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四一章   后续

    飞舟一路疾驰, 在预定的时间和剑阁飞舟相遇。

    两家飞舟将侧翼相连,方便弟子往来。

    “哈哈哈,好久不见, 君佑兄。”飞舟一靠近, 子潇便立即过来, 身后跟着一群抱剑青年,这些正是剑阁弟子。

    “子潇。”君佑对子潇点点头,“好久不见。”

    两人寒暄了一下, 子潇眼尖一下就看到众人身后的舒鱼,乐颠颠的跑上前去,“小师妹,好久不见, 你还记得我吗?”

    “子潇师兄,好久不见”舒鱼看着眼前这个阳光青年,不由自主的笑了起来。

    她怎么会忘记子潇师兄呢, 当初自己重生回来见到的印象最深刻的人,除了大师兄外,就是子潇师兄。

    在这场秘境里,重伤的师兄是子潇师兄送回来的。这次子潇师兄虽然没死, 但再也不笑了。

    等她杀回修真界的时候, 子潇师兄已经失去踪迹,有人说他死了,有人说他活着,但是从没有人见过他。

    之前,她刚刚重生,心绪难平,没怎么关注子潇师兄, 现在见到,还是觉得爱笑的子潇师兄更好。

    “几年不见,小师妹长大不少。”说着有些惆怅,“可惜,再也见不到当年那个哭着跑下雪峰的小哭包了”

    “子潇师兄,这都是好几年前的往事,师兄不要再提了。”舒鱼看着子潇那双含情带笑的眼,知道他是拿自己寻开心,示意他看看身后,“喏,我师兄还在呢,子潇师兄该慎言才是。”

    “啧,你这丫头,越大越不好玩。”子潇收敛神色,他可不敢在妹控面前对他的师妹乱开玩笑,万一被借着交流的借口,按在地上摩擦……

    想起过往的事,子潇觉得脸有些疼。

    “你师兄说你修炼无情道,变得寡言少语,我看怎么不像呢。”子潇笑骂道,“这牙尖嘴利的,更胜从前。”

    “是修了无情道,不过我的道和他们不一样。”舒鱼解释了一下,“之前虽然也是无情道,但那是我想象中的无情道,不是我的道。”

    “这次凡界之行,我找到了我的道,自然不必拘于形式。之前不是我,也不是我的道。”

    子潇点点头,惊叹道:“看不出来,凡界对修道之人的影响如此明显,小师妹都能说出一番有见解的话。”

    “想当初,你修无情道的时候,可把你师兄担心死了,一日八百次传讯给我,不知道还以为是这天被捅破了,才让无尘宗大师兄如此焦急。”

    舒鱼想到当初师兄不让他修炼无情道的样子,心有感慨,“当初是我不懂事,让师兄担心了,但是我不后悔。”

    “我们修仙之人,追求的是长生,是大道,无情和有情对我来说没什么区别,无情不耽于情爱,我觉得更适合我。”

    “不错,果然是长大了。”子潇挑眉,然后转眼看着一旁的念鱼,“不过,有些人该伤心了。”

    他可是看见了,刚刚小鱼儿说无情道更好的时候,这小家伙脸色都变了。

    啧啧,小小年纪。

    哎呀,也不知道君佑知不知道,自家小师妹这么小,就被人盯上了,可怜老父亲的心哟!

    君佑看见子潇奇奇怪怪的眼神,默默地后退几步,这家伙越来越不正常了,看的他一身鸡皮疙瘩。

    子潇何尝不知道君佑的想法,他露出一个高深莫测的笑,真是一个可怜的大师兄啊,自家小师弟盯上了他心尖尖上的小师妹都不知道。

    嘿嘿,等这件事闹出来了,他到时候可要好好取笑他一次,叫他平日里总是嘚瑟。

    子潇藏不住事,越是这么想,脸上的笑容越是有几分猥琐,亏得他有一副好皮相,不然剑阁大师兄第一美男子的名头就要没了。

    念鱼被子潇这么看着,有几分心慌,他怕子潇说出他的名字。同时,心里也有几分期待,万一师姐……

    然而,舒鱼接下来的话直接将他打入谷底。

    “别人伤心管我什么事。”舒鱼奇怪的看着子潇,觉得他说这话有些莫名,“别人喜欢我,我就一定要喜欢他?这是什么道理,喜欢我的人多了去,难不成我还要一个个的去喜欢?”

    “嗯,小鱼儿说的有理。”子潇赞同道。确实是这样,这天下喜欢他的人也多了去,难不成他还要一个个的去喜欢。

    这么想,一时间他竟不知是谁可怜些,是没有情爱的小师妹,还是爱慕小师妹的那些男人?

    哎呀,不管了,不管了,反正难过的不会是他,到时候看戏的才是他。

    就在这交谈的时间,另外一座飞舟也逐渐向他们靠近。

    那金光闪闪的,满是圣洁的气息,让他们一下就知道来人是谁。

    佛宗佛子带着一群师弟们上了无尘宗的飞舟。

    “阿弥陀佛,舒鱼小友、念鱼小友,别来无恙。”佛子双手合十,对舒鱼行了一个佛家礼。

    舒鱼、念鱼赶紧回礼,“佛子客气。”

    “小僧是来道谢的,大半年前小友交给佛宗的那批冤魂,已经完全渡化,全部投了一个好人家。”

    “如此,有劳佛子了。”

    渡化冤魂不难,难得是让所有冤魂投一个好胎,这一点只有佛宗佛子才能做到。

    佛子圣洁之躯,可入六道轮回,帮人引路,佛子引路之人,来世再怎么差也会平安一世。

    当然,做这种事,佛子要付出代价,但是也能得到好处。

    瞧瞧这一身的金光,亮瞎人眼。

    “哦,佛子说的可是半年前邪修在凡界欲以百万人祭天那件事。”子潇好奇道。

    那件事,他在仙门听说过,当时就在感叹,不知是那来的愣头青,头这么铁,居然这么敢想。

    他真不担心日后渡劫时,天雷劈死他吗?

    那次之后,他就没在意,没想到今天又听见了。这次可要好好八卦一下才行。

    “正是。”佛子点头道,“那事正好是舒鱼和念鱼两位小友发现,报告仙门,才没造成大祸。”

    “没想到,现在邪修如此猖狂。”子潇最见不得有人如此作恶,有本事来仙门,欺负那些普通人,是最没品的人才会做的。

    人魔修,都不会那样呢。

    人家魔修,坦坦荡荡的,说作恶就作恶,就是作恶,也少有拿普通人作恶的。

    反观邪修,偷偷摸摸的,就喜欢拿普通人弄这个弄那个,完了东躲西藏的,实在差档次了。

    “现在凡界出现邪修作乱,仙门是如何解决的?”子潇接着问道。

    佛子答道:“仙门决定每年派人去人界,一来是为了防止这次的事再次发生;二来也是希望能带些有灵根的孩子回来。”

    “比如,这次大周新帝,一个难得的单金灵根,结果被那邪修一刀给毁了。”佛子长叹一声,满是悲悯,“真是可惜了。”

    “这些邪修果真该死。”子潇气急,仙门人才稀少,像这些单灵根那可是各个宗门的宝,他们居然……

    “唉,正是周帝如此,仙门才会决定派弟子出去行走世间,即可磨炼心智,也可寻找人才,一举两得。”佛子继续道,“小僧想,不过多时,仙门令就该下来,在场都是仙门砥柱,也该有所准备才是。”

    “多谢佛子提点。”子潇明白这话是对他说的,在场三个门派,两个与那场大案有关,其中内情自然是一清二楚,只有他这个道听途说之人才不了解。

    “子潇兄客气。”

    三个宗门的当代大弟子聚在一起,此处自然无人敢过来,舒鱼与这些人相熟也没离开。

    只有念鱼一个人,与他们不熟不说,还有一个让人讨厌的佛子在这,要不是为了师姐,他早就走了。

    不管多少次,佛宗、佛子这种生物,还是一如既往的让人厌恶。

    话说,佛宗不是好几年没出过佛子了吗,这个佛子怎么来的?念鱼忽然想起来。

    事后,念鱼把自己的疑惑告诉了舒鱼。

    舒鱼笑了笑,这事确实少有人知晓,她知还是因为她前世查过。

    佛子诞生满室莲香,梵音阵阵,生而有慧,悲悯人世,这是正常情况下的佛子。

    还有一种佛子,乃是这代佛子将死,下代佛子未生。为了下任佛子的诞生,现任佛子取下佛骨,散去功德,功德护骨,直接渡入尚未出生的凡胎里,以人力渡为佛子。

    这任的佛宗佛子,便是第二种佛子。

    这种是也不算什么大事,顶尖宗门里的高层都知道,不过下边人不知道罢了。

    说实话,取骨这种事,在仙门还真不少见,顶尖宗门为了维护自己的地位,经常这么干,就比如太初宗。

    一想到太初宗为了那个废人取下她的玲珑骨,舒鱼恨得牙痒痒。

    如果可以,她恨不得现在就杀上太初宗,一雪前耻。

    这次西沙秘境,太初宗一定不会错过,真是不想看见他们。

    舒鱼怕见到他们,她会控制不住自己的手。

    不行,还是好好念念静心咒,万一露出什么马脚,被人发现什么就不好了。

    舒鱼一心一意的修炼,保持自己心平气和,这看在念鱼眼里,就是师姐修炼无情道的决心。

    念鱼整个人都萎了,恹恹的,不管干什么事都提不起劲。

    42.  四二章   娇纵

    飞舟向西北行驶, 西沙秘境便在西北边陲之地。

    据说西沙秘境出现之前,此地一片荒芜,寸草难生, 风沙满地。

    因此这里人烟稀少, 格外荒凉。

    自从西沙秘境出现之后, 无数的人来到这,从无到有,西沙镇成为此地最大最繁华的镇。

    当然这里的繁华除了因为西沙秘境之外, 也离不开各个顶尖宗门的扶持。

    故此在三宗的飞舟来到这里之前,就已经有人在镇门口等着。

    他们到时,这些人赶紧迎上去。当然,他们是不会打扰那些看起来极为年轻的弟子, 而是去见各个宗门的负责人。

    这里的负责人可不是带队长老,而是那些只有金丹修,为此生晋级无望的小管事。

    他们才是负责对外联络各种事宜的人。毕竟带队长老, 都是尊者级别的大能,干这些小事岂不是大材小用。

    年轻的弟子们从飞舟下来,没有来过这里的东瞧瞧西看看,对什么都很好奇。

    来过这里的弟子到是一脸淡定, 甚至觉得有些无趣。

    但是让年轻的弟子这样跑出去, 他们又不放心,因此呼啦啦的一群人跟着去。

    就连向来喜好清净的佛宗弟子们也跟着一起。

    至于尊者级别的大能,在下飞舟的那一刻,就不知去哪了。

    反正,这里也算半个自家地盘,不会有人不长眼,更别说还有当代大弟子和佛子在。

    就这么一会时间, 这里只剩下各个宗门的负责人,以及小镇的管事。

    “各位仙长远道而来,小人已略备酒席,为各位仙长接风洗尘。”西沙镇的管事讨好道。

    几个专门的负责人互相看了看,这种事情也不是第一次,他们知道这些人会把一切都办妥,互相笑了笑,“也好,正好我们有些乏了。”

    弟子那边一大群人进入西沙镇,很是引人瞩目。

    更别说这里面,还混着佛宗弟子。

    被那么多人明里暗里瞧着,年轻的小弟子们都觉得别扭,非常不习惯。

    想他们在宗门也是一代天骄,来往弟子也都是天骄,自然不会有人这么看他们,就是有,也不会如此不加收敛。

    走在前面的两位大师兄、佛子,以及舒鱼,却不会有这种烦恼。

    他们早已经习惯人群的目光,他们生来就是人群的焦点,自然不会像那些初出茅庐的弟子一样。

    至于念鱼,他才不理会那些目光,只乖巧的跟在大师兄身边,听他们说话。

    进入镇子后,没一会儿,众弟子分散开来,各自去逛着。

    只舒鱼他们五人一起,并排走着,除了佛子不善言语,念鱼不想言语,其余人都有说有笑的。

    “小师妹,有什么喜欢的玩意儿?”子潇笑着开口道,“来,告诉师兄,师兄给你买。”

    “我师妹的东西,还用得着你买。”君佑立即不客气道,“别理他,告诉师兄你喜欢什么?”

    说着,看到一旁的有一家玲珑坊,君佑虽然不了解女孩家的这些东西,但是玲珑坊的大名他还是有所耳闻。

    “没想到这还有家玲珑坊,师妹我们去看看。”

    君佑强行带着舒鱼进去,他知道师妹不喜欢这些东西,但是女孩子家家的,怎么能如此素净。

    其他仙子们,一个个环佩钗裙,香粉敷面,比神仙妃子还要神仙妃子。

    再看看师妹,一年到头一件红衣,头上什么饰品也没有。

    都是他这个师兄的错,没有注意到这点,忘了小师妹已经长大,是该爱美的年纪,没有准备这些。

    想到这儿,君佑皱起眉细细的看着这里的各种首饰。

    说实话,他真的一点都不了解这些东西,在他眼里都差不多。

    如此,怎能买到师妹喜欢的?

    算了算了,这些东西看上去不值几个钱,再说为师妹花钱,钱就不算钱。

    君佑大气道:“来,把这些东西全部包起来。”

    君佑这么大的手笔,让店家吓了一跳。

    说真的,店家看到这几个人进来,起初欢喜不已。

    可是发现男子居多,还有一个光头和尚时,就知道这生意做不成。

    就一个小姑娘,再怎么买,又能买得多少。

    店家只当这些人进来看看,万万没想到,事情居然会有转机。

    “师兄,不必了。”舒鱼也被吓了一跳,连忙阻止,心里万分诧异,大师兄什么时候变得和小师弟一样,动不动就如此大的手笔!

    这些东西全买了,不知要花多少灵石,而且这些华而不实,不如买点修炼的东西,修为才是实打实的。

    “师兄,我不喜欢这些,你送给我,我也用不上。”舒鱼指着自己的发髻,“我已经收到最好的了。”

    舒鱼乌发垂腰,后脑勺处只斜斜地插着一根木质发簪。

    君佑看到那个发簪,下意识觉得熟悉,这不是几年前他送给师妹的生辰礼?

