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书然没有答应。
他拒绝得很委婉,很温良,同样也没有留下任何余地。
陈小杰没有办法,只能把这个消息告诉了严佩佩。
他们两个都有些失落,却也猜到了这个结局。
若是陈小杰自己遇到这样的话,他大概率会原谅,但他很清楚,自己不是裴书然,没资格用自己的方式去判定他人的行为。
严佩佩撕碎了那几页纸,错付的信任和口快的祸端,这件事,恐怕将是她一生都要铭记的错误。
将碎纸丢进垃圾桶,严佩佩拉着陈小杰离开了图书馆。
冬天的阳光依旧刺眼,陈小杰手上用力,难得强硬地改变了严佩佩原本的方向。
他把温热的奶茶递到严佩佩手中,严佩佩望着他,慢慢露出了笑容。
甜味可以让心情变好,这是他们的共识。
陈小杰搂过严佩佩的肩膀,梧桐树上最后一片缓缓飘落,一个清秀的女生踩住了那片落叶,她看起来有些憔悴和邋遢,像是好几天没有休息和整理过自己。
“请问,你们认识裴书然吗?”她背着一个破旧的背包,犹疑而坚定地问,“你们,是不是当初去救他的同学?”
严佩佩仔细打量了一番眼前的女生,恍然道:“啊!你是那个从矫正所里跑出来的女生?!”
女生见严佩佩认出了她,有些羞涩地笑了:“嗯,我叫吴晴柔。”
“你,你怎么会在这儿呀?”严佩佩见她风尘仆仆的模样好奇地问。
吴晴柔低眼,欲言又止。
严佩佩见状也没有追问:“那你是找书然有事吗?”
“嗯,我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想请他帮忙。”
陈小杰给裴书然打了电话,将人约了出来。
学校里有一家咖啡厅,是许多情侣爱去的地方,陈小杰帮他们订了位置,因着两人都想单独谈谈,他和严佩佩就没有留下一起等。
吴晴柔好几天没有收拾过自己了,一进去就受到了不少人好奇的打量,吴晴柔早就习惯了他人的目光,并未在意。
严佩佩给她点了杯焦糖玛奇朵,吴晴柔却只是抱着自己的包,盯着门口的风铃发呆。
十几分钟后,清脆的风铃声将神游的吴晴柔拉了回来,她一眼就认出了裴书然。
两人面对面坐着,忽然相对无言。
“我听说你和家里断绝关系了,最近还好吗?”最终还是吴晴柔打破沉默。
“还行。”裴书然面无表情,对于这个旧识有些冷漠。
吴晴柔并不意外:“我回去后,他们还想把我送回去,那个所谓的矫正所,根本没有受到应有的惩罚,甚至它都没有被关闭。”
裴书然闻言,眼睫微抬:“你想做什么?”
“砰”,吴晴柔一拳砸在桌上,咬牙压着声音说:“我要让他们都付出代价!”
他们,就是那些开办这种残忍的学校,收取高额费用,却做着各种肮脏和暴力事情的人。
“我已经想好了,反正我的父母也无法接受一个真实的我,仅仅只是学习不好就要把我送到那种地方,那我以后只会按照我自己的方式去活,我已经没有办法生育了,以后也不会有后顾之忧,我有一生的时间,来报复他们。”
“你想怎么做?”裴书然沉默了一分钟,只问了这么一句。
没有在里面待过的人,不会懂他们无法消弭的恨意。
但同是经历过那些伤害的人,不需要多说什么。
他们需要的不是宽慰,而是报仇,不死不休。
风铃声再次响起。
吴晴柔:“首先,我想要在网上曝光他,先打一场舆论战,其次,我想要找到更多的,跟我一样,明明逃了出来,却不能回家,失去身份和自由的人,我要把他们组织起来,只要人一多,我就不信,他们还能再把大家抓回去。”
“那你希望我做什么?”裴书然这么问,已是认同了吴晴柔。
吴晴柔扬起了一个浅浅的笑容:“你帮我一起找到他们。”
裴书然这才认真地看向了吴晴柔,她的个子并不高,人也有些瘦小,当初他刚被送到矫正所,见到那里的老师想要强迫吴晴柔,还出其不意地挥了一拳过去。
可惜他很快就被电击制服,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吴晴柔被拖入办公室。
那时的绝望和无助他们两个人都不会忘记,但裴书然很庆幸,他们两个人都没有因为那场经历而沉沦、堕落。
“好。”裴书然答应了,他以为自己可以彻底放下过去,开始新生活,但他失算了,有些事情,不是忘却就可以解决的。
最好的方法,是直面,是击败,哪怕道阻且长。
就在此时,一只修长白皙的手忽然映入了两人的眼中:“同学,有兴趣拼个桌吗?”
裴书然有一瞬间的讶异,但随着他抬眼看向那个熟悉的人,原本仿佛透不进一丝光的眼眸立刻有了光彩。
吴晴柔观察到他的变化,微微挑眉,更加好奇地打量起了这个突然打断了他们的男人。
不等他们回答,晏时臻自顾自地挤到了裴书然身边,而裴书然只是无奈地笑笑,并未阻拦。
“你们在谈什么?”晏时臻俨然不拿自己当外人。
裴书然望了吴晴柔一眼,吴晴柔扬扬下巴,表示并不在意他告诉别人这件事。
她信得过裴书然,自然也信得过裴书然信任的人。
“那家矫正所暂时还倒不了,她想把这个学校在网络上曝光,还想集合很多逃出来的学生,一起生活。”裴书然言简意赅地解释了一句。
晏时臻有些意外:“好想法。”
但他并不吝啬自己的夸奖。
“那你们打算怎么做?”晏时臻一手搭上裴书然的肩,看起来像是搂着他,透出些亲昵和保护的意味。
吴晴柔低头一笑,也看懂了晏时臻的动作:“这位同学你放心,我不是个喜欢让人帮我出头的人,我只是想让裴书然陪我一起找人而已。”
说着,她拿出了一份手写的名单,推到两人面前:“这几个是和我们一起在那边待过的,他们跟我一样,上次那件事一闹,虽然暂时被送回了家,但他们的家长并不打算停止这种愚蠢的行为,想偷偷再把他们送回去,于是他们跑了,有的年纪大点,知道拿身份证,有的恐怕真的是净身出户,现在根本不知道去了哪儿,还有两个未成年。”
顿了顿,吴晴柔又补了一句,自嘲般地说:“说实话,我有点担心,虽然可能听起来很假。”
但她对面的两个人倒是相信她说的担心,这是同病相怜,是感同身受。
晏时臻偏头望了裴书然一眼,一瞧便知这家伙肯定无法拒绝,于是他敲了敲桌子:“挺好的事,不如,算我一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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