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
段云舒当然会期待,又或者说那种情绪不是期待。他是喜欢，他喜欢沈雪枝毫无保留的向他袒露秘密的样子。
包括之前说过喜欢沈雪枝的本体，这话也不是为了哄他才那样说,是真的喜欢。
因为一些少时的经历，导致段云舒对于周围的环境以及周围的人都处于一种不怎么信任的阶段。
那个声音说让段云舒不断被背叛,一次又一次的陷入绝境是为了磨砺他的心性，它甚至觉得自己应该感激他。
连段云舒也并不知道自己是否已经磨砺出来了。或许吧,但他并不感激那些莫名其妙的针对和毫无厘头的闹剧一样的悲惨。
他只知道他的疑心病越来越重了。
倒不如说,正因为沈雪枝不仅是非人的身份,还只是一只无害又单纯的花枝鼠。反而能够让段云舒毫无芥蒂的去和他相处。
那只花枝鼠的眼神无比澄澈,几乎一眼能够看到底,毫无城府,反应稍微迟钝一点也无伤大雅。
以至于……他过去的那些使唤,那些骄矜也都成了另一种意义的可爱。
不只是说喜欢他的那张脸，更多的是说喜欢他身上的气味,干净清新，以及和他相处时不需要花费太多心思去揣摩。
毕竟他有什么，都写在脸上。
段云舒向来浅眠，稍晚一些的时候,他感觉到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却并没有睁眼,只是眯着眼睛观察着他到底想干嘛。
起初他睡的位置还只是他的手边,现在正一点点往他身上爬，一边爬一边还要停下来观察他有没有醒过来。
段云舒的呼吸平缓，继续装睡。亲眼看着那只肥肥的鼠崽崽小心翼翼的寻了一个他比较满意的地方，也就是他胸口的位置。
拿小爪爪轻轻踩了踩，也不知道在干嘛换了几个姿势,从中挑选了个比较舒服的姿势，然后蜷缩成一个雪白的小团子……就这么睡过去了。
虽然段云舒之前总说雪宝比别的小耗子胖，但其实平心而论，就算一只胖胖的小耗子又能有多胖呢？
对于段云舒来说，
也就只有他一个巴掌那么大。
那点重量是非常轻微的，是段云舒不去仔细观察，都几乎感受不到的重量。可胸口的温度却一点点入侵衣料，一直抵达心脏。
“…………”
不过这都已经不是重点了。
【45】
午夜过后，整个府邸开始变冷。尤其是沈雪枝睡觉的房间里几乎骤然降温，院子里阴风阵阵。
而那时候的小耗子还没完全睡醒，也没想到是剧情开始，他冷得几乎下意识的开始寻找温暖的地方。
眯着眼睛就想往段云舒怀里钻，而原本就没睡着的段云舒也由着这只小耗子往自己衣服里钻。
半梦半醒的雪宝感受到一双温度适中的大手正轻轻抚摸他的脑袋时，他下意识的在对方的手心蹭了蹭。
下一秒便听到一阵低笑声。
沈雪枝醒了，并且也想起来了午夜好像会有啥事情发生来着。在睁开眼的同时，也跟着变回了人形。
虽然对于雪宝来说，本体自然是更惬意一些，但是本体太小，自然也不方便。在必要时候，人形态的确是最佳选择。
原本只有段云舒一个人睡着，看着还比较宽敞的床铺，在多了一个成年男子以后，自然也变得有些拥挤起来。
沈雪枝衣衫不整的趴在段云舒身上，手还保持着一个撑在他肩膀上的动作。这个动作，不管任谁看，都会觉得他们关系不清不白。
“……师兄也不用这么着急吧？”段云舒似笑非笑的盯着沈雪枝几乎通红的耳垂悠悠调笑道，“怎么也该让师弟准备准备啊。”
——他又在胡说些什么啊？
已经并不是什么都不懂.在经过之前的一些事，已经稍微成长的花枝鼠知道面前的这个人类在说什么了。
不仅知道男主在说什么，甚至还想起了一些之前的画面。越想越臊得慌，雪宝的声音有些底气不足，结结巴巴道：
“你，你胡说！我才没有这么想！”
“哦？是吗？”
一种名为暧.昧的气氛正在一点点蔓延着，段云舒的视线胶着在自家师兄的唇上，不自觉喉结上下滚动两下。
似乎有什么东西即将破土出发。
而这时候……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一定会出一些意外的，果不其然某些，在氛围都还没来得及酝酿成型时。
不远处的房门突然被一阵强风吹开。
【46】
沈雪枝眼疾手快的就要从随身的乾坤袋内唤出他的配剑。
和人类总喜欢把佩剑挂在身上不同。
但他一直都觉得那剑太重，故而平日里都是收起来的。但即便是收起来，他也还是把自己的佩剑打扮得很漂亮。
剑柄上镶嵌着透亮的红色宝石，以及挂着好几种同色系的剑穗，剑鞘上自然缠着不少装饰，一眼看过去真的很难能够认出那是一把剑。
作为一只花枝鼠，雪宝的反应速度不算特别慢。但很明显本就一直就处于警戒状态的男主显然更快。
在那团黑色的雾气以极快的速度扑上来的瞬间，被一层无形的透明罩挡了回去。
似乎被上面的什么东西所伤，
发出一声接一声的怪叫。
沈雪枝被那刺耳的声音惊到，一边是那些撞击声和难听至极的怪叫声，一边是段云舒温和的嗓音。
“师兄要不再睡会儿吧…”
说着话，段云舒的目光触及到自家师兄不知何时召到手中的精美的佩剑时，眼里笑意愈发加深了几分。
那佩剑那样的花里胡哨，的确是他师兄素来喜欢的风格，也几乎和段云舒床边完全光秃秃的剑形成鲜明对比。
“没事的，不用管那些。”
他完全没把另外一团黑雾里无数个呲牙咧嘴的怪物放在眼里，半分的眼神都没给。
段云舒甚至还有余下的精力为沈雪枝理了理鬓边的发，又一点点捏面团一样捏着沈雪枝的脸庞。
因常年握剑的缘故，段云舒的指腹间难免有一层粗粝的茧。沈雪枝不比他，实打实的娇生惯养出来的，别说手上根本没什么茧，脸上的肌肤更如羊脂玉般白皙。
这才只是轻捏了两下，都没怎么用力的脸颊两侧就已有微红的印子，也因着肤白，那点微红的印显得更加明显。
虽然不知道他这样做的缘由，但沈雪枝也还是乖乖的没动，用一双黑漆漆的目光迷茫看着段云舒，似乎询问他似的。
这幅样子真的是太乖了，乖得让段云舒忍不住想更加得寸进尺一点，只感觉心里某处更痒了。
“师兄，你向来对谁都是如此吗？”
这句话段云舒说的很轻，一直把全部注意力放在另外一边的沈雪枝也没休息。
“啊？你说什么？”
不远处的黑雾里那些长着各异人脸的怪物约莫也是感受到了段云舒对他们的不屑一顾，一个一个都疯了似的撞击防护壁。
正想好好的和自家师兄沟通感情的段云舒感受到了一点点没由来的烦躁。
他这边心念一动，床边原本安安静静的古朴佩剑跟着一起轻微嗡鸣，回应着主人的意念，随之咻的一声窜了出去。
段云舒想要自己单独出去，让沈雪枝好好休息，但沈雪枝摇摇头，严肃又认真道：
“不行，我想帮你。”
【47】
当然，这话沈雪枝也不是只嘴上说说而已，雪宝真的有在很认真的帮助男主。
他把自己那少得可怜的丁点灵力一点点顺着手掌传递给男主。
虽然真的很少，但是精呀。
毕竟之前系统就夸过雪宝。
说他能够比其他人类吸收灵气吸收得快，不是因为他多么有天赋，是因为他心无杂念，心思纯粹。
不像人类，心里总会有许多顾虑，而只要有杂念，心灵就会有空缺，于修行为是大忌。
但雪宝根本就不会想那么多，作为一只花枝鼠，只要不饿肚子，再保持自身干净，他就已经觉得很满足。
至于其他的，他想都没想想过。
正因如此，他才能够心无旁骛的修行。
当时系统还说了许多，当时还是第一次被夸的雪宝记忆尤其深刻。假如系统有实体的话，他想他那时候一会去扑到身上的。
自从上次后，雪宝也不知道系统和段云舒达成了什么样的要求，从那以后仿佛陷入了休眠一般，很久没有听到那个声音了。
而段云舒也没再提那些事，
两方默契得就像什么都没发生一般。
简而言之，沈雪枝的灵气对人类来说，的确是有一定益处的，能够让他们不被迷惑，也能在一定程度上助其凝神静气。
不过沈雪枝似乎忘记了，就这点微末的瘴气根本影响不到段云舒的神智，也谈不上能够扰乱他的思绪。
【48】
可影响不了自己是一回事，看到素来懒散的师兄将他那一点点灵力通通传给自己的时候，心里的颤动又是另一回事。
雪宝的灵力是完全纯白的，没有一丝丝的杂质，就如同他本身的存在一般，干净到几乎一眼就可以看到底。
段云舒很快制止住他的行为，毕竟灵力耗空也不是一件多么有趣的事情。
他会浑身酸疼无力，会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连抬一抬手指都做不到，而这时候也会是他最虚弱的时候。
至于为什么段云舒会对这种情况这么清楚，当然是因为他之前经历过。虽然一定程度上，耗空灵力也并非全是坏处，也算有好处，但他不想让沈雪枝也经历那些。
“师兄……”他握住沈雪枝的手，不着痕迹的打断他的动作，“…就这么信不过我吗？”
沈雪枝摇头。
“那就对了，师兄只需要和平日里一样就可以了。”段云舒顿了顿，“乖一点。”
“可是……”
其实这不是沈雪枝第一次遇见这个世界的邪祟，但这样类型的是他第一次遇到。
他视力不佳，看得不是很清楚，只能模模糊糊看到那团黑雾里似乎有几张人脸，以及各种哀嚎惨叫。
那些声音好像在说些什么，好像在哭，又好像在怒骂。就在沈雪枝想要听得更加仔细听的时候，却被段云舒捂住眼睛和耳朵。
他并不想让他看，也不想让他听。
一只纯净如白雪的小耗子就应该永远如此，不应该被沾染上一点点污秽。
那一刻段云舒突然明白了天衍宗前掌门为何不让沈雪枝下山的原因了。
而那团黑乎乎的东西与其说是什么害人的邪祟，倒不如说是某些自诩名门正派的修士人为制造的恶意。
里面聚集着无数恶意，毕竟是人为制造的，这时候他们还能控制住。稍微按照他们想的制造一点恐慌，再出来以拯救者的姿态将其“消灭。”
段云舒一心二用，一边控制着自己的佩剑无痕将那团黑雾引出屋外不让自家师兄看到那些丑陋的景象，一边将房间内的烛火点燃。
整个屋子瞬间亮堂起来后，段云舒这才发现沈雪枝的衣服穿的乱七八糟。
他这位娇气的师兄恐怕是从没有自己单独的穿过衣服，好几处都系错了，原本柔顺的头发也有些凌乱。
“…………”
沈雪枝自己自然也发现了。
但他觉得这衣服本来就那么繁琐，他不会很正常。见段云舒看着，他朝着段云舒非常坦然的张开手臂。
而段云舒也没有丝毫停滞的帮师兄穿起了衣物，顺便再带来的乾坤袋里翻找了一会儿。“外面有些冷，多披一件。”
“哦。”沈雪枝突然想起什么一样，他把他那个绣着精致花纹的乾坤袋拿出来。
在段云舒疑惑的眼神中，他开始在里头翻找东西，在错掏出来三次葵花籽，两次长生果，一次果干以后，他终于找到他真正要拿的东西，
献宝似的把里面厚厚的一沓写好的符咒递给段云舒，上面的字迹工整，一板一眼，一看就是沈雪枝的字迹。
“喏！是我之前就写好的。”
为了应对这个，沈雪枝很早就开始做准备。因为他自己也知自己实力不济，因此不管什么东西他都想学。
因为生怕自己真实的修为被发现，故而沈雪枝平时里甚少去那种需要比试的场合，他格外喜欢那种不需要打打杀杀的活动。
如制丹画符又或者种植灵田之类的。
在其他弟子看来的枯燥又乏味的事情，在沈雪枝看来都是非常有意思的，他认认真真学习，一次都没有偷过懒。
在勤加练习下，沈雪枝一个名义上的剑宗弟子却比丹宗的丹师制丹还要有模有样，比灵药园当值的弟子还知道那些药材的生长周期，也算弟子之间的一些趣谈了。
这次亦是，沈雪枝知道自己帮不上什么忙，知道自己弱，但他也并不想一味拖后腿，因此提前准备许多可能会用得上的符。
一笔一划认认真真的画了好久。当然也有想趁着自己的吸收的灵力还没有散，赶紧将其制成灵符存储起来的想法。
“怎么样？”
沈雪枝语气说得倒是无比自然，只是眼里的期待怎么都掩饰不住，几乎满脸都写‘快来夸我’几个大字。
段云舒愣了愣，启唇想说什么又欲言又止的闭上，无奈的笑了笑，将自家师兄手中的那些符接过，又顺手捏了捏对方的脸。
毫不吝啬的送上夸赞。
【49】
后面发生的一切，在沈雪枝眼里感觉好像和剧情里发展一样，但真正算起来，又好像剧本里不太一样。
首先段云舒没有被那些声音干扰心智，其次沈雪枝这次更没有主动去抢段云舒的功劳，也没有对他见死不救。
这次他们没让那团东西跑出去，既然没有跑出去的话，那么城里其他百姓也就没有遭受那些梦靥，也无人伤亡。
连带着，某些有心之人想把这盆污水泼到天衍宗的理由也就没有了。
甚至这次还是段云舒主动在沈雪枝还没开口之前，就已经把一切的名声都推了沈雪枝头上，说自己只是一个打下手的。
在贾万喜一声叠一声的仙师中，以及各种夸赞中，沈雪枝只觉得无比的心虚，目光下意识就想去寻找男主的身影。
而段云舒接这边收到他的求助后，也很快来给他解围。
听上去好像和剧情里别无二致，可第二天晚间，又发生了和之前一模一样的事情，沈雪枝的鼠脑宕机了，他明明记得段云舒已经把那团玩意儿封起来了呀。
段云舒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再后面发生的事情一个接着一个。
一开始沈雪枝还能理的清男主在做什么，后面慢慢的，也就理不太清了。他也懒得去管段云舒这样做是因为什么了。
他实在是记不清人类那些纠葛的关系，这段就是当时看剧本的时候，他都没怎么看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段云舒为了让他弄清楚，还特意用食物来做比方。可雪宝更加不清楚了，他们明明有那么多好吃的，为什么还要去抢别人的？
“……是啊。”段云舒拿食指戳戳花枝鼠的脑袋，“可能是因为他们觉得自己的还不够多吧。”
“可我就从来不抢其他鼠的零食。”
段云舒轻笑出声，拎着雪宝脖颈掂量了下，嗯，长胖了一点点。不过还好，他揉搓着手下的小汤圆团子，手感更好了。
雪宝喜欢柔软舒适的地方，所以段云舒还专门给他垫了块毛茸茸垫子。但也有例外的时候，比如只要段云舒把手伸过去。
大概是觉得段云舒身边更有安全感一些吧。那只白白的花枝鼠会立马放弃软乎的垫子，转而直奔段云舒的手心。
