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app的名字叫“星云”。


    温故也用过“星云”?


    那或许在很久以前,两个人在“星云”里也曾擦肩而过,只是不知道彼此的名字。


    盛知新鬼使神差地便要按下那个app,可还没碰到屏幕,便听见有人上楼来了。


    他慌忙将手机关机,和数据线一起塞到了草稿纸下面,刚消灭完证据,门就被人推开了。


    “下去吃饭了,”林子晋站在门口,看见他满脸写着惊慌,微微蹙眉,“怎么了?”


    盛知新摇摇头:“没事。”


    林子晋抬头扫了眼屋里,微微露出一个笑:“我也挺久没来这儿了。”


    盛知新的脚步一顿:“你们很早就认识?”


    “何止认识。”


    林子晋来了说故事的兴致,靠在门边讲了起来:“我俩高中的时候就认识了,那个时候叛逆也不务正业,一人一把吉他,又找了另外两个人,一起凑了个乐队,在学校唱,在酒吧唱,被老温他爸发现后好一顿收拾。”


    “那后来呢?”盛知新忍不住问。


    林子晋有气无力地摆了摆手,转身向门外走去:“后来就是期末考试人家年级前百我班级倒数,人比人气死人吧反正从那以后我就认清这人的丑恶嘴脸了。”


    盛知新没忍住,躲在林子晋身后笑了出来。


    从林子晋所说的字里行间中,他似乎能看见当年略显青涩却意气风发的少年人背着吉他,缓缓走在归家的夕阳中。


    如果能早一点认识他就好了。


    盛知新为自己错过温故曾经的十几年而耿耿于怀,下楼时才发现客厅里多了个女人。


    他微微一怔,这才回忆起她大概就是照片中的家庭主母。


    温母一看就保养得很好,端庄地坐在餐桌边,对盛知新笑了下。


    盛知新连忙深深鞠了一躬:“阿姨好。”


    温母面上的笑意更甚,招手让盛知新在她身边坐下:“我听温故说,你很喜欢民乐?”


    盛知新的目光倏地向那人投去,可温故却低头看手机,没注意到他。


    “是很喜欢,但我水平有限,”盛知新说,“门外汉,不值一提。”


    温母悠悠地叹了口气:“现在民乐式微,偏偏流行快餐盛行,能找到一个也喜欢民乐的人不容易了。”


    之前一直专注写快餐歌十八年的盛知新小同志有些心虚地轻咳一声。


    温故家的餐桌不算大,容纳不下旁边虎视眈眈的几位摄像大哥。温父从储物室里翻出来一张折叠的立在一边,招呼工作人员也一起坐下。


    素来乐意搞事的导演被这通热情操作弄得反而有些手足无措,跟温父推辞来推辞去半天才快乐落座,心安理得地享受招待。


    盛知新右边温故,左边林子晋。林子晋和温家熟得很,刚落座没一会儿便聊上了,甚至主动承担了倒酒的责任。


    啤酒瓶轮到盛知新杯子上方时,温故忽然伸手盖了下:“别倒,他不能喝。”


    林子晋眨眨眼,意味深长地瞥了眼盛知新。


    “其实我能喝的,”盛知新说,“我可以......”


    温故不着痕迹地瞥了他一眼,盛知新后半句话立刻销声匿迹。


    他琢磨了一会儿,郑重其事道:“我能喝一点点。”


    温父见他这幅老实巴交的样子喜欢得很,觉得是温故欺负小朋友:“来青岛不喝啤酒算什么来青岛,你管好你自己,少管人家。”


    林子晋对温故微微一笑,小麦色的酒液从瓶口飞流直下,落在盛知新的杯子里。


    温故移开目光不说话,盛知新想了想,在手机上敲了行字,戳戳他。


    他低头,就见手机备忘录上写了一行字:“我会注意分寸的,你不用担心我。”


    行。


    温故伸手覆上手机屏,轻轻推了回去,示意自己知道了。


    坐在对面的艾新看着两人在下面搞小动作,攥着筷子的手关节泛白。


    温父率先端起酒杯:“今天大家来我们这儿玩,招待不周,有冒犯请多担待。”


    老人在机关上了一辈子的班,这会儿说话就像领导发言一样,十分严肃郑重。


    林子晋乐了,率先和他碰了个杯:“温叔,咱这普通聚会,不是官方发言,不用这么正式。”


    温父瞪了他一眼,众人纷纷隔空碰杯,以示友好。


    青岛临海,所以餐桌上理所当然地出现了很多海产品,全是带壳的。


    盛知新家在安徽,内陆一辈子都吹不到几天海风,这会儿面对着一桌带壳生物有些棘手,颇为纠结地一直盯着面前的糖醋排骨下手,隔一会儿瞟一眼不远处那盘油焖大虾,可又不好意思去拿,只能闷头再喝一口汤。


