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笔记小说网 > 虐心甜宠 > 乌金坠 > 83、第 83 章..
    回程的时候,恰好碰上了一片雨。夏天?就是这样,头顶上乌云滚滚,天?边却日出正?旸。这样的急雨通常不?会?持续太久,但也足以干扰他们返回的用时了。因雨势大,路上多用了一刻钟,回到避暑山庄时,皇帝已经叫散了臣工。


    颐行从宫门上进来,见他正?负着手,在无暑清凉前的台阶上打转,想是等了有阵子?了,眉眼间带了点焦躁之色,只不?过一见她,那种心绪就淡了,脸上浮起一点浅笑,“你再不?回来,我就要命人?出去接应你了。”


    其实?他心里总有些担忧,等的时候越长,脑子?里就开始胡思乱想,担心她会?不?会?跟着知愿一起跑了。


    还好,她还知道回来,便伸出手牵住她,仔细观察她的神色,问:“你不?高兴了吗?”


    颐行说没有,勉强笑了笑道:“不?瞒您说,起先是很难过来着,后来想想,也就想开了。我要是被人?一辈子?圈禁在外八庙,那心里得多难受啊,现在好了,能天?南地北到处跑上一跑,说到根儿上,还是万岁爷给的恩典。”


    皇帝暗暗长出了一口气,在她开口之前,他担心她会?为?知愿和他闹脾气,没想到老姑奶奶这事?儿上头门儿清。这样很好,省了那些无谓的口舌,两个人?可?以平心静气地说话,也免于伤感情。


    他牵着她的手,一直将她带到川岩明秀,说这儿清凉,“回头让他们把午膳送过来。你在外奔走了这半天?,好好歇一歇要紧。”


    颐行傻乎乎,不?疑有他,只觉得皇上要是个女人?,必定是秀外慧中的贤妻良母。便在他脸上轻轻捏了一下?,“还是你疼我。”


    累是真累,这两天?似乎总在奔波,头一天?狩猎,转过天?来就跑到五道沟送人?,好像真没怎么好好歇过。


    脱了罩衣,她崴身躺在那张机巧的罗汉床上,看着屋子?里素雅的摆设,吹着窗外如涛的松风,喃喃说:“我瞧见知愿的女婿了,他对知愿挺好的,事?事?都安排得妥当,说是先要往盛京去,等将来买卖结束了,再往南方?移居。”


    皇帝听了,略沉默了一下?,坐


    在床沿上说:“走远了也好,如果当初她没有进宫,现在应该就是过着这样的日子?。嫁给我,耽误了她两年青春,好在她有这个胆量,开诚布公和我商量,要不?然我全不?知道她的境况,不?知道她为?什么老是睡不?好觉,也不?知道她为?什么越来越憔悴。”


    所?以说,命运大多时候是靠自己争取的,如果一直瞻前顾后,没准儿已经把自己耽误死?了。


    当然这是颐行站在自己的立场上,对整件事?情的理解,对她来说什么都比不?上知愿的性命要紧。但在皇帝看来,她们姑侄的品行和胸怀,确实?有天?壤之别。


    经历过整天?病歪歪的人?,就知道小牛犊子?有多招人?喜欢了。


    他在她身边躺下?,两手闲适地枕在脑后,看了她一眼,曼生说:“我最近每常想,要是当初大婚娶的是你,不?是知愿,那得少走多少弯路!你们是一家子?出来的,脾气秉性却大不?一样,如果你处在她的位置上,得知自己的阿玛获罪,你会?自请废后吗?”


    颐行琢磨了下?,说不?会?,“我得调动自己手上的人?脉和权力,想尽办法把人?捞出来。不?说官复原职,至少让他体体面面致仕,在家享清福,也比发配乌苏里江好。”


    这就是不?同,别看知愿年纪比老姑奶奶长些,但韧性远不?及老姑奶奶,如果她们姑侄的境遇对换,应当是截然不?同的两种发展吧!


    皇帝得出了个结论,“知愿是盆栽里头精美的月季花,你是长在沙石堆儿里的苁蓉。”


    颐行听了,觉得滋味儿不?大对。她不?知道苁蓉是什么,但听知愿又是盆栽又是月季的,自己却长在沙石堆儿里,这待遇也相差太远了。


    “为?什么呀?”她勾起脑袋来问,“苁蓉长得什么模样?漂不?漂亮?”


    皇帝窒了下?,试图让解释听上去显得大气,“苁蓉啊,是长在沙漠里的一种药,识货的人?都管它叫沙漠人?参。”


    可?颐行听出了他话里的避重就轻,“我问您长得什么模样,漂不?漂亮,您扯功效干什么?”