    没想到师妹居然还一直留着,君佑大为感动。

    同时心里又愧疚不已,这根木簪实际上除了材料是东海沉木,是他亲手雕刻外,一点用处都没有。

    师妹明明值得世上最好的东西,却因为他送的发簪一直舍不得换。

    君佑叹了口气,心疼的看着舒鱼,“是师兄的错,师兄早该给你换的。”

    “把这些东西都给我包起来。”君佑再次喊道。

    人家姑娘有的,师妹要有;人家姑娘没有的,师妹也要有。

    “慢着。”一个骄横的女声插了过来,“这些东西本小姐看上了,本小姐全要了。”

    “这……”店家为难的看了看两边,小心翼翼道,“这位仙子,这些东西都已经被仙君买了。”

    那个女子转头看向舒鱼他们,只见那边一群人齐齐的看着她,女子被吓到后退半步,仔细看了一眼,见他们衣着朴素,身上又没弟子玉牌,便以为是哪里来的散修。

    这才上前倨傲道:“你要多少钱才能把这里的东西让给我?”

    君佑自然不会理会,他堂堂无尘宗大弟子,还会缺钱?

    “不好意思,我先来的。”君佑拿出一把灵石,放在桌子上。

    他难得给师妹买点东西,居然还有人想抢。

    是他这些年太低调,仙门已经没有人认识他了吗?

    “你知道我是谁吗?”女子气势十足,“我是秦初月,我爹是太初宗掌门秦寿,识相的就把手上的东西交给我,不然……”

    “哦。”子潇笑着张开手中的扇子,风流恣意的摇了摇,“太初居然宗这么厉害!”

    秦初月没有听出其中的讽刺,还以为他是真心实意的夸赞,仰着脖子,骄傲道:“你们这些乡巴佬,太初宗都不知道,你们出来难道没人告诉你们什么人不能惹吗?”

    “算了算了,我大人有大量,不跟你们一般计较。”秦初月极为轻蔑的看了他们一眼,“把东西交出来,我就放过你们,不然你们今天别想走出这个门。”

    说着,秦初月身后的人逐渐逼近他们,想要把他们围起来。

    “啪啪啪”子潇鼓起掌来,惊叹的看着她,见过作死的,没见过这么作死的。

    太初宗厉害吗?

    确实,仙门魁首。

    但那也只是对下面的宗门而言,他们在场的几个可都是顶尖宗门的弟子,自然不需要畏惧。

    对三个宗门的大弟子出手,太初宗是魁首的位置坐腻了,想要松松骨头?

    “师妹,怎么了?”一人从二楼下来,关切的看着秦初月,“是谁惹你生气了?”

    “她。”秦初月指着舒鱼。

    她早就看那个女人不爽了,凭什么她被那么多好看的男子围着,还有男子为她一掷千金。

    她可是太初宗掌门的女儿,怎么能被一个下贱货色比了下去。

    那个男子看着舒鱼他们,一眼就知道这群人不凡,怕不是那么好打发的。

    不过没关系,他们可是太初宗的人。

    男子走上前去,传音道:“我这师妹年幼无知,得罪了各位,我在此替她道歉。”

    “不过我也劝各位,还是退一步。师妹在宗门中受宠,得罪她……”男子话未说完,只摇了摇头,“还请诸位想想你们的宗门、亲友。”

    “为了他们,你们还是道个歉,顺便将这些东西送给我师妹,她大人有大量,不会和你们计较的。”

    这可真是活久见,子潇看看身边众人,在摸了摸自己的脸。

    难道是他们老了,仙门又有新的天才出世,把他们的风头抢光了?

    不然也不至于一个都认不出来啊,君佑就不说了,他本就少露面,可他子潇不是啊,他自认为自己很活跃。

    还有,佛子那么大一个光头,看不到吗,那闪瞎眼的金光也看不到?

    是我不对劲,还是这个世界不对劲?

    肯定不是我不对劲,是这群太初宗的家伙不对劲。

    好好一个人,可惜瞎了眼。

    子潇垂下眼,手指不断摩挲着扇骨,脸上的笑越发的灿烂。

    君佑在听见那女子污蔑小师妹的时候,脸就沉了下来,再听他们那宗门威胁,早已怒极。

    他君佑长这么大,还没被人这么威胁过,太初宗,真是威风啊。

    佛子面容沉静,双手合十,看不出半点喜怒。

    念鱼乌黑的眼眸,像看着死人一样,看着他们。

    唯一例外的是舒鱼。

    她看上去并不生气,实际上她确实不生气。

    这个姑娘她认识,和她一样,都是太初宗算计下的悲剧。

    她是取骨,而这个小姑娘连命都丢了。

    原来,她叫秦初月。怪不得当年问她名字,她只淡淡的说,自己没有名字。

    确实没有名字,秦初月可是太初宗掌门女儿的名字。

    她一个被利用,被放弃的家伙,怎么配?

    没想到,当年地牢里那个憔悴不成人形的小姑娘,也有这样骄横明艳的时候。

    在她记忆里,小姑娘总是很安静,眼睛总是看向窗户,她一度以为这是想家,这姑娘是被抓来的孤女。

    万万没想到,她居然是太初宗掌门的养女。

    没错,就是养女。

    所有的线索串在一起,舒鱼什么都明白了。

    太初宗掌门有一个亲女儿叫秦初月,那个女儿没有灵根,身子孱弱,注定活不长久。

    为了给女儿一个光明的未来,一个健康的身体,太初宗掌门用秘法冰封住女儿。

    然后养了一个和女儿长得很像的人,她将是女儿日后的躯壳。

    不过这个躯壳灵根不好,为此需要一副根骨,玲珑骨温和不伤宿主,是最好的选择。

    所以,才有月宿的刻意接近,百般讨好,为的就是她的骨头。

    现在想起来,这个姑娘怕是太初宗掌门特意培养成这个蠢样子。

    为的,就是叫她不要怀疑,心甘情愿的付出。

    同时,也在限制她接触外界,以免有人发现不对。

    换骨这件事都只能悄悄的干,更别说这种换人的事了。

    “各位师兄,小惩大诫,别伤着秦姑娘的脸。”

    舒鱼知道师兄们这口气是要出的,又担心秦初月伤了脸,回去被那个所谓的父亲责怪。

    她只能做这么多,剩下的就看师兄们手下留不留情。

    43.  四三章   月宿

    眼见着场面剑拔弩张, 下一秒就要打起来,为了这家小店的安稳。

    玲珑坊的店家躲在柜台后,悄悄地给此地的护卫队发消息。

    不一会儿, 一群穿着统一制服的人赶了过来。

    “干什么呢, 干什么呢?”带队男子堵在店门口, 凶神恶煞道。

    “李队长,你来的正好,这群人对我不敬, 快把他们抓起来。”秦初月指着舒鱼等人,用一种命令的口气对来人说道。

    李队长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当场从凶神恶煞变成了一个走投无路的小可怜。

    要不是职责所在,他现在就想假装没看见, 立刻转头离开。

    但是,不行!

    “秦仙子,又怎么了?”

    一个又字, 道出了李队长的心累。

    早知道今年有这个祖宗在,他就不该接这个任务;接了这个任务,也不该为了多赚点灵石来到护卫队。

    为了那几块灵石,他的小命都快搭在这里了。

    天知道, 这位秦仙子是怎么做到本事不高, 惹祸一流的?

    她还没被人打死,一定是有一个好爹。

    算了,投胎这种事,他羡慕不来,还是看看这次倒霉的人是谁。

    李队长抬起来,只见旁边一群人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他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看上去都快哭了。

    身为护卫队的一员, 责任重大,为了不得罪一些不该得罪的人,他们都有一个名单,上面都是不能招惹的人。

    那位秦仙子在上面,这边一群人差不多也在上面。

    李队长左右为难,太初宗不能得罪,可无尘宗、剑阁、佛宗就好招惹?

    太初宗的人,难道没认出这是三宗大师兄?

    还是说,这是故意的?

    顶尖宗门内部关系这么复杂吗?

    想到三宗出了名的护短,李队长头疼不已。

    “李明,见过三位元君。”李明恭敬极了,他现在什么都不想管,只希望自己能够安稳离开这。

    下次,他再也不来了。

    听到元君二字,以及李明的态度,众弟子互相对视一眼,知道这次可能踢上铁板了。

    但是,铁板再怎么硬,也比不过太初宗。

    “你们是那个宗门的?”知道李明不会插手,秦初月的师兄开口问道。

    “就是,那个宗门的,报上来听听。”秦初月跟着附和,她压根没有感觉到现在情况不对劲。

    “剑阁子潇。”

    “无尘宗君佑”

    “佛宗佛子。”

    起初还有些侥幸的太初宗众人,在听到剑阁子潇的时候抖了一下,接着两个名字让他们抖的更狠。

    剑阁、无尘宗、佛宗,它们像三座大山一样,压在太初宗众人心头。

    完了,这是他们的第一想法。

    如果是普通弟子,现在不是没有还转的地步,毕竟他们这边还有一个掌门之女,身份重一级压死人。

    可偏偏那边三人是三宗当代大弟子、是首徒,且身份贵重,实力超群。

    惹了这群人,他们这辈子恐怕再也没有出头之日。

    太初宗这群人,都是一些身份低微的小弟子,这辈子没什么希望得道的。

    之所以唯秦初月马首是瞻也是因为她出手阔绰,手指缝里随便漏出点什么,就够大家腰包里流油。

    看在那么多油水的份上,就算她仗势欺人、无理取闹,大家都当没看见,反而夸她干得好,把她捧得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

    所有人都没想到会踢上铁板,在他们眼里,一个太初宗弟子的身份,足以让他们傲视所有人。

    更别说,这里面还有一个掌门的女儿。

    背靠掌门,所有事情都有人承担,他们怕什么?

    可这次不一样,和以前所有次都不一样。

    这次得罪的可是三宗大师兄,那都是和自家大师兄平辈相交的天才人物。

    不管最后结果怎样,他们一定讨不到好。

    除了那些身份低的小弟子,秦初月的师兄,也很慌。

    他本名张源,是掌门门下一个不起眼的小弟子。

    天资不好,又不愿意刻苦修炼,逐渐泯然众人。

    但是他有几分小聪明,扒上了掌门之女,这才在众人眼里有几分风光。

    可他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现在这种场面他是应付不过来的。

    他看向秦初月,眸色深深,现在只有一个办法。

    “师妹,咱们还是快点传讯给大师兄,这件事情让大师兄处理最合适。”张源催促道。

    秦初月再怎么蠢笨,现在也知道情况不对。更别说,走之前师兄三令五申,告诫她不要招惹的名单里就有这些人的名字。

    这时候张源给她出的主意,无疑是一根救命稻草。

    对,我解决不了,我师兄还不行吗?师兄可是世界上最厉害的男人,不会有什么能难到他。

    秦初月捏碎一块定位玉符,这是师兄给她的,说是遇上什么解决不了的事,就捏碎它。

    秦初月自以为隐蔽的举动,实际上完全暴露在舒鱼他们眼底。

    几个人互相看了看,颇有些无语。

    这,就这?

    还以为是什么厉害角色,没想到是一群欺软怕硬的软骨头。

    打不赢就准备叫人?

    没意思。

    想是这么想,但离开是不会离开的。

    对他们大放厥词之后,还想安稳走?门都没有,不扒层皮下来,还怎么立足仙门,将三宗的脸面放在地上踩,还想什么事都没有,做梦!

    玲珑坊的店家知道这事还有的闹,便出来把他们引到楼上雅间里。怕他们打起来,分了两个,一边一个。

    这一群弟子堵在门口不好看,也耽误他开门做生意。

    他们都上去后,店家擦了擦额上的虚汗。

    幸亏现在到的人少,消息没传出去。不然玲珑坊早就要被热人群淹没了。

    那几位在仙门的号召力,实在有些可怕。

    舒鱼以为秦初月是传讯给自家长辈,听到开门的声音,还饶有兴致的看过去,脸上满是幸灾乐祸。

    反正能坑到太初宗,她就高兴。再说这次可是他们自己送上门的,不宰一笔实在对不起家大业大的太初宗。

    然后,她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双手紧握,死死咬着后槽牙,心里默念静心咒。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太初宗当代大弟子,力压仙门众天骄的月宿。

    真,不是冤家不聚头。

    舒鱼低下头,假装自己是一个普通弟子,不露出一丝破绽。

    月宿来之前,已经了解了状况,因此一进门边对君佑等人弯腰致歉,

    “师妹年幼无知,还请三位师兄见谅。待我把她带回去,定好好管教。”

    “还望三位师兄看在我的面子上,不要责难师妹。”

    “你的面子?你有什么面子?大家平辈相交,谁比谁高贵不成?”

    君佑率先开口,他早就忍不住了,只是那女子修为低微,怕是他一招都接不下。

    现在来了一个现成的出气筒,他才不会客气。

    “你的师妹年幼无知,我师妹就不年幼?你师妹当着我的面欺负我师妹,还用我的宗门、亲友威胁我,你现在要我看着你的面子不责难她?”

    “月宿,你的面子实在是太值钱了。太初宗,不愧是仙门魁首。”

    “可不是。”子潇接着话道,“也幸亏今日遇上的是我们,若是其他小宗门,恐怕连理都没地说。”

    “毕竟是仙门魁首,能怎么办,还不是得忍着、让着。”

    “只是可怜我们小师妹,无缘无故的被人指责,还要被逼着原谅,真是天可怜见。”

    在听到小师妹这个词的时候,月宿心便一沉,仙门谁不知道,无尘宗的君佑一手抚养师妹成人,感情深厚。

    暗地里有这样一句话,惹到君佑不要紧,他不一定会怎么样,但是招惹到他师妹,那就擦干净脖子乖乖等死吧。

    虽然有些夸大其词,但是也差不了多少。

    还有子潇,他向来与君佑交好,不止一次说过,君佑的师妹就是他的师妹。

    这事无尘宗和剑阁恐怕还有得纠缠,但是佛宗怎么会掺和进来。

    月宿看向一旁不说话的佛子,不是说佛子喜好清净,怎么会来这种女儿家喜欢的地方?这三宗是什么时候关系这么好?

