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千灵跟顾寻发.消息倒也不是单纯地没事找话聊。
她是在卫翰和宿正.认可下接下西格莉德这个任务.,在顶着压力.同时怀揣着一点点野心努力跟上他们.节奏。
草图阶段也.确顺利，但这一个月来，线稿.无数次推翻返工，正在悄无声息地蚕食着岳千灵.信心。
到这会儿她才有.明白为什么说人生.第一份工作很重要。
大三实习期开始,岳千灵就进入了hc互娱.乙女游戏项目组,当时还获得了不少同学羡慕.眼光。她自己也挺满意,特别是正式工作后，她.产出通过率超过了黄婕和尹琴她们这些前辈，是小组里一次过次数最多.人。
这份工作她干起来得心应手,即便是后来一心想辞职,也只是因为与工作无关.事情。
直到现在她才意识到，只有在走下坡路.时候才会让人感觉到毫不费力。
将草图进一步视觉化.这一部分工作,需要提取精准.设计线稿以供后期上色，同时还要添加必要.注解和说明以保证后续.3d建模以及渲染、技术美术能够准确明悉设计意图。
在画乙女卡面.时候，岳千灵做起这个步骤简直是游刃有余,一口气上色以及后期调整,基本不需要想太多。
所以她没想到在西格莉德这里,她会在线稿上卡这么久。
偏偏3d建模那边催得紧，岳千灵感觉自己.头发都快掉光了。
心里压力无处排解，觉得自己简直是个废物，她才给顾寻一连串发了这么多消息。
但没想到顾寻.竟然是这样.回答。
泰山般.压力被他这几句话轻轻拨开，岳千灵捧着手机看了好一会儿,不知道是要为他说.话感到高兴，还是先安慰他。
原来他跟爸爸.关系竟然是这样.。
难怪他上次赶回去去看望受伤.爸爸回来后,竟然是那样.反应。
至于他说.“我妈虽然跟我爸不一样,但她.付出常常让我觉得很崩溃”,岳千灵其实不太能理解。
这些日子顾韵萍时常过来看他,会给他买很多生活用品，会做丰盛.晚餐，还会帮他打扫一下家里。
好像很多妈妈都是这样.，毕竟上次鞠云珍来.时候做.事情和顾韵萍差不多。
岳千灵对此习以为常，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地方。
不过她确实能感觉到顾寻和顾韵萍.相处确实不像普通母子那般亲密，所以她把这归根于顾寻性格就是这样。
毕竟她和顾寻在一起之后，他也不是随时腻腻歪歪，只有在无人处才会浪起来。
不过岳千灵想起今天中午顾韵萍打来.那个电话，她似乎又有点感觉。
岳千灵想了想如果是鞠云珍看见她们公司出了这些负面新闻，大概也会忧心忡忡，但应该不至于直接提出希望她换工作？
她不太明白顾韵萍到底给了顾寻怎样.压力，不过这会儿回想去他去年春节没有回家，一个人在江城过得年，估计也跟这些事情有关。
沉默了好一会儿，岳千灵不知道回他什么，便打了五个字。
【糯米小麻花】：我们回家吧。
【校草】：好。
收拾好东西后，岳千灵拎着包急急忙忙地跑向电梯口。
第一趟电梯下来，停在岳千灵面前，她往里看了一眼，没见到顾寻人，便没打算进去。
里面正好有一个第九事业部.同事，见她没动，便问道：“你不进来？”
岳千灵笑着摇头：“我等下一趟。”
同事心领神会，笑道：“等顾寻啊？”
岳千灵还是点头。
自从上次被黄婕和易鸿撞破关系后，岳千灵依然在公司和顾寻保持着正常同事.相处方式。
虽然公司没有禁止办公室恋情，甚至还鼓励员工内部消化，但岳千灵始终觉得在工作环境下秀恩爱不太好。
不过这种事情哪儿逃过.同事们.眼睛，中午吃饭以及上下班时间偶尔遇到，大家也都心知肚明了。
那些平时没怎么打交道.同事听说这个八卦时一点都不震惊，觉得好像是理所应当.事情。
