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萦他们一路赶回罗文娜的家。


    付思已经清醒过来,不愿意再回到瓶中,左右其他人也看不见她,就让她跟在两人身边。


    付思后背贴着一张黄符。她不太愿意自己身上有东西,她不喜欢被人控制的感觉,但这根本由不得她拒绝,只要她有一点逃跑的想法,钟萦身边那个叫严寄的男人,勾勾手指,她就会不受控制地自己走回来。


    钟萦也发现了她的想法,道:“我不想用缚魂丝绑着你,所以希望你能自己跟我们去。还是说,你几次三番地逃跑,是害怕自己看见真相?”


    “你现在不就是在控制着我,强迫我变成自愿的吗?”


    钟萦反问:“放开你,你会不跑吗?”


    “不会!”


    “我不信。你不相信我的话,我也不会相信你。信任是相互给的。”钟萦很冷漠地回道,甚至还伸手在她背上拍了一把,把符拍得更紧了。


    付思:“……我突然不想和你走了。”


    “付思,你要清楚,你我之间没有信任,但是在带你去看你朋友这个事情上,我是没有理由骗你的。大费周章把你带到她家,做个幻象给你看?我法力虽然多,但不是这样用来浪费的,我还不如直接把你敲晕了带去地府来的快。所以,走吧。”


    说完,钟萦转身就和严寄并肩离开。


    付思感觉自己的身体和精神同时受到了伤害。不想再看两人的背影,憋着一股气,两三步超过二人,走在最前面。


    钟萦看到她气鼓鼓的背影,道:“生气了。”


    钟萦没有刻意压低声音,付思与两人隔得也不远,自然是听见了这句话的,她忍了忍,没忍住,猛地停下脚步转身怒道:“我是生气了!你一觉醒过来,发现自己被人绑着,你会不生气?”


    “那要看情况。”


    付思被她堵了回去,半晌说不出话来,目光在两人间逡巡,钟萦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严寄从头到尾都没给过她好脸色看,或许是感应到她看了他一眼,抬眸扫了过来,付思立即挪开目光。被黄符控制的恐惧仍然萦绕在心头:“垃圾!”


    说完,她还悄悄对着严寄翻了一个白眼,嘟囔了一句什么。然后和两人拉开了更远的距离,生怕自己再听见什么让她不爽的话。


    严寄从付思找上门来后,一直都很沉默,笑容都鲜少出现。根本不会对她这一个白眼有任何的反应。


    倒是钟萦正好听见她嘟囔的那句话,实在是难以入耳,被她这一句从深思里拉了出来,皱着眉道:“怎么说话呢。”


    “别理她。”严寄自然也是听见看见了的,毫不在意地说,“骂人是一个人最无能的表现,因为除了骂人以外,什么都做不了了。只能靠言语来抒发自己内心的愤怒。废物一个罢了。”


    “我知道。只是……她对着你说的,没关系吗?”


    严寄:“没事。”


    严寄看钟萦一眼,又道:“我毕竟不是靠其他人的夸赞活下去的。他们骂我,无非就是看我不爽,然而我也并不会受任何影响,这正是他们不想看到的。他们不高兴,我就高兴了。如果每一个我都去回应,岂不要累死?想让我回应的话,也行。得先交出场费。”


    钟萦听见他这话,先是被逗笑了,然而笑了两声,心中又觉得有点难受:“你这话说的,好像有很多人骂你?”


    “有。骂我的太多了。”


    钟萦问:“他们都……怎么骂你的?”


    “说我离经叛道,罔顾人伦,德不配位……还有更难听的,不脏了姐姐耳朵。”


    钟萦很有感触:“我没有你这么好的心态,被骂的话,我忍不住,必须要怼回去。”


    “以眼还眼,以牙还牙。让他们知道教训,让他们再也不敢开口,也是一种很好的做法。”


    “……下次有人骂你,你告诉我,我帮你骂回去。”钟萦特别认真地说,“骂不过的话,我们两个联手打回去。”


    “好啊。”


    两人之间沉默片刻,钟萦又说:“我感觉,地府应该是出问题了。你说得对,付思一定是在黄泉路上发生了什么,让她对我还有地府的认知都改变了,所以才会……”


    严寄道:“我说过了,错不在你。”


    钟萦摒住了呼吸,看着他道:“严寄,你为什么这么肯定不会是我的错?”


    “因为这是事实。”


    钟萦听到他的回答并没有放下心来,疑点反而越来越多:“你又是怎么知道黄泉路上发生的事情的?”


    严寄不答。


    钟萦说出自己和他见面以来最大的疑惑:“严寄,我们以前,是不是见过?”


