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证明,开泰帝和太子殿下还是太乐观了点。
得知开泰帝让人赶制两身绯袍,要让太子和太子妃到户部试任户部尚书,不少人都炸了。
哪怕不说后宫不得干政这事儿,难道两个十八岁的小年轻加起来就能当三十六岁的人来用?
他们读过几本书、做过几件事?就这么把人放到户部,那不是那江山社稷开玩笑吗?
这下朝中群情汹涌,连一开始没下场的老臣都不能在作壁上观了,呼朋唤友跑勤政殿前堵开泰帝。
开泰帝本就是吃软不吃硬的性格,见人人都反对他儿子干点正经事,横脾气立刻就上来了。
“太子再长大一些,就该时不时肩负起监国之责了,现在你们这么多人在旁盯着都不敢让他去户部历练历练,难道到时候他能一口气学会所有事?”
开泰帝到底是沙场上拼杀出来的,说起话来中气十足,面庞也是不怒自威。
他扫视一圈,朝着堵在勤政殿前的一群老臣说道:“眼下一时半会也没选出适合的户部尚书人选,让他去试任一两个月又如何?难不成太子上去还不如空着?”
众人心道,要是太子没长进的话,那确实不如空着。
可这话没人敢说,说了不就是看不上太子吗?
开泰帝继续道:“要是太子当真做错了什么,御史难道是摆设吗?他真要行差踏错,你们只管弹劾,朕绝不包庇他!”
见开泰帝心意已决,众人想想也觉得不无道理。
太子以后总是要监国的,与其到时候着急忙慌地让他接手,还不如先栽培栽培。
等接受了这事儿,又有人提出另一件事:“官衙重地,怎么能让太子妃也一同过去?”
开泰帝道:“日后太子妃是要母仪天下的,当母亲的提前了解了解孩儿们的情况有什么不可以?再怎么要紧的地方,难道还有当爹的能去,当娘的去不得的道理?”
众臣被噎住了。
母仪天下是这个意思吗?
真就成天下百姓的爹娘了!
“你们总担心藩王、外戚,要是藩王和外戚不整事儿,你们又担心后宫、宦官,终后宫和宦官安分了,你们担心文臣结党营私、武将拥兵自重,日忧心忡忡,”开泰帝道,“可我读史书,发现提防藩王外戚的国亡了,提防后宫宦官的国亡了,提防文臣武将的国也亡了。你说这防来防去的,防着了什么?你们琢磨了大半辈子,可曾想出个妥当的法子把这些人都安排得妥妥当当?”
众臣哑然。
开泰帝道:“让太子妃长长见识不好吗?日后她若母仪天下,也知道做些什么可以造福天下百姓。你们家中就没个聪慧过人的女儿孙女吗?要是你们女儿孙女才识远胜男儿,你们莫不是也把她们圈在家中,只教她们如何绣嫁衣?太子和太子妃什么都不学、什么都不做,和废帝与他的宠妃那样谁来都能拿捏、谁进谗言他们都听,你们就满意了吗?”
没有人再说话。
开泰帝让他们回去干活。
开泰帝劝退来堵门的朝臣,坐回御座上揉揉眉心。
他也没当过皇帝,不知道自己做的对不对,但是听到他们左一句要防着谁又一句要防着谁,心里就很不得劲。
他不在意重用曾经力劝废帝削藩、曾经针对过西南的老臣,也不想因为外戚藩王这些身份就把用得上的人才剔除在外。
有本事的就用,没本事的就捋掉,外举不避仇,内举不避亲,有那么为难吗?
想想唐太宗,拿大舅哥当宰相,听皇后的劝告,一路跟过来的文臣武将也没杀几个,不还是成了千古一帝?
开泰帝说服群臣的那番话,很快传到了姜若皎耳里。
姜若皎想到当初那个亲自到她们家食肆找儿子的平西王。
那时候她就有些羡慕太子,他有那么好的父母和祖母。
如今自己也成了被维护的一员,姜若皎心里百味杂陈。
他们来到京城后对一切都满心防备,连对开泰帝这个当父亲的也不是全然信任,不管是父子之间还是夫妻之间,都没有寻常人家那样的亲密无间。
他们时常不相信开泰帝会是能够为他们遮风挡雨的人。
很多时候甚至觉得他可能才是带来风雨的存在。
太子殿下倒没姜若皎想得那么多、那么深,他只觉他爹这话说得太好了,日防夜防要防到什么时候去?
还是一视同仁最好,甭管你是什么身份,能办事就上,不能办事就滚蛋,那不是更公平公正?
太子殿下嘿笑道:“还是父皇会说,过两天绯袍送来了,你就得和我一起去上朝了,可不能只有我早起!”
姜若皎瞠目:“当真让我一起去上朝?”