“噢，我刚刚看他忙完了来着，估计马上就下来了。”
同事说完，便按上了电梯门。
岳千灵又垂下头，拿出手机想问问顾寻下来没有。
但她一打开对话框，视线就落在那句“如果当时我爸妈没有生下我，是不是对大家都好”上。
记得很久以前，岳千灵跟印雪聊起顾寻，她当时非常夸张地说他是“基因彩票、女娲炫技”，印雪虽然没她那么浮夸，但也没否定这个说法。
毕竟在所有人眼里，顾寻好像已经拥有了上天最好.恩赐。
优越.外形，出类拔萃.智商，以及富足.家庭条件。
这三样中.任何一条都足以让人艳羡，但岳千灵没想到顾寻竟然一直觉得自己.出生是个错误。
他怎么能这么想呢。
岳千灵沉沉地叹了一口气，胸腔里充斥着酸酸涨涨.情绪。
这时，一声“叮”响起，岳千灵一抬头，便看见顾寻站在电梯里。
他清瘦.身形瞬间占据了岳千灵所有.注意力，她什么都没说，径直跨进电梯，伸手环住他.腰，把头贴在了他胸前。
“……”
许久之后，顾寻抬手摸了摸她.头发。
“怎么了？”
“没怎么。”
电梯不知停在了哪一层，岳千灵没注意，只是把手臂收得更紧了些，闷闷地说，“想抱抱你都不可以吗？”
门口突然响起一道熟悉又陌生.女声。
“可以是可以，但是你们是不是也太不把我当外人了？”
“……？”
岳千灵回头一看，倏地愣住。
刚刚她满心满眼都是顾寻，没注意到电梯停在了某一层，此时老板正抱着双臂站在门口，直戳戳地看着她们。
旁边还站着几个陌生人，都眼观鼻鼻观心，嘴角却在憋笑。
一秒后，岳千灵收回自己.手，面无表情地转身看着电梯门。
难得撒娇一次就被人撞见，还是老板，岳千灵此刻只想找个洞把自己埋了。
但电梯里显然没有洞可挖，岳千灵只能让自己强行镇定，不动声色地身后掐顾寻，示意他说点话转移一下话题。
接收到岳千灵.意思，顾寻抬手揽住岳千灵.肩膀，并扭头对老板说：“公司是我家，老板您当然不算外人。”
“……”
承蒙顾寻.解围，岳千灵.嘴一直缝上了二十分钟。
直到进了小区电梯，她才沉沉地叹了一声气。
“怎么了？还在想线稿.事情？”
“是啊。”
岳千灵耷拉着眉眼，有气无力地说，“你说刚刚老板碰见了我们，会不会觉得我是因为谈恋爱才耽误了最近.进度。”
顾寻侧头打量她几眼，倏地笑了。
“照你这么说，我算是个祸水？”
岳千灵觑他一眼，没说话。
“可是祸水这个帽子都给我带上了，是不是得让我干点儿实质性.祸事？”
“没跟你开玩笑。”
岳千灵抬起手，盯着自己.十指，“看来是我太自负了，其实这就是一双普普通通.手，并不能挑起这种任务。”
她顿了顿，缓缓垂下手。
“唉，要不还是算了吧，我感觉我要耽误3d建模.进度了。”
下一秒，她垂下.手突然被顾寻握住。
“算什么算？”他手指插|入她.指缝，紧紧扣住，“你知道卫翰他们为什么能在几百张例图中选到你吗？”
岳千灵愣了片刻，说道：“因为我恰好是公司里.人，比较方便？”
“不是。”
电梯正好到了，顾寻牵着她走出去，站在她家门口，一字一句道，“天赋型和努力型确实都能达到相差无几.结果，但是塑造它们.却是两股截然不同.力量，不然你以为第九事业部那么多经验丰富.原画师，最后却需要你来帮他们走出迷宫？”
岳千灵眨了眨眼，好一会儿，才低沉地说：“可是我担心影响——”
“别担心。”顾寻突然一用力，把她拉进怀里，在她耳边轻声说，“所有你害怕.前路，我都愿意陪你走。”
-
长这么大，岳千灵一直是一个情绪来得快也去得快.人。
她也很明白术业有专攻这个道理，所以她也没期盼顾寻能在她.工作上帮上什么实质性.忙。
但是他.那句话像是一个软床，让她这几天悬空.心有了着力点，把满腔.怅惘一扫而空，沉在漫漫.安全感中。
第二天一早，她又像只小工蚁一般蹿到了公司顶楼。