    严寄脸上不动声色。


    钟萦问完这个问题就后悔了,却愈发心慌起来。不知为何,她有点怕听见他回答,心想再也不会问这个问题了,快步走到付思的身边。


    付思已经停下了,站在楼下抬头仰望,被突然出现的钟萦吓了一跳,还是心有芥蒂,往旁边跨出好大一步,与她拉开距离,仍是仰望着高楼。


    马上就要见到罗文娜了,付思明明已经没有了心脏,却感觉心口处在跳动,身体也不断地颤抖。


    她又想看到她还平安,又怕见到她。


    听到朋友还活着的消息,她本应该是开心的,但是自己的死亡,她也占了很大的责任。想到此处,付思心就沉了下去。


    她深吸一口气,屏住呼吸,道:“我感觉我好像来过这里,不是生前,就最近……”


    “上午我带着你才来过。”罗文娜给钟萦他们留了电话,说如果还有事情想问的话,打电话她就会接的。然而钟萦打过去,许久,都没有动静。


    付思一动不动地盯着她的一举一动,看到她脸色变得不对劲起来,问道:“怎么了?!”


    钟萦看向她,又看向严寄,说道:“没人接。”


    付思立即就说:“你果然在骗我!”


    “付思,我是地府判官,与你们从来没有过任何交集,如果我在骗你,谎称我见过她,我就不会有她的电话号码!”钟萦又打一遍,一分钟后,铃声都响完了,传来中英文的提醒,嘟嘟两声,自动挂断。


    钟萦深吸一口气,说:“走,上楼。”


    付思紧跟上。


    站在她家的门口,钟萦先是敲了三下门。没人响应。


    钟萦自报姓名又敲了敲,仍然是毫无动静。


    付思隐隐约约也感觉好像是出事了,盯着门道:“我穿——”


    “你穿不过去。”钟萦拉住她,“不是所有的灵魂都有穿墙而过的能力。”


    严寄上前,抬手一掌放在门上,对着钟萦道:“姐姐,你和她牵一下手。”


    钟萦不明所以,但仍然乖乖听话,拉过付思的手。付思抗拒的眼睛都快掉出眼眶。钟萦握紧,道:“牵好了!”


    严寄点头:“好。”


    他伸出两指,点在钟萦的额头上。


    霎时,屋内所有的情况清清楚楚地出现在付思和钟萦的脑海中。


    这个法术对于法力的要求极大,钟萦能用,但估计只能持续两秒钟,模模糊糊什么都看不清就会强制退出。严寄带着两个人,却十分稳当,将屋中每一个地方都看了,才缓缓退出来。


    钟萦如梦初醒,缓了缓,道:“她不在。屋里的什么都没变过,是自己出去的。”


    付思也愣了:“她会去哪?去我家?”


    “不是。”严寄收回手,“有东西变了。她家的茶几上本来有一把水果刀,放在苹果旁边。现在那把水果刀,不见了。”


    钟萦瞬间反应过来:“付思,钱旭他家在哪里?”


    付思被突然询问,一时反应不过来:“我不知道,我怎么会知道他家在哪里?我又没跟踪过……”


    严寄提醒道:“名字带有‘金’字的店。”


    付思大脑飞速旋转,道:“有!我想起来了!市中心有个金域ktv。钱旭他经常会招呼他的朋友去那里玩。”她班里有个男生和钱旭非常要好,那段时间她为了让钱旭不再来骚扰罗文娜,曾经跟在男生身后,找到了金域的位置。那个男生还炫耀似的,和她讲了他们会在哪几天,哪个时间去金域,钱旭大手一挥给他们买了多少东西,还夸奖他堂堂公子哥,一点架子都没有,能玩高档货,也能吃路边摊,赞不绝口,由衷说钱旭是个义气朋友。


    付思努力回忆着也不管有没有用,不断深呼吸,努力让自己镇静下来,尽量不抖,说:“我知道金域在哪,我带你们去。”


    ……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


    街上行人多了起来。


    金域在一家大楼的顶楼,装修得富丽堂皇,不仅装修豪华,它的“价格”也十分豪华,但这都只是噱头,为了价格而包装出来的,只能唬人,真比较起来,其实算不得什么。


    前台看到一个穿棕色大衣的长发女生走了进来。女生看起来年纪不大,半张脸都埋在衣领中,眼睛呆滞看不出情绪,但仍然能看出来是一个清秀漂亮的姑娘。她双手插在口袋中,似乎是一路走来冷狠了,直奔前台问道:“请问一下,钱旭的房间在哪儿?我是他的朋友。”


    前台对刚刚来得那一群咋咋呼呼的学生们印象非常深刻,顿时对眼前文静的女生改了观,仍然帮她查了信息,说:“114,左转最里面那间。”


    女生稍稍一欠身,低声道:“谢谢。”


    像一阵风,轻轻地消失在了拐角处。


    罗文娜深吸一口气,站在门外,就能听见里面传来钱旭等人的鬼哭狼嚎。


    她的手再次抖了起来。


    门很重,她用了好大的力气才推开。


    屋中众人嘻嘻哈哈的声音停下。


    她听见钱旭说:“哟,娜娜?稀客呀。”


    然后是一阵哄笑。


    罗文娜忽然又不抖了,她声音很平稳,每个字都讲得清清楚楚:“钱旭,我想和你谈一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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