    察觉到月宿的目光,佛子双手合十,“我与两位师兄在路上遇见,结伴同行。小师妹对佛宗有恩,这事不得不管。”

    在飞舟上的那段时间,几个年轻人早就熟悉起来,也不拘于礼数,直接以师兄、师妹相称。

    仙门大多数都是这样,平辈相交修为相近的互称师兄,各自下面的小辈称为师弟师妹。

    佛子有心与舒鱼相交,自然会称她为师妹。

    见佛子这么说,月宿脑袋都大了,心里知道这件事恐怕无法善了。

    不过也不是没有办法,解铃还须系铃人,这三位都提到小师妹。

    那么,只要小师妹主动松口,这件事便还有余地。

    他的目光落在这里唯一一个女子身上,她穿着红衣,脑袋上别着一根木簪,看上去很是朴素。

    不知道为什么,看到这个人,月宿的心狠狠地跳了一下。

    似有千言万语涌上心头,一时间不知如何开口,不知要说些什么。

    “小师妹,我……”月宿刚刚张嘴,就不知道该怎么接下去。

    他下意识觉得面前的人不会喜欢他接下来的话,她会生气的。

    他不想让她生气。

    月宿卡着不知道怎么开口,这件事说到底是自家师妹做错了。

    这次秘境结束后,还是和师父好好说说,小师妹是该好好管教一下了。

    她越发的无法无天,什么人都敢招惹,明明三令五申,却不把他的话放在心里。

    还有师妹身边的那群人,最好全部打发了,一天到晚正事不干,净惹祸。

    要不是他们,他也不至于如此尴尬的站在这位师妹面前,说些惹她生气的话。

    “这位师妹,我替小师妹向你道歉,你大人有大量,还请原谅她一次。”月宿刻意放轻了声音,听上去宛如春水潺潺,“回头,我会备上厚礼一份,向你赔礼。”

    舒鱼没有理他,被袖子遮掩下的手早就捏成拳头,指甲掐着掌心,努力克制心头的戾气,就已经用尽她全部的力气。

    若是开口,只怕早已经杀过去了。

    不行,现在还不是时候,她还太弱了,没有把握的事不能干。

    更何况,现在各位师兄在这里,到时候只怕会询问她。届时,该怎么解释?

    念鱼在凡界和舒鱼相处时间长,早已经发觉她不对劲,再一看她的手,默默的把自己的手塞了过去。

    舒鱼一愣,然后尖锐的指甲瞬间掐入念鱼的手背。

    念鱼神色不变,好像掐的不是他的手,他知道师姐不会说话,于是抬头看着月宿,压下心头的那抹厌恶,“不好意思,师姐有些不舒服,能不能请你先离开。”

    “这件事是你们太初宗惹出来的,该怎么办就怎么办,想扣一顶帽子到我师姐头上,让我师姐不得不原谅你们。抱歉,不可能。”

    君佑听见师弟说师妹不舒服,立刻转头看过去,只见小师妹脸色苍白,额上还有一层薄薄的汗。

    “请你离开这,我现在没心情和你谈论这些。”君佑开口赶客。

    “小师妹她没事吧,我这里有丹药。”月宿有些心慌,下意识的向前走,想要靠近舒鱼。

    君佑一刀剑气挥来,逼迫月宿收回了手,“我说让你离开这,听不懂人话吗?”

    太极境界的威压放出,大有他在乱动一下就要动手赶人。

    君佑如此,子潇自然不落其后,佛子虽然没有放出气势,但是月宿知道,一旦打起来佛子一定会出手。

    被这三人虎视眈眈的盯着,月宿只能后退,他弯腰道歉道:“抱歉,我失态了。”

    “若是小师妹有什么问题,我一力承担。”

    44.  四四章   沉渊

    月宿离开了, 但因为他的出现,而造成的风波还未停歇。

    舒鱼因为脸色虚白,被众人围在中间嘘寒问暖。

    此时念鱼早已松开了手, 将自己布满掐痕的手, 放在袖子里, 没让他人看见。

    众人的心思都在舒鱼身上,也没人注意到他的小动作。

    因为这次的事情,舒鱼直接被君佑强行关在住的地方, 在秘境开始之前不许她出来。

    但是太初宗那边的动静,还是传过来一些。

    比如那天围着他们的弟子全部贬为杂役。秦初月的师兄被逐到外门,成为一个外门弟子。秦初月这次回宗门后,将禁闭三十年。

    月宿还想着要亲自来她面前致歉, 但是舒鱼叫师兄拦住了。在没有绝对的实力之前,她不想看见这个人的脸。

    尽管舒鱼想避开月宿,但是他的赔礼还是经过大师兄来到她的手里。

    戒指里满是女孩家喜欢的物件, 无一不精美。最为贵重的,是一件素白的仙裙。

    这仙裙乃是天蛾一族死后留下天丝制成,数量稀少,随便一件都是无价之宝。

    念鱼知道这件事, 立即赶到舒鱼的房间, 小心翼翼的问,“师姐,听说太初宗的月宿,给你送了一件素裙?”

    “他真是有心了,不像我,只会给师姐动手给师姐做衣服。”

    “师姐喜欢……”

    没等他说完,就被舒鱼打断了, 她直接把储物戒交给念鱼,“来的正好,把这些东西处理了。”

    这些东西自然包括那件素裙。

    “好嘞。”念鱼瞬间眉开眼笑,眼睛弯成月牙,“我这就去。”

    念鱼拿着储物戒乐颠颠的回到房间,关上房门,脸上的笑意瞬间消失。

    那件长裙出现在他的手里,指尖燃起一缕黑焰,价值连城的素裙瞬间被火焰吞噬。

    “什么东西,披了一张人皮,就忘了自己几斤几两,还敢惦记我的人。”.

    今日所有的人全部聚集在荒漠上,众人注视着前方一片湛蓝的天空。

    尊者级别的大能坐在云端上,看着这些年轻的弟子,眼睛里满是期许。

    不过多时,前方的天空开始漾出波纹,像是平静的水面被投下一颗石子。

    “来了,来了……”

    在众人的交头接耳中,飞出两位长老,长老双手掐诀,波动的空间渐渐稳定下来。

    一个阵法出现在众人眼前。

    “快,宗门弟子先入,散修等人后入。”

    “不要急,不要抢,我想也没人想在这个时候没命吧。”

    在长老的喊声中,那种躁动逐渐安静下来,看上去一切都在有序进行。

    但是所有人都知道,这只是暂时的,在宗门弟子进去后,属于散修之间的厮杀才刚刚开始。

    宗门弟子按抽签的顺序进去,无尘宗排在第三个。

    一阵眩晕,无尘宗弟子消失在阵法中间。

    见他们消失,月宿垂下眼,藏住眼睛里所有的情绪。

    他今天穿的正好也是一件素衣,显得他丰神俊朗,仙人之姿。

    他知道有很多人都在偷偷看他,但是那些人都不是他心中的那个人。

    宗门的队伍并排而立,她在她师兄身后,被其他弟子拦着,他看不见她的脸。想到这,月宿觉得有些可惜。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是第一次见,他就对这个连脸都没见过的女孩特别在意:

    为什么没穿我送她的衣服,是不喜欢吗?

    可是,她明明穿素色的更好看,我不喜欢她穿红色,总感觉会发生什么不好的事。

    而且,红色妖艳,不适合她。

    她为什么不回头看看我,是不记得,还是不在意?

    那天她没看见我的脸,师妹又得罪她,她不喜欢我也是正常的。

    月宿叹了口气,罢了,来日方长。

    一进入秘境,弟子们睁开眼,发现自己这支队伍里,少了两个人。

    “师妹和师弟呢?”

    “怎么不见了?难不成出了什么意外?”

    “大师兄,怎么办?”

    众弟子看着君佑,君佑也很懵,这么多年,从未发生过这种事。

    西沙秘境不会把人分开,多少人进来,就多少人在一起,只是随机传送的地方不一样。

    这种情况他也是第一次遇见,君佑想了想,拿出一块玉符,看到上面还亮着的小圆点,便知道他们没事。

    “放心,他们两个都没事,可能是传送过程中出现了一点意外,也许是机缘也说不定。”

    “好了,大家组好队伍,各自寻找机缘去吧,记住安全为上。”

    他不可能带着这些弟子一起,这样对谁都不好。

    温室里的花朵,在这个弱肉强食世界活不长久,只有从风雨中历练出来,才有未来。

    “是,大师兄。”其他弟子领命,三三两两的离开。

    他们走后,君佑也找一个地方离开,希望能遇见小师妹他们。

    被君佑惦记的舒鱼,此时在一个碧水湖边上。

    她不记得自己是怎么来到这的,只记得在传送过程中,她忽然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召唤她,然后脑袋一晕,醒来就在这了。

    舒鱼看着眼前清澈见底的湖水,心脏在疯狂跳动,像是什么命运相连的东西不断在呼唤她。

    那个东西就在水下,他让她去找他。

    舒鱼闭上眼,顺着那根线感受起来,无边的黑暗里孤零零的一个高台,高台之上一个半人高的圆柱,圆柱上有一把悬空的剑。

    那是沉渊!

    舒鱼睁开眼,眼底是控制不住的狂喜。

    沉渊,原来是沉渊。

    也对,在这个秘境里,能让她有感应的,只有沉渊。

    沉渊是她前世的本命剑,也是师兄送给她的最后一份礼物。

    想到前世种种,舒鱼忍不住红了眼眶。

    察觉到舒鱼心神不稳,在水下的沉渊躁动不安,他的情绪传达到舒鱼这边,让她醒过神来。

    舒鱼平稳了一下情绪,拿出一些保命的东西,嘴里含着避水珠,直接跳下湖里。

    碧水湖里面和外面差距特别大,外面清澈无比,里面幽暗至极,一点光都没有。

    舒鱼奋力向下游去,不知道过了多久,在无尽的黑暗中忽然出现点点星光。

    然后一股不知从哪来的拉力,将她狠狠往下拉去。

    “小师妹,节哀。”

    “小师妹,你别这样,大师兄知道了会难受的。”

    “你是大师兄最疼爱的师妹,他不愿意看到你这个样子。”

    舒鱼一醒过来就听见这些话,她下意识的感到不安;本能的不想面对接下来的事情。

    她想走,但是腿就跟定住了一样,挪不动半步。

    她身边是她的师父,还有掌门其他长老峰主这些。

    他们一个个神色严肃,目视前方;后面是许多内门弟子,一个个眼睛红的跟兔子一样,偶尔还有几声抽泣。

    看到这个架势,舒鱼越发的想离开。在她记忆里,这种场面只发生过一次。

    天空一阵轰隆声传过,一所飞舟停在他们面前。

    上面下来的人全部在左臂绑着白色布条,神情悲痛。

    舒鱼瞳孔紧缩,手指掐入掌心,疼痛才能让她维持清醒。

    “抱歉,秘境妖兽□□,君佑他……”

    舒鱼感觉自己分成了两半,一半在身体里像个游魂,另一半飘在上空,冷眼旁观。

    她看见师兄被抬下来,剑阁的已经给他打理过,但衣服还是以前的衣服,从上面被扯得破破烂烂的口子,就知道当初师兄到底受了多重的伤。

    “君佑一直抱着这柄剑,怎么也取不下来,我们这才没有给他换衣服。”

    “君佑在清醒的时候说过,这是他给小师妹的生辰礼,或许只有小师妹才能取下来。”

    舒鱼半天没有动静,她不敢动,怕自己直接倒下去,站不起来。

    她听见师父说:“去吧,小鱼儿。把剑取下来,你师兄速来爱洁,该给他换件衣服。”

    舒鱼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到师兄身边的,好像有人扶着她,又好像没有。

    她缓过神来的时候,就已经跪在师兄身边了。

    师兄紧闭双眼,忽略他的衣服和剑,就像睡着了一样。

    舒鱼弯下身子,像小时候一样,在君佑耳边悄悄的说:“师兄,是我,我是小鱼儿啊。”

    那柄被死死抱住的,无人能取下的剑落在地上,“哐当”一声,清脆的响音传到她的耳朵里。

    师兄松开了手,被人抬走了,她抱着剑,不知道自己应该干什么,只觉得心口堵的慌。

    她再也不能软弱,随意撒娇,想着在危机时刻有人来救她。

    再也没有人出门给她带礼物;没有人记得她的生辰;不会有人假装忘记,再悄悄给她一个惊喜……

    那个像大山一样守护在她面前的男人;那个总是担心她长得太快的男人,再也回不来了。

    抱着沉渊,舒鱼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师父看不过,最后把她打晕。

    她醒过来的时候,无数有名的医修全部来过了,他们志得意满的进去,然后垂头丧气的出来。

    “没有办法。”

    “无能为力。”

    “见所未见。”

    “……”

    谁都没有办法,他们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看着师兄一天天的衰弱下去。

    “小鱼儿,这样下去不行,我知道一个地方有神草,说不定可以救君佑,我这就去取回来,你安心在这等我。”

    这是师父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然后一去不回。

    雪峰空荡荡的,没有半点人气,她记忆里最美的地方,日渐衰落,荒草丛生。

    接下来的事情,就像前世一样,一步一步走进太初宗的陷阱,挖骨取血,被囚禁,宗门灭亡,逃亡人界……

    唯一的区别在于这一路上总会有各种各样的意外发生,然后她不是重伤就是死亡。

    接着再次回到师兄被抬回来的那一天。

    就像一个诅咒一样,一直不停,不停的从那一天循环。

    死亡,复活,死亡。

    不管她用什么办法,都无法打破这个循环;不管怎么努力,也无法杀了月宿他们,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在她面前耀武扬威。

    若是舒鱼能看见此时的自己,便会发现,她披头散发,双眼猩红,宛若疯魔。

    循环再一次开始。

    “师妹,节哀。”

    舒鱼笑着看着身边这群人,手中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一柄小刀,直接抹了脖子。

    鲜红的血喷洒在众人脸上,他们好似没有察觉到,嘴里继续念着那些话,

    “小师妹,你别这样,大师兄知道了会难……”

