得前面就有一个卖条糕的店子,小荞你帮我看着点座位,我马上回来。”
说完,她便一溜烟没了人影。
“她也是顾家村的?”沈楠得空问。
“不是。”顾小荞眼睛眯成一条缝,看得出来她很开心,“她是上平村的,叫丁莲儿。
靠山屯总共三个村,顾家村,上平村还有坑原村,三个村离得不远,平日里村民也互相有往来,遇上祭祀等大事都是三个村一起,所以都认识。
而顾小荞和丁莲儿可以说是一起挖野菜长大的,感情还算不错。
沈楠点头,刚想再说话,却见一个四十来岁的女人粗鲁地将大包小包扔上车,随即自个儿跳了上来。
“来让一让。”她扒拉着顾小荞。
“大婶儿,这边也有位置。”沈楠见她要坐,开口道。
女人看了她一眼,面露鄙夷,“我不和扫把星一起坐。”
得,肯定又是靠山屯的人。
配阴婚本来就是不吉利的事,更何况是原主这种装进棺材却没死的。原主那晚被救回来时许多人看见了,所以便得了个这样的名声。
而且看顾小荞情绪忽然变得低沉起来,明显就是遇见熟人了。
女人说完话,没在看沈楠,一屁股坐在了顾小荞身边了。
顾小荞其实并不想引起杜李氏的注意,毕竟她那张嘴,那在靠山屯都是出了名的,可奈何这个女人坐的是丁莲儿的位置。
“婶子,这里有人了。”她连头都没敢抬,怯怯地说。
触及到杜李氏打量她的眼神,她头越来越低,恨不得砸进板车里。
“呵!”杜李氏笑了,“这哪里有人?”
“她……她去买东西了,等会儿就回来。”声音细小的如同蝇叫。
“嘁。”杜李氏鼻孔朝天,“她既然没回来这位子就不属于她,我想坐就坐。”
“可是……”顾小荞还想说啥,却被沈楠叫住了。
这女人说得也没错,这位子没人,丁莲儿也没付钱,人家自然是可以坐的。况且她看出来顾小荞的抗拒和怯弱,所以并不想让她和这个女人正面刚。
“大不了让她坐这儿,也是一样的。”
顾小荞敛了眉眼,没再说话。
片刻后,丁莲儿拿着条糕回来了,见自己的位子被占了,一脸气愤地用眼神质问顾小荞。
“我说有人了,可杜婶子她非要坐。”顾小荞解释。
杜李氏正听别人拉家常呢,听见顾小荞说话便转过头来,“哟,是莲儿啊!”
“杜婶子。”丁莲儿脸上立马带了笑,“你也来县里啦!”
“来交佣钱,这是你的座位啊,我还不知道。”
“没事儿婶子,你是长辈,随便坐!”丁莲儿笑的好看,一点都看不出她方才咬牙切齿的质问顾小荞的样子。
“嗨,她只说有人,我寻思着明明没人。”女人又看了沈楠一眼,“要不,咱们挤一挤。”
“不了婶子,我坐这边也一样。”
“还是坐这吧,婶子也好久没见你了,刚好唠唠。”她说着挪了挪身子。
“那就谢谢婶子啦!”丁莲儿上了车,从包裹里拿出一块条糕递给她,“婶子尝尝,刚出的,还热着呢!”
“哟,这怎么好意思呢!”女人嘴上不好意思,可手却丝毫不客气,“你这丫头啊,就是讨人喜欢。”
“不像有些人,小小年纪就不懂尊敬长辈,难怪要被人家退婚呢,活该!”女人的嘴跟淬了毒一般,话语变成尖刀,一刀刀地刺在了顾小荞身上。
顾小荞身子抖了抖,咬唇死抠手心,努力不让眼泪掉下来。
沈楠这才知道,原来顾小荞不爱出门,是因为被人退过婚。
在这样的小地方,女子若是被退了婚,都会被默认是品行不端,无一例外。
顾小荞不出门,就是怕遭人白眼。
“小荞,你再往旁边挪挪。”丁莲儿被夸,笑得更欢了,一点都不顾及顾小荞只有半个屁股搭在木板上,更不关心自己的小姐妹在黯然伤神。
呵,这塑料姐妹情。
眼见着顾小荞被她挤得快要掉下去了,沈楠挪了个地方,一把将她给拉了过来。
“你坐里面。”
顾小荞坐过来时碰到了旁边的人,那妇人回过头,见她眼眶红红,骂人的话总是留在了嘴里。
“小荞?”丁莲儿见沈楠看她的目光不善,假惺惺道:“你怎么坐到那边去了,是不是我挤着你了?”