那只圆滚滚的小耗子会将自己的整个身子都费劲的蜷缩进段云舒手掌心里，还会自己调整位置，把下巴支在虎口处。
这时候只要再用食指轻轻摩挲两下脑袋，那么小东西很快就会睡着。
很难以置信，就连盯着一只小耗子睡觉这样无聊的事情，段云舒竟然也觉得特别有趣，甚至难得有了那么一丝丝睡意。
“吱吱吱…”
不知道雪宝在梦里梦到了什么，张嘴咬在了段云舒手掌虎口的位置，被咬的人也没有生气，唇角勾起一抹浅笑。
整个房间里一片静谧，单单只看屋内场景的话，或许还会以为这是多么温馨的画面，反而仅仅在一门之隔的外面感可就完全没有屋内那么温馨。
一阵阵阴冷的寒风的吹起地上的落叶，剑的主人在屋内哄一只小耗子睡觉，屋外的无痕还要将几团狰狞的黑雾引到远一点的地方与之缠斗。
【50】
后面三四天的时间里，沈雪枝都是人前做做样子，人后就懒懒散散的化成本体抱着段云舒给他剥好的坚果仁啃着。
要是有人来了，就躲进他衣袖里。
一边听着段云舒和其他人说他自己不在，是去探查别处了，一边动作小心又小心的啃着坚果。
这套动作沈雪枝都熟练得不能再熟练了，一直到有一天他听到和段云舒交谈的人声中有他非常熟悉的声线，包括气味也很熟悉。
从他们的对话中可以听说，他们有在制定一项周密的计划。要如何配合才能让那些根本凡人也清楚那些‘邪祟’真正的来历的同时，也让那些幕后黑手自食恶果。
单从两方交谈如此熟练就能够听出，这应该也不是第一次会面了。
沈雪枝视力不佳，可他对于气味是很敏锐的。更别说离得这么近，他单靠嗅觉就已经知道和段云舒交谈的两位是谁。
听那两位的语气似乎从下山就一直跟着的，可沈雪枝居然不知道，之前还和他说要闭关一段时间的尚清盛和伏元两位长老居然一直跟在他们身后。
听着听着还突然听到了自己的名字。
听着他们关切的向段云舒询问自己的生活起居，询问他心情如何，询问他有没有提及他们之类的。
“雪枝昨日食欲如何？”
“雪枝是何时入睡，又是醒的？”
接着是段云舒回答的声音，精准无误的回答沈雪枝昨天的作息，以及在什么时候吃了什么，甚至包括午睡小憩的片刻，他都有在心里算着时间。
躲在袖口里的抱着磨牙棒磨牙的雪宝本鼠都惊了。连他自己都不记得的那么多细微之处原来被都男主一直记着吗？
段云舒不动声色隔着宽大衣袖的时不时戳一戳里头的小东西，一边一心二用的和那两位长老谈话。
大家都不是多么蠢笨的人，以他这几日来的行事作风来看，他可半点不像一个刚入门没几年的新弟子。加之那些手段也不是他现在的修为能够使得出来的。
会对他有所怀疑也很正常。
段云舒戳了戳里面软乎乎的小耗子，面上一派又镇定自若的否定自己间谍的身份，还特别强调了一句。
“总之我是绝不会对师兄有任何不利的。”他语气坚决道，并同时毫不畏惧的迎上对面两人的目光。
在知晓未来的一切发展后，段云舒能做的选择有许多许多，稍微有点野心的话，他可以利用这张能力来实现自己的目的？
再比如，将未来有可能会对自己有威胁的存在提前清理也不是做不到，又或者趋利避害等等。
无论哪一种，总归是基于他自己的意志而做出的选择，而并非被什么看不见的世界意识所控制。
明明已经活过一辈子，
他却觉得这时候才是真切的活着。
那小耗子已艰难从他袖管一路爬到他背部，回想到那毛茸茸的触感，手指不自觉的蜷了蜷，——好想摸摸师兄。
“……我会好好照顾师兄的。”
第72章
【51】
邬城事件发酵后,一次次牵扯出以前失踪案，已然不只是贾家一户的事。拔出萝卜带着泥，连带着附近几个城几个县也纷纷发现类似事件，愈来愈多的流言愈演愈烈。
沈雪枝起初还有心思去听听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后面实在多了也懒得去听。反正每天都是段云舒在忙前忙后,必要的时候，他还会化成沈雪枝的模样。
而真正的沈雪枝则藏在自家师弟的袖中,偶尔段云舒还会将手指末入袖口中揉一揉圆滚滚的小家伙。
总的来说,对于沈雪枝来说，大概他好像就是玩了几天,事情的真相也跟着跟着水落石出。
有时沈雪枝不懂,下来后段云舒还会特意给他重新用他的语言帮忙解释一遍。
告诉他这件事最早可追溯到三年多前,并且最开始并不是人为。是某宗门俩弟子下山阴差阳错之下随手帮一商户驱散了家里的一点瘴气。
这对于那些稍微懂一点门道的修士来说,几乎就是轻轻松松的事。而那些凡人并不知道啊，对那两位小弟子感恩戴德。
虽有禁令不让修士和凡人过多接触,大部分修士自从拜入宗门很少再继续沾染俗世，可终究也还是会有因为例外。
不是所有的修士都不喜欢钱财,哪怕他们不喜欢,总有家人拥有亲戚好友。
更何况那几位修士本身也没多少天赋,一辈子也不过是个筑基期就到头，哪怕运气好能够辅上各种丹药，能不能上金丹都是两说。
在门派内平平无奇的弟子,出了门却可以被那些凡人恭恭敬敬的叫做仙师，不仅能收获名声.收获钱财,还能够享受贵宾一样的待遇，谁不喜欢呢。
可凡人也并非日日都如此恭敬，那些瘴气清理干净后,态度便冷淡下来。毕竟这东西也不是说有就有的啊。
于是一些歪心思就这么自然而然的萌生了出来，邪祟的确不常有，可将活人用特定方法杀害再辅以相应法阵不算特别难的事…
这本只是两三个弟子之间的秘密，后面越来越多其他弟子，乃至其管事也知道，但看着丰厚报酬，也并没有加以阻拦，甚至逐渐开始默许。
如同一个雪球，越滚越大。
也不止邬城，其实连着附近的几个州也都有类似的事件。
可依旧不觉得有什么，到了后面想的却还是想利用此事将天衍宗拉下来，毕竟眼馋那块先天灵脉已经眼馋不止一天两天了。
雪宝倒是记得清楚，记得在剧情里那些刻意制造的邪祟在后面不受控制，脱离掌控，害了好些人，而那些始作俑者反而一副救世主的姿态将其收服。
至此，名声大噪。
【52】
“吱吱吱…吱吱…”
——然后呢，然后呢…
小耗子轻轻咬了咬段云舒的手指，示意他继续往下说。后者则极轻极轻的戳了戳雪宝正鼓鼓囊囊的腮帮子，“好哇，你还真把我当说书的呀。”
话虽如此，但也还是尽量用简短的语句和他讲了他的解决办法以及事情后续。
其实他讲的那些，这只小白耗子也不一定能听懂，但是他就是喜欢听段云舒讲话。这一点段云舒自己也发现了。
发现雪宝其实很需要陪伴，他只是想有个人陪着说说话而已，他并不在乎说什么，这不，段云舒一眼就看到他根本就没认真听。
不过也是，要一只非人的小耗子去理解他们人类那么多弯弯绕绕的人心，这的确太为难他了。
连许多人类都不一定能够搞清楚呢。
而段云舒这样想的，其实也没错。花枝鼠是群居动物，自然需要更多的陪伴，以及和鼠鼠的互动，不然就很可能会抑郁。
而患上抑郁的小鼠鼠，
还很有可能产生一定的自残行为。
所以养一只花枝鼠，就需要主人多花时间陪它。也并不一定和他们做什么，哪怕陪着他说说话，都有助于建立更深的感情。
雪宝没有同类的陪伴，更加需要一切。以前在天衍宗好歹还有熟悉一点的师弟师妹，再不济也有从小一起长大的师叔们。
但下山以后，雪宝熟悉的人类便只有段云舒一人。男主就是雪宝唯一可以信任的安全感来源，自然是要依赖他多一些。
可能连沈雪枝自己都没注意，他平时到底有多粘着段云舒。尤其在化身本体时，几乎不是在段云舒的手上就是在他的颈窝里。
作为被这样粘着的本人，段云舒当然不可能全然不知。可他并不觉得烦，反而有意无意的引导着这样的亲近。
手下的动作伶俐，几下剥好一颗完完整整的葡萄，剥好后段云舒还特意把里头的葡萄籽去除，再喂到小东西的嘴边。
那颗在段云舒手里显得特别小巧的一颗葡萄果肉，在雪宝面前放大了数倍般，却需要他用两个小爪爪捧在怀里吃。
看着雪宝拿那两个小粉爪爪捧着一半淡紫色的果肉，一小口一小口的咬着，腮帮子也跟着咀嚼的动作而有规律的晃动。
光只是看着他咀嚼食物的样子，段云舒心情都会变得极好。他时不时看上一眼，等雪宝上一颗葡萄咬完，他下一颗也将将剥好。
大约是因为之前段云舒总在雪宝面前夸赞他尾巴，也经常把他的尾巴盘在手里玩的缘故。
现在的雪宝并不会为自己的尾巴而感到自卑，也不会因为害怕尾巴被讨厌而小心翼翼的藏起尾巴。
有时候雪宝甚至还会主动将自己粉粉嫩嫩的长尾巴一圈圈缠住段云舒的小拇指上。
其实近距离观察才会发现，雪宝的尾巴也并不完全是光秃秃的，上面也有一层细碎的绒毛，手感也是极好的。
只要轻轻摸一下，害羞的小耗子便一动不动，那双红艳艳的眼珠还会偷偷观察着段云舒的脸色，似乎在看他是不是真不讨厌自己的尾巴。
段云舒非常相信，倘若自己稍微露出一点点不喜欢的动作，又或者轻微皱下眉头，显出一丁点不愉，雪宝会立刻把尾巴收回。
不过段云舒并不会这样做，他拿指尖闲适的有一下没一下的轻轻给雪宝的小肚子做着按摩。
他也知道不能给雪宝吃太多，可是又实在是架不住小家伙那么眼巴巴的看着自己。
“吱吱吱…”
小东西越来越贪吃了。
“不行啦…你看你小肚子都已经鼓起来了。”段云舒轻轻的按了按，不知道还以为里头揣了多少崽一样。
说起来，小耗子一开始还不让人摸肚子。但后面被段云舒投喂几天后，已经会在段云舒将手放上去时，自己主动敞开小肚子任揉任搓任摸了。
等揉搓得差不多了，雪宝就开始吱吱吱的要吃的，而段云舒有时候故意逗他，就是不给他吃的，想看看他会不会生气。
雪宝脾气极为温顺，并不会生气，就算不给他，他也只是小声的吱两声，也就不再反抗了。
等到下次段云舒再叫他的时候，雪宝也并不会记仇，还是会乖乖的扑过去，小声吱吱吱的叫唤。
真的太乖了…
这种乖巧也不单单是本体的时候，人类形态的时候更是乖顺。段云舒让他不许闭眼，他哪怕整张面皮通红也不会闭眼。最多也就将头支在少年郎的颈窝处，小声的按照段云舒的要求叫他一声云舒哥哥。
而他这样乖，
段云舒只会更加想寸进尺。
【53】
从回忆中抽身的段云舒养着那个雪白的团子，熟练的一把抓在手心。
真奇怪，心里的那些焦虑在碰到雪宝以后顿时闲散得无影无踪。而被揉搓的雪宝则小声的吱吱吱了两声，以表不满。
一人一鼠正这么大眼看小眼时，段云舒敏锐察觉到远处一阵凌乱的脚步声传来，根据着虚浮的步伐断定是一位老人。
他当即看了手里的小耗子一眼，雪宝也很聪明的领悟了他的意思。因此在门外传来敲门声的同时屋内的小耗子也恢复了人形。
就那么短短的片刻功夫，等贾万喜和他他爹推开门的时候，沈雪枝已然恢复成了平时在他们面前的样子。
也就是贾老爷子上了年纪，眼神不好，不然应该能够看到一脸严肃擦拭佩剑的仙师嘴角还残留着那么一点点葡萄汁。
“这几日委实是劳累仙师了…”
沈雪枝清了清嗓子，边做了一个虚扶老人起来的动作冷着面说这都是他自己份内的等等的话。
甚至还拒绝了他们送的那些名贵礼物。
无论动作语气都挑不出一点毛病。
就是心里还是有点心虚，毕竟他这几日来都是悠闲的玩乐，而真正辛苦劳累了几天的男主也跟着添油加醋了一句说他多么辛苦之类的。
这让雪宝多害臊啊，听着那些不属于他的奉承，更觉不好意思。而他这样的态度更让贾万喜以及贾老爷子觉得这才是真仙师啊，不是那种沽名钓誉之辈。
还为自己起初的轻视而连连道歉，说是要给他重新办一场接风洗尘宴呢。
“………………”
沈雪枝连连推脱。
最后沈雪枝在邬城待了接近十来天左右。明明来的时候都只还有贾府几个人迎接，离开时却是有许许多多沈雪枝都不认识的人一路目送他们离开。
“……师兄高兴么？”
能被那么多人用崇拜的眼神看着，称赞着，一声一声的吹捧和赞誉的确是会让人虚荣心爆棚的。
不过……沈雪枝并不是人类，他是花枝鼠，他认真思考了一下，他是挺高兴的，但是具体又是为何而高兴呢？
“他们家的水晶葡萄真的挺好吃的…”
段云舒愣住，半晌后又兀自笑出声。
是了，他的师兄总能让他惊讶。
【54】
邬城事了，自然就要回去。
这次回程路上，他们便完全不用像来时那样紧赶慢赶，又想玩又生怕耽误了，玩没有玩多么尽兴，赶路也没好好赶路。
不过因为知道身后有尾巴跟着，沈雪枝又不太敢太过于明目张胆的慢吞吞拖延。
可段云舒却像看穿他的心思一般，特意由他出面去租了一辆内里极为宽敞的豪华马车。
租下后，他又自己亲自将里里外外清扫干净，在里头铺上软软的地垫，马车内的小桌上的沈雪枝专用的碟碗里还摆放着些已经剥好的外皮的坚果。
这样沈雪枝就能够边靠在里头赏春景，边慢悠悠回程。
硬生生把原本也就两三日的路程拖捱到了八.九日，毕竟两人中间还特意绕路去了好几个据说很漂亮的小镇。
不论路过什么，沈雪枝都想去看一看，他就仿佛有用不完的活力一般。
但毕竟个头那么小小一只，撒丫子跑出去玩不了多久就会疲倦，得在段云舒手掌心里睡上半日，又满血复活。
如此，周而复始。
等最后一日抵达天衍宗山脚下时，
沈雪枝长长叹了一口气。
段云舒以为他不舍得，还贪着外面的自由，特意说假如他不想这么早回去，那再掉头玩几天？
毕竟那时将将也才四月初，春分刚过，恰是万木争春万象更新的时候，各个城村都有有别样的风景，也正是凡间那些文人墨客们踏青的好时节。
可沈雪枝这回却没怎么犹豫，
他认真的回绝了这个提议。
虽然的确更喜欢外面，但他心里某种意义上还是天衍宗当做了自己的家。并且心里还有点想念离开的时候种植的那些灵芝长势如何。
离开前，他还特意叮嘱过当值的小弟子一定要记得浇水。心里却又总怕那小师弟给忘了，总还是得自己回去看看才安心。
【55】
若是要是实打实的算，其实沈雪枝和段云舒离开天衍宗也没多久时日，不超过一月，甚至离开那天的场景都还历历在目呢。
可等到沈雪枝真正重新再看到那熟悉的匾额时，还是生了几分感慨。
天衍宗那三个字据说是上上上几个老掌门题的字，笔锋极为有力，字迹行云流水。沈雪枝看不懂这样，但他总听其他弟子夸，所以应当是好看的吧。
上山的路并不怎么好走，有一条很长很长几乎看不到尽头的天梯，又细又窄，并且极为陡峭。目之所及处就是一片厚厚的迷雾，稍有不慎几乎就会摔个粉身碎骨一般。
不过沈雪枝并不需要爬这么险的路，毕竟天梯通常是给新弟子入门的第一道测试。