另一边，顾寻刚坐下来便接到了顾韵萍.电话。
“我明天早上.航班回去了，晚上一起吃个饭吧。”
顾寻“嗯”了一声，顾韵萍又说：“晚上去外面吃，我看过了，离你们公司挺近.，我一会儿把地址发给你，六点半能准时到吗？”
顾韵萍这话说得挺平常，但顾寻却察觉到一丝异样。
正好这时候岳千灵抱着电脑和卫翰一同经过，顾寻盯着她.背影看了片刻，才说道：“就我们两个人吃饭吗？”
顾韵萍：“那你把千灵叫上呀。”
这个回答棱模两可，顾寻还想再问点什么，这时候宿正过来找他有事，他便应了两声，挂了电话。
到了下午六点，顾韵萍准时发消息来催，顾寻只好先放下手头.事情，带上岳千灵一同前往顾韵萍订.餐厅。
岳千灵原本以为就是随便找个地方吃饭，没想到这个地方看起来还挺高档，通向包厢.走廊上陈设着花瓶，墙壁上用以照明.灯形古朴雅致，就连在前方引路.服务员也盘顺条靓，穿着讲究。
怎么看也不像是吃家常便饭.地方。
岳千灵心里有些许疑问，只是还没来得及说出口，他们便已经站在了包厢门口。
服务员为他们推开门，做了一个“请”.手势。
两人朝里面一看，在座.除了顾韵萍，还有一个陌生.中年男人。
岳千灵不知道他是谁，想问顾寻这是谁。
然而她一抬头，却见顾寻.眼里浮上了一层烦躁。
“你们来啦？快过来，我跟你们介绍一下。”
顾韵萍笑盈盈地起身，朝两人招手，“这是冯叔叔，我昨天跟你提过.。”
说完，她又转身对冯展超说，“这就是我儿子，这个小姑娘是他女朋友。”
冯展超笑着跟两人点点头，“刚下班吧？快坐快坐，叫服务员上菜了，别饿着两个孩子。”
岳千灵依然没搞清楚现在.情况，见顾寻.表情也不太自然，脑海里便出现了一个很狗血.场景。
这该不会是顾韵萍.男友，顾寻未来.继父吧？
在她出神.时候，顾韵萍兴致高昂地对冯展超说：“这个小姑娘你看着眼熟吗？”
冯展超随即把目光落在岳千灵脸上，若有所思。
“你这么一说，我看着确实有点眼熟。”
“她是以前我们班那个鞠云珍.女儿啊!”
“噢，是像是像！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当年鞠云珍就是我们学校有名.大美女啊，没想到一转眼女儿都这么大了。”说完，他转头看向顾韵萍，“那你们这可是好缘分啊。”
顾韵萍笑而不语，示意服务员给岳千灵和顾寻倒水，随后说道：“冯叔叔是我大学校友，跟你一样也是学计算机.，后来去日本留学，专攻人工智能，现在回国创业，有很多专利产品，现在公司已经进入二轮融资了。”
冯展超接话道：“我听你妈说了你.情况，还专门去看过你大学发表.期刊论文，比我当初厉害多了。”
话题在顾寻身上，岳千灵不好插话，而主人公本人却也只是笑了笑，什么都没说。
顾韵萍知道他这个性格，便代替他把话说了：“他现在在做游戏开发。”
“我知道我知道，你说过.。”
冯展超连连点头，“现在.游戏开发也很厉害，除了ai和人机交互这些领域，还涉及动作捕捉和面部捕捉这些技术，不比我们人工智能简单。听你妈妈提了之后，我就一直想跟你认识认识，不过前段时间一直很忙，直到今天才有时间。”
噢，原来是这样。
岳千灵松了口气。
不是大型认父现场就好。
随后，冯展超又问了顾寻几个专业上.问题，岳千灵这个外行都听得出来他肚子里有货，确实是个技术大拿。
但顾寻.情绪好像并不好，虽然一个个答了冯展超.话，但从不主动挑起什么话题，岳千灵能感觉到若是冯展超不提问，整个包厢就会立刻冷场。
这个情况有点眼熟。
岳千灵想到了大三那年她和顾寻以及顾韵萍一起吃饭.时候，他也是这个状态。
于是，趁服务员上菜.间隙，岳千灵偷偷给顾寻发了一条消息。
【糯米小麻花】：你不开心？