    舒鱼没有听见后面的话,因为她已经醒过来了。

    她从一个幽暗的湖底落在了一个结实的地面上。

    舒鱼笑了一下,猜到了。

    刚刚那个是基于她最悲痛的事情,建立起来的幻阵,是一个很厉害的阵法大师的手笔。

    对于这种阵法,破阵的唯一办法,就是自杀。不然就会一直陷阱去,直到困死在里面。

    但这世界上有多人不愿意去赌这一丝可能。

    舒鱼抬头,在她的不远处,有一柄剑在静静悬浮,那是她的沉渊。

    舒鱼到沉渊的距离并不算长,但她依旧走的艰难。

    因为这一路上,有无数的“熟人”拦在她面前,师父,师兄,掌门,师叔,子潇师兄,等等。

    一旦她犹豫,出手慢了半刻,那些“熟人”就会狠狠的给她一刀。

    舒鱼踩着血上了高台,这不是别人血,是她自己的血。

    虽然“熟人”是虚无的,被劈开他们就会消散,但是落在她身上的伤口确是实实在在。

    舒鱼来到沉渊边上,她拿出一张干净的帕子,把满是鲜血的手擦干净。

    然后用那只干净的手,握住了沉渊。

    一股欢喜雀跃的情绪传到她这里,舒鱼忍不住笑了。

    她将沉渊放在自己的脸颊边上,轻轻贴着,我也很想你,沉渊。

    拿到沉渊之后,舒鱼就准备离开,在这时候,舒鱼识海里的小光球不安分起开,一直在疯狂乱窜。

    同时,身边这个半人高的圆柱也在轻微颤抖。

    忽然圆柱裂开,一个黑漆漆的泛着蓝光的盒子飘在舒鱼面前。

    识海里的光团不停的在催促她,让她打开那个盒子。

    舒鱼犹豫半会,还是决定听取光团的意见,打开盒子。

    盒子里面装的是一个蓝色的小光团,小光团飘出来,绕着舒鱼旋转一圈,然后迅速进入她的身体。

    就在这时候,一股庞大的灵气冲进舒鱼的身体。

    她的修为层层攀升,金丹后期,元婴,直到太极初期才意犹未尽的停止。

    舒鱼脸上是止不住的笑,本以为这里只有沉渊,没想到还有别的机缘,足足提升了两个大境界。

    强大的修为带给舒鱼底气,面对接下来的危机,她更有把握。

    确定这里没有别的东西后,舒鱼便离开了。

    她走的很顺利,没一会儿就从那漫长幽暗的湖水里出来。

    从外面看,碧水湖还是和以前一样,清碧见底,完全想象不出它里面居然是那个样子。

    不过这些现在都和她没关系,沉渊已经被她拿到手,修为也提升了,她的目的达到了。

    舒鱼随便收拾了一下自己,提着沉渊离开这里。

    一路上沉渊欢喜的不得了,对什么都很感兴趣的样子,舒鱼还御剑一起飞了一波。

    45.  四五章   秦初月的思考

    “噗——”

    先是一阵热血喷洒的声音, 不过半分钟,又是重物落地的沉闷声。

    舒鱼回头看去,那只六七米高的巨猿倒在地上, 已经没有半分生机。

    她熟练的取下巨猿身上最值钱的东西, 然后极为快速的离开这里, 那一身血肉看也没看。

    不是因为她财大气粗,而是再装下去,储物戒就放不下了。

    为了快速掌握太极境的力量, 她这段时间一直在和各种妖兽厮杀。

    起初妖兽的一身血肉她还很稀罕,毕竟有总比没有好。可后来杀的太多,她清理了一部分,只留下最精华的部分。

    这只巨猿, 还没达到她的要求。

    舒鱼带着沉渊继续赶路,她漫无目的行走,遇到妖兽就上, 见到奇珍异宝就收走。

    一路上没遇见什么人,就算遇见了,别人见她这一身血气,也不敢上前招惹。

    如果真的招惹, 她也不怕。

    前段时间和妖兽的厮杀, 她已经完全掌控了身体里的这股力量,是货真价实的太极境,不存在根基不稳。

    “啊——救命啊——”一个尖锐的女声响彻云霄,惊起一片飞鸟走兽。

    舒鱼寻着声音赶过去,她没有立刻出手,而是藏在一个巨木上,繁茂的枝叶遮住她的身形, 不让人轻易察觉。

    她目力极好,从高处看下去,轻而易举的发现是一男一女被人面蜂在围追。

    人面蜂因为酷似人面,因此得名。虽然品阶不高,但种族极为团结,惹一只就等于惹一群。

    而且人面蜂王最低五阶,相当于人类的元婴。

    一只元婴的人面蜂王,一群一二三四阶的普通人面蜂,再加上团结记仇的特性。说实话,一般人还真不敢惹它们。

    如果没记错的话,人面蜂貌似是一种温和妖兽,不招惹它们,它们也不会随便伤人。

    所以,这一男一女是怎么回事?好端端的惹人面蜂干什么?难道是艺高人胆大?

    舒鱼逐渐冷下眼神,修真界弱肉强食,招惹人面蜂可以,但是自己要有这个本事,蠢货不值得她救。

    还以为是无尘宗弟子呢,也是,这么大一个秘境遇见的可能性真的很小。

    舒鱼起身准备离开,知道不是无尘宗弟子,下面这场闹剧对她来说就没意思了。

    嗯?

    舒鱼忽然停下,那个女子她不认识,可是那个男子怎么那么像小师弟?

    她和小师弟相处那么久,对小师弟的身影非常熟悉,哪怕是个背影都能认出来。

    倘若是小师弟的话,旁边那个女子是谁?

    无尘宗没有这样愚蠢软弱的女修,哪怕是打不过,也会立刻就跑,绝不会干出这种喊救命,还拖人后腿的事。

    至少,这次来的弟子中间,绝对不会有。

    底下的女修恨不得全部扒在疑似师弟的人上身,占据了他半边身子,导致他只有一只手,不断和人面蜂抗击。

    想了想,舒鱼直接跳了下去,寒冰的气息将这群人面蜂全部冰蜂。

    “走,冰封坚持不了多久。”舒鱼大声喊道,大面积的冰封威力实际并不是很强,最前面的人面蜂可能会死,但后面就不一定。

    趁着这段时间,舒鱼一把捞住那个女子,看了男子一眼确定是自家小师弟,给了他一个眼神。

    这时两人的默契就体现出来了,念鱼什么也没问,立即跟在舒鱼身后快速离开这里。

    反倒是舒鱼手中的女子,被她这一下吓得“哇哇”大叫起来,“你是谁,你要干什么,你快放开我……”

    “吴仁,你这个王八蛋,你敢这么对我,我回去一定要告诉我爹……”

    这嗓音一出,舒鱼立即就反应过来这是谁。

    然后罕见的沉默一下,疑惑的想着:难道太初宗从上到下都是一脉相承,这威胁怎么都是一模一样?

    不是告爹,就是告叔,反正是告家长。

    或许,这就是背后有人,底气足!

    舒鱼脚步不停,淡淡道:“你要是再叫,我就把你扔下去,听说人面蜂最喜欢细皮嫩肉的女孩了。”

    此话一出,秦初月立刻闭上了嘴,乖的跟个鹌鹑一样。同时默默地抱紧舒鱼的腰,生怕自己被扔下去。

    看她这么有眼色的份上,舒鱼笑了一下,手上微微用力,把人护着以免手滑。

    身后“嗡嗡”的声音越来越近,舒鱼扔了几个爆裂符过去,再次和那些人面蜂拉开距离。

    看着不远处宽阔的河域,舒鱼扔下一个核舟,核舟遇水变大。

    舒鱼拎着秦初月跃上核舟,念鱼紧跟在她身后。核舟顺水而下,舒鱼又布下敛息阵,很快就离开人面蜂那个区域。

    感觉到自己安全下来,秦初月又开始闹腾,“居然是你,你害得我去关禁闭,居然还好意思出现在我面前?”

    “你这个恶毒的女人,你明明没事,为什么要骗我师兄,现在好了吧,师兄肯定和爹爹说了,等我回去,一定讨不到好。”

    “需不需要我提醒你一下,这是我的核舟,我的地盘,再闹就把你扔下去。”

    秦初月看着那张冷淡的脸,瘪了瘪嘴,“就知道拿这个威胁我。”

    尽管心里觉得她可能是吓唬自己,但秦初月还是乖巧的闭上了嘴。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见她安静下来,舒鱼没再理她,看向念鱼,问道:“怎么回事,你怎么会招惹人面蜂?”

    小师弟不是莽撞的人,就算招惹了,也会想好全身而退的办法。

    “还能为什么。”念鱼愤恨的看着秦初月,“还不是因为她,我都算计好了,她非要出来横插一脚。”

    人面蜂的蜂蜜可以美容养颜,还能补充灵气,是难得的滋补上品。既然遇见了,他肯定要带一波走。

    踩点、撤退、意外发生的随机应变方法,他想了很多很多,却忘记除了天灾还有人祸。

    秦初月就是这个人祸,本来一切好好的,她忽然大吼大叫,吸引了人面蜂的注意力。

    接着,他所有的算计全部泡汤,还因为她的拖累,被人面蜂追着打。

    真是奇耻大辱啊!

    了解了一下情况,舒鱼点点头,乌黑的眼眸看着秦初月,谁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没一会儿,舒鱼闭眼打坐,周身灵气快速涌动,恢复力惊人。

    看到这,秦初月咽了咽口水,心道:幸好我没继续招惹她,不然她一定会把我扔下去的,这种修炼狂人,都没有心,才不会管那么多。

    夜晚,他们从核舟下来,寻了一个地方休息。

    篝火熊熊燃烧,念鱼手上拿着几个肉串,上面撒上各种调料,随着时间的流逝,开始散发出一股诱人的香味。

    一旁的秦初月疯狂咽着口水,目光灼灼的盯着肉串。

    看到快好了,迫不及待的伸出手,想要抢一串下来。

    “啪。”只见一根木棍打了上来,她来不及避开,直接打在了她的手背上。

    叫声还在喉咙里,一旁传来一个幽幽的女声,“再叫,就把你扔出去。”

    秦初月立即闭上嘴,但心里一股劲上不得上,下不得下,难受极了。

    她缩在一旁,摸着刚刚被打的位置,小声啜泣着。

    嘴里不断小声嘀咕着,“你凭什么打我。”

    “我爹都没打过我。”

    “你以为你是谁。”

    “……”

    舒鱼无视她的碎碎念,念鱼自然也不会多管闲事,他甚至希望这个多余的人快点离开,省的打扰他和师姐。

    别以为他没看出来,师姐其实很在意那个女人。

    如果不是知道师姐在意,这么麻烦的女人他早就一脚把人踢得远远的。

    不知道师姐是怎么想的,这么废物的人,有什么好在意的。这么弱,他一根手指头就能摁死。

    念鱼一边想这个家伙哪里值得在意,另一边烤好的肉全部给了舒鱼,然后再烤下一波。

    两人吃的有滋有味,可怜一旁的秦初月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就算不看,那霸道浓烈的香味也不会放过她。

    好香,好饿,好想吃!

    不可以,秦初月。你是有骨气的人,绝对不能认输,这家伙刚刚还打你,现在你居然想向她求饶,不需要她看不起你,我也看不起你。

    我是秦初月,是掌门之女,绝对不能认输。

    秦初月闭着眼,企图眼不见心不烦,同时一直再给自己洗脑,维持仅剩的一点尊严。

    舒鱼看她这个模样,别过脸笑了一下,真可爱,气鼓鼓的,像一只河豚兽。

    虽然这么想,但她还是没有让念鱼给她烤肉,小孩子太娇纵任性,都是因为一直被人捧着,没有吃过生活苦。

    多让她吃几次就好了,吃了苦,就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也会长点脑子。

    舒鱼站起来回到自己的帐篷里,“师弟你过来一下,我有事问你。”

    “好的,师姐。”念鱼站起来跟了上去。

    随着脚步声越来越远,秦初月慌张的睁开眼,看着那一样高的背影,眼里满是害怕。

    他们是不要我了吗,觉得我太没用想要放弃我?

    她也想要跟上去,还没站起来,就看见那个叫舒鱼的女修忽然回头瞥了她一眼。

    秦初月心神一震,默默地坐了回去,眼里的泪怎么也控制不住的往下流,抹也抹不干净。

    她长这么大,还没受过这种委屈,先是不给她吃饭,现在还要把她抛下,这荒郊野岭的,万一遇上妖兽怎么办?

    秦初月打开储物戒,拿出一堆东西放在自己身边,以防妖兽袭击。

    安全是有保障了,可是肚子比之前更饿了。她也没带干粮什么都,或者说,她买的东西都在别人那。

    我的东西为什么要放在别人那,明明是我花钱买的,为什么我用我的东西,还要去找他们?

    以前大家在一次不觉得有什么问题,现在分开了,这问题就大了。

    最简单的说法,如果东西在她自己这,她今晚上就不用挨饿。

    秦初月第一次反思自己这个行为到底对不对,那些人到底是真的对她好,还是虚情假意。

    真的为她好,为什么要把她的东西据为己有,为什么不放在她这?

    她有时候要用,还需要经过他们的同意,这是什么道理?

    46.  四六章   你很厉害

    帐篷里, 舒鱼和念鱼相对而坐,中间的桌子上,摆放着几盘带着露珠的灵果, 一壶清茶, 还有一盏不灭的长明灯在幽幽散发着光亮。

    “师姐很在意这个秦初月?”念鱼给舒鱼倒了一杯茶, 放在她身边,状似无意道。

    “你为什么会这么想?”舒鱼疑惑的看着念鱼。

    在意秦初月吗?

    或许吧!

    她曾亲眼看着那个沉默的姑娘一步步走入死亡,她的身体换了另一个灵魂, 这个世界上不会有人记得她,她的一切全被另一个人取代。

    那个姑娘也见过她的狼狈,听过她的仇恨,知道她的孤苦无助。

    在那个黑暗的监牢里, 她们两个互相靠在一起,互相安慰着对方,告诉彼此, 如果谁有机会离开,就要替另一个人报仇。

    她有上天垂怜,重来一世,可那个姑娘没有, 她永远的死在那个黑夜里, 被剥夺了一切。

    不过,没有也好,那一世太过悲惨,不知道也好,现在她就很好。

    只是有些单纯有些傻,没有关系,她会让她知道什么叫做人间险恶。

    不是说要她变得多么精明能干, 而是希望她长一个心眼,不要像前世一样,傻傻地跳进别人设计好的圈套。

    明媚鲜活的姑娘,应该幸福。

    “不是我这么想,事实如此啊。她出现的时候,师姐总是在看她。”念鱼注视着舒鱼,不想错过她脸上一丝表情,“太初宗掌门之女,是有什么不同吗,值得师姐这样关注?”