像这样已经入门的弟子，则不需要那么麻烦，他们会有一块牌子用来消除空中的结界。而没了界限后，当然不需要爬那么高的天梯，可御剑飞上去。
御剑飞行光听上去都会让人感觉很酷，可对于畏高的沈雪枝来说，不仅没感觉到什么所谓的畅快淋漓，反而只有恐惧。
哪怕他师弟还在他身上施加了一层防护，即使这样他也还是特别害怕得想变回本体往段云舒衣服里钻。
以前沈雪枝也不是没自己飞过，可能是过去的接近一月的事件被段云舒宠溺得由着过了，因此之前还能强撑着自己上的，这会儿又不行了。
无论是动物还是人类，似乎都这样。越是在感觉到被爱的时候，反而越脆弱。如果真让沈雪枝自己上去，他其实也是可以的。
但…这不是段云舒还在旁边嘛。
沈雪枝几乎整个都要缩进段云舒怀里了，抱着胳膊完全不敢撒手，紧紧闭着眼睛，完全不敢看脚下。
耳边的风呼呼刮着，其实沈雪枝不应该能够感受到这些风，无非只是一些心理作用和一些恐高惯性。
而他名义上的师弟正无奈安抚他。
“师兄莫怕，不会掉下去的。”
【56】
刚踏入外门，都还没落稳。隔着好远，沈雪枝便看到好些探头探脑的熟悉身影，并且像是在等着谁的样子。
按理说，就按照他们前几天这般闲散的进程，他们不应该知道沈雪枝具体回宗门时间才对的，就算卜算也只能卜算一个大概。
可就看这提前来等候的架势，就仿佛提前预知沈雪枝几日几时会回来一般。
“师兄！”
“沈师兄！”
“师兄！！”
往前走不了几步，好几个比沈雪枝个头还要高些的少年围着沈雪枝一口一个师兄的叫着。沈雪枝不在，他们都有些不习惯了。
还有位师妹拉着他打量半天，得出一个师兄下山这么久，似乎瘦了的结论。
老实说，就沈雪枝下山这么些天，一路上吃吃喝喝，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别说什么瘦了，他其实比下山那会儿还要胖一些。
听到这话以后的沈雪枝心更虚了。
他赶紧转移话题。
第73章
【57】
被自家一众师弟们围着的沈雪枝在上山前就想到宗门里的师弟们这么久不见自己,肯定会想他，但没想他们会提前来接。
见到无比熟悉的师弟们后，沈雪枝作为他们的师兄,惯性的问了一嘴他们的早课做得怎么样,以及各自有没有偷懒之类的。
这不问还好，一问顿时和炸开锅似的。都想拉着沈雪枝，说要给他表演这一个月以来他们新学的剑招等等。
沈雪枝性子温和,哪怕被这样拽着也没生气,反而尽量几乎挨个挨个回应着那些善意。在这个间隙间，沈雪枝看了眼已被挤到一边去的男主
男主臂弯处搭着一件毛茸茸的大氅，另外一只手轻轻摩挲着,不知道在想什么。
那件大氅在不久之前还在沈雪枝身上披着。那时晨间空气中的确有几分浸骨的寒意，而段云舒怕自家师兄着凉，特意为他翻出来出，力求把他裹得严严实实。
不过日头出来后，又没那么热了。
而段云舒依旧没收回去的原因,他想大概是担心山上比山下凉些,觉着自己一会儿还用得上,于是也没收进乾坤袋？
而沈雪枝这边将将看过去,几乎在同时段云舒也抬眸看向他。两人的目光在空气中交汇，沈雪枝一时突然忘了自己想说什么。
最后还是段云舒率先出声，
“师兄？”
他一言不发的挤进约莫二十多个男男女女中，稳稳当当站在沈雪枝旁边，抬手间自然得不能再自然的为他理凌乱的衣襟。
虽然明明一个字都没说，
但和沈雪枝之类亲昵程度可见一斑。
这样的动作自然引得其他弟子不满，分明在下山前，段云舒和沈师兄二人之间的距离都还没这么贴近。
那时的段云舒还是一直都保持着落后沈雪枝半步的距离,毕竟他入门比其他师弟要晚些。
算下来和沈雪枝相处的时间自然也少些，在一众弟子中和沈雪枝的关系也不算特别亲近。
也正因如此，在沈雪枝当初点名只要他陪同的时候，其他弟子是震惊的。
一个个都担心段云舒照顾不了师兄，才会在他下山之前，那么细细叮嘱他。
结果现在仅仅只是下山待了一月而已，居然已经如此亲密无间了？那一个月到底发生了什么？！
并且看沈雪枝的样子，好像很习惯。
在段云舒为他理衣襟的时候，沈师兄的表情也没有丝毫波动，甚至有意无意的靠近了对方一点。
一众弟子咬紧了后槽牙。
【57】
其实也不仅仅是因为之前独处的关系，其中还有一个比较重要的原因：在场所有人，只有段云舒知道沈雪枝全部的秘密。
沈雪枝抱着种反正男主都已经看过我所有的样子，那么也没必要在他面前伪装的心思，因此他在段云舒面前自然是要比在其他师弟们面前更加放松和自然一些的。
连沈雪枝自己也未觉察，他不由自主依靠在段云舒身上的动作到底有多亲密。而已经觉察到的段云舒自然不会多嘴提醒他。
外面那些不熟悉的沈雪枝的外人没见过他们两人以前相处的样子，只以为他们二人本来关系就是如此好。
但同门的弟子就不一样了，他们一眼就看出沈雪枝回来以后的轻微变化。
以前沈雪枝对门下所有弟子都是一视同仁，一碗水端平，对每个人都很关心，也会细心的记住所有人的名字，哪怕只见过一面的小师弟也会被记住。
说话又那么温柔，谁不喜欢呢。
但……即使这样温柔，可沈雪枝之前从来不会主动靠谁那么近，也表现出一副不怎么喜欢和别人太靠近的样子。
毕竟天衍宗的弟子都知道沈师兄素来爱洁，因此大家平日里也都很注意，从不过分靠近师兄，生怕师兄不悦。
结果现在段云舒居然紧紧贴着他，就差把人搂入怀里了！而那小子也淡淡的扫视了其他弟子一眼，颇有点挑衅的意味。
说不太上来的一种微妙的心思在同一时刻涌上了其他弟子的心头。连平时里并不怎么和那一刻心里都有了同一个共识。
怎么看段云舒，怎么不顺眼。
真要说不顺眼的原因。也说不太出来，明明之前也没觉得段云舒怎么样，但这会儿心里都有种说不出的微妙感。
一种被外来小偷给偷走家中宝贝不说，而这小偷还要带着宝贝来他们面前招摇过市的即视感，完全就像是故意的。
而段云舒也的确就是故意的。
自家的小东西有了更多可以依靠信赖的的人，就不怎么黏他了，这是可以预见的事实。
段云舒过去从未倾慕过谁，一时之间还并不知道自己胸口的那些酸酸涩涩的陌生情绪到底是什么。
居然让他做出了这样幼稚的举动。
其实越相处越能知道为什么沈雪枝会那么讨喜。不仅是因为他的脸，更多的还是因为他性格脾气好。
隐晦的讽刺他听不懂，就算听懂，他也不会放在心上，他不在意谁讨厌他。相反，谁对他好一点，他都会一直记着。
他有一颗极为赤诚的心，这是最难能可贵的。之前段云舒不相信，后面见过他本体以后，他信了。
就那么大一点的小东西，
脑子里又能装下多少弯弯绕绕？
【58】
沈雪枝并未觉察出底下师弟们的小心思，只想着怎么就一段时间不见而已，都变得这么热情了吗？
有要说给他准备了什么礼物的，还有新学了个什么菜想让他帮忙尝尝的，有特意在哪里哪里又得了什么新奇的玩意儿要给他。
甚至还有要给他讲这段时间他不在的时候，门派又发生了哪些八卦的。
无数个叽叽喳喳的声音，沈雪枝又只有一个，场面一度有点失控，最后还是掌门才让那些弟子安静下来。
“门内不许喧哗，都忘了吗？”
与此同时，三四位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男人大步朝他走来。为首的是尚清盛，旁边的是几个长老。
他们身上的衣服颜色与其他弟子不同，颜色略深一些，款式也略繁琐些。
因着修士到某种境界就不会再继续衰老，故而他们大多都还保持着年轻时的容貌，并不怎么显老。到从周身的气场略窥得一二。
在看到沈雪枝后，原本凝重的面色瞬间变得柔和起来。对于这样的变脸绝技，沈雪枝以及其他弟子也都已经见怪不怪了。
“雪枝回来啦……”
“雪枝在山下玩得怎么样？”
“枝枝有没有想我呀…”
“雪枝…………”
看着那几个长老都一副刚刚闭关出来的样子，沈雪枝偷偷撇了一下嘴。如果不是亲耳听到他们的声音，还嗅到他们的气味，说不定沈雪枝还真信了他们。
既然他们都来了，那么常维呢。
沈雪枝这刚念叨着，常维就出来了。
天衍宗的现任掌门常维一出来，后面弟子都跟着向他行礼，他则几步到沈雪枝面前，上上下下仔仔细细的端详他许久。
“嗯，知道回来就好。”
【59】
常维和其他挂着闲职的长老不同。
他平时事务较为繁琐，这次也因为着实忙碌，才没跟着一起去，不然他怎么也不会放心沈雪枝自己下山的。
在提前知道沈雪枝回程的具体日期后，几乎在提前十几天就开始时不时的算着日子，过来见他时，还特意换了一件新衣裳。
虽然…沈雪枝可能都没注意到这些。
沈雪枝只知道这个幼时经常抱着自己的大哥哥继承掌门后性格沉稳不少，变得比过去严肃些，时常板着脸皱着眉，愈来愈发像沈丘。
不过那也只是在人前那个样子罢了，人后在自己面前的时候便不会那么冰冷冷，显露出那点点罕见的笑容。
就例如现在，他弯了弯唇角，抬手轻轻揉了揉沈雪枝的发，轻声细语询问他这次下山玩得开心吗？
“嗯。”沈雪枝乖巧点头承认。
他和常维实在是相处太久，刚到这个世界，那时候的掌门沈丘忙碌的时候都是把沈雪枝丢给常维照顾。
幼时还曾坐在人家的膝盖上吃饭，小时候还特别乖的叫他哥哥来着。常维算是看着小不点一点点长大，这其中的情分自然不一样。
沈雪枝递上自己的乾坤袋，从里头拿了好些他在外头买的小物件巴巴的递上，其中一个是一份青瓷质地的小筒。
他知道常维喜欢喝茶，还特意绕路给他稍了一点。“嗯我记得当时那个卖茶的说什么来着……”
在沈雪枝介绍的时候，因为记不太清，突然扭头问旁边段云舒，“那人说这是清明前的茶，叫什么来着？”
“……早春。”
明前茶是清明茶前采摘的茶叶，也是是一年四季中最早的一批茶叶，又称早春茶，这时候的茶叶细嫩饱满，茶叶味道甘醇，茶汤鲜艳，被认为是茶中上品。
并且因清明节气温低，产量也会低许多。物以稀为贵，故而明前茶要比谷雨时节的茶价格略高一些。
段云舒沉默了会儿才回答沈雪枝的问题。这而当时的鼠鼠正忙着和常维讲话，也没注意到男主的情绪。
而顺着他的话头，沈雪枝也想起来了一些，“好像就是这么说的…对了，这是我们路过了一户茶庄，这都是我亲手摘的。”
常维毕竟是从小带着沈雪枝长大的，又怎么可能看不懂他眼神里的意味呢，于是自然而然的夸赞起他来。
“那雪枝真能干啊…”
本来就是求夸夸，真被夸了又开始不好意思起来。“也不是只有我了，还有云舒师弟也跟着帮忙了…”其实真实的情况是他
“哇！常维，上次那个秘境，你真去啦？怎么样怎么样？”
整个天衍宗上下，大概也只有沈雪枝能直呼本派掌门大名了吧。
“嗯，下次带你去。”
常维的余光注视着立在沈雪枝旁边的弟子，在感受到他的注视以后，段云舒没有丝毫胆怯的回望了回去。
而对于这些，沈雪枝全然不知。
【58】
一月不见，
再度回到住峰会有什么变化呢。
事实上——毫无变化，凌霄峰依旧干净整洁，别说那些器物依旧如初，就是连空气中都完全看不到一丝丝的灰尘。
能够看出在沈雪枝不在的时候，
也日日有弟子来为他专程清扫尘埃。
而之所以他们会有这样的习惯，也是因为小时候的雪宝偷溜进哪个库房去玩，吸入了一点灰尘，身体不适了好长一段时间。
这事也让天衍宗的那些长老觉察到沈雪枝呼吸道比起常人来说较为脆弱，因此才将他可能接触到的环境内清扫得一尘不染。
大抵也没谁家的修士能像沈雪枝这个样子，住的凌霄峰是整个天衍宗中风景最美，也是唯一坐拥着一条先天灵脉。
整个门派上下还没谁觉得有什么不对，像整个门派都被灌了**汤一般。
而沈雪枝又继续恢复了往日的作息，除了偶尔指点指点师弟师妹，每日剩余的时间都在灵气极为充裕的后山修行打坐。
之前因为要隐藏自己本体的关系，沈雪枝并不怎么敢和其他弟子走得太近，稍微大一点就要求单独居住。
那时候能够自己单独开峰的怎么也得是长老之类的，但当时的掌门沈丘还是破例给他了。
整个凌霄峰只有沈雪枝单独居住不说，就－其他师弟们上来找他，也需得在晚间之前离开。
过去百年都是如此，而这个特例，却在沈雪枝这次回程以后的第五日…被打破了。
关于那个意外，是沈雪枝自己也没想到的，回天衍宗后的日子非常平淡，生活仿佛恢复往日的平静。
慢慢过了五六日，他已然忘记时日。等到他再次在晚间感受到那种炽热时，还有一点茫然无措…
【59】
那时候其他师弟知道沈雪枝不喜傍晚还有外人在他的殿中，都早早告退了。只有段云舒在外头打理自家师兄的小菜园子。
等他回到寝殿后发现师兄没有再打坐，反而身体不适似的倒在桌案前，仿佛还以为自己是本体的状态。
段云舒刚伸手过去想帮自家师兄把颊边的碎发理一理，结果师兄直接张嘴就咬住了段云舒的手指。
看着漂亮青年眼里毫无聚焦的眼神。
“……果然，一个月了呀。”
不知不觉，他们在贾府耽误的那些时日外加在路上流连的那些路程，原来…都已经一月了吗？
沈雪枝好像真还以为自己是本体形态，不然也不会咬了两下他的手指后，又转而将下巴支在段云舒手心里。
样貌俊美的青年拿脸庞轻轻蹭蹭段云舒的手心，就像在向他讨要食物一般，喉间发出哼哼唧唧的微弱低音，乌黑的眼眸浸满水雾，一下也不眨的盯着他。
“……难受。”
可怜巴巴的像个被雨淋湿的无害小动物，任谁看了都会忍不住心软。
——太，太乖了。
段云舒也不例外，只觉自己口齿生津，下意识便咽了一口唾沫，声音晦涩不明。
“我上次有教过师兄的吧，这时候应该怎么做呀？”
沈雪枝白皙的面皮上全然一副茫然，哪怕是人形状态，却还是有点本体时的憨态，他迟钝的鼠脑思考了一阵子，似乎还是没想起来。
他干脆又拿脸颊蹭了蹭段云舒的掌心，试图蒙混过关。“我要……”
“要什么？”
段云舒循循善诱。
将一张白纸染上属于自己的颜色，这是一件听着都很有趣的事情。只是段云舒这次运气不是很好。
他忘记现在并不在外头，而是在宗门内。
第74章
【60】
对于沈雪枝来说,这必定是他这辈子再也不想回忆的一天。甚至于在那天都已经都快结束了，他的大脑依旧还是一团糟。
想不清到底发生了什么才变成这样。
首先自己的发.情.期快到这件事他并不是没有做一点准备，因为上次是月初的时候,便下意识以为下次也是在月初。