桌上手机震动了一下，顾寻拿起来一看，面无表情地打字。
【校草】：嗯。
【校草】：如果不是你在，我开门.时候就想掉头走人。
【糯米小麻花】：你不喜欢这个冯叔叔？
【校草】：我不是不喜欢他，是不喜欢我妈这个方式。
岳千灵怔了一下，还想继续问下去，但感觉当着长辈.面一直玩手机不太礼貌，便重新抬起了头。
这顿饭吃了将近一个多小时，到后面冯展超也没什么话说了，作为一个中年人他哪儿能感觉不到顾寻.情绪，便以自己有事为借口结束了这次见面。
顾寻倒也不缺礼数，和和气气地把他送了出去，一回头便对上了顾韵萍.冷脸。
母子俩什么都没说，径直朝停车场走去。
“送你回酒店？”
顾寻问。
“不用，先送千灵回家吧。”
顾韵萍拉开副驾驶.门，对顾寻说，“我去你家里坐坐。”
顾韵萍话里.意思非常明显，于是一上楼，岳千灵和她道了个别便回了自己家。
等她.门一关上，顾韵萍脸上神情一垮，兀自转身去开顾寻.门。
进去后，她没坐下，而是端端地站着，昂着下巴盯着顾寻。
“你今天什么意思？”
“我没什么意思。”
顾寻垂着头，把车钥匙一放便去冰箱里拿水。
顾韵萍视线紧紧跟着他.背影，深吸一口气以压制自己.情绪。
“我只是让你跟冯叔叔认识一下，你至于这么个态度吗？”
顾寻单手撑着冰箱门，唇抿成一条直线，就这么站着没有下一步动作。
许久，他才开口：“我跟你说过我现在.工作很好，不想去做什么人工智能。”
“我知道.呀！”
顾韵萍两三步走到他身后去，“昨天我跟千灵打了一个多小时.电话，她跟我说了很多关于你工作上.事情，我也理解.，跟你说了你可以去做你想做.。但是冯叔叔所在.领域跟你是有重合.，万一以后你想试试别.工作了，那拥有这样一个人脉对你有什么坏处吗？”
“没什么坏处。”
顾寻冷冰冰地说，“但是你为什么不提前跟我说一声？”
顾韵萍：“我跟你说了你还会来吗？”
“所以你也知道我不喜欢。”
顾寻转头直视顾韵萍，眼里含着复杂.情绪，“那你为什么不能尊重一下我.意愿？”
听到“尊重”两个字，顾韵萍重重地拧起了眉。
“只是吃一顿饭而已，你至于把事情想得这么严重吗？”
顾寻想说什么，却觉得自己也没什么好说.。
他.呼吸变得沉重而急促，许久，才沉沉地说：“妈，我22岁了，不是12岁，你能不能不要插手这么多？你这样真.让我很累。”
听到这句话.瞬间，顾韵萍.情绪土崩瓦解，血液像是凝固在了体内一般，浑身发冷。
很累？
她.关心，她.计深远，在他眼里竟然只值“很累”这两个字？
所以他长大了，已经完全不需要她了是吗？
他们进门时候没来得及开灯，此刻屋里.光源只有窗外影影绰绰.夕阳。
昏暗中，顾韵萍垂头抹了抹脸，长叹一口气。
“行，我知道了，没什么好说.了，你早点休息，我回酒店了。”
-
回家后.一个多小时，岳千灵洗了澡，换了床单，还把家里打扫了一遍。
一闲下来，她.心思又飘到了顾寻那边。
也不知道他们聊完了没有，情况还好不好。
在房间里踱了几分钟步后，岳千灵还是没等到顾寻给她发消息，心里越发担忧。
该不会是吵起来了吧？
思及此，岳千灵立刻跑去厨房切了一盘水果，然后端着盘子朝外走去。
切水果.时候她还在想，一会儿要是见两人都黑着脸，她要说点什么缓和气氛。
然而一开门，她却看见顾韵萍站在顾寻门口，背靠着墙，脑袋垂着，双手捂着脸。
岳千灵迟疑开口：“阿姨？”
楼道里.声控灯没有亮，暮色冥冥中，顾韵萍应声抬起头，岳千灵看见她脸上挂着两行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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