顾小荞坐在沈楠旁边,头埋在她肩上,一言不发。
“你咋了,是不是不舒服?”
丁莲儿伸手过来,却被沈楠给挡开了,“别碰她。”
沈楠其实没咋使劲儿,但丁莲儿却揉着手腕,扁了扁嘴,一副泫然欲泣的表情。
杜李氏见状,肥厚的嘴唇动了动,说出尖酸刻薄的话来,“还不让人碰了,都被人退了婚了还有脸出来见人,不知羞的劲儿也没见多金贵啊!。”
因着她这句话,沈楠明显感觉到自己肩上一股湿热。
那女人显然是得寸进尺,洋洋得意道:“要是我的话……”
“要是你就怎么样?”
“要是你就怎样?”
一个声音和她同时响起,沈楠转头,就看见顾三郎黑着脸,站在骡车边。
“一把年纪了想得倒是挺多,还想被退婚,要不要我帮你转告杜叔,好让你美梦成真。”
顾三郎是上过战场的,阴着脸站在那里就让人有一种压迫感,更何况此时冷风吹起了他的头发,露出脸上的伤疤后看着更是吓人了。
这可是他杀过人的证据。
杜李氏瞬间怂了,方才的嚣张气焰荡然无存,缩着脖子道:“我就是开个玩笑,玩笑而已。”
“玩笑?”顾三郎讥讽,“你看有人笑了吗?”
“我,我这不是……”杜李氏被他堵得话都说不完整,支支吾吾半天,也没说个啥。
“以后说话前多掂量,啥该说啥不该说,你也知道我们顾家村人都护短,若是你再乱说话把我惹急了,可别怪我顾三郎不尊敬长辈。”
杜李氏被他那认真的眼神吓得一哆嗦,连连称是,而那朵白莲花,则是一个劲儿地缩小自己的存在感,生怕被顾三郎找茬儿。
“哼!”顾三郎冷哼一声,转头去看顾小荞。
小小的人靠在沈楠怀中,默默抽泣。
他默了默,半晌才抬起手笨拙地拍了拍顾小荞的脑袋。
“没事儿,三哥在。”
谁都知道,顾三郎是最疼她这个妹妹的,杜李氏要是知道顾三郎也来了,借她一百个胆子也是不敢出言嘲讽顾小荞。
男人的动作很是别扭,甚至下手稍稍有些重,可配上他那句话,却显得十分有安全感。
凄冷的寒风,也吹不走话里的温暖,沈楠忽然有些羡慕顾小荞。
她弯了弯眼睛,朝他竖起了大拇指。
“真帅!”
女子的笑容灿若骄阳,清澈的桃花眼中尽是他的影子,顾三郎呼吸一滞,瞬间忘了动作。
“哎,要走了,还上不上车。”前头骡车上的车夫回头不耐烦的扯着嗓子喊。
“你快去吧,这有我呢!”
“哦!”顾三郎楞楞地点头。
杜李氏许是被顾三郎吓着了,一路上都没咋敢说话,只是时不时地拿眼睛瞪着沈楠。
沈楠也由着她瞪,又不会少块肉,况且她不擅长跟人吵架,尤其是杜李氏这样的,若是她撒泼打滚,自己还不一定能吵得过她。
下午了,车夫也急着回家,皮鞭甩的“啪啪”作响,等到了镇上,太阳也才将将落山。
顾小荞哭够了就靠着沈楠的肩睡了,下车的时候,眼睛还是红的。
晓得她不想说话,回去的路上谁都很安静,顾三郎哥俩走在她俩后面,亦步亦趋。
等三人到了顾家村,天已经完全黑了,顾大嫂在家等的着急,便只得去隔壁请了楚暮帮忙去村口看看。
楚暮虽是个大夫,但胆子颇小,尤其怕黑,古代没有路灯,所以夜里总是黑漆漆的,他举着个火把,站在村口,一点风吹草动都能吓得吱哇乱叫。
“我怎能好像听见楚兄弟的声音了?”顾云郎背着米粮,黑夜里看不见人,他便只能问。
“楚兄弟,是你不?”
“是我是我,大哥你们总算回来了!”
楚暮哀嚎一声,跺了跺自己快要冻僵的脚迎上前去,不出意料地看见了顾三郎鄙视的眼神。
“嘿嘿。”他讪笑着移开头。
没办法,他要是不念点咒语给自己壮壮胆,他早撑不住跑回家去了。
只是……当他目光瞟到沈楠,整个人明显楞了一下。
她怎么还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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