那会儿他和段云舒还没回天衍宗，还在回去的路上。他扭扭捏捏的等待着熟悉的反应,却什么也没等到。
提前做的那些准备几乎全部泡汤，段云舒知道后还偷偷笑了他好久，总之那天好像和特殊时期很像，又不怎么像。
他以为那样就好了，没想到之前日期紊乱只是因为他误食一味药，而后面他都没有误食，日期也并没有恢复正常，又延迟了两三天。
因为每次前后都是没有预兆，再加上那几天沈雪枝生活得实在是过于清闲。作息恢复了以前的节奏，他一时大意就把那事给忘了,自然他也没有任何准备。
还有一些记忆不怎么清楚了，只记得自己脑袋晕乎乎的,有点像他之前在贾府偷抿了两口酒那次。
索性那时候天色已晚,师弟们也都走了,所以他想着只要自己撑过去就好了。
记得自己身上十分烫，仿佛置身火炉，然后又记得他闻到异常熟悉的气味,太熟悉,感受到男主带着熟悉体温的手掌心…
然后不知道怎么突然常维也出现了,旁边跟着尚清盛他们居然也在，总之都是和沈雪枝很熟很熟的几位长老。
按理说有谁要进入凌霄峰，那么作为峰主的沈雪枝会提前收到来自于灵识的感应,可他居然没感应到。
当然，也可能是凌霄峰的防护屏障并没有坏，只是那个思维状态下的沈雪枝自动无视了来自灵识的感应。
毕竟那会儿的沈雪枝连完整的记忆和意识都没有。甚至还以为自己是本体状态，傻兮兮的去拿自己的脸去蹭男主的手心。
散发着很明显的求抚摸的信号。
就在现场气温愈来愈变质的时候，紧紧关闭的大门突然被用力推开。段云舒意识的反应很快，但是他的身.体跟不上意识的速度。
哪怕已经在脑子里想好了如何反击避开，却还是因为身体迟钝了一瞬，而正面结结实实的挨上了一道凛冽的剑气。
整个人几乎重重摔在地上，吐了一口血，空气中原本还有点温热的气氛顿时隐约有了一丝丝血腥味。
而当时错误的以为自己是本体的雪宝吓得要死，他下意识想要变回人形，却反而在常维以及几位长老面前变回了本体。
“吱吱吱……”
完了完了完了。
为什么一到这种时候就出事，果然他应该按照以前的闭关是正确的。早知道的话，他应该提前闭关，然后在这两天的时间里谁也不见的…
可是——没有早知道。
【61】
当时的情况在脑子不是特别清醒的沈雪枝看来，就是自己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男主不知怎么突然被一道无形攻击直击出去好远好远。
然后他吐了血，
却并没有倒下，反而又站了起来。
假如此时的沈雪枝头脑是清醒的，可能还会夸赞一下男主的毅力。
明明现在肉身的修为并不高，却能够生生捱下那重重一击却没倒下，反而还能靠着意志继续站起来。
可因为过于慌乱，反而把自己变回本体的雪宝只知道自己完了，看到男主站起来以后，下意识便想往他的方向去。
而他这个动作也的确被段云舒捕捉到了，于是唇边还沾着血迹的男主笑了。
段云舒高兴了，就有别的人不高兴了。
雪宝这边刚迈出去一步，就被常维小心的提着后颈肉拎了起来，拎到和他眼睛齐平的位置。
雪宝作为一只白化的鼠子，除了眼睛是红色，周身基本上都是雪白雪白的。在他特别害怕的时候，眼睛湿漉漉，看着好不可怜。
一双沉着的黑眸就这么和一双红玛瑙般豆豆眼对视着。
小东西一开始在常维的手里一开始挣扎得非常厉害，后面被摩挲了两下又安静下来。
但这并不代表雪宝就听话了。
在感受到自己被谁拎在手里，视力不佳的雪宝看不清脸，只有吸了吸鼻子使劲闻着气味来辨认抓着他是谁
大脑一边告诉自己这个气味是熟悉的，是安全的，一边又疯狂提醒他快跑。
这样矛盾的指令让雪宝完全呆住。
“吱吱吱……”
“雪枝，你比小时候胖了些。”
常维的语气没有一点点疑惑，那是一种无比笃定的语气，仿佛他并不惊讶自己从小看着长大的弟弟突然变成一只小耗子。
可惜那时在场的人里没人注意这个。
段云舒随意将唇边的一抹血迹擦去，目光紧紧的盯着在常维手里的圆鼓鼓的小东西。“还给我。”
常维自认为是个长辈，因此对于门下弟子本应该收敛一点，只是他刚在水镜看到那个画面的时有些控制不住的生气。
“你说错了，雪枝本来就不是你的。何来还一说。”
常维眼皮都没抬一下，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为手上的小东西梳理毛发。
他从小就跟着师傅在山里长大，非常严格恪守戒律，几乎也没怎么下过山的，除了偶尔下山历练，也是多挑着妖兽之所。
因此常维对于许多动物的常识并不怎么了解，自然对于雪宝一直在他手心乱蹭的行为并不知道他在做什么。
雪宝咬他的手指，常维还以为他在和自己玩，真把手指放在这只圆乎乎的白毛耗子嘴里让他咬着，权当给他磨磨牙。
“你到底对雪枝做了什么？”
他能够感受到手里小东西的焦躁，但他并不知道他为什么如此。于是便把沈雪枝的异常归纳于是有什么人故意使了什么手段为之。
怎么看，段云舒都是最大的嫌疑人。
他把目光看向之前跟着他们出去的两位长老，他们之前的确发现了一些异常，但是都没往这方面怀疑过。再加上怕被沈雪枝察觉，所以跟得也比较远。
这会儿都有种被欺骗的愤怒。
“你欺雪枝不谙世事…”
对于这样的指责，段云舒不置可否。
说实话他不是没想过把沈雪枝拐走。他甚至还试探性的询问过沈雪枝，既然那么喜欢在外面玩，干脆不要回去了。
当时的沈雪枝却认真的说不行。说他之前答应过谁，反正就是在死之前不会离开天衍宗，答应过的话就不可以食言。
如果再过几年他的确可以完全不把常维这几个老家伙放在眼里，而现在他的身体还没有经历那些，还比较异常脆弱。
“我对他做了什么？”
明知道这样回答可能会让天衍宗的掌门更生气，但他还是露出一抹暧.昧不明的笑，“你猜……”
常维面上的表情依旧毫无波澜，周身的威压陡增还是泄露出了一点情绪。表明他其实并不是那么不在意。
段云舒五脏六腑都仿佛被某种强压压迫着，如果换了哪意志力不够坚定的，可能都吓得直接跪地求饶了。
但段云舒没有。
“当然是什么都做了。”
“不信你把雪宝放下来，你看他会选谁？对了…你还不知道雪宝是他的本名吧…”
段云舒这幅沈雪枝与他关系更为亲近的口气，结结实实的拉足了仇恨度，后面的时间里，他也没就站在那里不反击…
总之这边热闹得很，而雪宝
“吱吱吱吱”
而雪宝又能知道什么？
他只是一只小耗子罢了。
【62】
雪宝特殊时期不一定非要做些什么，因为每个月都有，他自己忍忍也能捱过去，就是稍微难受一点。
再加上那次他也没误食什么奇怪的东西，也不算特别难挨。等他稍微有点意识的时候，莫约也就过去了两三个时辰。
而就是在那两三个时辰里，
沈雪枝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醒来时，他正躺在自己的床.榻上，常维就在旁边。整个房间无比静谧，只是空气中充斥着自己浓郁的气味在安静的告诉沈雪枝之前发生了什么。
常维就像小时候照顾他那样，拿着淋湿的帕子为他轻轻擦拭额头，眼神柔和得不可思议。
“醒了？”
“”
在意识彻底回笼的那刻，沈雪枝感受到的是羞耻，白皙的面皮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涨红，
他不仅完完全全的把自己最大秘密暴露了，感觉现在就是最糟糕的情况。
也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继续呆在天衍宗，而系统也陷入休眠，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苏醒。
短短几息之间，沈雪枝脑海里闪过许许多多他可能会有的结局。除了想起自己身份彻底暴露，也想到了段云舒。
而一时又不知道怎么开口，更尴尬的是那会儿的沈雪枝还处于特殊时期，呼吸比平时要略微急促一些，包括体温，还有…
等等，他为什么没穿衣服。
“…………”
“…………”
一阵短暂的沉默。
最先开口打破沉默的还是段云舒。
“雪枝为何不告诉哥哥呢？”
“？？？”
这可和想象中不太一样。
似乎是觉得这点刺激还不够，常维接下来说的话直接让沈雪枝腾地坐起身。
“雪枝应当和哥哥说的。”身着玄衣的男人顿了顿，看着依旧半眯着眼睛，似乎仍旧晕乎乎的小家伙，沉吟片刻，
“哥哥大可以为你多寻来几位合你心意的，干净又听话的男子，任你慢慢挑。”
他不知想到了什么，表情略深沉，轻轻叹了一口气，“雪枝完全不用自己硬撑着…”
“啊？？？”
他到底在说什么啊？
【63】
虽然雪宝自己也并不觉得和不同的伴侣发生关系有什么。
毕竟他还没被卖出去的时候，就经常看到不同的鼠子进行交.配繁.殖，反正制造配出来的花色好看就行，并不在意别的。
雪宝的很多观点都是来这个世界以后重新学习的。系统告诉他人类和他们不一样。
他还以为他们会很在意这个呢。
但常维的口气好像一点都不在意一样，甚至比起他异类的身份，他反而对于自己不知不觉被别的什么人的哄骗下这件事更加在意一点。
“是哥哥太疏忽了。”
常维用那种稀疏平常的语气，就像小时候，小雪宝面对好多玩具，但哪一个都想要纠结再三的时候，常维说那就都要吧。
他用这样稀疏平常的语气询问这沈雪枝喜欢哪种类型的男孩子，然后又问他现在难受不难受。说他没经过他的同意，擅自为他挑选了几个。
“”
“什，什么？”
开口后沈雪枝才发现自己嗓子哑得厉害，而几乎在他下意识舔嘴唇的同时，常维端来端来一杯温水递到他的唇边。
借着后者的手，沈雪枝抿了几口水，嗓子也终于没那么干了。
“什么，什么挑选啊？”
沈雪枝又清清楚楚的听常维又重复了一遍，并且这次他特意补充道。
“雪枝会对那种小子产生如此迷恋的情绪，其实也只是因为没见过更多的”
“”
他记不太清自己之前迷迷糊糊的时候到底做了什么，才会让常维觉得自己已经到了如此迷恋段云舒的地步。
应该不是迷恋，只是因为喜欢段云舒身上的气味。又或者和他在一起时，身上暖洋洋的惬意，系统之前有说过这是因为什么，他忘了。
“我他人呢？”沈雪枝虽然没说是谁，但话里的意思很明确。
“放心没死。”
常维随手擦拭了他唇角的水渍，慢悠悠的进行补充道，“只是稍微给他长一点点记性而已。”
事实上，他能够一直硬撑到现在，也的确出乎他的意料。身上受了那么严重的伤也没松口。
“他人在哪儿。”
刚想起身，身上的乏力又让沈雪枝躺了回去。现在的眼前的情况和系统之前说的所有可能会发生的情况都不一样。
“等会儿肯定让你见，你先躺着。”
“……”
沈雪枝依旧固执的不肯躺。
他有点担心段云舒，因为他过于敏锐的嗅觉，他明显闻到了段云舒就在不远处，并且还有很浓烈的血腥味，可见常维口中的没死水分有多大。
雪宝并不知道，对某些家长来说，哪怕是自己家的孩子犯了错，心里也会觉得并不是自己家孩子的问题，一定是别的什么臭小子把自己孩子带坏了。
这是非常明显的家长思维。
而沈雪枝这时候越是替段云舒说话，反而会让常维更生气。
“就这么想见他吗？”
常维里语气里带着一点点不理解。
“忘记小时候是谁为你喂饭来着，嗯？现在被外面的男人几句花言巧语就蒙骗了，就开始胳膊肘这么快就往外拐了”
“……我没有。”
眼看话题越来越偏移，沈雪枝还是没忍住，不安的抿了抿唇，问出了他本该第一个问，却现在才问的问题。
“你早就知道了吗……”
“也不算。”
不，常维并不知道。
但毕竟也是从小带着雪宝长大的，多多少少也还是能够看出那么一点端倪。只是他一直在等，等着沈雪枝自己说。
他并不知道他每个月都会有这么一个特殊日期，连他每月的闭关也只以为他是为了掩饰自己修为的不足，也几乎从没往这个方向想过，假如他知道的话……
第75章
【64】
沈雪枝再一次看到男主,
已经是很多年以后了。
就仿佛是冥冥之中便早就已经注定了一般，就算沈雪枝没对他做什么，也会有天衍宗的其他人接替沈雪枝的戏份。
他也并不知道在自己意识不清醒的那会儿,男主到底和他们进行了什么样的会谈，又或者就像常维说的那样，是给了他什么样的“小教训。”
才会让后面的剧情莫名其妙的按照原剧情线走，他离开了天衍宗，一切的轨迹一如沈雪枝之前在系统那里听到的。
他则时不时打听下男主的消息,听着他目前在做什么，修为升得如何,又和谁有了矛盾，现在在哪,又结识了谁等等。
大概就是沈雪枝经常打听的这个动作让常维以为他心里还挂念着他,因此经常时不时过来陪他说说话什么的。
约莫是怕沈雪枝为此伤心，连带着段云舒这个名字都成了一种门派中的忌讳,不允许再被提及关于他的一切。
“雪枝…还是那样吗？”
在沈雪枝看不到的某处主峰的静室里，几个沈雪枝非常熟悉的人正在谈论着他的最近的日常起居。
“嗯,吃的也比往日少了些许，也不怎么爱走动，不怎么闹着说完下山去玩,已经两月未出过凌霄峰的大门了…莫约还是因为……”
说话的人说到这里,还极为刻意的顿了顿，一阵长久的沉默在静室中蔓延。而这时位于主位一直未曾开口的玄衣男子悄然起身离开了静室。
他一走,身后的几个长老顿时话多起来,纷纷讨论起当时那天的做法。他们那会儿的确是生气，也没真的想对他如何。
哪怕的确有被段云舒的态度激怒，也没真的想过要他的命,之所以会对他说那些他可能短时间内达不到的要求，只是存了几分想试探他的心罢了。
毕竟两位男子之间如此行径，本就是有悖常伦的，雪枝又是他们看着长大的，知道他本性纯善，极大可能就是被引诱。
可能沈雪枝自己都不知道以后将会面临什么样的指指点点和流言蜚语，稀里糊涂的被拉上这样一条坎坷不平的道途。
他们怎么能不生气呢？
至于结果，
自然是所有人都未曾预料到的。
【65】
段云舒前面的表现还是比较让他们满意的，大致就是表明他对沈雪枝的心意，无论以后发生什么都不会抛下他。并且也愿意答应所谓的比试和考验。
而那时沈雪枝刚醒了，又非要见他。那会儿浑身已经伤痕累累的段云舒弯了弯嘴唇，气若游丝的对尚清盛说，说他不想以这样糟糕的样子去见他。
