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次是你》采用了如出一辙的封闭营模式,海选加面试筛出了一百位女孩,营址选在冰天雪地的北方一处影视基地中,为了契合当年的“最冷寒冬”气候,呼吁人们关注气候问题,注重环境保护。
区别于以往的女团选秀节目,这款节目主打“最强偶像”概念,策划中除了传统的唱跳舞台表演外,还增加了许多“趣味项目”,用来考验女孩们的“综合素质”。
……说白了,就是往死里折腾漂亮妹妹。
前期宣传大规模铺开后,网络上便掀起了大片骂声,痛骂节目组不当人的“创意”,尚未谋面就心疼起了一百位姑娘。然而在官博公开了无可挑剔的安保措施和巨额的前期筹备费用后,许多人又暗戳戳地表示有点想看。
有少数人指责该创意实为消费大众的同情心,剖析上升到了许多人不曾考虑到的高度,当然,这样的言论很快就消失不见了。
毕竟是大公司、大手笔、大制作。蝼蚁撼树,从来都无异于天方夜谭。
***
姑娘们入营当天,恰逢冬至。第一期录制前的彩蛋,是节目组准备了一桌子原材料,让这群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仙女”们包汤圆和饺子。
听到这个安排,苏湉的眼睁得像汤圆:“啥?”
彩蛋当然也是要录制的。由于人数太过庞大,录制地点选在了一间广阔的宴会厅里。各种角落布满机位,甚至有两架室内无人机逡巡在场中,不放过女孩们每一点细节的表现。
从进门开始,就要全程暴露在镜头中了。苏湉深吸一口气,紧张的却不是这个。
入营两小时,她只见到了两名工作人员,认识了一个室友小姐姐。
……还没有见到她最想见的人。
“好紧张好紧张好紧张,”室友小姐姐是个反差萌的短发酷girl,戴一顶棒球帽,从行李箱里掏出的第一件个人物品是个硕大的杰尼龟,给苏湉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吓到她了。
“你会下厨吗湉儿,我不会啊,完蛋了,一上来就要被贴上\''无能\''标签了吗?后面还怎么混呜呜呜……”
苏湉给她加油鼓劲:“杰尼龟冲冲冲!”
室友小姐姐泄气道:“……第十五次,我叫杰妮,没有龟。”
走进录制现场,她们还是被吓了一跳。太大了,人也太多了。选手加上工作人员,整个厅里乌泱泱一片,而且由于选手都没做造型,身着私服,一时间也分不出谁是谁了。
指望着一眼就能看到某人的苏湉大失所望。
两人往前走了几步,完全没人搭理,于是杰妮拉住一个含着棒棒糖路过的高个女孩,问她:“这是还没开始录制吗?”
高个女孩转过头来:“嚯,参见公主殿下。”正是毛芸。
她将乱蓬蓬的短发在脑后扎了个鸡蛋大小的揪,依旧是卫衣休闲裤的打扮,只是终于放弃了直男标配黑框眼镜,改戴了一副浅色的美瞳。
配上她过分瓷白的肤色和满头卷毛,像个漂洋过海来的外国物种。
苏湉上下打量她一番,居然头一回忍住了对她个人形象的抨击,也是难得。
然后,杰妮和苏湉一人分得了一根棒棒糖,顺便得到了一点消息:这是录制间隙,上半场已经录完了,她们三个都是下半场的。
苏湉“嘎嘣”一声咬碎了棒棒糖。
毛芸已经自来熟地拉着杰妮聊了起来,向她传授了一整本《公主殿下饲养法则》,苏湉懒得听她扯淡,自己走向长桌旁边,探头去看被人团团围住的桌面。
两排长桌,一排上面整齐放着红豆馅、糯米粉,是准备包汤圆的原材料;而另一排长桌上,居然已经排列满了奇形怪状的“饺子”!
所以……这就是已经结束的上半场留下的战果?
真是惨烈。打眼望过去,有元宝、有馄饨、有包子、有馅饼,甚至还有面人儿!桌上杯盘狼藉,无人机掠过带起面粉纷飞,离得近的都成了花脸。
苏湉正觉好笑,目光落在某个“大耳朵”饺子上,整个人却陡然僵住了。
……没见到人,倒先认出了她包的饺子。
***
韩笃安手指很长,从小学习拨弦乐器,让她的十指力量相当可观,于是捏饺子时,容易控制不好力道,捏出一个硕大的饺子边。苏湉爱极了这样的饺子——她不爱吃肉,是终极碳水爱好者,最喜欢吃饺子的“大耳朵”,咬秃之后,再厚着脸皮丢还给韩笃安。
对方则会一脸嫌弃地盯着被她啃得参差不齐的饺子,然后吃掉,一个不剩。
最后,连韩笃安的亲妈都震惊了:“你不是最不爱吃饺子么,每年冬至和过年都恨不得当个吃汤圆的南方人,今天吃了……得有二十个吧?”