    舒鱼忍不住笑了一下,就像看一个不懂事的小孩子一样,“别这样,她只是一个涉世未深的小孩子罢了。”

    对于一个重活一世的人来说,他们都是小孩子。

    “她看上去和我们差不多大小,有什么资格说自己是小孩子?她是小孩子,我也是小孩子呢。”

    念鱼酸酸的,师姐都没说过他是小孩子,现在对一个没认识多久,还特别废物的人这么宽容……真是好气哦!

    “她就是一个没有脑子的蠢货罢了,身边的人明明都是豺狼虎豹,她把那些人当做真心朋友,简直玷污了朋友这个词,我就没见过这么蠢的。”

    这一路上,他早就从秦初月的嘴里,把她的底细摸清楚了,不过是个花瓶草包罢了。

    “念鱼,这个世界上,不是谁都有你这样的天赋,还有很多都是普通人。”舒鱼不希望念鱼那样想她,她只是个无辜的人。

    “她识人不清,她有问题,她的长辈师兄们就没有问题?明明知道女儿、师妹什么围绕的是什么人,却不加阻止,反而纵容,他们才是罪大恶极。”

    “若是你日后有孩子,你会这样放任孩子身边都是不怀好意之辈吗?”

    这一个反问,念鱼直接懵了,他从来没有想过她的长辈、师兄会出问题,他只是观她行事作风,本能不喜。

    太初宗这一点确实值得怀疑,明知道自家孩子时候身边围绕着豺狼虎豹,却没有半点反应,反而看着她日益堕落,这不是一个长辈应有的行为。

    如果他有孩子的话,念鱼快速抬头看了舒鱼一眼,然后赶紧低头,手指忍不住抓紧茶杯,脸上逐泛红。

    他有孩子,才不会像太初宗那样。哪怕孩子天赋不好,也不会让她深陷别人的谎言之中。

    孩子会是他的心尖宠,掌中宝,他都舍不得碰一下,怎么会让别人欺辱。

    “这么说,太初宗确实奇怪,一个掌门之女活的如此窝囊。”念鱼思忖道。

    怎么说呢,掌门之女在某种程度上代表着掌门,一个大宗掌门养出这样的女儿,真不怕拉低自家宗门的格局?

    舒鱼估算了一下时间,悄悄出门看了眼篝火处的小姑娘。

    小姑娘身边放着一堆七七八八的防护灵器。整个人蜷缩起来,脑袋埋在双膝间,在篝火燃映下,显得几分可怜无助。

    还好,不傻。还以为她会任性的跑走,原来还是有几分小聪明。

    如果她现在离开,无异于是自找死路,夜黑路滑,妖兽环伺,谁知道会发生什么。

    翌日,舒鱼收拾好一切出去的时候,看见的是一个憔悴的,不断打着哈欠的秦初月。

    “醒了。”舒鱼看着她,目光凉嗖嗖的,“你现在有两条选择,第一,跟着我们,但是不许娇气,让你干什么就要干什么;第二,留在这里,自生自灭,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能遇上好人。”

    “你疯了吧。”秦初月站起来,不敢置信的看着她,“你真的知道我是谁吗?大宗门之间同气连枝,你居然这么对我,你真不怕我告诉我爹?”

    “你到底有没有心,我一个人留在这里会死的,知不知道?”

    舒鱼笑了一下,在秦初月以为她改变主意的时候,再次把她打落深渊,她说:

    “大宗同气连枝是大宗的事,和我有什么关系,说句不好听的,你就是死在这,也扯不到我头上。你觉得你爹会为了一个已经死了的女儿,破坏大宗联盟?”

    “你问我有没有心,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吗。路是你自己选的,有没有危险应该问你自己,不是问我。”

    “再说了,我不是给你另一个选择了吗,留在这里不行,还可以选择和我走。”

    “不过说实话,我还是觉得你留在这里比较好,我可没兴趣奶孩子。你又惯会惹我生气,到时候万一出点什么事,大家脸上都不好看。”

    “我……”秦初月也想大声的告诉眼前这个冷酷的女修,她要留在这里,就是死也不会跟她走的。

    可她没有底气,她知道自己是个什么水平,就她那三脚猫的修为,在这个秘境里实在不够看,不管是人还是妖兽,她都对付不了。

    她当初到底是为什么要来这,在宗门里享受锦衣玉食,众人追捧不香吗,非要来这找罪受。

    秦初月悔不当初,但事已至此,她不可能立刻离开这,不得不面对这个冷酷给出的选择,选一个死法。

    在秦初月眼里,这两种选择就是一晚一早两种死法。

    跟着她,将会和昨晚一样,饱受折磨,吃不好睡不好不说,还要挨打。

    但留在这里,不出一天,她就会死。

    早死还是晚死,这还用想吗,肯定是晚死。毕竟俗话说,好死不如赖活着。

    “我跟着你。”秦初月极不情愿开口道。

    “你说说什么,我没听清,你要留在这?”舒鱼赞赏的看了她一眼,“好,有骨气,不愧是秦掌门的女儿,傲骨铮铮。师弟,赶紧收拾东西,我们走。”

    “好嘞,师姐。”念鱼加快手上动作,本来就没什么要收拾的,刚刚只是故意慢一些,给她点时间。

    念鱼不一会儿就站在舒鱼身边,“师姐我们可以走了。”

    秦初月已经呆住了,她完全没有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她都已经委屈求全了,他们为什么这么对待她?

    但是已经没有时间给她考虑,她赶紧把身边的灵器收回储物戒,小跑着追上舒鱼等人。

    “等等,等等。”秦初月拉着舒鱼的袖子,气喘吁吁,眼眶还有些红,“我不是说了,跟你走吗,你为什么说我要留下来。”

    “秦初月。”舒鱼冷下脸,“我们没有欠你的,你要真的想和我们走,就不要做出一副委屈的样子,摆个脸色给谁看?”

    “你还以为你现在是在外面,众星捧月?”

    “还是那句话,你要是想被人捧着,就不要和我们一起,我才不会惯着你那些臭毛病,你最好有心理准备。”

    说完,舒鱼也没看她,直接转身离开。

    秦初月立在原地,垂着脑袋,豆大的泪珠,不停的往下落。

    自从遇到这个女人,她就一直受委屈,不是被打就是被骂。

    她堂堂掌门之女,凭什么受这个气。

    她才不是什么臭毛病呢,她就是,就是习惯了。

    从小到大,那些人都围在她身边,说好听的话哄她,不高兴了想办法逗她开心,犯了错也不会有人责罚。

    她是宗门里最嚣张的修二代,因为她有一个好爹,没有人可以越过她爹。

    哪怕很多人都看她不顺眼,但是谁都拿她没办法,因为她是掌门的女儿。

    从小到大她都是这这样的,从来没有人告诉她这是不对的,说这是臭毛病。

    那些不喜欢她的弟子,只会漠视她,用厌恶的眼神看着她,躲着她。

    她不是傻子,知道身边的人别有用心,可是她能怎么办,不和那些人一起,她就只能一个人。

    天才弟子看不上她,因为她没有天赋;中层弟子躲着她,怕被找麻烦;下层弟子厌恶她,因为她身边的人得罪他们。

    偌大的太初宗,她找不到一个可以说话的人。

    只能沉迷在那些醉人的谎言里,越陷越深……

    念鱼回头看了一眼秦初月,见她一直低着头,半天没反应,悄悄问道:“师姐,她不会真的选择留下吧?”

    “真是不识好歹,师姐明明为她考虑良多,她却这样不领情。要不算了,师姐我们走吧。”

    念鱼忍不住撺掇,他就是不喜欢那个秦初月,因为师姐看她的眼神,和看师父师兄的眼神很像。

    那种眼神像是跨越了时光一样,包含思念;是故人,久别重逢的欢喜……

    师姐用那种眼神看过很多人,很多物,但那些都在宗门里,他能理解。

    可秦初月是什么东西,第一次见面,就找师姐的麻烦,然后又毁了他取蜂蜜的计划,现在还硬生生的插在他和师姐中间。

    早知道会这样,当初真的不该理她。

    还有,西沙秘境开放时间为一年,他们哪有那么多时间,花费在一个娇纵的小丫头身上。

    “她会跟上来的。”舒鱼肯定道,“她不傻,只是没有办法,我现在给了她另一条路,她会抓住的。”

    果不其然,没一会儿,身后再次传来脚步声。

    秦初月一边擦眼泪,一边跟着舒鱼的步子,“我不会留下,我要跟着你,你叫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

    “不会有怨言,觉得委屈你这个掌门之女?”舒鱼挑眉看她,眼睛里满是不信,“你可是金尊玉贵的修二代,没必要受这个气。”

    “我秦初月,说到做到,绝不后悔。”想赶我走,没门。

    说完,秦初月就没理舒鱼,只管埋头走路,也没喊过累,发过脾气。

    看在她这么上道的份上,舒鱼也没刻意为难她,这个不为难是不会在这种小事上为难她。

    在这些小事上为难没有意思,要玩就要玩大的。

    舒鱼脑海中不断回忆自己曾经去过的地方,她需要找一个妖兽等级低的地方,把她的根基打磨一下,还有这个性子。

    舒鱼侧脸,看着那张满是汗.液的小脸,心里犯愁。

    没办法,小姑娘修为太低,想要找到适合她练手的妖兽真不容易。

    此时的秦初月还陷在舒鱼小小的关怀里,觉得这个女人也没有那么坏,知道她走不快,还特意放慢脚步等她。

    单纯的她并不知道,所有来自舒鱼的体贴,都已经在暗中标好了价.

    “啊——”还是熟悉的尖锐叫声,一个茂密的森林里,秦初月慌不择、路跌跌撞撞的狂奔。

    她身后是一只半人高的虎妖,张着血盆大口不断追着撕咬她。

    她身上所有的灵器全部被收走,只留下一柄剑,她今天的任务就是杀死这只虎妖。

    舒鱼和念鱼在不远处跟着,以免真的发生什么意外。

    “舒鱼,你这个臭女人,你要不想我跟着你,早说啊。”

    “我和你是有什么深仇大恨,你居然这么对我?”

    “这是一阶妖兽,相当于练气,你一个金丹的修士,杀不死它,没饭吃。”舒鱼残忍道。

    “我这个金丹,是用药堆起来的,药堆起来的金丹是什么水平你不知道?何必呢,有这时间,你不如修炼一下。”

    “我不管,反正你和虎妖总得死一个,你选吧。”

    话已至此,秦初月知道舒鱼是不会放过自己的,要么活要么死。

    她不想死,世界那么大,她也想去看看。

    秦初月停下脚步,双手握住剑柄,整个人微微发颤。

    她从来没有杀过任何东西,没想到今天第一次见血,便是要杀一个比她还大的虎。

    舒鱼,你不是人!

    秦初月心里暗暗骂道,同时也很庆幸,没一上来就是三阶妖兽,不然她一定会死在这。

    虎妖眼睛盯着秦初月,对着她直接张开大嘴扑了过去。它知道这个人类很弱,身上没有半点血气,一定打不过它,不然也不会一直逃。

    它需要注意的,是身后的人,那两个人身上血气重,不是善茬。

    在这慌乱之中,秦初月闭着眼,随意挥舞这剑,企图保护自己。

    唉,舒鱼摇摇头,暗中出了一把力,秦初月只觉得脚下一滑,剑一歪,那只半人高的虎妖直接撞上剑尖,一个透心凉。

    鲜红的血喷洒在秦初月身上,她呆楞楞的看着剑,然后望向舒鱼,“我杀了这只虎妖?”

    “这只虎妖是我杀的?”

    “对,是你杀的。”舒鱼肯定道。

    随着她的话落,秦初月眼里迸发出无比璀璨的光,“哈哈哈哈,我不是废物,我不是废物。”

    她脸上身上还有血,发髻因为奔跑变得歪歪散散,微微弯曲着身子,两只手上的剑还在不断滴血。

    因为不断疯狂的大笑,那张明媚的脸和着血泪,变得格外扭曲,装若疯魔。

    “对,你不是废物。”舒鱼再次肯定道,“你杀了这只虎妖,克服了心里的恐惧,你很厉害。”

    “你真的很厉害。”舒鱼看着她,最后这一声呢喃,不知道是对眼前这个人,还是记忆里的那个人。

    47.  四七章   分别

    秦初月双手依旧颤巍着, 她的心绪到现在都无法平静下来。

    虽然只是一只练气期的虎妖,但依旧给了她极大的鼓励。

    年少时她也凌云壮志,想要一剑平山海, 震九州。

    就像她爹一样, 别人听到她的名字, 就尊敬、害怕。

    她无数次站在宗门最高峰,从高处俯览整个宗门,希望自己有一天能够比现在飞的高, 看的远,能够俯览整个仙门。

    这所有的一切,在六岁那年全部化为泡影。

    六岁那年,宗门统一安排检测灵根。

    她还记得, 她是满怀信心的上去,心里暗暗想着那些人,看到她的天赋, 会怎样的惊讶。

    会不会赞叹她,会不会用羡慕的眼神看着她,毕竟她有一个好爹,还有绝佳的天赋。

    可是在灵根测出之后, 一切都变了。

    她不是什么绝世天才, 没有绝佳的天赋,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毫不起眼的三灵根。

    当时所有人的目光像箭一样,扎在她的身上。她感觉他们都在窃窃私语,目光隐晦地看着她。

    “看,那就是掌门的女儿,居然是个废物。”

    “用了那么多天材地宝, 还以为是什么绝世妖孽,居然是个三灵根。”

    “掌门那样惊艳才绝的人物,怎么会生出这么个普通的女儿?”

    “……”

    她不记得这些话,是她亲耳听见,还是臆想,这次之后她有些害怕别人的目光。

    回家之后,没有人提起这件事,她以为爹爹会失望的看着她,然而没有,什么都没有。

    爹爹还是慈祥的,像往常一样询问她,需不需要什么,如果有需要一定要告诉他。

    但是年幼的她敏锐的感觉到,爹爹变了。

    这一天起,爹爹没有抱过她,说真是我的好女儿,只是疏离又客气,将所有的一切掩藏在慈祥的假面之下。

    她以为是她让爹爹失望了,让爹爹丢人了。所以日以继夜地拼命修炼,每每进步一点,就兴高采烈的去告诉爹爹。

    直到有一天,爹爹把她叫过去,问她是不是很想修炼?