太子殿下道:“父皇都把他们说服了,我们当然得顺着杆子往上爬,可不能白费了父皇的一番口舌!”他又拉着姜若皎跑太后那边一趟,把凤印塞回给太后,乐滋滋地告诉太后他们往后就是有正经差使的人了,可以喊他们半个户部尚书,夫妻俩合起来就是一整个!
太后:“…………”
这是什么怪里怪气的称呼?
太后说道:“既然朝臣都同意你们去户部了,你们可别丢了你父皇的脸,好好做点事给大伙瞧瞧。”
太子殿下道:“不用您说我都晓得的,您就再辛苦辛苦,重新管着宫里这些事吧。左右元宵都过了,再没有多少烦心事要忙,不会累着您的!”
太后道:“行,那就交回给我,你们安心办正事。”
太子殿下喜出望外。
比起让姜若皎管宫里那堆事,他还是更喜欢姜若皎陪他一起忙外面的事。
毕竟宫里那些事他没兴趣,宫外的事可就新鲜多了。
最要紧的是两人要是能凑一起忙活,那他就不用眼巴巴地等着姜若皎忙活完再和姜若皎腻在一块!
夫妻俩就是要同进同出才快活!
太后见太子殿下喜上眉梢,握住姜若皎的手叮嘱道:“瑞哥儿从小没个定性,遇上事儿你可得劝着他点,别让他像蛮牛一样瞎闹腾。”
姜若皎笑着答应。
太子殿下不服气地道:“我现在长进多了,祖母你怎么还用老眼光看人?不知道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吗?”
太后笑道:“好好,那我就拭目以待,看看你是不是真长进了那么多。”
太子殿下成功把凤印塞回给太后,拉着姜若皎往回走时脚步都有点飘飘然。
他喜不自胜地和姜若皎畅享接下来的日子:“等我们的绯袍到了,我们每天都能一起去上朝、一起去户部、一起回东宫,那不比现在强多了?不行,一会我去催催,让他们赶紧把我们的绯袍赶制出来。”
姜若皎见太子殿下这么高兴,也忍不住跟着眉开眼笑,小夫妻俩回到东宫,叫小厨房做了不少好吃的,自己吃得丰盛,底下人也跟着加餐,说是庆贺他们荣升为户部尚书!
得知有好吃分下来的,东宫之中处处洋溢着欢声笑语。
相比东宫的欢腾,楚王府的气氛可就降到了冰点。
楚王知道有人想拿自己当投石问路的那颗石子,并没有出面阻止,而是想看看开泰帝是怎么个态度。
结果就那么一试探,立刻试探出开泰帝的虚情假意来了:嘴上说着最看重他这个兄弟,没想到别人提出让他入朝任职,开泰帝二话不说就否决了。
这算什么好兄弟?
开泰帝不过是嘴上说得好听而已,事实上和废帝没什么区别,还是对兄弟们严防死守!
更让楚王恨到不行的是开泰帝还把户部尚书这个肥缺给太子。
甚至还让太子妃也跟着去户部。
对兄弟严防死守,到了儿子却连儿媳都能一并塞到户部,这让楚王怎么能不恨?!
楚王满面冷意,只觉再没有见过开泰帝这么虚伪的人。
他在府中信步徐行,走到一处看守严密的别院。
一直到傍晚他才从别院出来,身上已换了一套衣裳,看起来一如既往的风流秀雅。
卢家表妹下午出去访友,回来时脸色也不太好。
她赴宴时也听人说太子和太子妃要去户部的事。
对于姜若皎这个太子妃,她心里始终有个疙瘩:姜若皎长得也不是特别好看,出身更是寒酸得很,怎么就入了开泰帝和太子的眼,还让太子对她死心塌地?
现在更过分,太子竟还带她一起去户部。
一个姑娘家去户部做什么?
本来在此之前,她出去听旁人议论说的都是楚王可能当户部尚书,没想到最后开泰帝还是把那位置给了自己儿子!
果然兄弟就是不如亲儿子。
楚王见卢家表妹面色郁郁,上前关切地问:“怎么了?莫不是有人欺负你了?”
卢家表妹听到丈夫关心的问话,又觉得自己的选择没有错。
太子那个不解风情的浑人哪有她选的夫君好?
卢家表妹说道:“没有,我就是听人说太子和太子妃要去户部,很替夫君你不值。太子就算了,怎么连太子妃都能捎上?早前那些朝臣一个劲地反对夫君你入朝,到了太子和太子妃这里倒是见风使舵转得飞快!”
楚王伸手把卢家表妹拥入怀中,说道:“太子眼下到底是皇兄唯一的儿子,皇兄不栽培他栽培谁?”他伸手抚过卢家表妹的腹部,心里想着总要哄她到给他生个儿子,嘴上却温柔宽慰,“别担心,以后我会争取机会的,毕竟我如今可是有家室的人了。”
卢家表妹听得心花怒放,也想着早些给楚王生个孩子,到时候楚王再努努力,不愁她们母子俩没吐气扬眉的好日子可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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