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烂、拥挤的街道上,坐落着一条条红砖青瓦搭建而成的老房子。北京郊区处,同乡的外地人一起在这扎堆租房。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叶一木推着自行车,后座上固定着竹子编织的菜篮,这是她专门用来送饭菜的装备。她刚为做衣服的沈家送完饭菜赶回来,便发现饭馆门口一伙人骂骂咧咧。


    她急忙停下车,上前查看情况。


    一伙染着黄发、挂着耳钉、手臂、胸口纹满纹身的青年正和王师傅吵架,一旁一个手臂上纹着一条栩栩如生毒蛇的青年小伙抡起椅子狠狠砸在地上,把椅子砸的四分五裂。


    看着地上塑料红色椅子的残骸,叶一木有些心疼。幸好椅子不贵,她瞟两眼椅子后,视线落在眼前这些精神小伙上。


    做生意的人、特别是开小饭馆的人,只能秉承以和为贵的原则。她一个外地人,十八岁,无父无母无亲戚,没有势力,可不就是被欺负被闹事的绝佳对象?


    想着这些,她收起眼神里的杀意,嘴角扬起刚刚好的弧度,上前态度亲和地问道,“这是怎么了?”


    一帮人早已来这间饭馆踩过点,现在看着叶一木清瘦苍白,不到二十岁,更是嚣张起来。


    叶一木忍住呼这群人巴掌、打死这群人的冲动,越是生气,她的笑容越是真挚。


    为首的高壮青年坐在椅子上,叼着根牙签抖着腿,身上每一块肉都抖动着,“我们...”他挑衅地看着叶一木,“在你这吃出头发了。”


    “他这分明是胡说八道!”王叔指着自己的大圆头,控诉道,“俺是寸头,你那头发明显就是你们自己扒拉下来的!”


    一旁的青年作势要上前揍炒菜的王师傅,“就是在你这吃出来的!”


    叶一木哪能不懂,为首的青年拿着的头发是根半长不短的黄毛,跟他自己头上的黄毛一模一样。这就是一帮要来吃霸王餐的。在这个年代,就算报了公安,这帮人出来只会报复的更狠。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上前拦在王师傅面前,赔着笑脸说道,“这实在是对不住,我们下回一定注意。您看这一单当请您的,可以吗?”


    带头青年一旁的小伙火气上来,没想到叶一木态度这么诚恳,用着愤怒的语气说道,“那当然没问题!再有下次,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叶一木一直点头道歉,还让她的弟弟叶一水把今早买的洗净的杨梅送给这些人。


    好不容易把这些瘟神送走,叶一木总算松了口气。


    “俺就是不懂!那些小子就是来赖账的,你这样...他们不得天天来!这帮狗东西!”


    王叔骂骂咧咧的,心里不痛快。


    “王叔,您就别理那帮地痞小子了,他们自有人治。我们做小本生意的,惹不起。”


    叶一木劝着,知道王叔固执,倒也不多说了。


    “来时路上,做衣服的周家也要了八人份的饭菜,说是老样子,还夸说您做的菜可是一等一的,比得过那什么五星级酒店大厨,辛苦你啦。”


    叶一木倒过一杯水,递给王叔。


    王叔接过水,倒也不说话,听了这话,心里痛快多了,只是脸上仍是黑着。


    叶一木倒也没再多说什么,只是笑笑,坐进收银台算账去了。


    这是一间只能容纳的了五张圆桌的小饭馆。圆桌不大,最多只能挤下五个大人。圆桌摆着几张木椅。饭馆收银台设在几张饭桌的前面,说是收银台,其实只是一张长桌子,上面摆着“收银台”的牌子罢了。收银台一侧,摆着十几张叠在一起的塑料红椅,若是人多,只得委屈客人端着吃。


    厨房很小,就设在几张桌子的右侧,里面是炉灶,外面用不锈钢木盆摆着本地人爱吃的大锅菜。客人要吃什么,由王师傅舀。


    饭馆门口摆着叶家快餐店的牌子。饭馆后面则是洗菜的小院子,三间房间,王叔和他的儿子王有贵一间,叶一水一间,叶一木自己一间,还有一个客厅和一间厕所。


    此刻下午一点多,正是客人相对少的时间段。


    “对了,一水,今天温习课本了没有?”