    这可?让人?怎么说呢,他作势想了想,“漂不?漂亮不?重要,重要的是它


    有用,且顽强。”


    这回颐行算是明白了,能拿这个来比喻她,八成不?是好事?儿。于是她翻身坐起来,大声喊怀恩,“把《本草纲目》给我搬过来,我要查一查苁……”后面的话被他捂在了掌心里,她只好拿眼睛乜斜他,就知道他压根儿没安好心。


    皇帝讪讪笑了,“你忘了我会?医术,也熟知各类草药,搬什么《本草纲目》呢,我告诉你就是了。”


    颐行古怪地看着他,一副疑窦丛生的样子?,见他微微红着脸,把她的手握在掌心里。犹豫再犹豫,靠近她,直直望着她。那一瞬颐行有种浑身过电的感觉,那双眼睛真不?能凝神看,看久了会?被他蛊惑的。


    果然,顾了上头就顾不?了下?头,只觉隔着一层轻盈的布料,一把玉骨扇子?落进她手里。他珍而重之合着她的手,轻声说:“长得和这个有些像,会?开花,是一味极名?贵的药材。宫里每年都要遣人?上蒙古和新疆采买……有养血润燥、悦色延年的功效。”


    颐行的脸都快烧起来了,结结巴巴说:“那……那您怎么能说我长得像它……这不?是埋汰人?吗!”


    “我说的是精神,不?是论长相。”


    他说话的时候带着浓重的鼻音,像睡到半梦半醒间的呓语,带着一种慵懒的况味,愈发让人?感到心浮气躁。


    这是阴阳要颠倒?颐行心想,以前只听说过后宫嫔妃取悦皇帝,没听说过皇帝也能取悦嫔妃啊。老姑奶奶有驴脾气,家里老太太曾说过,将来得找个对她言听计从的姑爷,日子?才能和美过下?去。但自打进宫,这个念想就断了,总不?好指望皇帝服软吧!结果怎么着呢,背人?的时候,这小小子?儿这么可?人?疼的。老姑奶奶一颗雄壮的心,立刻就化?为?绕指柔了,和他耳鬓厮磨着。只要不?来真格儿的,说说挑情的话,互相打打趣儿,都是十分令人?快乐的。


    可?是男人?的想法,向?来没有那么简单,先下?的饵,你以为?只是愉悦你,那可?就错了。


    颐行一阵天?旋地转,发现自己已然撑在他上方?,他言笑晏晏,“从底下?看美人?……”


    要受用了!颐行美滋滋等着他来


    夸赞,结果他追加了一句:“美人?的下?巴好圆。”


    她顿时恼了,气呼呼打算回到她的位置躺平,可?惜他没有让她如愿。


    “就这样。”他两手一压,把她压在自己的胸膛,然后轻而缓地在她背上抚摩,像捋着一只驯服的猫。


    “我想过了,内务府采买药材的事?儿,可?以交给福海的大儿子?去办。”


    颐行以为?自己听错了,霍地昂起脖子?来,“您说什么?”


    他的眼睛微微开启了一道缝,轻俏撇了她一眼,“尚家小辈儿,这两年要入仕有点儿难,可?以先从买办干起。内务府虽有人?统管,但大小是个差事?。往新疆,往蒙古,往黑龙江……职务之便,照应一下?远在乌苏里江的亲人?,也不?是难事?。”


    他才说完,颐行简直要哭出来了,使劲摇晃他,“万岁爷……啊,万岁爷,您是天?底下?最好的爷们儿!”


    他夷然笑起来,“你到今儿才知道?”


    那自然不?是,颐行说:“从上回见了知愿,我就知道您是好人?了。”一面贴着脸,和他蹭了蹭,嘟嘟囔囔说,“我就是没想到,我还在琢磨的事?儿,您就已经替我想好了出路,我心里别提多感激您。”


    皇帝嗤笑,“你当初和夏太医说得那么明白,晋位就是为?了捞人?。如今知愿捞出来了,还剩一个福海,福海贪墨,罪大恶极,没有那么容易赦免,所?以先想法子?让他过得舒坦点儿吧,至少有命延捱到大赦天?下?的时候。”


    颐行眼含热泪,越想越慰心,嘴瓢得葫芦一样,“主子?爷,我给你磕个头吧……”


    她说话儿就要从他身上下?来,他捞住了没让。


    “磕什么头?你这辈子?都用不?着朝我磕头,床上不?叫我磕头就不?错了。”他笑着说,“我们宇文家爷们儿宠媳妇,你不?知道么?如今就让你瞧瞧,什么叫真宠。”


    是啊,宠起来爱屋及乌。早前的老祖宗们也是这么干的,出身高贵的,对娘家兄弟子?侄委以重任,出身不?够的,抬旗荫封,想辙也要让他们高贵起来。毕竟女人?在宫里,背后得有强有力的娘家,要不?一个光杆儿,说出去这姑奶奶白养活,名


    ?声也不?好。


    颐行这会?儿可?软和了,亲亲他,说一句“谢谢万岁爷”。


    皇帝安抚地捋捋她的后背,斟酌了下?才入正?题,“槛儿啊,后来上药了吗?这会?儿还疼吗?”


