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天亮,许长安才得知,许关迎年岁大了,突然丧女又丧子,膝下仅剩许长安一人,一时竟承受不住,病倒在床,倒给他留了几日清闲。
许长安本想再找官老爷了解一下案情,听说近日又死了一个人,想必官老爷也很头疼,便压着没去了。
许长安有一搭没一搭地搅着碗里的八宝粥,“你说,我是去看许关迎呢,还是不去看呢?”
顾爻安静地吃着八宝粥,没说话。
许长安愁得很,“回去就能顺便拿特效金疮药,但是这案子跟我有关系,恐怕没办法轻易脱身。丞相府里他众我寡,死在里面的可能性太高了,还是不能去。”
顾爻又舀了一碗八宝粥继续吃。
确实不傻,知道那是个只能进不能出的虎口。
不过这时候还在念叨着特效金疮药,倒是他没想到的。
许长安惆怅望天,“可是不回去,我还得找个合理的借口,到底找什么借口好呢……”
他正想着,就听外面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是曾厉害回来了。
曾厉害为人不行,办事倒挺利索府。
许长安果断抛开了找借口的事情,急道:“都查到了?”
曾厉害压低声音,“三公子放心,小的已经处理好了。”
许长安正要问他处理什么,就听冯管家慌张道:“哎,几位等等,请等老奴先去汇报一声……”
“嘭”一声,门被人推开,几十个披麻戴孝的人大步而入,挤进了屋子里。
顾爻不动声色地看了眼窗外,烽烟立刻闪身将在院子里玩耍的顾子期抱走,狼火则现了身,将茶水放在桌上,默默地站在一旁。好像他本来就在这里,只是个将军府里普通的奴才而已。
许长安一见来人穿着,就知道他们是丞相府里的人,回头去看顾爻,狼火不知何时出现在屋里,也就不必担心顾爻的安危了。
冯管家跑得满头大汗,“老奴没能拦住他们,惊扰了夫人,是老奴失职了,还请夫人责罚。”
许长安早就知道这一天会到来,倒也没有多么惊讶,摆了摆手,“无碍,你先下去吧。”
冯管家担心出事,“夫人……”
许长安道:“下去。”
冯管家只得遵从他的意思,离开了屋子。
许长安与为首的两男一女对峙着,不是他气定神闲,而是他不知道这三人到底是谁,贸然开口只会崩了人设。
哦,又是人设。
许长安现在一想起这两个字,心里就暴躁得很。
好在对方沉不住气,一见到许长安这张脸就上火。
其中一名妇人指着他的鼻子骂:“爹爹卧病在床,你个不孝子竟连看也不看一眼,只知在这守着个傻子,眼里可还有爹爹!”
许长安微微后仰错开妇人的手指,以免划伤自己的脸,心说不就是想找个借口教训我吗,直接上手多好,还说得这么道貌岸然的,你们不也放着许关迎没管,出来找我麻烦?
“爹爹病了?”许长安的演技越发出神入化,震惊过后便是怅然,“自从知晓哥哥们遇害,我伤心欲绝,再无心思去听窗外事。此事是我做得不对,该骂。但你骂完了,能否告诉我爹爹身体好转了吗?我真的很担心。”
“少在这惺惺作态!”那妇人显然不吃这套,“爹爹会生病,还不是因为你这个晦气的东西?克死你娘不够,还想克死爹爹!”
许长安无言以对,难过地低着头。
心说原身要真有这能耐,第一个就得先克死你。
旁边的华服男子拍了拍妇人的肩膀,“眉娘,您且消消气,让我来罢。”
眉娘?
许长安挑眉,总算知晓这三人是谁了。
妇人眉娘是许安定的妻子,华服男子则是许安.邦的男妾庵儿,另一个默不作声的男子也是许安.邦的男妾,名叫三蒂。
原身在丞相府里生活时,没少被他们呼来唤去,跟条狗似的累得半死,还讨不了一句好。
“说是伤心欲绝,倒还有心思进食呢。”庵儿媚眼如丝,扭着女子犹不如的水蛇腰走了两步,面色忽然狰狞,端起桌上装满粥的砂锅倒向许长安,“这像是伤心欲绝的样子吗!”
许长安默默向左一偏,躲过滚烫的八宝粥,身上未沾分毫。
倒是庵儿,徒手端起才从柴火上下来的砂锅,手上立马就烫出了几个水泡,疼得摔了砂锅,“烫烫烫……”
许长安又默默往旁边挪了一步,避开砂锅落地溅出的八宝粥。
“你还敢躲?!”庵儿气不到一出来,扬手就要扇他。
许长安顺从地往旁边一偏头,这巴掌不痛不痒地擦边而过,表面仍是低眉顺眼,“庵儿哥哥的手这么嫩,还是先回去包扎包扎吧,当心留了疤,到时候大哥可就不宠你了。”
这话若是换到平时,庵儿可能还真照做了,但现在许安.邦已经死了,许长安这话就更像是在嘲讽他。
“许千金你不是人!”庵儿打了个空,更是恼羞成怒,“我告诉你,别以为你跟衙门说了几句话就能脱得了干系,这事已经上报给大理寺了,爹定会要他们严查,你是决计跑不掉的!”