    叶一木算着账,忽然想起这事了。


    “温习好了,姐姐。”


    叶一木知道叶一水在后院看不到,但还是欣慰的点点头,“等下王伯把菜做好,你去送到周婶家,我出去一趟。过来收银台这里帮姐姐看下。”


    听到叶一水肯定的答复后,叶一木起身抽了两百块准备前去打探行情。


    她知道叶一水的秉性,把饭馆交给他帮忙打理,她很放心。


    走出小饭馆,外头的环境也没好到哪里去。


    叶一木穿越来的第一天快要被这里的脏乱差搞崩溃。生活在幸福美满的二十一世纪二十年代,在一间随处都有空调的大学,出门有各式各样便捷的交通工具地铁、高铁、各种线路的公交车、飞机...整齐的宽敞的街道,快捷的美妙的互联网...


    一切都毁于喝醉酒的一个晚上。


    叶一木残存的记忆就是亮瞎眼的橙黄色的车头灯以及汽车的鸣笛声,等她再度苏醒的时候便穿越到这具身体了。


    她继承了原身的一切,一个未成年的、没有读书的弟弟还有负债累累的小饭馆。原身父母因为借了高利贷利滚利,在黑暗与光明、希望与毁灭并存的九零年代,他们走投无路双双自杀,留下无依无靠的一对子女。


    刚开始,在原身父母死后,高利贷仍不断上门骚扰。穷人的孩子早当家。


    身为姐姐,叶一木虽然生性懦弱怕事,但为了弟弟,只能一搏。结果被推到在地,后脑勺生生撞到了地板,昏迷不醒。


    叶一木和原身名字一样,长相一样,让她不禁怀疑这是不是她的前世。总之,她是接过了这摊烂摊子。


    大病初愈,她凭着原身记忆,找到了这里的大人物。以善心、慷慨大方出名的成功商人沈世清。


    说明了原委后,他很热心的应下了。拿出了一万五的巨款,还请来高利贷的人吃饭,完美收拾好这烂摊子。


    本来利滚利滚到几十万的巨款,一顿饭解决一切。当然,也有可能高利贷也知道,人都死了,两个小娃娃能榨出多少钱来?


    不如做个顺水人情。


    而沈世清,他帮叶一木既不图她干瘪瘪、营养不良的身子,也不图她未来飞黄腾达报答她,只是为了散播他的名声,坐稳“大人物”的名头。


    在九零年代,没有名声,可很难做大生意,特别是在善于拉帮结派的温州人。他们在北京外围,紧紧抱团,几乎承包半个北城的服装生意。这儿离蒙古、俄罗斯近,时不时还能接些大单赚赚外国人的钱。


    叶一木绕过路上大大小小的垃圾堆,跟着街里邻坊打着招呼。她虽只是个大学生,可也算是商人世家出身的。从小的打算便是初中毕业后做生意,可惜最后还是走上读书这条不归路。


    “一木娃,听说你那又有人闹事了?”


    一个身穿格子杉、阔腿裤,头发随意盘着的妇人正巧出门倒水,拦下叶一木问道。


    “婶子,也不能说是闹事,是吃出头发了。”叶一木停下,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着说道。眼前的周家婶子人不坏,就是好讲八卦。若是经她口传开,说那帮人是闹事,明遭那帮人指定又来。


    “胡说!你家自从请了外地的炒菜老司,生意是红火得不得了。那老司虽然不是咱温州人,可炒的菜却下饭得很。而且那师傅是寸头,哪来的头发?分明是欺负你们无父无母。”


    周家婶子一边说着,一边食指指了一下叶一木。


    “周婶,那寸头也是会掉头发的嘛。毕竟不是光头。”