    说起这个难免有些羞赧,她趴在他胸口,听着他沉稳的心跳,揪着那漂亮的琉璃福寿纽子?说:“这会?儿不?疼了,就是腰还有点儿酸。”


    皇帝一听,这可?又是展现体贴的好机会?。以前他不?明白为?什么阿玛对额涅有求必应,到如今才渐渐懂得,你喜欢一个人?,为?她做任何事?都透着高兴。


    就怕她不?需要你,那才是最大的空虚和悲哀。就要她一直依靠你,离也离不?开你,这辈子?挤挤挨挨走下?去,比一个人?大刀阔斧走完更有意思。


    “是这儿疼?”他让她躺下?,一手替她按压,“好不?好的,告诉我一声。”


    颐行半眯着眼,简直受用极了,嘴里还要敷衍:“我这是多大的造化?呀,让万岁爷伺候我……嗳,就是这儿……”


    好漂亮的腰窝,隔着一层里衣都能摸见。他一面替她松筋骨,一面又生出点别样的想法来,偎在她耳边说:“你想不?想让你哥哥早日回京?”


    颐行说想,“我额涅年纪大了,有他在身边照应,我在宫里也好放心。”


    皇帝点了点头,“既然如此,那咱们就别耽搁工夫了,来吧。”说着把罗汉床一通摇,笑容满面靠坐下?来。


    颐行在一旁看着,看他摆开架势,吓得咽了口唾沫。


    “那个……什么时候上午膳呀,我跑了这半天?,还没吃过东西呢。”她讪讪笑着,“还有我这身衣裳,得换换……”


    她从床沿上慢慢滑下?去,皇帝一把将她抢了过来,“你还是怕我?”


    颐行说倒也不?是怕,低头嗫嚅:“就是想着那个……像糖人?儿底下?捅小棍儿似的……”


    皇帝有点不?屈:“小棍儿?你觉得那是小棍儿?”


    颐行一想不?对,忙更正?:“是扁担。”


    这才像话!细想想,她确实?还伤着呢,还是缓缓,反正?来日方?长。便往里头让了让,拍拍身侧,说一块儿坐会?子?吧。


    颐行偎在他肩头,转头看


    向?窗外的流云,“您说,姑爷会?待知愿好吧?离开了外八庙,再也没人?监管了,他会?纳妾吗?人?心会?变吗?”


    皇帝说不?会?,“敢冒着杀头的罪过和废后在一起,必定是横下?一条心的。我曾经打发人?查过这个人?的背景,前锋营三等蓝翎侍卫,好赖也是上三旗,出身错不?了。从军中辞了职务,就开始做些皮货茶叶生意,买卖做得不?错,一年的利润负担家里头开销,绰绰有余,所?以也不?愁她动用知愿的梯己,至少不?是冲着她的家私去的。”


    颐行颔首,说这就好,一面也感慨,有这么个前人?,后来人?哪敢动那些歪脑筋。皇帝也不?是废了知愿,就不?再管她死?活,终究是有人?情味儿的,也担心她会?受蒙骗。宫里头好歹还讲体面,到了外头,三教九流多了,一个孤身的姑娘,难免不?被别人?算计。所?以就得处处留意着,总是觉得靠谱了,才能放下?心来让他们在一处。


    皇帝长吁了口气,“原是老天?早就注定我来当她的姑丈,要不?然不?该我这么操心她。”


    过去的事?儿一笔勾销,现在有了老姑奶奶,他的辈分也该水涨船高了。


    颐行想想,说也是,“您待我们尚家算是尽心了,虽说我哥哥贪墨是为?了填先帝南下?的窟窿,但错了就是错了。我早前还怨您存着心的打压尚家,到这会?儿才知道里头有内情。”