“多谢庵儿哥哥关心。”许长安一脸无辜,“不过,人又不是我杀的,我为什么要跑啊?”
“你……你……”庵儿气得直倒抽气。
“真是好一张伶牙俐齿的嘴啊。”一直没吭声的三蒂冷笑一声,“莫不是以为嫁到将军府,你就真的飞上枝头变凤凰了?”
莫名其妙就成了嫌疑犯的许长安心里也憋着气,乖顺地眨了眨眼,“难道不是吗?”
丞相之子和将军之妻两重身份,怎么着现在的他也比这几个妻妾尊贵。
三蒂“呸”道:“将军又如何,不过是个傻子,你倒还把他当成个宝了!”
庵儿忍着手疼讥笑道:“傻大个的身体倒是挺壮实,想来夜夜欢愉,确实是个宝。”
“壮实?”眉娘嗤道,“从前我养在大院里拴着的旺财也挺壮实的。”
将将军比作恶犬,这已经算得上是大不敬了。
面对众人哄笑,许长安也敛了神色,“说我可以,不要牵扯顾将。”
顾爻喝粥的动作微顿,长睫微垂,复又继续喝粥。
“哟,这还护上了?”眉娘笑得更开心了,“看来夜里是真快活啊。”
许长安深吸一口气,抬眸看向眉娘,嘴角带笑,眼里却没有半分笑意,“眉娘姐姐说笑了,我就是再快活,也不过只陪顾将一人。不似你们,大哥二哥不在的时候,还能凑在一块儿三人行,那才是真正的快活似神仙,又哪是我能比的?”
原身常被他们呼来换去,自然也少不了撞见那些龌龊事的时候。
常年夹着尾巴做人的兔子忽然露出了獠牙,将深藏的丑事挖出来,竟让几人噎得不轻。
三蒂是最先反应过来的,一把攥住许长安的衣领将他提溜起来,“再在这里信口雌黄,可别怪我拳脚不长眼了!”
许长安没动,就等着看他拳脚能如何不长眼。
“哎?”庵儿不知怎的,忽然大笑出声,“可真是巧了,一个克死娘的晦气东西,居然和另一个克死全家的丧门星成了一家人,真是相配得很啊!”
众人笑弯了腰。
顾家历代忠良,顾爻身上要命的疤痕还历历在目,却不知究竟是舍命保护了一群怎样的畜生。
许长安面如霜寒,朝狼火招了下手,“你过来。”
狼火几步向前,许长安朝他耳边说了些什么。他愣了愣,看向还在吃八宝粥的顾爻,待许长安说完,神色复杂地退回了一旁。
三蒂不爽,掐着许长安的脸,“偷偷摸摸的,说些什么见不得人的话呢?”
忍?
不好意思,实在是忍不了了。
许长安猛然伸手拽住三蒂的臂膀,一个过肩摔,只听“嘭”一声巨响,三蒂在地上砸了个结结实实,哀嚎着半天都起不来。
去你妈的人设!
许长安一脚踩在三蒂的胸膛,冷声道:“我一直都这么说话的,你要是有意见,就用拳头重新教我。”
庵儿瞪大了双眼,面露惊骇,“你……你……”
“你什么你?”许长安走过去,用力拍了拍他的脸,“把舌头捋直了再跟爷说话。”
庵儿竟不知道许长安会武功,被吓得连连后退,看了看他,又看了看三蒂,最后指着顾爻,“你竟然为了个傻子跟三蒂动手?!”
“说谁是傻子呢?”许长安烦躁地捏住他起了水泡的手指,向上“喀嚓”一折,在他的惨叫声中一字一句道,“给老子看清楚了,这是我夫君,堂堂齐国战神,保家卫国的大英雄,你能有今日的安稳全拜他所赐,羞辱他,你他妈配吗?!”
顾爻空洞的眼眸倏然泛起涟漪,双拳紧握,情绪很快又被他强压了下去。
庵儿连连求饶,“疼疼疼……放手……我不说了还不行吗,你快放手!”
许长安果然放开,紧接着一个标准左勾拳,见他嘴角溢血,又赏了一个右勾拳,眼见他咳嗽着吐出几颗带血的断牙来,才稍稍满意了,“记住了,再有下次,我会把你这张嘴撕烂,打碎牙齿拔了舌头,让你永远也说不了话。”
庵儿吓得眼泪鼻涕直流,已经痛得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见许长安转向自己,眉娘马上慌了,不停后退着,“你、你要干什么?来人啊!都傻站着干什么!还不快把他给我乱棍打死!”
可惜冯管家早已召集了人手在外候着,将他们带来的奴才围了个风雨不透,谁也不敢轻举妄动。
“别担心,我不打女人。”许长安低头凑近瑟瑟发抖的眉娘,目光阴狠,“但是,如果你不为之前的话向我夫君道歉,今天究竟能不能走出这个门槛,可就不一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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