他想换一身衣裳，先清洗掉身上的血污，好好打整下自己才去见师兄。
结果就那么短短的几息时间，那小子完全就像换了一个人一般，也不说什么去见沈雪枝了，反而说了堆莫名其妙的话后居然下山了。
“……当时我便感觉他身上气息波动不对劲。后面观察他行止怀疑，莫不是被什么妖邪附了身？”
“你怎么又说这话，若是妖邪，当日你我就能将其捉下，但他不是对那物毫无反应么，说明并不是什么妖邪。”
“……”
尚清盛听着他们的讨论，他之前也没和段云舒多熟悉，最多的几次交集也是他去询问沈雪枝的起居。
每次讨论到沈雪枝，那小子的语气都会放得格外轻柔，语气缱绻而温柔。
而那次…他提到沈雪枝时的语气分明和之前截然不同。没了那软绵绵的情意，咬牙切齿，仿佛沈雪枝和他是什么过节极深的仇敌一般。
“好了，现在讨论这些，已然没用…”尚清盛打断其他几位长老的争论，
“无论他到底被什么附身，目前他对雪枝断然是没了之前的那样的情谊，保不准会对雪枝做出些什么。你们觉得雪枝能看出这些吗？说不准啊…”
“……”
“……”
这个问题的答案是肯定的。
沈雪枝大抵是看不出。
尚清盛倒是不怕段云舒那个毛头小子过来报复他们几个老骨头，无论什么样的后果他都愿意担着。
怕只怕他对雪枝有什么不利，更怕雪枝在这件事里受到什么伤害。他一旦动情容易深陷其中，且极易伤心落泪，情伤又是最难解难分的。
“唉，按我说，当时就应该……现在也没现在这么多事。”
“……嗯，掌门呢？”
【66】
倘若沈雪枝在那的话，
肯定是要为自己辩解一二的。
首先，他真的没有几位长老想象中的那么伤心，更也没他们想象中那般对段云舒痴迷的程度。
准确的说，不是没有，是他不会。
雪宝都还没有完全学会人类情绪，像像迷恋痴迷之类情绪他根本就不会，也并不知晓，他最多只是有点寂寞而已。
就仿佛是失去一个要好玩伴，又或者像不小心遗失一个玩具那样的寂寞。
之所以会不愿意动弹，只是因为懒而已，至于不怎么吃东西，也是因为在减肥。
其他时间，沈雪枝都在努力修行。除了每个月比较准时的特殊时期之外，他几乎不怎么见外人，而…那个特殊时期…
之前常维还曾经说什么说每次在沈雪枝特殊时期那两天，他大可以为他挑些性格不一的师弟来陪伴他，什么供他挑选之类的话。
那话沈雪枝当时也没怎么认真听，后面他也的确这么做了，只是具体情况还是和当初说的稍微有那么一点点出入。
在男主离开后的第二个月，雪宝明明都已经自己提前闭关了，自己设置了结界，打算一如过去那样，自己度过那两天。
迷迷糊糊中他感觉自己的结界被外面的谁打开，是非常熟悉的气味，以及熟悉的冰凉体温。
他还没睁眼就已经知道是谁进入了他们结界。是常维，只有常维。肯定是他打开了他的结界。
毕竟沈雪枝当初学习怎么设结界都是常维教他的，他教的，当然也知道怎么解。
等到沈雪枝再次醒来的时候，他正蜷缩在对方的臂弯中睡觉，耳边则是对方几乎富有节奏感的心跳声。
他就像抱着小时候还成年的小雪宝，一下一下轻拍他的后背。而醒来后，常维对他说的的第一句话他也记得。
常维说话的时候并没有看着沈雪枝，视线偏移了许多，仿佛心虚一般，斟酌着告诉沈雪枝。
一来说他本体的事情不能外泄，越少人知道越好，对沈雪枝不利。二来他也担心别的什么人没轻没重的，弄伤了他。
不愧是长大了，做了掌门以后，说的那些绕来绕去的那些场面话，沈雪枝一句都听不懂。
至于他本人到底有没有存没存私心，到底是真的为了沈雪枝好，还是为了满足自己的某些心思，只有常维自己才知道。
雪宝当然是相信常维的，又被他那些大道理给绕得头晕眼花，最后稀里糊涂就这么给默认了。
本来对于这方面的观念就没人类那么强的鼠鼠在没有旁人的点拨下，自然没觉得那样的事情有什么问题。
反正自己还小的时候，不是也经常被常维抱着睡觉吗？只是那时候的常维身形单薄，现在臂膀稍微宽厚了些罢。
大抵应该是没有什么区别的。
特殊时期的雪宝比小时候还要粘人，而每每这时，其他弟子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能够感觉掌门心情比往日好些。
不过这都是沈雪枝并不知晓的事情。
他能够知道的就是：不知是不是和系统之前说过什么能量之类有关系，他一直觉得常维的身上没段云舒那么温暖。
以及常维真的很喜欢抱他。偶尔半梦半醒的时候，雪宝能够敏锐感觉有一道视线在他脸上停留了很久很久，因为是熟悉的气味，所以也懒得睁眼。
除了在他睡觉的时候总是盯着他看，常维还喜欢时不时的轻轻抚摸沈雪枝的头发，这真的很容易让他想到段云舒。
之前男主也很喜欢摸沈雪枝的头发，不止一次的夸过他的发丝很柔顺，如光滑的缎子一般，带着股淡淡的香味。
这样想着的沈雪枝慵懒得半眯着眼睛，模模糊糊的看见他依靠的男人手指间拿着几缕他的发丝放在鼻尖轻嗅。
“……有一股淡淡的香味。”
他这样说。
以至于后面，在雪宝在想让常维帮他做什么的时候，甚至还会下意识和他谈条件，撒娇般拖长音调。
——好吧，那就让你摸摸我的头发。
【67】
段云舒不在的时候，沈雪枝也没有过的很凄惨，相反他过的还不错。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的过着。
如果一切都注定按照剧情上的发展，那么那么沈雪枝还会和男主再见一面，也就是男主第一个来报复的那一次。
所以他并不怎么着急，慢吞吞的等着男主的到来。在剧情发生那一天，他特意换了身衣服。
只是他等了很久很久很久，从天亮等到天际边慢慢染上红霞，都没等到应该提着剑杀上天衍宗的男主。
反而…等到了常维。
其实在知道段云舒下山那天，常维曾经问沈雪枝，问他怨不怨他。
沈雪枝还很疑惑，这有什么怨不怨的，倒不如说在听到他下山以后，他心里没有一点惊讶，毕竟剧情里就是这么写的啊。
“怎么穿这么少，还站在风口。”
常维平时里很少笑，明明以前还经常逗小时候还经常逗沈雪枝笑，为了逗他开心，还会经常给他做鬼脸呢。
沈雪枝侧过头看着现在的常维，他穿着一身玄色，服装简便到根本不像个宗派的掌门人。
“怎么，看到是我，所以很失望？”
沈雪枝摇摇头，又重新问了一个问题，“山下是不是有什么动静？”
“没有。”
常维将一件厚实的滚边披风盖到他身上。
沈雪枝干脆直接挑明了说，
“是不是段云舒上来了？”
满打满算距离男主上次离开已经是莫约一百二十多年前的事情。
对于凡间的那些凡人，早已经经过了一轮生与死的交替轮回，可对于修者而言，一百多年实在是不算得什么。
百年来，总频繁的被一次一次提及的名字——段云舒。他的修为突破的速度简直让不少修士惊叹，简直闻所未闻。
都觉得他定是修了什么邪魔歪道，不然不可能如此之快，一个个都在打赌段云舒到底什么时候暴毙而亡。
等啊等啊，没有等到他的爆体而亡，反而等到他即将渡劫以及他打算清算旧账的消息。而据说他清算的第一个就是曾经的师门天衍宗。
在常维揽着沈雪枝的肩膀带他回去的时候，身后传来一阵沉重的脚步声。
姗姗来迟的最后一面，终于到了。
【68】
雪宝的时间观念很差，因为记性不好，平时除了吃就是睡，有时也会花很长很长的时间闭关打坐。
而打坐的时候，他可以完全的沉浸在忘我的地步，心无杂念，完完全全的忘记时间。
乃至于他现在再看到段云舒的时候，他没把他认不出来。
他只觉得来者十分陌生，不仅是身上的气味陌生，连看他的眼神也陌生。如果不是旁边的常维和他对话，他都没认出来那是段云舒。
不过这也很正常，毕竟对于视力不佳，只能靠气味来分人的鼠子来说，面前的人气味都变了，自然就认不得了。
但气味又不完全陌生，偶尔又能泄露出一点点熟悉的气味。正因如此，又让雪宝稍微有些迟钝，疑惑了好久到底是谁。
雪宝站在原地愣了会儿，上前也不是不上前也不是。不知怎么那俩都打起来了，他都还没分辨出到底那个人是不是男主。
那便是沈雪枝和段云舒的重逢的第一面，他以为他是个擅闯门派的入侵者。
对于常维让他先回去的要求，他觉得自己被小看了，于是提着那柄镶嵌着漂亮宝石的剑加入了战局。
而沈雪枝从什么时候才发现那是男主的呢。是他发现自己只会拖后题的时候，
他打算乖乖听常维的话回去。那时候段云舒脸上的表情呆滞了一瞬。沈雪枝听到他在叫自己的名字，那几个字仿佛从牙缝中挤出来。
沈雪枝这才闻到熟悉的气味。
直到那时候，他又仔仔细细观察了面前那个脸颊上带着浓厚血渍的男人。
他就像终于认出了段云舒一般。
“哦！真的是你啊！”
他的个子长高了，五官稍微也有点不一样，以前略显青涩的脸庞，如今轮廓坚毅，从一个少年郎成长为了一个男人。
第76章
【69】
雪宝很迷茫,真的很迷茫。
主要还是男主身上的气味变了又变，以及他最开始见面时那个样子也非常反常。
他没看出反常的原因，
只是单纯基于自身的直觉。
自然界中越是弱小的动物,对于危险的感知反而越是灵敏,这是他们为了能够生存下来,而携带在基因里的本能。
雪宝虽然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他知道气味陌生的男主非常危险。也知道自己实力不济,尽可能的不给其他人拖后腿。
刚会面那次交手,他见到沈雪枝的面，仿佛是看到了什么和他不共戴天的生仇死敌一般，出剑的方向看完全是瞄准他的心脏。
还是常维反应极快的将雪宝拉到他的身后。不然就以沈雪枝的反应速度，倘若傻乎乎的站在那，估计都要被刺一个对穿。
短短百年间，一些修士可能都突破不了一个境界,但是他却能够从之前的将将筑基到现在的渡劫。
男主比之前变强了许多许多，而这种提升速度闻所未闻，也不怪其他修士断定段云舒走了歪道。
沈雪枝这么多年来,除了吃吃喝喝也经常窝在藏书阁里看书,看了许许多多杂书，那些稀奇古怪的邪术都有共同点,就是无论哪个都有副作用。
那么他的副作用会是什么呢？
雪宝不知道。
【70】
似乎忘记说了。
雪宝并不在自己居住的凌霄峰内，他在知道剧情开始的时间以后，提早去了主峰,等在外门和内门的交界之处——一个偌大的广场。
现场除了常维外，也还有许多其他内门弟子以及外门弟子，他们的身上无一不受了或轻或重的伤，还有的人直接没了呼吸。
而这一切的发生也仅仅只是片刻之中,由段云舒一个人搞出来的。
几位长老们有忙着安置受伤的师弟师妹，有帮着疗伤。伤势稍轻的弟子也都在帮着各位长老以及常维牵制着段云舒。
大家都各司其职，场面也从一开始乱糟糟的混乱，现在变得一致对外。沈雪枝在广场的大殿门口，而段云舒则在广场中心。
周围的建筑物大抵是在打斗过程中被弄坏，天衍宗本就比别的门派人丁稀薄，又怎么可能挡得住男主，自然可以说是死伤惨重。
天空中各种色彩的大小不一的灵剑汇聚在一起齐声嗡鸣着，围着圈将段云舒牢牢围住。
能够看出他们在布置一个阵法，
莫约是想束缚住男主。
而之前一个人都能够和他们这么多人打得有来有回的男主，到了这会儿反而又不反抗了。
他生生的让周围的灵剑直直的戳入手臂。随着几声利刃刺破皮肉的闷声，手臂那处的布料几乎同时被鲜血浸泡成深色。
他踉跄了两下几乎快要倒下，又摇摇欲坠的站稳身子，唇边的鲜血无比明显，还有的血则顺着手臂从指尖滴答滴答流淌到地上。
隔着乱哄哄的人群，段云舒看向沈雪枝。雪宝也看向他，彼此就这么安安静静的对视着，仿佛周围的一切都安静下来。
许久未见的男主身上还带着极厚重的血腥味。光从那些气味的浓厚程度就可以窥见他到底是怎么上来的。
雪宝本能的感到不悦，毕竟那些师弟并不是剧本里随随便便的几个无名氏，雪宝记得他们，记得他们平时里对自己的好。
因为清楚记得他们面目鲜活的模样，再看到一个个毫无生机的模样，雪宝第一次感受到了什么是悲伤的情绪。
【71】
段云舒不知道为什么不反抗了，不过这一动作并没有让其他弟子松一口气，反而更加担心他是不是在憋着什么别的招儿。
大抵常维自己也是这样想的，才会温声让沈雪枝先回他的凌霄峰，毕竟那是天衍宗所有九峰中地势最高之所。
“……雪枝，很快就能解决。”
他这样安慰沈雪枝。
雪宝却抬手轻轻为他擦拭掉鼻尖不知道什么时候沾染的血迹。而常维也被他的这个动作惊得愣在原地。
他刚开口想说什么，可雪宝那时的注意力已经被台阶下的男主突然发出的嘶吼声给吸引了全部视线。
那时的雪宝保持在一个躲在另外一个男人身后的动作，目光越过常维肩膀的空隙率几乎是居高临下的看着满身血腥味的男主。
之前还一直安安静静的男主正捂着脑袋，整个人像是在承受什么不可言说的痛苦一样，他竟然自己在攻击自己？？
“…………这怎么回事？”
“果然，走歪道肯定要遭反噬…”
“………”
周围窃窃私语的声音逐渐大了起来。
如果把这次会面当做是一次久别重逢的话，那这个重逢，着实并不算多么美好。
常维大抵是害怕沈雪枝看到什么不好的画面，特意不动声色的挪动了位置，遮挡了几分他的视线。
但即使这样，他也透过肩膀的空隙看到男主正朝着他的方向一步步走来，由于受了伤，每走一步，脚下留下一个清晰的血印。
雪宝嗅了嗅，嗯，虽然有血腥味，
但是的确是段云舒不假。
他就这么一步步的走近沈雪枝，连手上的几乎从不离身的佩剑也丢了，就好像在向谁证明什么一样。
而雪宝异常清晰的看到他的手在颤抖，他在极力控制着自己的举动，仿佛像他身体里住着另外一个谁一样。
他正在努力抑制住自己的本能。
沈雪枝也终于把一直都想说的那句话说出口：“你身上气味怎么一直变来变去的？”
说着他又吸了吸鼻子，几乎下意识的想再凑近一点闻得更加仔细些，却被常维拦住，他让他不要靠近，同时一边阻止段云舒的靠近。
【70】
而男主就仿佛看不到直指的剑锋，
依旧想一步步走到沈雪枝面前的。
最终停要给离沈雪枝十多步的样子，刚欲开口想说点什么，好像头又疼起来，面上又露出那种类似头痛欲裂一样的表情。
他烦躁得皱眉，略微抬起伤痕累累的手臂，召来了之前被他丢弃在身后的佩剑。而他的这个动作也让周围其他弟子以及常维开始戒备。