    她点头之后,就被塞入了一颗筑基丹,直接从练气到了筑基。

    而这个举动,让她被人更加厌恶,因为这个药是另一个人需要的,那个人也是个普通人,一直在拼命的做任务,为的就是这个筑基丹。

    可是这个丹药被她用了,那人这辈子都筑基无望。

    因为没有筑基丹了,筑基丹的草药极为稀有,宗门培育那么多年,也就几十株。

    宗门那么多人,能匀出一颗分给外面的弟子,已是不易。

    她还记得那个弟子红着眼,一脸愤恨的看着他,好像是如果可以,不得将她碎尸万段一样。

    也是,那个筑基丹他这辈子唯一的希望,她毁了他的希望,怎能叫他不怨恨。

    从那一天起,更加没有人愿意理她,他们都在说她仗势欺人,说她靠着掌门无法无天。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有的或者是莫须有的罪名,全部扣在她的头上。

    她也想过要去斩杀妖兽,想为自己正名,想告诉所有人,她不是那样的人。

    但她失败了,那是一只三阶蛇妖,庞大的身躯,猩红的信子,对着她张开的血盆大口。

    她被吓蒙了,呆愣愣地站在那里,是大师兄出手救了她。

    虽然这件事被三令五申,不要传出去,但是宗门里所有人都知道,掌门的女儿被一只蛇妖给吓晕了。

    嘲笑的,讽刺的,谩骂的,漠视的……所有所有的恶意围绕着她。

    太初宗就像泥潭一样,她拼命的逃,也逃不开。

    无数黑暗的手,充满恶意的声音一直围绕她,于是她堕落了,成了名副其实的嚣张修二代,仗势欺人,无恶不做。

    没想到如此废物的她,居然能杀妖兽,居然杀了妖兽。

    “对,是你杀的;你不是废物;你很厉害……”

    这些话像是不灭的烛火,一点点的驱散她心中的黑暗。

    秦初月含着泪,这么多年,第一次有人肯定她,告诉她,你不是废物。

    “谢谢,对不起。”若不是顾忌着身上的脏污,她此刻想要去抱着舒鱼,向她诉说这些年的所遭受到的恶意。

    “喏,拿着擦擦。”舒鱼递给她一面干净的帕子,脸上带着温柔的笑,说出来的话却有些残忍,“别以为这样会对你心软,在我这里,眼泪是没有用的。”

    “你要是害怕了,可以选择离开。”

    “就是啊。”念鱼笑眯眯的附和道,“对于你来说,这里实在太危险了,你还是趁早离开吧。”

    “今天只是你运气好,下次可就不会这么简单了。”

    秦初月抹了一把脸上的血泪,整个人变得比之前更加可怖,她摇着头坚定道:“不,我是不会走的,我就要跟着你们一起。”

    “我想要变得强大,我不想被所有人看做是废物,我想要能够保护自己,而不是靠别人保护。”

    “你会帮我的,对不对?”

    她能感觉到眼前的这个女修,对她没有恶意,甚至还在明里暗里提点她。

    再说,就算真的有恶意,她也无法反抗。

    舒鱼一直在打量她,像是在评估什么。秦初月不自觉的直起身板,若是别人用这样的眼神看她,她早就爆发了,可是这人不一样,她忍不住在她面前表现的更好一点。

    “既然你决定要跟着我,就坚强起来,不要再哭哭啼啼的,我不喜欢,没有下次。”舒鱼看着她,又像在看故人。

    放心吧,不会有事的,这辈子不会再重蹈覆辙了。

    那个沙哑的声音还在记忆里,她说,如果能重来一次,她一定要好好修炼,不要任人宰割。她不想当鱼肉,她要做刀俎。

    现在是她成为刀俎的第一步,哪怕还弱小也没有关系,重要的是,要有一颗变强的心。

    硕.大的明月高悬于上空,洒下一层清辉,好似给四周披上了一层淡淡的轻纱。

    在这月色朦胧中,秦初月一身狼狈地从森林深处走出来,手上是一只昏迷的小兽。

    小兽约摸半个手臂大小,浑身雪白,放在外面是能让无数仙子为之心动的可爱。

    以前秦初月也是其中的一员,但是现在,这只小兽在她眼里,等于一顿救命的食物。

    她已经饿了好几天,从那一天杀了虎妖,决定跟着他们之后,一直没有吃任何东西,也没有辟谷丹,就这么熬着。

    好在金丹修为扛得住,不然她早就走不动路,更别提抓到这只小兽。

    那天,舒鱼告诉她,如果想要跟着她们,自己的事情自己做,衣食住行全部自己负责。

    她当时豪气云干,不觉得这有什么,直到晚上。

    那两个人坐在篝火旁,享受着各种灵气十足的肉,补充白天的消耗。

    霸道的香气简直要把她的魂都给勾走。

    而她只能坐在一旁看着他们吃,因为她没有抓到任何可以吃的东西。

    没抓到,只能饿着。

    她们不会给她任何帮助,最多分点香料,这还是顶着念鱼杀人般的眼神,取走的。

    秦初月手上的这只小兽没有多少肉,她用刀也不太熟练,好好的一堆肉被她浪费了不少。

    看着这加起来不过一个巴掌大的肉,还不够打个牙祭的。秦初月忽然有些怀疑,跟着她们,她真的不会饿死吗?

    真的不会从嚣张修二代,变成仙门第一个因为抓不到妖兽,而饿死的修士吗?

    这要万一成真了,她就是丢脸丢出仙门,日后一定会有人拿她来教育弟子。

    秦初月苦笑着摇了摇头,罢了罢了,先把小命保好,其他的再说吧。

    就在她这思索的一会时间,那股霸道又浓烈的香气再次萦绕她的鼻尖。

    秦初月咽了咽口水,看上篝火旁的一对男女,眼睛里流露出渴望的神色。准确的说是对他们手上的肉食,露出渴望的神色。

    “师姐,你吃。”

    那个用吴仁这个假名骗她的男人,把手里的东西放在舒鱼手里。

    篝火下,他的脸庞带着十足的笑意,神色温柔的看着身旁的女子,眼中好似有亿万星辰。

    秦初月打了一个寒颤,摸了摸手臂。她怎么突然觉得,她好像是个多余的人。

    她默默的收回眼,学着念鱼的操作,笨拙的给肉穿上早就准备好的签子,不断翻动撒香料。

    好像也不是很难嘛,秦初月信心满满,没想到我还有灵厨的天赋。

    估摸了一下时间,觉得可能差不多了,秦初月分出一只手拿着肉串,也顾不上烫,狠狠的咬上一大口。

    “呕——”

    这是生的?!

    吃了一口,她就忍不住吐了出来,神情呆滞的看着那被咬了的肉串,脸上的表情满是怀疑。

    脑中不断回忆自己的步骤,和念鱼的步骤相比较。

    没有错啊,都是一样的,可为什么我做出来的就这么难吃?

    感受到嘴里的血腥气,秦初月再次没忍住,吐了出来。

    赶紧趴在水边,用水清洗嘴里的那股味道。

    好半天才缓过来,看着剩下的肉串,秦初月暗暗给自己打气,没关系,还有,总有一串能吃的。

    接下来就是一阵阵呕吐声,秦初月躺在水边上,有些怀疑人生。

    她是不是在做吃的这方面,一点天赋都没有?

    不是生的,就是焦了,不是焦了,就是香料洒多了,要不然就是没味……

    一句话,没有最难吃,只有更难吃。

    每每以为这是做的最难吃的一次,但是下一次又被会啪啪打脸。

    看着不远处酒足饭饱的两人,秦初月默默的靠近了些,把那些虽然难吃,但是熟了的食物,就着那股香气,咬牙吃了下去。

    不吃东西,只会让她更虚弱,虚弱就抓不到食物,然后饿肚子、虚弱,进入一种恶性循环。

    舒鱼他们一直关注秦初月,自然也发现了她现在的窘迫。

    事实上,一开始,念鱼就告诉舒鱼她不会成功。

    很多问题,比如,肉切的太大了,火候没掌握好,香料撒早了,等等,诸如此类的问题。

    念鱼的意思是要不要提醒她一下,但是被舒鱼拒绝了。

    “你看她信心满满的样子,我们还是不要多管闲事。”舒鱼笑着说,“小孩子不知天高地厚,让她长点记性。”

    当看到她把那些东西咬牙吃下去的时候,舒鱼点点头,对念鱼道:“明天你去指点她一下,小孩子偶尔也是要鼓励的。”

    “好的,师姐。”念鱼乖乖点头,在心里的小本子上把秦初月的名字划掉。

    一个连饭都做不好的人,没有资格和他抢师姐。

    想着手上的动作越发的轻快起来,就他这一流灵厨的水平,师姐的口味早就被养刁了。

    尽管有念鱼的指点,还有他秘制的香料,秦初月依旧是磕磕绊绊做了好久,才勉强做出一份能吃的食物。

    当亲手做出来的东西放进嘴里时,秦初月忽然明白了什么叫做幸福。

    她不是没有吃过什么山珍海味,可是那些东西对于她来说只是食物,尝个鲜罢了,从来没有给她幸福的感觉。

    但是现在她手上的这串肉,是最普通的妖兽肉,不是那种精心养育的灵兽肉,不能给她带来任何好处。

    就是这普普通通的肉,令她感动至极,因为这是她亲手做的。

    看着不远处的少女,秦初月满是感激。

    这段时间她有了很大的进步,不管是修为方面,还是厨艺方面。

    虽然这个人训练她的方法很极端,比如,把她扔进妖兽群里;和各种妖兽对战,不死不休的那种……

    但是很有效,无数次在妖兽嘴里死里逃生,她已经成功的学会了各种逃跑姿势,不会再害怕,学会了如何保存自己,如何斩杀妖兽。

    战斗,是训练一个人的最好的办法。只有在厮杀中成长起来的人,日后才可能成为尊者。

    这是舒鱼告诉她的。

    有时候,秦初月也会觉得奇怪,她明明比自己小,却总是能说出一番自己的见解,虽然有时候有些极端,但仔细想想又极为有道理。

    她是不是也和自己一样,曾经受过伤,所以才会变成这个样子。

    秦初月忍不住猜测,但她没有去问,是与不是不重要,她只要知道她是好人就可以了。

    是这个世界上,对她最好的人。

    一颗巨木上,秦初月翻了一个身,对着圆月,看着手里摇晃的传讯玉符,笑着把它放在心口处,安静的沉眠。

    梦中好像回到了分别的那天,舒鱼告诉她,他们要分开了,她已经可以在这活下去,剩下的路要自己走。

    “要多看,多想,多观察。”

    “不要看他说什么,而是要看他做什么。很多东西都会欺骗你,你要细心,小心。”

    “希望下次见到你的时候,你还活着。”

    一些似是而非的话,秦初月不太明白,诚实的摇摇头,“我不懂?”

    舒鱼笑着,给了她一个传讯符,“日后你会懂的,有事联系我。”

    那天之后,她踏上了自己的旅途,路上遇到很多危险,也有很多机遇,数次生命垂危,但每次都幸运的挺了过来。

    路上,她还遇到过宗门弟子,但是她避开了,她不想回去。

    或许她还是有些害怕面对那些人的目光,害怕他们的窃窃私语,但总有一天她不会再害怕。

    她会成长为一个优秀的女修,像舒鱼一样,有颗强大的心脏,无惧任何流言蜚语。

    她是三灵根,一个想要成为尊者,想要俯瞰整个仙门的人。

    舒鱼告诉她,有目标就要去完成,可能会失败,但万一成功了呢。

    是啊,万一成功了呢。

    早上醒来,秦初月脸上带着笑,昨晚好像做了一个美梦!

    48.  四八章   无尘宗?

    原野上, 舒鱼目送秦初月离开,现在的她和以前的她完全不一样了,那双散发着生机的眼睛, 流露出一种名叫野心的东西。

    有野心, 想要变强, 她便不会再如以前一般任人操控。

    她在她心里埋下一颗的种子,等到差不多时间,怀疑的种子便会生根发芽, 在日益相处中,长成一棵参天大树。

    她期待那一天的到来。

    两方人马就此分别,渐行渐远。

    “师姐,我们现在要去哪?找大师兄吗?”念鱼走在舒鱼身旁, 他的动作、神情都下意识以她为主。

    “不,我们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舒鱼偏头看了身边的少年一眼,犹豫道:“这事有些危险, 你……”

    “我跟着师姐。”没等舒鱼说完,念鱼立刻道,“我不怕危险,师姐不要丢下我。”

    舒鱼叹了口气, 一副我早就知道你会这样的表情, “你要跟着就跟着吧,反正我拿你也没办法。”

    不让他去,他还会在后面悄悄跟着,与其这样,还不如一起,好歹有个照应。

    舒鱼再次感受到,当初师兄面对她的那种无奈, 小孩子不听话,真是头疼啊。

    舒鱼口中的重要的事情,就是查探这秘境里妖兽聚集的地方。

    妖兽不会随随便便的暴动,兽潮也不会轻易形成。

    想要造成一场大型的兽潮,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想必此时的幕后黑手,也在为如何造成大型妖兽暴动,而绞尽脑汁。

    所幸西沙秘境虽传承千年,但能够造成大型妖兽暴动的地方不多。

    她们现在就是要一一去探查,从不对劲中抽丝剥茧,最好是能阻止这场暴动。

    其实,再进来之前,她有隐晦的提醒过师兄、剑阁以及佛宗,就是不知道几位师兄有没有把她的话放在心上。

    若问西沙秘境最大的妖兽聚集地在哪,那必定是秘境的腹地。

    据说秘境腹地是一大片森林,和广阔的水域,各种天才地宝数不甚数,哪怕是在外界已经消失了的灵草,那里都有。

    但同时,那边生活着无数的妖兽,大大小小、高阶低阶。

    是真正的,危险与机遇并存的地方。

    这次他们的目的地就在那里。

    舒鱼知道这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毕竟秘境太大,就她一个人不可能全部搜寻完。

    不过随着修为的提升,她的神识比之前更为强大,因此搜寻的困难程度大大降低。

    毕竟那些人都是人,是肉体凡胎,他们不可能深入腹地,因为那里是强大妖兽的领地。

    只要有点脑子的人,都不会傻傻的深入.