    “那倒也是,不过啊……”


    “婆娘,衣服今晚就要了,你在那嘀咕什么呢”


    屋内传来周家婶子丈夫的声音,她嚷嚷着走进去。


    叶一木松了口气。心里盘算着从穿过来到现在已经半年多了,这半年好不容易赚下有一万多块,是要再做些什么生意呢


    菜市场人烟渐渐多了起来。这城外村的人,大多忙着做生意,许多人只有晚饭才会正经准备。


    菜贩子大多都继续摆着摊,虽只是杨梅时节的农历四月,阳光仍然十分毒辣。


    叶一木打着伞,戴着口罩,生怕自己晒黑。


    “杨叔,再给我称两斤杨梅。”


    “好咧!”


    杨叔一面挑着好杨梅,一面问道,“今早水娃不是刚来买过?这么爱吃杨梅。”


    “是呀,刚出的雷公梅好吃极了!”


    叶一木一边说着,一边接过杨梅,递过零钱,在杨树找零的空挡,两人又唠磕了几句。


    接着她直奔主题,新开的百货商场。


    在北京的人们,不像南方,港城一向是时尚的发源地。而紧邻港城的圳城、省会中心经济较北城发达,也好打扮得多。


    叶一木逛了整个商场,今日已是开业第二天,人多的不行,每个摊位上都挤满了人。


    女人带着小孩,有些甚至手里牵着一个、背上背着一个。女人天生爱逛街,感性让她们本能爱着一切美好的琳琅满目的商品。


    92年卖化妆品这么少的吗?


    叶一木逛着逛着,发现摊位最多的还是鞋包衣服、生活用具、学习用具这类,化妆品、护肤品并非没有,只是极少。


    2020年兴盛的美妆行业在这里只有零星几家摊位,摆着大宝、百雀羚这些牌子的化妆品。原来百雀羚这个时候就有了。


    叶一木有些惊讶地站在原地看了许久。


    这些营业员拿的是死工资,买的多买的少没有多大所谓,招呼客人也没有多用心。叶一木站在一旁逛了五分钟,没有一个人起身招呼。


    这倒正成全了叶一木,玻璃橱窗里摆着口红、眼影、眉笔等,但更多的还是各类增白面霜。这些面霜里对叶一木而言相对熟悉的只有老上海牌子面霜。


    她看完商品后,走去对面卖衣服的摊子。现下卖的是时兴的碎花裙、波点裙,时尚果真是个轮回。


    摊子这边挤满了人,女人纷纷试穿后觉得满意纷纷砍着价。不过这些都不是重点了,叶一木和这摊位上的老板熟,她要了张椅子在一旁做到吃晚饭的点。


    这一整个下午,有大概三十来个人逛了对面那家卖化妆品、护肤品的柜台,最后走时手上大多提着面霜和口红。


    这些来逛的女性,大多都是青年未结婚女子。看穿着打扮,都是时下最流行的款式。身上穿着连衣裙,脚上踩着帆布鞋,大多还背着个新款包包。


    化妆品绝对是个未挖掘到的市场。


    叶一木下了这个结论后,跟摊主道谢后,转身离开。


    摊主倒也不好奇,这年头,多的是来商场探听行情的商人。


    这是个人人充满拼搏精神的年代。因为懵懵懂懂的,大家好似察觉到了时代的潮流正裹挟着一切,事实证明若是跟不上这潮流,只会被浪花狠狠拍死在沙滩上,成了失去海洋的鱼干。


    叶一木扬起嘴角,先进行一波资金积累,开公司买地皮!


    她要开一间针对女性市场需求的公司,囊括化妆、护肤、护法等一切美容需求,因为二十一世纪是女性的世纪!


    一有闲钱立马买深圳的地皮,在深圳读大学的她,对深圳房价、地价了如指掌,她——叶一木誓要发家致富,成为一方富豪!


    她要她死后,有人为她写传记,名为《叶一木——见证一代女首富的诞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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