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主,那些行刺之人俱服毒自裁,未能从他们身上搜寻到什么有用讯息。这群人显然是受过训练的杀手,您日后出门一定要带二十以上护卫。”薛管事面色严肃。


    姜莞故作吃惊:“二十人?阵仗这么大,日后出门我要是想欺负谁不是太显眼了么?”


    零零九:“你可以不欺负别人。”


    姜莞:“那怎么行!”


    零零九:……


    “此次已是万分凶险,若非有那狗,郡主就已经被黄土掩埋。”薛管事不苟言笑,同姜莞陈述起事情利害。


    姜莞一拍桌子:“那狗那狗总是那狗!管事现在三句话离不开那狗,我看您疼他甚于疼我!”


    薛管事笑:“郡主实在是小孩子脾气。您是我看着长大的,我之前对他好也是因为他救了我一命。如今他又救您一命,我该为您报答他的。”


    姜莞面色稍霁,眼珠一转:“不就是报答么?将他治好送到我这里来,我教他做人啊。”


    薛管事愕然,八珍愕然,零零九也愕然。


    姜莞要教相里怀瑾做人?


    众人第一反应就是她又有什么鬼主意作弄人了。


    “干嘛这么瞧我?”姜莞挑眉,染了蔻丹的指甲轻叩榻上小几,“他现在是狗,我好心好意亲自教他做人难道不算报答?”


    薛管事无奈又好笑:“那就有劳郡主了。”


    姜莞想到了新法子玩相里怀瑾,心情愉悦起来,笑嘻嘻的。


    薛管事商议完相里怀瑾之事后又谈起正事来:“郡主,另有一事。这雨来势汹汹,不知几时能停。冒雨赶路不免冒失,我提议在安平暂住些日子,等雨小了再上路。”


    姜莞托腮,不以为意:“不要拿小事烦我,我很忙的。明日叫人去安平寺里买些素斋来,我要尝尝累我受罪的斋饭是个什么神仙滋味。若不好吃,我就砸了那破寺。”


    “是。”薛管事应承。


    “这雨真讨厌,下个没完,把山都给下塌了。我看就是姜琰太缺德,老天罚他。”姜莞口无遮拦,“不过老天要罚就罚他一个便是,还要连累其他,可见老天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她一开口就是得罪人,把天上地下的得罪了一遍。


    薛管事与八珍对此习以为常。


    零零九有中箭之感。作为书中世界的管理者,它算是姜莞口中的老天。为了让剧情发展,书中设定了这一场大雨。它的确没想过这场雨会给书里的普通百姓带来什么,在遇到姜莞之前,它一直只把主角放在眼中。书中的炮灰在它看来不过是为剧情发展的垫脚石。


    姜莞用实际行动让它明白哪怕是在书中,每个人都是独立存在的人,有自己的性格。将他们当作推动剧情的炮灰,太不公平。


    薛管事叹息:“只盼着这雨能快点停,不然许多无辜百姓又要受罪。”


    姜莞警惕:“他们受罪就受罪,不要死在我面前。我若是看到一个死人呢,就会害怕不已,连饭都吃不好的。”


    薛管事点头:“郡主心善,我这就以郡主府名义向各县去信,叫他们做好水情防范。”


    “随便你,反正我不想看到穷鬼们在路上哭天抢地。”姜莞神色冷淡。


    “还有一事,若最坏的情况发生了,咱们可需提前屯粮?”薛管事询问。


    “郡主府落魄至此,需要和那些穷鬼们抢口粮?”姜莞盛气凌人。


    薛管事却觉得这是郡主另类的心善。她向来都是别扭的,就像此时,若屯粮以卖必能牟取暴利。


    可她是不屑为之的。


    他想这也是郡主对百姓们的温柔,虽然她一口一个“穷鬼”。


    薛管事将正事请示完毕,便告辞了。


    姜莞叫住到了门边的薛管事:“管事,你可一定要把那条狗洗干净了再带过来,不然我看他一眼就会得很严重的病的。”


    薛管事笑呵呵的:“郡主放心。”


    接下来更验证了薛管事所说,雨下个没完。宫中来的宦者一开始还对薛管事暂驻安平一事有所怨言,后面见雨果真一直下,便也不再唠叨此事。


    一日日过去,人们渐渐察觉到天气反常。便是下雨也不该是这样不曾停歇,咄咄逼人地下。索性一日中总有个时段稍停一停,下的也不算很大,整座城尚能接受。


    安平城中,地上渐渐积起水来。人人出行不便,总要湿了脚。街上依旧有风雨无阻出摊的小贩,可惜愿意出来采买的人家锐减,几乎没什么客人,人人在家避雨还来不及。


    城外安平山上的山溪数次暴涨,山石飞走,滑坡屡见不鲜,山上的僧人迫不得已迁入城中暂避祸患。


    客栈中姜莞倚窗而立,闲闲望着楼下蹚水而过披蓑衣戴斗笠的一群灰衣僧人。


    “我以为他们佛心多稳呢,看来也不过如此。”她懒懒开口,手上揪着纤嫩的花枝玩。


    沈羞语放下手上绣品看向姜莞,神情凝重:“是安平寺的高僧么?看来这雨影响已经十分严重,连山上的寺庙都住人不得。再下下去,只怕后果难以想象。”


    自打上次她被郡主府的护卫救过以后她就与姜莞亲近起来。一开始她对姜莞还有些畏惧,后面发现这位郡主只是嘴巴坏却并不害人后她于是总到这里走动。


    虽然姜莞每次都是一脸嫌弃,说话也很娇蛮,但她诡异地从其中获得乐趣,更喜欢与她在一处玩。


    零零九对女主的行为深感不解,总觉得是姜莞给她下降头了。明明姜莞是那么恶劣的一个人!