    看着前面茂密的森林,舒鱼缓缓叹了一口气,终于到了。

    她带着师弟,在一些人看傻子的目光中,走进了森林。

    这不奇怪,因为他们服用了易容丹,改变外貌,而且压制了修为。

    现在的他们看起来,只是两个普普通通的金丹修士。

    金丹在这里是最低的修为,所以有不少饱含恶意的眼神,毫不掩饰的打量在他们身上。

    那种眼神像是在评估,他们值多少钱?

    “不知道是哪里来的两个小傻子,区区两个金丹来这里不是送?”

    “居然还有金丹?肯定是那些宗门弟子,不得不说宗门弟子的待遇就是好,两个金丹都能进西沙秘境。”

    “谁说不是呢,就那个谁谁,一个用丹药堆积起来的金丹,都能来这里。”

    “艹,这么说老子都想去了,不就是管着呗,管着就管着,只要有资源。”

    “你以为你是谁?那个人是掌门的女儿,你能跟人家比?”

    “嘿嘿,比是比不了,但是这头肥羊可不能错过了,你们谁有画像,给我看看。 ”

    “……”

    庞大的神识,将那些人的交谈全部收入耳中,舒鱼微微侧头,隐秘而快速的笑了一下。

    现在的小姑娘可不是以前的小姑娘,希望他们到时候也能笑的如此开怀。

    这森林看上去和其他的森林并没有什么区别,高大的参天巨树,集聚在上面的各种小动物,深绿色的草地,带着清晨的露水,看上去是那样的无害。

    但所有人知道,这只是表象,这里是最外围,所以相对来说安全,越往里面深入将越加危险。

    富贵险中求,有危险才有机遇。一路上,舒鱼看见了数具的白骨,那些白骨被啃得干干净净,从外面根本看不出他们死了多久。

    这只是他们看到的,还有许多看不见的,死后甚至连个尸体都不能留下来。

    她冷漠的从白骨中间走过,踩过带着露水的草地。在那些明里暗里的窥伺中,越走越远。

    “嘿,你们要去哪?”不知从哪冒出一个青年,拦在他们面前。

    “你们是宗门弟子吗?要不要跟着我们?”

    “大家一起互相有个照应,我这边已经有很多宗门弟子。”

    “我跟你说,这地方实在是太邪门了,单打独斗的话很容易死的,你进来的时候看见外面的白骨了没,那就是单打独斗的后果。”

    “所以说啊,我们宗门弟子还是要互相抱团。而且你们看上去修为不高,更容易遇到危险。”

    那人看上去爽朗大方,说话也很有条理,就他这当场拦人,大大咧咧的说这里不安全的时候。

    舒鱼便知道这个人一定是大宗出来的,如果是小宗门的弟子,根本不可能有这样说话的底气。

    “可是。”舒鱼犹疑道,“出来前师父让我们和其他人保持距离,说这里是人是鬼分不清,只叫我和师弟两个人结伴同行。”

    “你师父这话说的有道理。”那人点头赞同道,“但是我们不是别人,大宗小宗同气连枝,这件事你们总该知道,所以我们不会伤害同盟的。”

    “这样啊。”舒鱼表现的还是有点犹豫,看上去很不安,她试探道,“我能不能问一下,你是哪个宗门的,这里又有多少其他宗门的人?”

    “我?”那人笑了一笑,清了清嗓子,一脸正色道,“既然你问了,我也不好瞒你,告诉你吧,我是无尘宗弟子于洋。”

    “无尘宗你知道吗,就是那个有情道不修,改修无情道的那个狠人的宗门。”说完于洋还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其实那个狠人就是我师姐。”

    “我这边已经有不少小宗门弟子,具体的不清楚,你们来看看?说不定里面还有你们的熟人。”

    舒鱼佯装思考了会,然后犹犹豫豫的点头,“那好吧,我跟你们去看看。”

    “诶,这就对了,我们和那些散修可不一样,我们宗门弟子就是要守望相助。”

    于洋在前面带路,时不时的回头看他们一眼,随便介绍着路边一些花花草草,看上去很有大宗的底蕴和风范。

    舒鱼和念鱼跟在于洋身后,暗地里传音交流。

    “师姐,他们实在太过分了,居然打着我们宗门的幌子,欺骗小宗的人。”

    “万一出了什么事,宗门届时如何自处,我们洗都洗不干净。”

    这个人一看就知道不是无尘宗的,无尘宗这次一共来了十五个人,除去他们两个和极为熟悉的大师兄,还剩十二人。

    那十二个人虽然算不上很熟悉,但这么久,好歹混了个脸熟,他保证,宗门弟子里面绝对没有这个人。

    再有,无尘宗弟子,没必要做这种事。因为掌门已经说了,安全最重要。

    就算有几个傻乎乎的过来,也不会做出这种拉帮结派的举动。

    所以这里面一定有阴谋。

    念鱼都能看出来的,舒鱼自然也看得出来。她点点头,道:“我们先跟着,看看这个葫芦里卖的到底什么药。”

    这些人打着无尘宗的名义聚集那些小宗弟子,肯定不会有什么好事。

    猛地,舒鱼脑海里,忽然闪现过一个词——杀人夺宝。

    小宗门虽然小,但也是个宗门,里面出来的弟子虽然不如大宗门家底丰厚,但和那些散修比起来,已经是很富足了。

    而且打劫散修还有危险,可是小宗门弟子,怎么说呢,人傻钱多好骗。

    想到这,舒鱼瞬间冷下了眼,最好不是这样,不然……

    看到舒鱼这个样子,念鱼知道有人会倒大霉了。

    这些家伙也是,装谁不好,偏偏装无尘宗,还被正主给碰上了。

    想到刚刚那人说,他是师姐的师弟。念鱼也有些控制不住自己蠢蠢欲动的手。

    师姐的师弟只有一个,那就是他。

    舒鱼跟着那人走了一会儿,绕过几个巨木和低矮的灌木丛,眼前的视线豁然开朗。

    这是一片小小的草地,已经有不少人在这搭好了帐篷。

    “大家停一下,这两位是我们新来的人。”于洋站在前面向众人介绍,“这位是吴辞,那位是吴仁。”

    “大家都是小宗弟子出身,这一路上可要好好的守望相助,互相照顾。”

    “好。”

    “放心吧,我们会的。”

    那些人热烈的响应着,有些人是真心欢迎他们的到来,还有一些人则用隐晦的目光在他们身上打量。

    种种神情全被舒鱼收入眼底,心里有了一个大概的猜测,但面上还是一副胆小谨慎的样子。

    那些人也不意外,小宗弟子就是这样,胆小怕事。

    于洋的示意下,舒鱼和念鱼很快被人领了进去,两方都是有心人,因此交谈的很是愉快。

    夜晚,篝火燃烧,所有人围坐在一起,天南地北的瞎谈。

    不过大多数人的目光都放在舒鱼和念鱼身上,他们想更多的了解这两个师姐弟,然后再确定计划。

    舒鱼和念鱼也非常的配合,就像那种没怎么出过宗门的,还带着天真、单纯的弟子。

    一股脑的,没怀疑什么,把自己的家底给掏完了。

    有人隐秘的笑了一下,私下里交流了几个眼神。

    这么天真单纯的肥羊,真的很少见了。

    夜深,众人回到自己的帐篷里。

    “哈哈哈哈,还是于师兄运气好,一下就遇到这两个大肥羊。”

    “好说,好说。我也没想到,就看着他们修为低把人拉过来,谁知道呢。”

    “唉,要是所有人都能和那两个人一样就好了,我们也就不用这样辛辛苦苦,担惊受怕。”

    “这段时间,大家惊醒点,被别人发现了,尤其是无尘宗。”

    “放心吧,大哥。有背锅侠不用,那不是傻子嘛。”

    “我们拉人进来的时候,很注意了,不会有事的。”

    “大哥,你看我们什么时候动手,早点解决我们也不用这么担心。无尘宗的君佑不是好惹的人,要是被他发现……”

    被叫做大哥的人思考了会,道:“先不急,我们先观察一下,万一被人浑水摸鱼进来,哥几个都要完。”

    这不是一件小事,一旦这件事情被暴露了,他们将面对不止一个宗门的怒火。

    49.  四九章   怀疑

    “吼——”

    随着一声悲鸣, 一只五阶七星熊倒在地上,巨大的兽眼充满了绝望。

    “看,我们发现了什么。”于洋等人从七星熊身后走出, 手上抓着几只小熊崽子, “没想到还有意外收获。”

    “听说小熊肉极为鲜嫩, 不如今晚我们来试试。”

    说着,于洋手一动,那几只小熊崽直接被他掐死, 然后扔给一旁的人。

    “哈哈哈,好!”

    看到于洋的动作,众人不由得有些兴奋,大声欢呼起来。

    谁也没有注意到的那只濒死的母熊, 在感受到幼崽的气息后,变得有些狂躁。

    察觉幼崽已经失去了生机,濒死的七星熊绝望的双眼里再次燃烧起怒火, 她挥起爪子带起一阵罡风冲向于洋。

    趁着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于洋那,七星熊聚集齐体内最后一点能量。

    “不好,她要自爆。”一个有见识的修士发现这一点, 连忙喊道。

    所有人急速退开, 没有半点迟疑。

    五阶妖兽,相当于人类修士的元婴,若真的决定自爆,在场的众人恐怕非死即伤。

    身为七星熊目标的于洋反应的更是快人一步,轻轻一退就是几十米的距离。

    七星熊本就是强弩之末,这么追逐几次后,她失血的越发厉害, 气息更加微弱。

    “轰”的一声,七星熊再次摔倒在地,那双巨大的兽眼死死盯着一旁死去的幼崽。

    温柔的眼逐渐失去光亮,不甘的合上。

    “死了吗,死了吗?”

    “死了吧,眼睛都闭上了。”

    “刚刚怎么回事,不是要自爆,怎么没有?”

    “谁知道呢,或许灵气不够。”

    “……”

    刚刚避开的人不断猜测,一步步逼近七星熊。小心翼翼的试探,生怕七星熊还有一口气,再给他们来个自爆。

    有人拿石头扔向七星熊;或者隔着距离用东西戳她;还有一些用死去的熊崽,在七星熊面前摇晃……见她依旧没反应,众人这才放下心来。

    “哈哈哈哈,于兄,还是你厉害。”

    “就是啊,这次我们赚大了,一只七星熊有不少好东西。”

    “发了,发了。”

    七星熊浑身是宝,皮毛可以用来制衣,肉可以帮人恢复灵气,有些部位还可以用来制药。

    而且这还是一只成年的五阶七星熊,倘若能够卖出去,定然是一笔天价。

    五阶七星熊放在以往他们是绝对不敢动手。毕竟成年五阶七星熊,相当于人类的元婴,他们这些人最高也就元婴,甚至大部分人都是金丹。

    在场有不少人附和着这几个人的话,看着众人都如此吹捧他,于洋不免有些洋洋得意,“哈哈哈,侥幸侥幸,我也没想到会这样。”

    众人一起其乐融,这一刻好像大家都忘记了,到底是谁引起了母熊的仇恨,想要自爆。

    又等了一会儿,确定真的无事发生后,众人再次围着七星熊,眼睛里流露着贪婪。

    “老规矩,按照出力多少来分配。”于洋等人对这件事极为熟练,三两下就定好分配的方案。

    没有谁对此感到不满,或者说,就算有也不会说出来。

    因为弱肉强食的生存法则,于洋等人是这群人的领头人,队伍里唯二两个元婴也是他们的人。

    所以,谁敢有意见?

    舒鱼和念鱼作为最晚来,全场修为最弱的两个人,因此只能做一些打杂的边缘工作。

    按劳分配的话。两个人只能得到几滴血,不是七星熊的精血,而是一种非常普通的兽血。

    看着拿到手上的小瓶子,念鱼晃了晃,扯了扯嘴角,随手把它塞进储物戒。

    “啧,见过作死的,没见过这么作死的。拿幼崽刺激一个母亲,是觉得他坟头的草太矮了吗?”念鱼微微摇头,对这些人的做法很看不上。

    虽然他自己不是什么好人,但是这种当母面杀子的事,他干不出来。

    舒鱼看着那只七星熊,皱起眉头,然后伸手拉着念鱼微微后退,传音道:“那只母熊没死。”

    念鱼目光一寒,他们离七星熊的距离不算很远,一旦七星熊自爆,这边也不会好到哪去。

    一想到师姐可能会受伤,念鱼差点就忍不住出手,让母熊死的更彻底些。

    但他很快就意识到,师姐这样说,除了提醒他之外,另一层意思,就是要避开这只母熊,也就是说让她自爆。

    想清楚这一点,念鱼身侧的手放了下去,他顺从的跟着舒鱼脚步,缓慢移动。

    目光看向那群狂欢的人,讽刺的笑了一下,他并没有出声提醒的意思

    毕竟,他们现在的身份是两个单纯无知,修为特别低的金丹。

    这样的人,怎么会知道七星熊没死透呢,这不是自相矛盾吗。

    没有人注意到他们的举动,就算注意到了,也只会觉得这两个孩子是没见过这种场面害怕。

    所有人都在为死去的七星熊狂欢的时候,异变发生。

    “轰”的一声,在所有人都意想不到情况下,七星熊自爆了。

    感觉敏锐的因为及时撤退受的伤比较轻,但更多的是被炸成了肉沫。

    鲜血、断肢,还有痛苦的哀嚎和咒骂,一时间这里分外“热闹”。

    七星熊自爆造成的爆炸范围很广,哪怕舒鱼她们离得的比较远,撤退的很及时,但依旧受了些伤。

    她们两个灰头土脸的从地上爬起来,脸上身上都是难得的狼狈。

    脸上、头上全是灰黑的泥土,一身衣服也破破烂烂的,身体各处都有不同的损伤。

    “咳咳,还有活人吗,活人呢?”片刻后,有人哑着声音喊道,“活着的都吱一声,来我这集合,看看还剩多少人。”