沈雪枝却一点没他们那么紧张，他并没有闻到危险的气味，代表段云舒并没有想伤害他的意图。
果然，下一秒段云舒眼睛都没眨一下的反手用自己的佩剑刺中自己的手臂，像在对另外一个他们看不见的谁说话似的，语气凶狠。
“我让你闭嘴！滚回去！”
大抵所有人都想看段云舒又想玩什么花样，不太清楚他现在的用意，一直凝神屏气着等待他的下一步动作。
整个演练广场一片寂静，正因为周围的环境太安静，反衬得段云舒突如其来的那声呵斥特别刺耳。
沈雪枝被突如其来的吼声吓到，整个身子激灵，完全是下意识的抖了抖，他也很快就恢复了正常。
而段云舒当然注意到了他这个动作，他的反应也很直接，不假思索抬手想去安慰沈雪枝。
但看看自己手上那厚厚的血污又垂下来，他似乎想和沈雪枝说点什么，但干裂起皮的嘴唇嗫嚅半晌也没下文。
“…………”
这时已经有小小的议论声说趁着他现在手上没有武器，看起来不知道为什么又呆住，干脆直接先下手为强。
也有其他弱弱的声音说如果他们这样做了，不是乘人之危吗？自诩正派当然做不出偷袭这样的不入流的勾当…
男主就好像是听不见那些议论声，他只看着沈雪枝，过了一会儿，嘶哑着嗓子为刚才的事情解释：
“刚才那话不是对你说的，我没有凶你。”
段云舒强烈的视线就像能够具现化一般，明明和他还隔着约莫十来米，却仿佛能够感受到那股炽热。
嘴唇皲裂，喉咙也干燥得冒烟，声音沙哑得如同被砂纸打磨过一般，感觉他说话，嗓子应该会疼才是。
可他依旧固执的开口：
“你不要怕我…”
“别怕我…师兄。”
“我不会伤害你的…”
就算伤害我自己，我也不会伤害你的。
【71】
段云舒的目光直勾勾的盯着沈雪枝，将他从头到脚都仔仔细细的打量了一遍又一遍，
许久未见，他自己变了许多，周围那些花草树木也都变了，但沈雪枝一点没变。
他的眼睛一如往昔般纯粹，明亮如星子，那张脸依旧如同他数次在梦里看到一样。
隔着好远好远，一眼就看到他。
在场那么多人，也只有沈雪枝的身上的衣服依旧保持洁净，干干净净的，一眼就吸引住了自己的目光。
看到他后，段云舒也好似回到了之前，心里的喜悦足以他短暂的忘却曾经受到的那些苦楚。
没人知道他这么长的时间到底是怎么过的。他并不敢去见他，不是不想，相反他真的很想见他。
自从那个自称天道的东西霸占段云舒的身体以后，他能够很清晰感觉不对劲。
首先最直观的感受：身体里的灵力充沛到了一定程度，甚至不需要他自己幸幸苦苦收集，天地灵力争先恐后的涌入。
那个声音洋洋得意问他是否高兴？
高兴？他的四肢百骸都快痛死了。
段云舒无法容纳那样庞大的灵力，而那些他无法吸收的灵力则在他的全身的筋脉四处游走，横冲直撞。
他每时每刻都承受着难以想象的痛苦。那个天道控制着他的身体做了许许多多莫名其妙的事情。
他最无法接受的并不是这些，
是他居然还要杀了沈雪枝。
绝对不可能！
第77章
【72】
段云舒曾斩钉截铁的觉得自己应当是死而复生过,不然如何证明他多出来的那些的记忆呢？每一幕都真实得纤毫毕现。
除此之外，自己体内明显厚实的灵气，还有对一些本不熟悉的功法的莫名的熟练程度又应该作何解释呢？
那时的他只以为这是一场机缘,
甚至有些不可抑制的沾沾自喜。
段云舒按照记忆中的自己的行为拜入天衍宗，如梦中那样顺利遇到记忆中的那个师兄,对方和梦境中一样，又像不一样。
在一直到遇到沈雪枝后，事态的发展变得不受控制。段云舒根本无法左右自己的心,也无法预料会和他发生什么。
一切的一切都是那么自然。
大抵就是因为后面他并没有按照梦中已定好的路线前进，惹怒了那个天道吧？
最开始那声音只出现在段云舒的梦里，一次次在天段云舒面前抹黑沈雪枝，对他有着很深的敌意。
起初段云舒反驳他，尝试过将对方驱逐出自己的意识，为此他去寻找了许多法子，但无一见效。
后面也是因为自己一时慌了神,才被他钻了空子，趁其不备控制了他。也是那时，段云舒才知道原来身体不受控制是一种什么样的体验。
明明…明明那时候师兄已经醒了。
他醒了，他想见他。
那会儿他和常掌门明明约定好了。
段云舒并不笨，他知道沈雪枝在乎天衍宗,在乎常维，在乎那些陪着他长大的长老,还有那些一直维护着他的同门。
正因如此，被气愤的掌门拍出去时，彼时段云舒并没有做出任何反抗的行为。
甚至于，心里还有那么一点点窃喜。
段云舒想着沈雪枝向来最是心软不过，倘若他能受点伤,届时再稍微多花点心思，师兄决计会心疼他。
一开始他并不知晓自己对师兄是何种感情，那时他已和师兄有了些亲密关系，但沈雪枝却好像并不觉得这有什么。
无论看他的眼神也好，平时里的举动也依旧把他单纯当做师弟一般。就是在那时，他觉察到自己并不想只做他的师弟。
沈雪枝不通情爱，不代表段云舒也不通，他可以慢慢让他明白，法子总是能想出来的。
是啊…他当时想的是那般的好，
只是后面发生的事情谁也没想到。
段云舒完全是眼睁睁看着自己不受控制的说了那些奇奇怪怪的话后又愤然下山，那种感觉极为憋屈。
首先是每一个毛孔都如针扎一般的疼痛，其次是虽然能够看到，但是却又无法控制自己的言行举止。
【73】
——［你怎么就不听呢，我是为你好的。沈雪枝就是一个外来偷渡者，不过是觊觎你身上的气运而已…］
那个天道无比热衷于在段云舒的耳边向他重复灌输那个沈雪枝是偷渡者，他本就居心不良等等之类的话，说来说去都是这么几句。
再不然就一直重复着说段云舒是他看好的人选，说他多么满意他之类的话。
可笑，他又怎么可能被这么几句话打动。再一次听到他告诫自己的时候，段云舒没忍住在意识里回怼了他一句。
——［我知道他别有所图，知道他居心不良，可我愿意让他图，不行吗？］
古怪的声音莫约没想到他会是这个反应，一时沉默，隔了半晌才硬邦邦的扔下一句［这个世界都是我的，你得听我的！］
接着又气呼呼的操纵着他的身体去做了些莫名其妙的事情，还美其名曰是在帮他。总之这一路，真给他树了不少敌。
它看起来就不怎么聪明，智商应当也不高，与其说是一方天道，不如说就是一个还没成熟的小屁孩。
不知道为什么，非要段云舒跟着他的安排的人生轨迹走，固执的认为那样的道路才是正确的。
往后的日子里，他没有一刻不想着夺回自己的控制权。可这并不是多么容易的事情，他自己比他想象得还要无力。
那个东西一直在段云舒的耳边游说说，段云舒全然当耳旁风，一个耳朵进一个耳朵出。
当然，他也不是完全什么都不做。
在剩下的时间里，段云舒一直都有在韬光养晦，从没有一刻钟放弃过夺回自己的身体，那具身体本来就是他的，他能够做的就是尽可能增强自己的魂体。
对方不是非要按照段云舒之前梦中的剧情走嘛？就让他走呗，他就这么一点点让那个声音放松对自己的警惕。
期间也不止一次都想要去天衍宗看看沈雪枝，但是又害怕自己不能控制，让那所谓的天道真伤害了师兄。
【74】
再没有沈雪枝的百年里，曾有一次他偶然路过邬城，路过郊外的护城河畔，而那时好巧不巧正好月上巳节。
看着湖面上各式各样的河灯，他不知不觉想起曾经某次上巳节，他和沈雪枝在同样的地方一起放着河灯。
在许愿的时候，那时候的沈雪枝还笑着说自己没什么愿望，要把自己的愿望给段云舒。而那时候他到底许了一个什么愿呢？
忘了，只记得那会儿明明灭灭的暖色烛火跳动在身侧青年的面颊，将他本就白腻的皮肤晕得更温润，鬓边几缕发丝随河灯轻柔拂面。
听到他问他河灯好看吗？那时的段云舒恍惚听到几个字，下意识应着好看。
其实他说的是人，不是灯。
他们在闹哄哄的集市里分食解灯谜，一起赏着烟火，一起挑选着小孩才玩得那些玩具，也一起并肩行走在集市之中。
那会儿段云舒只觉得周围的凡人怎么那么多，真是吵闹，可再回忆起却已经完全想不起那些吵闹的样子，只能够想起暖色的烛火晕在沈雪枝的脸庞的模样。
段云舒记得他笑起来眉眼弯弯，记得他新奇的望着那些零嘴想吃又不敢的，跃跃欲试又小心翼翼的神态。
记得他是如何和自己讲话，更记得他当时要的那只胖乎乎的小耗子糖画，他小心翼翼的舔了两下，剩下的都给了段云舒。
那麦芽糖着实黏牙得很，加之段云舒本就不怎么喜甜，因此当时吃的时候也没觉得有什么特别的。
可他大概怎么也不会想到吧，
不会想到有朝一日他会怀念那天。
在等过了许久许久以后，段云舒再想起来，竟然还不自觉舔了舔牙床，原本空空如也的口腔竟然感受到了那时的甜意。
真甜啊，怎么会那么甜。
不知道现在的师兄有没有吃好穿好，他那么娇气，照顾他的人能好好照顾他吗？
会了解他的饮食习惯吗？会知道他怕冷怕热吗？会知道他一日要沐浴次吗？知道他惯用什么熏香吗？知道他素日最喜什么零嘴吗？
真的太想念他了。
心里无数个声音冒出来。
去看看他吧，看他一眼，就看一眼就好，哪怕只是远远的看一眼，他就满足了。
也不知道他有没有想起过自己，
哪怕想过自己一瞬间呢。
与思念一同冒出来的是还有铺天盖地般的尖锐疼痛。
段云舒捂着脑袋，脸色阴沉。只要稍微想一下和沈雪枝有关的画面，脑仁里无边无际的疼痛便将他淹没。
可即使这样，
也还是不受控制的努力去想他。
而他的百年，都是这么过来的。
【74】
再度见面的时候，沈雪枝依旧如初，只是那张漂亮的脸蛋在看到段云舒的时候，多了几分说不出的情绪。
段云舒大致能够猜到他的心情。
自己不久前当着师兄的面伤害了他的同门，那时段云舒依旧无法动弹，整个视野鲜红一片，血液喷洒在脸上，皮肤上都是温热又黏腻的触觉。
那大概是段云舒头一次在沈雪枝面上看到如此明显的不悦的表情，大概也是第一次沈雪枝对他动手吧。
之前哪怕其他门派的弟子说他是个只能看的绣花枕头，质疑他的实力，觉得他辱没了修士的名头，他都没有真正生气过。
其实从见到沈雪枝的那一刻，那个天道就不止一次控制着段云舒去杀他。只是每一次都被段云舒自己生生控制住，百年间他也不是什么都没做的。
“…………”
完了完了完了完了完了。
就像整个心脏被一只手大力捏住，一股揪心的疼痛从心脏的位置一路蔓延到手指尖，整个手都是绵长的锐利疼痛。
那一刻段云舒终于明白为何会有十指连心这个词。可他无法辩解，就算那不是出于他本意所做下的，可依旧是他做的。
段云舒往前走一步，沈雪枝下意识往后退一步，他站在掌门身后，仿佛自己是什么洪水猛兽一般。
“你别怕我，师兄…”
他只能徒劳的重复这句话。
“我不会伤害你的。”
这话听着着实有些搞笑，再配合着满身的几乎刺鼻的鲜血味就显得更加违和了，在场的人自然没谁相信他这句话。
段云舒可以不在意其他人的目光，也不在意其他人怎么看他，但他不能不在意师兄怎么看的他自己。
他想靠近沈雪枝，但又看看自己满身污秽，想着爱洁的师兄怕是会不喜。
“我……等下去洗干净。”
“……”
他当然也知道不是这个原因！
果然，沈雪枝听完他说的话后，面上也没什么特别动容的表情。
那天实在是过于混乱，发生了太多太多事情。神经过于紧绷，回忆的时候都有些记不清沈雪枝当时好像是和他搭话了，说了什么呢？怎么记不清了。
仅仅半天的时间，原本的人丁稀薄的弟子死伤几乎过半，剩下的那些弟子当然不能这样放过他，于是他也很自然的被关入了门派的地下禁闭室。
段云舒被带走的时候，回头看了一眼，那会儿的沈雪枝正在殿前照顾那些受了伤的弟子们，他在给那些伤势较轻的弟子疗伤。
原本洁净如新的衣裳上沾上了不少血污，他好像都没怎么理会，将自己那么一丁点的灵力尽可能的输送给受伤的弟子。
——师兄的灵力，是纯白色的。
【75】
虽然系统之前就曾经说过这个小世界很危险，但雪宝的运气真的很好，一直都被保护的严严实实的。
他几乎生活在一个完全无菌的环境中，别说什么危险的事情，连别人不痛不痒的在背后说他几句，他的那些师弟师妹师兄师姐都会为他打抱不平。
说是在蜜罐里也是没差的。
那是他第一次亲眼目睹如此场景。
距离上次沈雪枝看到常维出手是很多年以前的事情。天衍宗哪怕几百年前辉煌过，但那也是好久好久之前的事情了。
不得不承认，这个宗派的确就是没落了。弟子稀少代表有才能的新弟子就少，没有优秀的苗子，自然未来岌岌可危。
除了稍微有点名头的常维，其他几个长老基本上都是主炼丹的，画符篆的，又或者炼器布阵的。曾经不是没有过出类拔萃的其他天才，但都无一例外的夭折。
留下来的也只有常维，但是一个门派要只靠着常维，自然是不可能，再天赋出众也独木难支。
那天他一边要负责和状态奇怪的段云舒缠斗，一边还要时不时的看着给其他师弟师妹疗伤的沈雪枝。
常维的体温一向是偏低的，这个和他自己灵气偏向于冰灵根有关。
而段云舒身上本身就有系统说的那个能量的缘故，的确是比常维要暖和一点。这种话他从没有当着常维的面说过。
但不知是不是他自己睡觉的时候无意识说出过什么，后面在沈雪枝特殊日期那两天，明显感觉他的体温偏高了许多。
毫无缘由，那天他看着常维分明在白日里眉间都凝着点点冒着寒意的冰，到了晚间却又完全消失不见。
不知怎么的，他突然就想到了这些。
那天男主依旧和剧情里一样杀上了天衍宗，但是和剧情里不一样的是…他后面突如其来的束手就擒了。
晚间的时候，原本这时应该是晚课的时间，但因为出了这事，晚课自然也就耽误了。整个天衍宗一片静谧。
沈雪枝倒是没什么事，可常维不一样，他需要处理的事情非常多，破天荒的，竟连晚膳也没陪他用。
他早已经辟谷，不会饥饿，之所以保持每日的进食的习惯也仅仅只是因为嘴馋，那天一点食欲都没有。
他之前没有悲伤过，一时还并不知道那种心脏处酸酸涩涩的感觉是什么。自己呆在房间，尝试打坐凝神，可怎么都没办法进入状态，那样的状态还是他头一次。
而沈雪枝就是在这时听到系统的声音的。258声音很是微弱，许是太久没听到系统的声音的缘故。
在刚听到的时候，
雪宝一时间还有些恍惚。
——［你没事真的太好了，我之前好担心你。你这么一直不理我，我吓死了，还以为……对了段云舒他这是怎么了？］
系统没有先回应，反而先查看了一通雪宝的安全，在确认雪宝全身上下都没有受一点点伤后，才又回答他的原因。