    皇帝嗯了声,“要说内情,还有些是你压根儿不?知道的。福海的贪,不?过是盐粮道上的贪,宗室里的贪,把手都伸到军饷上去了。处置福海是个引子?,斩断宗室里的黑手才是我真正?的目的。可?惜旗务错综,那些黄带子?、红带子?没有一个是干净的,最后也只能逮住两个冒尖的正?法,敲山震虎罢了。”


    所?以一时间京城里头那些沾着姻亲的人?家,一个都不?肯伸援手,原来都只顾着自己保命去了。她一直在后宅养着,并不?知道外头的事?,只知道额涅吃过几次闭门羹,一气之下?就再也不?去求告了,因为?求告也没用。


    如今闹清了原委,惊叹朝中风云万变之余,也庆幸哥哥只是个引子


    ?,虽说发配到乌苏里江看船工,好歹有命活着,活着就有回来的机会?。自己呢,眼下?到了这个份儿上,什么都不?去想了,只要抱紧皇上的大腿,准错不?了。


    这么想着,心头一拱一热,搬过他的脸来,照着嘴上亲了一口,“清川呐,咱们来吧!”


    皇帝原本倒是很高兴,只是她那句“清川呐”,叫出了太后的滋味儿。


    他的手在她腰上流连,正?想让她换个口吻,外面忽然传来满福的嗓音,调门儿里带着焦急,说:“回主子?爷,太后身上不?豫,今儿上吐下?泻折腾了好半晌,只不?叫跟前人?回您。原以为?吃了药能好的,不?想这会?儿发热起来,云嬷嬷不?敢隐瞒,打发人?来通传,请万岁爷快过去瞧瞧吧!”


    皇帝和颐行倶是一惊,忙下?床整理衣冠,匆匆赶往月色江声。


    甫进宫门,就见随扈的太医都聚在前殿里,发现皇帝来了,忙到殿前迎接。太医正?不?等皇帝询问,就急急回禀了太后的症候,说太后感寒伤湿、气血壅滞,“依臣之见,是痢症无疑。”


    所?谓的痢症就是痢疾,常在夏秋时节发作,颐行以前只是听说,并没有见识过,本以为?是寻常的病症,谁知进门一看,全不?是这么回事?儿。只见太后蜷缩在床上,冷汗涔涔而下?,连脸色也变了,神情也恍惚了,这模样哪还是那个仪态万方?的皇太后,乍然一见,竟有些陌生起来。


    颐行吓坏了,跪在脚踏上眼巴巴看皇帝给太后诊脉。


    皇帝也急,额上沁出汗来,还要强自镇定分辨太后脉象。慎之又慎切了半晌,确实?有湿郁热蒸的迹象,便回身问云嬷嬷,“太后这两日是不?是进过生冷瓜果,损伤了脾胃?”


    云嬷嬷道:“就是今儿一早,热河泉那头敬献了几个甜瓜,太后高兴,吃了两片,实?在没有多进,不?知怎么的,忽然就发作起来。”


    诱因有了,这病症是能够确定下?来的,转而询问跟前的太医正?:“用了白头翁汤没有?怎么不?见好转,反倒愈发厉害了?”


    太医正?呵着腰道:“回皇上,汤剂已经用上了,按照太后体质加减化?裁,无奈收效甚微。臣和


    众太医才刚会?诊,痢疾常因饮食不?洁、外感时邪而起,太后饮食由寿膳房专门料理,应当不?会?有不?洁一说。如此就只剩一宗了,还是因为?行宫建在山林间,园囿内又多水泽,太后体虚,伤湿内侵肠胃,才致寒湿痢。”


    这么说来,倒是自己的孝心惹祸了,早知道不?来承德避暑,就没有这些祸患了。


    皇帝挨在太后病榻前,轻声叫额涅,“这两天?先好好养病,等有些好转了,咱们就回北京。”


    太后面如金纸,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急喘着气儿,微微点了点头。


    “你们下?去,再合计方?药。”皇帝转头吩咐太医,“白头翁汤不?行,就用芍药汤,用不?换金正?气散,一定要想法子?治好太后。”


    太医不?敢耽搁,忙倒是,又退到外间合议去了。


    母亲得了重病,做儿子?的没有不?着急的,颐行见他脸色都变了,轻声说:“万岁爷稍安勿躁,您要是乱了方?寸,太后也不?能安心养病。回头政务还要您料理呢,这儿有奴才侍疾,您且放心。既然说要回京,叫内务府先预备起来吧,路上虽颠簸些,远离了湿气,兴许太后的病就一里一里好起来了。”


    皇帝这会?儿心里也乱,便发话怀恩,让他照着纯妃的吩咐去办。后宫里头的事?儿,他还是过问得少,如今太后一病,就只剩老姑奶奶这一根主心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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