    虽然这次死了不少,但活着的也有很大一部分,在人均重伤的地方,舒鱼和念鱼两个人实在不起眼。

    “师姐,你看那个人还活着。”念鱼示意舒鱼看向某一个地方,那里有一瘸一拐的修士,正慢慢走着。

    “祸害遗千年。”舒鱼看了一眼就收回目光。

    那人不是别人,正是刚才那个掐死熊崽,让母熊自爆的于洋。

    现在的他不像刚刚那样意气风发,反倒像是一只垂头丧气的丧家犬。

    喊过来集合的男人也发现了于洋,他只看了一眼,很快就收回目光,假装没看见。

    因为大家都受了伤,这次狩猎便没有再进行下去。领头的人带着他们回到一开始的那片草地。

    “这次出了点意外,大家都好好休息一下。”

    众人三三两两的搭建好自己的帐篷,然后虚弱的躺了进去。

    等让所有人都离开,于洋等人钻进了一个大帐篷,设下阵法。

    “于洋,你到底在干什么?被人夸两句就找不到北了,你要是耽误了我的大计,看我到时候怎么收拾你。”

    “意外大哥,这真的是意外,我也没想到七星熊还会诈死啊。”

    “现在怎么办?一个七星熊让那么多人都死了,现在祭品根本不够。”一个人开口道。

    “还和以前一样,能骗一批就骗一批,剩下的我自有打算。”这群人的领头人思考了会,最终拍板道。

    领头人发话了,其他人都点头称是,没有人质疑他的话。

    在所有人出门之前,领头人又补充了一句,“现在这群人就不要出现那种低级错误,没有下次。”

    于洋知道这是在敲打自己,如果不是因为还要拉人,他的下场恐怕不比那些死在七星熊自爆里的人好。

    舒鱼明显的感受到现在气氛不对。

    她总有一种被人窥探的感觉,而且最近这里来了很多新人,人一多就容易发生矛盾和争吵,有的甚至动手见了血。

    明明是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在这里像是被放大无数倍,好似成了杀妻杀子之仇。

    虽然会有人出来调解,但那些都是无用的,只会让他们变得更加愤怒,失去理智。

    矛盾在一天天的加深,加上一群人和稀泥的态度,人群中有一种情绪在悄悄蔓延。

    “师姐,你感受到了吗?”念鱼问道。

    这几日他们两个一直呆在这帐篷里,一应吃喝都由自己解决,所以最开始这种感觉不太明显。

    但是近两日,那种矛盾一下子就爆发出来,他出去的时候,空气中仿佛弥漫着一股火药味,看上去随时随地都能打起来一样。

    “应该是被下药了,一种让人控制不住情绪的药。”舒鱼想了想道。

    “我也是这么想的,这些人不可能一下就变得这么快,一定是被下药了。就是不知道这药是下在哪里,食物里?”

    可这些人都食物都是自己弄的,眼睛也在一直盯着,一般来说不会轻易中招。

    不是食物的话,念鱼和舒鱼对视一眼,双方的口型一模一样,“水。”

    如果食物里不可能下药,那么唯一的可能,就是水。

    而且非常不巧,草地边上有一个水潭,还是死水。

    只要把药下在水里,不管是人还是妖兽,都逃不过。

    不管是人和动物,都逃不过!

    舒鱼忽然警觉,如果人喝了水会那样,那么妖兽呢,妖兽喝了会不会也一样。

    “不好。”舒鱼和念鱼同时出声道。

    他们此时都已经反应过来,一旦妖兽和人一样狂躁,那么到时候就很容易引发小型兽潮。

    兽潮是一件很恐怖的事,每一次兽潮发生,都会造成无数弟子的死亡,这将会对各自的宗门,以及仙门造成沉重的打击。

    “还不确定,我们先暗中观察一下。”舒鱼很快拿定主意,同时传讯给师兄以及剑阁和佛宗,提醒他们注意这件事。

    这次有理有据,她不怕被他们怀疑。

    50.  五十章   夜幽昙

    夜晚, 天空中不见半点星云,浓黑如墨的夜色是所有在黑暗中活动的生物最好的保护色。

    草地的篝火熊熊燃烧,时不时还有些交谈的声音, 透过帐篷传进来。

    舒鱼闭着眼, 庞大的神识悄无声息的笼罩着这片区域, 所有行迹诡异离开这里的,都是她重点观察的对象。

    白天的时候,她和师弟已经去查探过, 那些有着妖兽生活痕迹的地方,出现了一些明显的变化。

    比如,像是被什么撞断的树干;一大块凸起的草地;死在路旁浑身伤痕,却没有被吃掉的小型妖兽;多处有大型妖兽打架痕迹的现场……

    种种情况都表明, 妖兽和人一样出现了不同程度的狂躁症状。

    狂躁会使任何东西失去理智,不管是人还是妖兽。这时候若是有什么东西加以引导,兽潮爆发, 不知道要死多少人。

    她不是没有想过,用神识去探听于洋他们的对话。但是那些人都非常谨慎,每次外面笼罩着一层组合阵法,防止别人偷听, 也能阻碍神识。

    为了不打草惊蛇, 她至今没敢入侵进去。最多是他们出来交流的时候听一耳朵,但这样得到的情报有限,一些重要的事情,他们根本不会放在明面上说。

    好在天无绝人之路,只要耐心等待,总会抓住他们的狐狸尾巴。

    时间渐渐流逝,外面的声音也消散了, 除了守夜的人,剩下的全部回到了帐篷里。

    这时候,舒鱼越发的崩起精神。刚刚人多,为了不引起怀疑,下药的人可能不会出去。

    现在大家都回去了,外面只有零星几个人,只要那人小心些,便不会轻易被发现。

    月黑风高,正是做乱的好时机。

    深更半夜,一个帐篷里鬼鬼祟祟的走出两个人影。

    那两个人披着黑色斗篷,低着头,趁着守夜人小解的时候,离开帐篷,然后消失在树林阴翳里。

    在神识中看到这一幕,舒鱼立刻站起来,对着念鱼道:“有人离开了,我跟过去看看,你注意这里的情况。”

    “一旦有什么不对劲,保全自己。”

    说着,又塞了些阵法之类的护身法器到念鱼怀里。

    万一她被发现了,那些人狗急跳墙。小师弟这样的文弱,不擅长打架的人,实在很吃亏,所以护身法器越多越好。

    做完这些,舒鱼掐了一个隐身决,掀开帐篷,宛如游鱼一般灵活的消失在黑夜里。

    水潭在这不远处,舒鱼到这附近时,那两个鬼祟的身影还没到。

    她纵身一跃,将自己的身体藏在一棵书树的枝桠后,然后收敛起自己的气息,逐渐和周围环境融为一体。

    等了一会,舒鱼耳朵忽然一动,不远处有一阵窸窣声。

    没过一会儿,两个披着斗篷的身影,悄悄的出现在水潭边,没有引起任何动静。

    不得不说,那两个人的隐匿功夫非常不错。如果不是舒鱼有心算无心,提前在这等着,她也不一定能发现那两个人。

    那两个人围绕着水边,手中一个黑瓷瓶,不断倾倒着什么。

    这一幕,全被舒鱼手上的留影符全部记录下。

    现在不知道这些人是谁不要紧,但是出去了,这些都将成为证据,落在仙门各个掌门的手里。

    她就不相信,到那时候,这群人还能藏的那么严实。

    恐怕到那个时候,就算他们想藏,也要看看仙门的各个掌门同不同意。

    捕杀未来弟子,假借宗门的名义欺骗优秀弟子,以及谋害亲传弟子,这对任何一个宗门来说,都是不可容忍的,这是他们的逆鳞。

    就不知道这群小老鼠,能不能承受那么多人的怒火。

    舒鱼收起留影符,指尖微微弹了两下,两块极其细微的冰晶,悄然飘落在那两人身上。

    冰晶上面附着着她的灵气,具有追踪的功能,一旦被发现,她可以远程控制销毁。

    两个黑袍人悄无声息的来,同样悄无声息的离开。

    神识中,属于这两个人的光点越来越远,舒鱼这才飘落在刚刚两个黑袍人所站的地方。

    可能是觉得不会有人发现,也许是因为一时疏忽大意,那两个人并没有把这里的痕迹全部消除,空气里还弥漫着一种淡淡的香。

    闻到这种香味,舒鱼恍然,原来是它。

    这种香味来自夜幽昙,一种只在晚上开放的花,花开时花瓣为淡紫色,还有一种淡淡的香,看上去极为美丽。

    越美丽的东西越有毒,这句话在夜幽昙的身上展现的淋漓尽致。

    它的花瓣能使人陷入幻觉,一点点的香能够使人安眠,但是闻多了,便会日益狂躁。

    是一种杀人于无形,坑死人不偿命的好东西。

    她之所以知道这些,是因为有个宗门闹出的一桩秘闻。

    据说那掌门在妻子死后重新另娶,这新娶的妻子对前妻的女儿极为爱护。

    因为那女儿极其爱花,新夫人花了大价钱购买夜幽昙,那姑娘夜夜闻着夜幽昙的花香入眠。

    然后那姑娘的脾气日益暴躁,因为一点小事就动辄打骂婢女,就连那个对她非常爱护,把她当亲生女儿一样看待的新夫人,也在大庭广众之下被她打骂多次。

    姑娘的爹劝说多次,发现姑娘屡教不改之后,日益失望。最后把她丢到一个小院子里,让人看护着,任她自生自灭。

    倒是那新夫人,进门不出两年,为那掌门生了一个大胖小子,自此在宗门里站稳了脚跟。

    至于那个前妻之女,还有谁记得。

    不过那家人下场并不好,在那男孩十岁生日宴的时候,前妻之女不知道怎么逃了出来,给那些人用了夜幽昙制成的药,所有人全部昏迷。

    当时那个小宗门所有的人都在那里,姑娘一把火直接烧了,所有人全部葬身火海,包括那姑娘自己。

    事后仙门派人查探,抽丝剥茧之下,这才发现了夜幽昙的秘密。

    不过那件事发生在几年后,没想到这些人,这么早就发现了夜幽昙的秘密,并且运用在妖兽身上。

    啧,她对这个组织更加好奇了,到底是个什么样的组织,连这种东西都知道?

    同时也说明,这个组织背后一定有一个庞大的势力支持他们。

    因为夜幽昙此时还没有被人发现它的作用,只是将它定为一种可以观赏的植物,数量稀少,价值不菲。

    他们能用夜幽昙制药,并且用在这一大片水域上,而且之后可能用在更多的水域。

    这可不是一株两株夜幽昙可以做到的,必然是花了大笔的灵石。

    这么大一笔灵石,可不是这些人能拿出来的,若说后面没有人支持,打死她都不信。

    舒鱼弯下身子仔细观察,发现水岸两边分界线上的香味最为浓烈。

    舒鱼在脑海中构建出这个场面,一个环形的水潭,每天都有各种妖兽过来喝水。

    水中的粉末会被喝进肚子,有些食草的妖兽走的时候,还会啃几口路边的草,这些草上也沾着粉末。

    还有空气中这些淡淡的香,无时无刻不在侵蚀着这些妖兽,日子久了,妖兽就会逐渐变得狂躁。

    这是一场有预谋的算计,那些人就是冲着这水潭来的。

    起初只是对妖兽出手,妖兽敏感,哪怕只是一点点,都会让它们有所反应。

    而人就不一样了,所以那时候人没有反应。

    但可能因为上次七星熊的自爆,让那些人紧张起来,这才加大了剂量。

    所以外面人才会变得奇怪,特别是来的早的那批,最为狂躁。

    虽然已经知道什么东西导致了妖兽的狂躁,可目前她还没有办法。

    夜幽昙的克制物是它根茎的汁液。

    可是如今是在秘境里,夜幽昙并不生存在这个秘境,它是另一个秘境的产物,对环境也是极为挑剔。

    还是那句,因为少,所以贵,除非必要没人愿意买。

    更何况他们来这里是参加秘境,寻找机缘的。带着一株夜幽昙来秘境,那算怎么回事。

    所以一时间,针对夜幽昙的问题,舒鱼还真的没有什么可以解决的好办法。

    暂时没有办法,舒鱼便准备打道回去,说不定小师弟那边会有什么决办法。毕竟他东西多,各种零碎的都有。

    念鱼在帐篷里可以说是坐立不安,自从舒鱼离开后,他就保持一个姿势,可怜巴巴的看着门口。

    若不是舒鱼有交代,他一定会悄悄跟上去。

    舒鱼在外面待了多久,念鱼就维持这个姿势等了多久。

    橘色的烛火映在他的脸上,明明灭灭,此时的他就像变了一个人一样。

    眸色变成了浓郁到压抑的黑,里面仿佛有深渊一般。那张百无聊赖的脸瞬间笑了起来,可这笑配上那双眼睛显得有几分怪异。

    此时的他一点也不像传说中的无垢神体,和纯洁无瑕更是沾不上半点关系。

    他伸出手,那点点不小心泄露出来的黑暗气息,围绕着他的手指不断旋转,然后在他的指尖消散。

    念鱼并未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完全不曾知晓,有人因为他的气息,在黑夜中睁开了眼睛。

    那人先是疑惑,然后迸发出极大的欢喜,接着变为狂喜。

    他从床上跪坐起来,表情变得极为狂热,动作幅度极为夸大,像是举行某种祭祀仪式一样。

    舒鱼回来的时候,念鱼早已经恢复了正常,他兴冲冲的迎了上去,“师姐,怎么样?知道是谁了吗?”

    “于洋身边有两个狗腿子知道吗,就是那两个。”舒鱼回答道。

    她回来的时候,特意去看过,冰晶最后停留的地方就在那两人的帐篷里。

    “啊,怎么会是他们?”念鱼不敢相信,他记得那两个人不过是金丹中期的修为,平时被于洋呼来喝去、唯唯诺诺的。

    现在师姐告诉他,那两个普普通通、毫无特色的家伙,居然是这场即将到来的兽潮的幕后主使?

    舒鱼点点头,“没猜错的话,那些人这些天都行为是故意表现出来的。”

    她说的那些人就是于洋他们,虽然表面上看不出来关系亲近,但是私下里关系绝对不一般。

    “还有那个药,叫夜幽昙,可以使人陷入幻觉,闻多了花香,才会导致脾气暴躁……”

    舒鱼说了一下需要主意的地方,以防小师弟中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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