系统说男主之前的反常动作是因为他被世界世界意识给占领了。男主和世界意识在争夺身体，现在勉勉强强占据上风，系统猜测大概是因为和雪宝有关系。
——［啊？我不知道诶。］
——［……］
大概雪宝觉得自己和男主物种不同，哪怕258暗示得这样明白。他还是不懂。
雪宝的关注点是却在于好久不见的系统出现了，像重逢了一位故人一般，原本闷闷的心情也稍微轻松了点。
他终于有了一个可以商量的对象。
第78章 （第六单元完）捉虫
【76】
虽说在那百年间门,沈雪枝时不时都有在打听男主的消息，但是他听到的版本其实并不怎么全面，很多都是经过了一些过滤和删减。
所以雪宝也并不知道现在段云舒在外头具体都做了些什么，真实的名声又是如何。
只知道他们把男主抓起来关住以后,
从来清净无比的门派又一次热闹起来。
一些以前听过的,没听过的一些掌事,非要上门来要人。其中一些看着似乎都是来寻仇的,但中间门居然也夹杂着来救人的。
还有一些意图不清的，但说实在意图不清，看提的要求也能够猜到具体心里打的是什么算盘了。
要他交出他修炼的心法,说白了也还是想知道他到底是修了什么才会如此进步神速。还有则是来看热闹的，一时之间门一封封传音纷沓而至。
听说还像模像样的弄了一个什么大会。
而现在的问题就在于他们要不要把人交出去,毕竟现在人在天衍宗这里,并且曾经也的确是他们的人,那么就得看常维松口不松口了。
——[我不明白，为什么他们那些人看着那么讨厌男主，为什么之前自己不去找,又非要等天衍宗把人关起来以后,才又上门讨要呢？]
系统回来后,雪宝恢复成了之前的习惯,有什么事都要提前问一下它。
——[因为惧怕之前的男主。他们不可能之前一次没找过段云舒,肯定都是没打过罢了，你来我往的,怨恨也一天天增加…]
258非常简洁的作出解释,[另外这个小世界的里的世界意识诞生出来还不是很久，所以…]机械音顿了顿，[所以大抵是有些暴躁的。]
这个小世界的意识有点类似于那种还没有完全成熟的熊孩子,只一意孤行的认为自己认定的才是正确的，领地意识比较强。
雪宝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那时候距离男主被关押已过去了大约五六天，被关在暗无天日的地下室里的段云舒始终安安静静的，几天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安静得都以为他死了。
但系统说他没有，可能他们之间门有特别的感知方式，258还能准确说出男主和世界意识之间门的动向，以及现在谁占上风。
关进去第三天的深夜还下了一场暴雨，整整下了两天，一直到第三天才将将消停了会儿。明明是盛夏的天气，气温却骤降至寒冬。
而那个具体要不要把段云舒交出去的议会，他没有参加，因此也并不知道他们几位具体是如何商议的，最后结果又如何。
常维在议事时，沈雪枝在屋外等他，透过窗棱的间门隙看到常维眉宇间门紧紧皱着，发间门似乎也隐约有了几根白发。
他之前似乎受了点伤，但他没有表现出一丝一毫，甚至在那天过后还不忘安慰沈雪枝，让他不要过于挂心，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但是就算是雪宝也能感觉到这不是一件多么轻松容易的事情。
思到此处，他又抬头看了看天边的云彩，不知道是不是巧合，他觉得那云朵的形状像极了一只小耗子。
就看起来明明就和他当初刚到天衍宗那天的云朵一模一样的，但周围的人和景却已经完全不同了。
那时的雪宝想了很多种，想可能会发生的结果，并且其中结合参考了系统给的一些可能性，想着可能会发生什么，段云舒会死还是会活，如果死的话，会死在谁的手里。
不过无论怎么想，段云舒真的死掉的可能性不大，很大可能是他活着，毕竟系统说现在这个世界还没有谁可以真正杀了他。
除去他自己本身现在修为很高的原因外，还有男主用了什么法子，吞噬掉了一半的世界意识的原因。总之除非他自己想不开，自己杀了自己，不然没谁可以夺走他的性命。
所以那时候的沈雪枝心里还感叹不愧是男主啊，那时的他并不知道再过去十多个时辰，他自己将亲手杀了男主。
【77】
还有不到一天的时间门，那些素日和天衍宗不和的门派就应该陆陆续续到了，一直非常安静的男主在深夜主动和外头守门的弟子搭话。
他说想见见沈师兄。
这个消息很快传到沈雪枝这里，沈雪枝思考了半晌，决定同意去见见他。
天衍宗虽然弟子的确没有门派那么多，但是里头的地方却并不小，并且几乎很大一部分都是空置起来的。
那天因为事发突然，也就随便将他关押在了一处许久未有人使用过的地下室，曾经沈雪枝去过，记得一进去扑面而来的尘埃和一股霉味，可那天进去以后却半点尘埃都没看到。
上次见面身上还满身血腥味的男主又重新干干净净的。也对，随手一个清尘诀就能够搞定的事情，也不是多么大惊小怪。
而即便空气里没有那些难闻的气味，段云舒身上也并不脏，可在看到沈雪枝的瞬间门，他还是不自觉那时拍打清理着身上的灰尘。
只是手腕和脚腕的锁链以及外面密密麻麻符纸终究还是碍眼了些。整个地下室唯一的光源便是沈雪枝手中的烛火，
不过他本来也不靠光线看清，是气味，而现在段云舒身上的气味的确就是他自己的。
“……”
“……”
大概是很久没有说话，以至于段云舒刚张嘴说话时，一时竟然因为太紧张，没发出声音。
“听说你找我…”
“师兄你相信我吗？”
他们隔着对视着，几乎是异口同声说的话，说完后各自又沉默了几秒钟。明明他们本应该有说不完的话，而不是像现在这样。
最后是段云舒自顾自说了好些他们之前的事情，谈及的都是一些愉快的过往，彼此面上久违的带了一点轻微的笑意。
也因为提到过往，当时的气氛非常好。听着听着，雪宝也有点想起来他说的那些画面。
跟着他的那些话，雪宝也想起来似乎自己剑柄上的那些装饰还有一处是段云舒给他寻来的，因此在听他说要看看的时候，便想也没想直接召了出来。
沈雪枝的配剑也是有名字的，不过比起一柄伤人的武器，它的确更加像一个漂亮的装饰品，甚至沈雪枝都没怎么用他斩过什么。
【78】
“师兄还记得我们之前在邬城护城河那儿放河灯的时候，你当时说你没什么愿望，说过要把你的愿望给我？还记得吗？”
雪宝一时还真没想起来他说的是什么，下意识应了一声，“啊？”
“师兄现在有什么愿望吗？”
愿望吗？之前的雪宝一直觉得只要能够吃饱喝足，保持清洁就已经没什么多余的愿望了。现在再听到这个回答，他有了愿望。
“有。”
段云舒的目光几乎贪婪的注视着沈雪枝的脸庞，那天的跳跃的暖热烛火和现在的烛火隐隐约约重叠到一起，太像了。
雪宝这次没有沉默，他一口气说了一串不同的名字，一些是段云舒耳熟的，一些段云舒不熟悉的，但是他知道那是天衍宗那些弟子。
“如果他们能够活过来就好了…”
“嗯，好。”
段云舒的语气前所未有的温柔，目光里满是柔和，他把手伸出铁栏杆之间门的空隙，
其实这种程度，根本就控制不住他。如果段云舒真的有想逃跑的心思，他都不用怎么出力，轻轻一捏就碎了。
他待在这里，无非是他自己愿意而已。
这也是大家都心知肚明的事实。
“师兄，过来一点点，我看不清你。”段云舒就像之前什么事都还没发生之前那样，“我都好久好久没见过你了。”
沈雪枝往前走了一步，他把之前拿给他看的配剑剑柄朝沈雪枝的方向递给他，沈雪枝接过。过后再回忆的时候可能会回想起许多不一样的细节，甚至也可以想起好几种应对方法。
但是在当时，所有的一切都只发生在短短一瞬间门，雪宝根本来不及反应。
段云舒大抵用了什么障眼法，明明在他眼中完好的剑鞘不翼而飞，锐利的剑刃完完全全的穿过他的心脏。
而之前一度那柄被认为只是装饰品的.花里胡哨的剑，第一次正儿八经的杀人。是段云舒滚烫的手心握着他的手背稳稳推动。
第一句话的语气里满是掩不住的惊喜，“牵到你了…”那话说的好像他们两个是什么甜甜蜜蜜的小情侣一样。
他的语气依旧没什么变化，那种甜甜蜜蜜的。“他们都想要我的命，都想要我死，但是我不想给他们…我只想给你。”
他费力的弯了弯唇角，“雪宝，我还没告诉你，我对你的感情…”
后面的话，段云舒没有出声。
假使沈雪枝的视力可以好一点的话，那么他肯定可以看出段云舒在说什么，在向他示爱。
不过那都不重要了，他看看鲜血顺着段云舒唇角流出，看着他一点点的没了呼吸，整只鼠子本就一丁点大的脑袋瞬间门一片空白。
“！！！！！！”
【79】
男主没有死。
虽然在其他人眼里，在天衍宗剩下的那些弟子眼里，在常维眼里，在其他兴致勃勃怀揣着各种各样的目的的外人眼里…段云舒他的的确确就是死了。
但在系统眼里，男主不仅没有真正的消逝，他还成为了新的世界意识，258直接当着雪宝的面吐槽段云舒这算盘打得过于精明了。
他这样一搞，直接在雪宝的心里留下无法抹去的深刻印记不说，连带着一并把他目前和雪宝最大的问题也直接解决了。
而且最关键的是，他在覆上雪宝手背的时候，还趁机偷偷在他身上做下了带着他气息的记号。这种行为代表着什么，完全不用多说。
不过258并没把这个告诉雪宝。
因为这次的男主自愿，所以在这个小世界他们收集的能量比过去任何一个世界都要多。
当然，这个世界花费的时间门也是最多的。
——[雪宝，你在听吗？]
雪宝都还没从自己居然杀了男主这件事实当中回过神，先是听到系统先是不停的和他说男主没死，又听他说他要离开了。
——［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
这次的任务者相比较于其他任务者，情况又要特殊一些，258难免就对雪宝格外关注了几分。
雪宝刚变成人形那会儿不敢和其他人说话，光不停的宽慰他就花费许多的心思。大概就是因为这样，雪宝有些依赖他。
因为曾经那些家养宠物鼠的生涯，导致雪宝很容易依赖上谁，谁照顾他一点，谁和他相处多一点，他就会和谁关系好。
会依赖男主，会依赖常维，自然也会依赖上系统。更何况还是因为他，雪宝才有后面的一切。
就算是出于类似的雏鸟心态，雪宝听到258要离开，心里也不可能完全毫无波动。
258能够清晰看到那个小鼠子的心情值，自然也记得在自己前一天出现时，雪宝的喜悦指数瞬间门升高。而现在在自己说完要走的时候，心情值几乎瞬间门降低。
还是有点不放心，258临走的时候又特意花费了部分能量将雪宝只有米粒大小的内丹扩张了不少。
雪宝看不到自己的脸色，他只能感受到自己心口闷闷的，有点像…像他第一任主人决定把他转卖的时候。
——[哦，知道了。]
【80】
在那些外人眼里，
段云舒的确死得过于草率了些。
而更加不可置信的是，那居然还是沈雪枝杀的。就那个娇气得不行的绣花枕头？他居然能把他们之前几个门派一起围攻都没成功制服的段云舒给杀了？骗人的吧？！
“………”
一时之间门，一些不明就里的修士还偷偷打听沈雪枝的名字，询问他到底是何方神圣，难道…之前他们吹的那些并不是过誉，而是名副其实的？
还有一些声音是觉得段云舒肯定是假死，举例了许多证明来证明段云舒并没有真的死亡，猜测这肯定是天衍宗合起来演戏。
莫名其妙的要求他们一定要把什么心法交给他们，沈雪枝听都没听说过。
有个看起来略精明的小胡子大抵是在常维那里碰了钉子，就想着私底下来找沈雪枝碰碰运气。
自然是……没谈拢。
雪宝只听了几句抬腿就想走。
而那小胡子倒是下不依不饶，还想着拦住沈雪枝再多说几句。雪宝烦躁的拂袖推了下，真的只是轻轻推了一下，可对方却像是收到了什么重创，整个人直接飞了出去。
“我，我有这么厉害吗？”
他当然没那么厉害。
如果系统还在的话，那么雪宝肯定毫不犹豫会以为是系统帮的。可他已经离开了，那么说明帮他另有其他…
在沈雪枝沉思的瞬间门，这边的动静吸引了其他人，围观的人越来越多。
原本应该在天衍宗的地盘上，一眼望去的修士大多都穿着外派的衣服，只有零零散散几个熟悉的本门服饰，他们很快来到沈雪枝身边，询问他是否有受伤。
沈雪枝摇了摇头。顺便也在那些窃窃私语中雪宝也知道了那个小胡子的身份。
听着还挺唬人的，好像是从来就和他们不怎么对付的门派的某个护法。天衍宗确是没落了，连这样的阿猫阿狗也能够来叫嚣一二。
沈雪枝之前的名气，其他修士都是知道的。被他这样轻飘飘甩出去，可想而知脸上得多么挂不住，自然蓄着力想反击找回场子。
但这会他剑锋还没到沈雪枝的面上，已被另一道剑气弹开。小胡子气得脸都要歪了，音量不自觉提高。
“谁？！！”
【81】
是常维。
莫约是听到了一些吵闹声，出来以后也是第一时间门站在沈雪枝面前，先是温声的询问他有没有事，等得到他肯定回答后才敛起神色。
侧过身，语气冷冰冰的询问刚才是他自己的意思还是他们门派的意思。话语间门，周身的威压也跟着释放。
就在身后的沈雪枝都稍微感受到了一点点渗人的冰凉，他记得他好像已经快渡劫了吧。
按理说常维现在不应该把心力花在这样杂事上，应该潜心贯注的准备他的天劫才是。
大多数修士为了应对渡劫期，主要做的就是了断尘缘，解开羁绊，放下过往的所有执念，包括好的坏的都要一起放下。
这样在渡劫时，便不会被心魔困扰。
雪宝有些想不出常维的心魔会是什么，也不觉得他这个人会有什么解不开的心魔，就算有什么执念，多半也和门派有关吧。
心里有了这个疑问，隔天在常维给他送午膳的时候便特意问了问。常维动作突然凝固了一瞬又恢复正常。
“你别管那么多…我的渡劫期还早呢。”
这话说完不到两月，常维的渡劫雷云就到了。轰鸣阵阵中，雪宝几乎看不清他的身影，那也是他第一次和天劫如此之近。
他以前也看过打雷闪电，
无非就像是蜿蜒在夜幕中的细细银蛇，
可那天他看到的比之前的看到的要粗壮数十倍。而为了怕雷劫破坏好不容易修缮起来的门派，常维特意去就很远很远的地方。