    姜莞回头看向沈羞语:“什么高僧?明明是不识好歹的臭秃驴!前几日我尝了安平寺里的素斋觉得还不错,赏脸让他们来给我做厨子。结果这群和尚不愿意,非要守着那个破寺。我还以为他们多爱那破寺呢,现在看来也是命最重要,不然怎么不和寺庙共存亡?早知道当时就直接用刀逼着他们了,还是我太文雅,做不来胁迫人的事。”


    沈羞语瞠目结舌,完全没想到姜莞的下文竟然如此不同寻常,一时间憋得吭吭哧哧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我不喜欢他们,你也不许喜欢,听到没有?”姜莞目光灼灼,明艳地逼视她。


    沈羞语犹豫着想想还是点了头。她和姜莞的关系更好,与那些僧人素不相识,自然是要听姜莞的。


    姜莞心满意足粲然一笑:“你这样很好,听我的话,我喜欢。”


    沈羞语愣住,从未听过如此直接的情感表达,又见她艳如桃李光彩照人,一下子羞红了脸,半转着背过身去。


    零零九为女主太过单纯而痛心疾首。


    门被叩响,薛管事牵着相里怀瑾进来。


    沈羞语被吓得别过头,避让开目光不与二者对视。她面上红色完全褪去,惨白一片,紧咬嘴唇,像是见了鬼。


    只不过她见到的不是鬼,是男主。


    零零九算是看明白女主与男主之一相里怀瑾的缘分彻底断了。


    “郡主。”薛管事先与姜莞打招呼,又转头向沈羞语,“沈女郎。”


    姜莞掰着柔软的花枝,歪头看向地上的相里怀瑾。枝条被她对折,其上桃粉色的花苞颤巍巍。


    相里怀瑾四肢着地趴在地上,低着头颅,长发覆面。


    沈羞语踌躇片刻站起道:“郡主,我还有事,先回去了。”她不能看到这条人犬,一看到他就想到那日他在笼子中的所作所为,太阳穴疼得厉害。


    姜莞注意力都在相里怀瑾身上,很爽快地摆摆手。


    沈羞语立刻拎着裙子离开。


    “郡主,我将人带来了。”薛管事含笑,“他身子痊愈得很快,如今已经大好了,您随时可以教他……做人。”


    说到最后两个字的时候薛管事还是顿了顿,大约姜莞教做人这话很难让人宣之于口。


    零零九总觉得地上趴着的相里怀瑾听到这话也是一僵,不知道是不是它的错觉。


    姜莞饶有兴致地蹲下身来,用花枝将相里怀瑾面上的秀发拨开,露出他一张苍白的脸。


    她用手将他的头发别在他耳后,而后用花枝抵在他下巴下,迫着他将头抬起。


    相里怀瑾堪称漂亮的脸上依旧没什么神情,一双眼漆黑如墨。


    姜莞与他四目相对了一会儿依旧瞧不出什么破绽,手上这才卸了力。花枝一去,他的头重新低了下去。


    八珍扶着姜莞起身。


    少女绕着相里怀瑾踱步踱了两圈,蓦然停下,用花枝一敲掌道:“既然要教你做人,我要先给你起个名字,总不能狗啊狗的叫你。”


    薛管事深以为然:“便请郡主给他赐名。”


    姜莞双手负后,笑眼盈盈:“我最近从书中学了个好词儿,叫‘怀瑾握瑜’。寓意也好,说的是怀藏美玉,手握美玉,是个夸人的好词儿。”


    相里怀瑾仍然纹丝不动,仿佛真听不懂人话。


    薛管事在心中纳罕,郡主竟然还看会看书。


    零零九已经随她折腾,对她信口胡诌的“看书”鬼话很是嗤之以鼻。


    “‘瑾’之一字极妙,日后你就叫小瑾吧。”姜莞弯腰,伸手在他发顶摩挲几下,“小瑾。”她很快抽回手,嫌弃地甩了甩,


    薛管事见状不由抽了抽嘴角。


    相里怀瑾从头到尾一副古井无波的样子。


    姜莞也不在意,似乎对自己起的这个名字非常满意,不住地叫着“小瑾”,听得人很是头大。


    薛管事看她这副新鲜劲儿,猜测她又是心血来潮将相里怀瑾当玩具玩,也就随她去了。


    “郡主,我还要处理杂事,先行告退。您若有事差人叫我便是。”薛管事请辞,着实被自家郡主口中无穷无尽的“小瑾”叫得头疼。


    “他咬我怎么办?”姜莞睁大双眼,不能接受。


    “他如今很听话,不会咬人。”薛管事将手中链子交给姜莞,“何况有链子桎梏。”


    姜莞没拿花枝的左手接过铁链,链子发出一阵叮当的清脆响声。她忽然狠狠一扯锁链,相里怀瑾被拽得脖子一伸。


    “啊呀,我就是拉着玩玩。”姜莞毫不真诚,“没有想伤害你哦,小瑾。你要乖乖听话,好好向我学习,做个好人。只要你乖,我就会好好对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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