后来,苏湉学会了包汤圆。
***
大概是被面粉迷了眼,她揉了揉眼睛,又揉了揉鼻子,然后趁乱伸出一只手——
“欸!生的生的,还不能吃哈。”
苏湉尴尬地看着面前一脸“孩子饿了快给她找点别的东西吃”的工作人员,手指收拢,牢牢护住了手心里的“大耳朵”。
同时,做了个“拜托拜托”的口型,又伸出手指来说“嘘”,然后请她保密。
圆葡萄似的眼睛亮晶晶的,还有点红,小鼻子一抽一抽,嘴也瘪了。
偷饺子的小贼因为太过可爱,被赦免了。她美滋滋地把生饺子包好装进口袋,庆幸自己今天穿了背带裙,肚子上有一个大大的口袋。
一整晚,苏湉都小心翼翼地护着肚子。
后来,节目组官博发了一段名为《甜甜带球跑》的小视频,详细记录了该小贼的所作所为,萌坏了一众网友……都是后话。
***
正式录制开始,令苏湉没想到的是,方佩怡居然亲自出镜,以发起人的身份,参与节目全程录制。
她的个人形象一向保持得很好,出镜也不虚,但……她这么闲的吗?
金牌制作人,卜扑如今毫无疑问的一把手,怎么有这闲工夫,陪着她们折腾?
苏湉摸了摸肚子,小声嘟囔:“是为了我,还是为了你呢……”
全程神游地听完了发起人的欢迎辞,有人问方佩怡:“包饺子和包汤圆的人是按南北方分的吗?”
汤圆组立刻有几个北方人站了出来,其中一个东北姑娘说:“俺们那旮沓可不吃这玩应。”
大家都被她乐翻了。
又有人猜测,是提前做了调查,按谁会包什么分的吗?
苏湉刚要觉得有点道理,又有许多小废物站了出来,表示她们两样都不会,只会吃。
最后有人说,不会是按照脸型分的吧?!
一群人的目光“嘎吱嘎吱”地转向圆圆的苏湉。毛芸拆台道:“……那应该包包子。”
苏湉气得鼻孔都圆了。
方佩怡笑眯眯地看着大家猜测,最后,收获了五十双充满迷茫的眼神,宣布道:“随便分的。”
好家伙。不愧是佩姨。
她心里已经有了一个隐隐的猜测,但是不敢确定,还要待到正式赛制和成团规则公布后才能明了。
作为包汤圆高手,苏湉干得十分卖力。她包的汤圆馅料十足,胖乎乎、圆滚滚,在一众歪瓜裂枣中脱引而出。她像一个“汤圆将军”那样,叉着腰,引领一票高颜值的汤圆兵将,骄傲地迎接众人艳羡的目光,然后在镜头扫过时,对着镜头比了个圆圆的心。
……鼻头和脸蛋上还沾着面粉。
汤圆和饺子一起出锅,两队人马终于碰了面。“饺子队”进场时,熟人相认、来回换座,厅中热闹非凡。
苏湉却怂了。她捧着自己的肚子,怂得不敢抬头。
她一双耳朵竖得老高,听见大家都在哄抢自己包的漂亮汤圆,于是低着头,偷偷笑了。还有人在抢她身边的座位,嚷嚷着“我要靠着小可爱坐!”、“甜宝儿妈妈来了!!”,她又有点不开心,皱了皱鼻子,假装自己听不见。
心里暗暗反驳道,我二十岁了,说不定你们都得叫我姐姐。
实在紧张得难受,苏湉开始扯桌布上的流苏,编成小小的麻花辫,并且逐渐沉浸其中,编得十分投入。
直到她听到有人说:“汤圆给我们主唱大人留一碗啊!”
苏湉停下了动作。她把自己的手指编到流苏里,扯不出来了。
不幸成为大号桌布挂件的苏湉茫然地抬起头来,想要寻求帮助。但不久前落座在她左边的人是个坏人,非但不帮她,还趁火打劫,偷走了她肚子里的宝宝……不,肚袋里的饺子。
一个日夜出现在音乐播放器里的声音,在她耳边轻声说:“衣服都湿了。”
苏湉感觉自己在发抖。
耳垂的小痣突然被冰了一下,很轻的触感,转瞬即逝,是韩笃安指尖的温度。她像是第一次发现那枚小痣一样问她:“是天生的么?”
她在装不认识她。
那抹冰凉的温度顺着耳垂,直入心底。浓烈的悲哀涌了上来,苏湉觉得自己像个等待了三年的死刑犯,一千多个日夜里,每一天都在为那枚枪子而颤抖,而这一天,子弹终于如期穿过了胸膛。
……原来比想象中痛得多了。
“你偷了我的饺子,我能吃你包的汤圆么?”
苏湉胡乱点了点头。
眼前有点模糊,仅存的理智却提醒她,不能哭,有很多镜头在拍,不能露馅。入营前佩姨特意托程东风叮嘱过自己,尽量不提从前的事,一切都要从头开始,她不能一上来就掉链子啊。
但是,忍住眼泪真的很难。她想攥手,却突然发现,手指上缠绕不清的流苏不知何时已经解开了,她自由了。
然而落荒而逃的前一刻,两只手突然搭住她肩膀,十指用力捏了捏,将她牢牢按在了原地。
毛芸像个人形披风那样挂在了苏湉身上,从椅子后探出头来,意味深长地对韩笃安笑道:“主唱大人,跟甜妹搭讪,可不该是这种方式啊。”
人围过来后,苏湉就再没听到过韩笃安的声音。
室友杰妮抢占了苏湉右手边的位置,抱住她的手臂哀嚎:“湉儿你知道我刚才经历了什么?!我吃了一颗汤圆,舀起第二颗的时候,发现上面有!指!纹!谁特么……,不是,特别有创意,包汤圆用捏的啊!!!”
一颗卷毛脑袋\"咻\"地转向她:“请问,你对我好不容易捏起来的汤圆有什么意见?”
“……就想说,指纹挺漂亮的,哈哈,哈,哈,打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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