    温父向林子晋问起对方家里的事,而温母似乎认出了巫桐是那位谍战剧常驻演员,激动得两眼发光,非要他给自己带两张老演员的签名。


    如果忽略掉对面艾新如丧考妣的脸,场面应当是很温馨的。


    盛知新出神地想着,面前的碗里忽然落下一枚剥好的虾。


    他抬头看了眼温故,却见这人神色如常,手上动作很快,又是一枚虾落进自己碗里。


    对面的摄像机正尽职尽责地对着桌子拍,盛知新忽地有些坐立难安,就好像什么藏了好多年的秘密要被全国人民发现了一样。


    “洗手了,没下毒,放心吃。”


    温故见他拘谨,开口逗他:“不会剥也没关系,不常吃的都不会剥。”


    盛知新“哦”了一声,强撑着不去看摄像机,夹起虾塞进嘴里。


    温父是个做干部的,平时教育手下教育的多了,难免和别人聊天时也带着一股说教的味道,说的林子晋头昏脑涨,只能频频举杯,好不容易得了个空,一转头就看见盛知新面前的碗里堆了好几只剥好的虾。


    他挑眉,若有所思地看了一会儿,唇边勾起一丝恶劣的笑:“温老师,忙着呐?”


    温故瞥了他一眼,从善如流地将手里刚剥好的虾直接丢进他碗里:“吃饭也堵不上你那张嘴。”


    林子晋“嘶”了一声:“你有意思没有?”


    “听不懂,”温故说,“少喝点,神志不清了都。”


    盛知新听着两人的对话,也不知为什么,低头闷闷地笑了。


    林子晋看着稀奇,伸手揪了下盛知新的脸:“笑得这么开心?有什么好事和大家分享分享?”


    盛知新摇摇头,嘴里塞着东西,一鼓一鼓地动着,看起来像只仓鼠。


    也不知道是青岛人口味偏淡,还是有人特意叮嘱,整桌饭菜没见多少红油,是以盛知新吃得格外顺口。


    他咬着最后一块排骨,后知后觉地想起来自己似乎已经很久没吃过这样的家常菜了。


    年少离家,自己住在二十平方米的出租屋里,靠助学金和打工赚的钱磕磕绊绊地上完了高中,好在考了个不错的大学,这才从过往的阴影中走了出来。


    他吃过一块钱的白面馒头和咸菜,吃过学校最便宜的素菜米饭,也吃过机餐和剧组的盒饭,但就是很久没吃过家常菜了。


    盛知新吸了吸鼻子,觉得眼眶发酸,连忙伸手拿着酒杯欲盖弥彰地灌了一大口啤酒,呛得咳了两下。


    但是青岛的啤酒和他在别的地方喝的不一样,那股很纯的小麦味侵略感十足地扫荡了他的味蕾,让他不由得又喝了一口。


    很特别,像阳光下麦田的感觉。


    一顿饭吃到最后,温父从厨房里端出来一盘螃蟹。


    那盘螃蟹膘肥体壮得很,红彤彤地摆在盘子里,勾走了半桌人的目光。


    林子晋是全桌最不客气的人,伸手直接拿了只最上面的螃蟹。


    盛知新之前在家的时候顶多只吃过河蟹,还有专门的拆蟹工具,慢条斯理地很久才能吃完一只。


    但看样子眼前的海蟹是不准备给他搞拆蟹工具的。


    盛知新在心底叹了口气,咬着牙伸手拿了只蟹回来,将那只死后仍然张牙舞爪的钳子卸了下来,接着进军螃蟹壳,但又咬又敲了半天,也仅仅靠“粉身碎骨”的方式将那点可怜的蟹肉分离了出来。


    就在他有些窘迫的时候,似乎听见身边的人轻笑了一下,接着一盘被人差不多剥好的蟹肉便被推了过来,顺便把那盘已经粉碎性骨折的螃蟹拿走。


    盛知新的指尖触电似的一颤,微微侧过头。


    “就知道你不会剥,”温故说着,又将一小碟姜汁推了过来,“看我干什么?”


    看你......


    盛知新下意识地一句“看你好看”便要脱口而出,但理智及时回笼,没让他做出这种无法挽回的事情。


    他低头夹起蟹肉蘸了姜汁送到嘴里,独属于海的鲜味与蟹肉的滑嫩一齐迸发于口中,让他惊艳于这种很少尝到的美味。


    盛知新抿了抿唇,眼中的惊讶还未褪去,便听见艾新忽然道:“小盛还是不会吃这种有壳的东西。”


    全桌人的目光下意识地投向他。


    “之前我们一起的时候,小盛就从来不吃这种带壳的东西,可能是嫌麻烦吧,所以我就给他一个个剥完了放在他碗里,”艾新说,“没想到现在也是这样。”


    其余人不明所以地点点头,只当他回忆起两人在岛上选秀时的生活,唯有盛知新脸色微微发白。


    他深吸一口气,刚要说点什么,却听身边的人开口道:“原来是这样,不好意思啊,我不太清楚,坐在他身边顺手就帮着剥了,没想到不小心抢了你的工作......”


    温故顿了一下,声音中多了几分笑意:“我帮他剥螃蟹,你不会生气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国庆快乐!放假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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