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秀云除了来沪市坐火车这一趟，很少看到这么多人，有点紧张地拉着孩子的手。
她没少听说谁家孩子丢了，这要是换在她身上，跟剜她的心有什么区别。
因此叮嘱禾儿：“你一定要拉好爸爸妈妈的手。”
至于苗苗，这孩子在老家的时候也野得很，也不知道看中她爸什么，坚决不肯下地走路。
方海身体强健，表示单手抱小女儿不成问题。
反正累的不是自己，赵秀云就任他们去。
抱着更好些，明抢孩子的还是少。
一家四口走到正门口的售票处。
售票处旁边还有个小窗口，是卖玩具零食的。
方青禾眼睛大亮，显然还记得不久前的事，右手晃了晃：”爸爸，要买大青蛙。“
方海简直是喜出望外，别看他自称得起劲，孩子自己叫可是头一声，这要有尾巴都快摇到天上去了，一口答应：“买，马上买。”
赵秀云不愿意：“出来再买也一样，不是要看猴子吗？拿着多累啊。”
对孩子来说可大大不一样。
小孩子也知道谁是软柿子，方青禾瘪嘴不说话，偷偷看爸爸一眼。
方海立刻憋不住：“我都答应孩子了。”
好像她是什么后妈。
赵秀云气笑了：“行，要买买去。”
方青禾立刻蹦跶起来，妈妈给她扎的好看辫子一跳一跳的。
赵秀云嘱咐：“只许买一样，牵好爸爸。”
她是个爱操心的，人家父女三个已经转头就走，不见谁回头应她一下。
真是好样的。
赵秀云排着队往前挪。
沪市就是沪市，这动物园的人就比公社正月赶大集的人还多，排队的人绕来绕去地，好像没有尽头。
她眼睛四处转着，闻见味道猛回头，居然还有爆米花卖，寻思着待会买一包好了。
熟料她规划着只买一包零食，那头方海领着孩子就回来了。
赵秀云一看，差点没背过气，声音沉下来：“不是说只买一样。”
方青禾缩在爸爸后面。
方海既然给孩子买了，就得承担这一切，但还是有些无所谓：“我第一次带孩子出来玩嘛。”
人家都这么说了，赵秀云倒也不好发大脾气，她之所以肯千里迢迢跑到沪市，不就是图方海疼女儿嘛。
想到这里她释然，又有些无奈：“你一手一个玩具，看你待会怎么玩。”
方青禾理直气壮：“爸爸给我拿。”
方海立刻挺身而出：“我拿。”
他怀里的方青苗抱着一只竹蜻蜓：“我自己拿。”
赵秀云捏着鼻梁：“你都买了，怎么只给苗苗买一个。”
人家说五根手指头不一样齐，她有时候也得承认，自己是一碗水端得不平，要么可怜大的懂事，要么心疼小的年纪，但这种明面上的事是一定要做好的。
方海是男人，心思粗，无所谓道：“苗苗就只想要这个。”
别的她好像都不太喜欢，不像大的，左看右看，好像都想搬回家，只选两样还是因为怕挨骂。
赵秀云这才松口气，生俩孩子都有操不完的心了，更何况是三个，私心里她是不想再生了，但想到婆家娘家一堆事，又有些发愁，索性甩掉杂念。
方青禾讨好地拉着妈妈的手，踮脚尖：“妈妈。”
赵秀云好笑道：怎么了？“
方青禾示意：“妈妈你蹲下来。”
赵秀云蹲下来后，禾儿凑到她耳边说：“爸爸也给哥哥们买了小汽车。”
她听完愣住。
方海上头有三个哥哥，结婚生子都很早，所以禾儿上头有八个堂哥。
作为全家最有出息的人，方海常给家里寄东西，有时候也照顾侄子们，寄点玩具。
寄小汽车那次，方海其实也给两个女儿寄了东西，一人一件大红的棉衣，布料摸着就好，里头的棉花又软又暖，一件最少也要三四十。
小汽车最多才五块，还是一辆车那么多孩子用，多半是方海觉得姑娘家家不喜欢。
况且禾儿当时也没表露出对小汽车的喜爱，否则赵秀云就去买了，又不是什么新鲜东西。
现在看来，孩子其实是在意的，在意爸爸给别人买了小汽车没给自己买。
赵秀云却以为她不在乎。
她有些抱歉地摸着禾儿的头：“爸爸最喜欢你和妹妹。”
这话不是虚的，谁亲谁疏方海还是分得清的。
方青禾故作不在乎：“我最喜欢妈妈。”
女儿其实也才七岁，就好像搅和在大人的事里。
赵秀云不知道要说什么，只能亲昵碰碰孩子的脸。
方海一看母女俩又背着他搞小秘密，凑上来：“说什么呢。”
赵秀云瞪他一眼：“去买爆米花。”
有钱给侄子买小汽车，难道没钱买爆米花，这钱不花她都不舒心。
方海莫名其妙，摸不着头脑。
苗苗踢着小短腿：“米花花，要吃米花花。”
方海就顾不上这点不友善了，把小女儿举高：“行，咱们去买。”
不多会就拿着一包爆米花回来了。
赵秀云吃了一口，甜的、脆的。
她看着好不容易到自己的队伍，半蹲下来：“同志，要四张票。”
一张五毛，四张就是两块钱。
这可就是两天的工资了。
赵秀云肉疼，但想到人一辈子能来几次动物园呢，也就放下来。
一家四口检票完，跟着人群走。
沪市动物园的镇园之宝是熊猫，最出名的却是猴山。
人站在上头，猴山在下头，猴子们跳来跳去，时不时有游客丢下食物，惹得他们争抢，引起围观群众的一阵惊呼。
方青禾既爱看，又有些害怕，紧紧捏着妈妈的手。
方青苗则是埋头在爸爸胸前，只偶尔看一眼。
倒是赵秀云和方海看得津津有味，他们俩一个是土生土长的公社人，一个在外多年，都在部队，哪里见过这个。
赵秀云还点评：“灰的那个还挺胖的。”
都缺衣少食的，哪家能有个这么胖的人是有福之家。
方海赞同道：“可不，猴比人命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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