哪怕隔着那么远，沈雪枝还是能够看到那几乎每一下轰鸣都使地面颤抖的雷鸣，每一下轰鸣，几乎半边天空都瞬间门亮起来。
他的渡劫期没有过，
不知道到底是有什么心魔。
但在引开前，常维就仿佛有什么预兆一样，他就像早知道自己过不了，还特意和雪宝嘱咐了许多，又把他自己的乾坤袋给他，里面满满当当都是各种保命的宝物。
那会儿雪宝就觉得有些怪怪的…
常维没有说什么把门派就交给他之类的话，只欲言又止的摸了摸他的脸。告诉他如果真有什么事，让他先保全自己。
“雪枝不是一直都很喜欢凡间门吗？到时候也可以去定居…”他说了一串的地址，说在那里提前置办了一些房地，可以去住。
雪宝现在已经不是一只单纯的小耗子，他是有灵智的妖兽，普通的凡人根本伤不了他，只要他再低调一点…
那会儿他就觉得有什么不对的。
“你的心魔到底是什么啊…”
常维没有回复他这个问题，最后他能够记住的也是他的那极为复杂的一眼，和那个没头没尾的道歉。
短短时日里，
雪宝接二连三的失去他的依靠。
【82】
沈雪枝没有按照常维之前说的隐姓埋名的，也没有拿着他给他提前置办的那些田地以及保命的宝物就下山，离天衍宗远远的。
他……留了下来。
在段云舒那件事发生之前的天衍宗上上下下还有约□□百名弟子，三四名长老，五六名护法，和其他动辄几千弟子的其他门派比，已经算得上人丁寡薄，极为稀少了。
但在那件事发生以后，
整个门派满打满算不足两百人。
如果刨去一些外门都还没引气入体的普通外门弟子以及一些平日里负责清扫的弟子，剩下的…不足百人。
倘若再减去那些练气期筑基期的弟子，金丹以上的，真正算得上正儿八经修士的弟子简直少之又少，说出去都实在是丢人。
而更加危险的是，天衍宗竟然还占着一条先天灵脉。其他几个门派本就眼馋已久，后面他们会面临什么样的局面，可想而知。
雪宝之前没管理过门派，只回忆着之前见沈丘的样子，外加那次活下来的一位长老的意见，勉勉强强把摇摇欲坠的宗门给撑了起来。
这么大一块香喷喷的肉，会有狼惦记着是很正常的事情。后面不间门断就有各种打着来帮忙，实际想霸占地盘的传音递过来。
沈雪枝并不理会，后面还直接上门了。
那会儿别说之前的那个丹修的长老劝沈雪枝，就是仅剩的几个师弟师妹们也劝着沈雪枝。他们怕他受伤，还提出给他们一半…
“……”
那时候的沈雪枝没答应，他想赌一件事，赌他冥冥中的那个感觉，他说不太上来。
但那天他一个人对上大概数十名元婴的修士，居然还能占据上风，甚至都没谁看清楚沈雪枝怎么出招的。
全程没有被任何一位修士碰到一片衣角，沈雪枝身上一身雪白的衣裳甚至都没沾到一点点灰尘。
他本就长得好看，一张脸精致得不似真人。那会身着如雪白袍，高冠束发，眉目清冷间门，更加衬得如天上明月般。
沈雪枝微微抬着下巴，明明也没有可惜做很凶的表情，只是安安静静的立于殿前，整个人的气势却无比凝重。
假使那会儿雪宝是本体的话，那么其他修士就能够清楚看到雪白小团子身上完完全全炸起来的毛，说明他心里很紧张，很害怕。
其他修士看不见他的本体，只能看到高高台阶之上的青年长身玉立，眼皮随意扫了扫下面都想来分一杯羹的修士。
薄唇紧紧抿着，尾音蕴含着危险的气息。
“还有哪位想来试一试……”
“欺我门中无人，便做出此等行径，实在是……”青年顿了顿，似乎在思考形容词，半晌，吐出一句，
“无耻至极！”
【83】
这件事后面也被传了出去，经过无数人的口，逐渐就这么把沈雪枝这个名字愈发神化。
曾经一天要沐浴三次，一天就换三套漂亮衣服，只无忧无虑的吃喝玩乐的雪宝不见了。
在他接管天衍宗以后，民间门又大旱，旱灾不久是涝灾，过后又是瘟疫，过的苦不堪言。
雪宝又开始在四处免费为那些凡人治病，遇见那种卖儿卖女的，他便留下些粮食将其带回天衍宗。
只要是自己带回去的小孩，每一个他都悉心教导。有一段时间门天衍宗还被戏称为贫民窟，不过雪宝充耳不闻。
沈雪枝就这么东奔西走的，没有一刻消停过，忙碌得有时也顾不得吃饭，反正他本来也不需要进食。
曾经那么贪嘴的鼠子，后面变得可以把自己心爱的葵花籽递给其他饥荒的小孩。
到了大旱地区，为了节约一点水，雪宝有时会变回本体洗澡。因为没有之前那么圆滚滚的了，所以他能够自己搓搓脑袋，搓搓后背。
不知道是不是之前系统离开时说给他留了许多能量的关系，沈雪枝的运气特别好。
他到某个闹旱灾，又或者瘟疫的地方，只要待上三四日，那地方的灾情就会立马好转，无一例外。
因为这种神奇的现象，还有些凡人百姓把他当成了福星，在屋里供奉他的画像，以祈求风调雨顺，无病无灾。
这样都是沈雪枝从其他弟子听到的。
【84】
雪宝像囤积过冬的粮食那样一点点的把曾经破破烂烂的天衍宗重新充实了起来。
除了亲自教导那些弟子外，雪宝还学会了拿自己家的灵脉产出的高品质灵矿和其他门派做交换…
他就这么把一个几乎已经垮掉的门派又颤颤巍巍的支了起来。如果是以前的雪宝肯定是想象不到的他原来也可以做那么多事。
毕竟他只是一只弱弱的鼠子啊，
现在却成了一个门派的掌门。
那位长老曾经满怀愧疚的和沈雪枝说过，说当初沈掌门一开始对他那么好的原因，只是因为他闭关时得到一缕冥冥之中的启发。
说他们会在哪里捡到一位不世之才，如果好好待之，将成就一段机缘。其实也是半信半疑的。
可等捡到沈雪枝以后，他是那样乖巧，那么听话，整张小脸生得白白净净的，软软得像个糯米团子。
哪怕后面看出他资质平平，可能并不是他们要找的那个不世之才，可已经不重要了，那时便是打心底里疼爱他。
“原来…那个是真的啊…”
这是那个长老最后对雪宝说的话，他走的时候依旧和沈掌门，和常掌门那样放心不下沈雪枝，毕竟是看着长大的宝贝，怎么放得下心。
“是…是天衍宗对不住你。”
那个启发到底是不是真的，雪宝的确不知道。事到如今，他也不愿意想那么多。
【85】
面容出尘的漂亮青年一言不发的负手立广场前，目光看着底下那些正一排排端端正正做早课的弟子。
不经意间门抬眸一眼看到天边的云彩。
软乎乎的白云，像极了一只小耗子。
就和沈掌门刚抱着他进天衍宗的时候，他埋在对方肩头看到的那朵云一模一样。
他突然笑了，底下有一些弟子不经意抬头看到，瞬间门呆在原地。
沈雪枝不笑的时候周身总萦绕着一股说不出来的疏离气质，让人根本不敢直视，可一笑起来，就如同乌云破开，阳光乍现。
沈雪枝注意到一道打量，瞬间门扫视过去与之对视，那弟子连忙慌乱移开视线。
雪宝微微眯了眯眼，
——闻到了，熟悉的气味。
第79章 虫族001捉虫
【1】
齐淼死了,但他很高兴。
按理说，他生活在富裕的家庭本应该是幸福的。可并不然，他是家里的老二,也就是总被忽略的那一个。
不如哥哥齐森那般才华出众,能够给爸妈长脸。仿佛无论什么事只要交给大哥就完全不用担心,同样也是父亲接班人的不二之选。
也不如弟弟齐焱那样会撒娇耍宝，虽然总是惹事生非，却也是获得父母专注度最多的那一个。母亲虽然总数落他,但那些数落里都是满满的关心。
只有齐淼不上不下,无比尴尬，哪怕在家里也完全像个隐形人一般。说出去别人都以为齐家只有两个儿子呢。
只有被刻意提醒的时候才会恍然大悟一般提上一句。“啊？齐家还有个老二呢？怎么也没听过啊…”
这样的生活一直到齐淼二十岁那年的除夕夜,这个没人在意的二少爷绑架了。
绑匪是个刚越狱出来的亡命之徒,应该也是没做好功课，只是听说齐家有钱，于是把齐淼当成了他的哥哥或者弟弟。
结果在用他齐淼的手机给他的父母打电话索要赎金的时候，被绑架的人质只是无比淡定的抬眸,“没用的,他们可能都没存我的电话，不会接的。更何况今天是除夕…我父母估计忙得很…”
果不其然，电话没有接通。
“你要多少钱？”
郊外的废弃的工厂里,被绑架的人质没有一点害怕，神情也并不惊慌，反而异常冷静的开始盘算自己卡里还有多少钱。
齐淼的小金库并不多。
他不像他的哥哥被自己的父亲器重，能够接触公司核心，钱不是问题。也不像弟弟可以随意张口几百万几百万和母亲要，他和齐父齐母的关系更像是上下级。
他很少问他们要钱，他们如果偶尔想起来的就给一点,想不起来就算了。而齐淼身上大部分都是他自己攒的。
但毕竟之前又读书又上课的，就算攒，也的确是攒不到什么钱。
“三十五万够吗？嗯……具体的说应该是三十四万八千七百块。嗯，要是不够也没办法。我全身上下只有这么点了。”
这钱听上去很多，但比起他哥哥弟弟卡里的钱，就着实有些不够看了。
“你要是要，我就把我卡和密码给你。”他无比认真道，“再不然的话，你就直接撕票吧。”
齐淼甚至略带怜悯的看向绑匪，“你也是不容易啊，这大过年的，家家户户都是团圆的日子。你这……挑个人质都能挑错……唉。”
他轻轻叹气，就算是随口抱怨那样，自来熟的和绑匪聊了起来。
“诶，大哥，我听你口音是关东那边的？……啊，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就是问问问问，我以前旅游路过一次。”
那个绑匪实在没什么文化，几句话就被齐淼把家庭背景人生经历，怎么入狱怎么出狱，又为什么缺钱等等的来龙去脉，给套得一干二净。
甚至对方还被他说的那些给打动了，约莫是因为他自己在家也不怎么被父母重视，隐隐生出了一点怜悯之心。
粗糙的麻绳将小少爷雪白的手腕勒得通红，他皱着眉一副很难受的样子。绑匪便想着反正也跑不了，想着给他松送，
然而低头时他只感觉自己的脖子的位置似乎被什么扎了下，瞬间不能动弹了。
齐淼推开完全没了呼吸的尸体，依旧还是那个无悲无喜的表情。在颈椎和颅骨相接的部位有个部位叫枕骨大孔。
而枕骨大孔上通延髓，下至脊髓，只要找准位置，仅仅只需要五秒钟就能让人瞬间失去行动能力。
这是齐淼在解剖课上学到的，这还是第一次真正在体表找位置，怕扎不准，他提前还观察了许久。
“怎么办呢？”
他喃喃自语着，一面自己把绳子解开，头脑飞速运转，其实根据刚才那个绑匪自己说过的情况，一面想着怎么才能伪造成意外死亡现场。
电话就是在那时候响起来，他自己的手机屏幕前跳动着母亲的电话号码。
齐淼面颊上瞬间浮上一缕笑容，
“喂？”
他语气轻快，还以为是他妈妈发现他不见了，又或者终于看到绑匪用他的手机发送的那些勒索短信了。
可还没等他把自己没事的话说出来，听筒对面嘈杂杂乱的声音便传过来，背景音乐还有他父亲的催促声。
“齐淼你人去哪儿了？让你回去拿个东西这么慢？对了，还有你弟弟他把那个…那个什么？”
听筒那头的母亲把电话拿来，询问着身边的弟弟，“就是…你送过来的时候顺便也帮你弟弟拿一下…你快点啊…你弟弟等着呢…”
“…………”
都不用猜，齐淼光从几句话就知道发生了什么。肯定是丢三落四的齐焱又把什么重要东西忘在家里。
余光处暼见手机屏幕的上方的状态栏，上面清晰显示着——23:42。
地面的晃动大概是看齐淼放下手机后的两分钟后，他先是看到一点点细碎的流沙落到齐淼的头顶。
他抬头看了一眼。能够感觉明显的裂纹，粗略估计也不算多么强的地震，但这栋废弃工厂实在是过于豆腐渣。
他在二楼的位置，他应该跑的，拼尽全力是可以跑出去的。但齐淼的脚却突然像生了根一般，完全挪动不了半分。
他觉得好累好累，说不出的疲惫。
在死亡前的最后一秒，齐淼在想什么呢，其实什么也没想。仿佛累了很久很久，终于可以休息，他缓慢闭上了眼睛。
如果真的有下辈子的话……
算了，还是不要有下辈子了。
【2】
是的，齐淼非常确定自己临死前没许什么想要重生，又或者想下辈子如何的愿望，他的意识安安静静的陷入黑暗。
在那个黑暗里，他又以旁观者的角度看完了自己过往的一生，还真是失败啊。
可漫长的黑暗过后他居然又醒了？？
再次醒来时是在一阵刺鼻的气味以及剧烈的颠簸中醒过来的，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朝着齐淼的方向跑来。
他的眼睛被厚厚的布条蒙住，眼前一片漆黑，根本看不见自己在哪里，也不知道在他面前的都有谁。
齐淼尽可能的放松呼吸，刚才的颠簸已经完全平复下来。听那些声音，好像说是和什么撞上了？那都不重要。
自己的周围一定有很多人，因为齐淼能够感受到那些炽热到不容忽视的视线。其中有一双粗砺硬茧的手捏住他的下巴，迫使他抬起脸，似乎在打量他的长相。
然后他听到了一阵奇怪的语言。
虽然是自己从未听过的小语种，但那些声音穿到他耳边时，齐淼却莫名能够理解他们真正想要表达的意思。
他默不作声的继续听着，听他们叽叽喳喳的讨论刚才那短暂剧烈摇晃的缘由，说什么拦路的星盗？
“是星盗吗？这条航路都敢来？不要命了？……对了，雄虫没事吧？”
“嗯，看起来没受什么伤。”
“这什么等级的雄虫？”
“D级的吧……”
说着一道呼吸喷洒在齐淼的耳垂边，一个他也看不清是谁的男人似乎正在嗅闻他的气味。
齐淼不怎么喜欢有谁离他这么近，哪怕是同性，他也觉得怪怪的，白皙的耳垂漂染染上一层红晕。
而那个被其他人自称少校的男人似乎也发现了，因为离得近，齐淼听到他那轻笑声。“没错，是D级，气味有些淡。”
旁边另外一道声音传来：
“虽然只是一个D阶，但是别说…长得倒是还挺白净的。”
“只可惜啊。也不知道这么娇贵的小雄虫到底能不能在垃圾星那地方存活一个月？别一个星期都活不了吧？那帮家伙不还把他骨头都吞了？”
一阵毫不掩饰的笑声在齐淼耳边扩散，那里面隐藏着毫不掩饰的幸灾乐祸。
“真搞不懂为什么联邦非要弄这个政策？就因为垃圾星那群雌虫非要吵着闹着要，所以就给他们？
“我也好奇，议会那帮议员什么时候这么好说话了？”
一时之间周围叽叽喳喳的越来越密集。“快别说了，上个星期联邦里的那两家据说又……”
说到这里，说话的声音还没把后面的话说全，便听到另外一道声音打断了，“说什么呢？！都说了那只是一次演习！”
起初被打断的男声小声嘟囔了一句，
“谁信啊…谁家演习还…”
齐淼能够感觉离他最近的这个人一直沉默，这股儿捏住他下巴的力量松懈了几分。他转脸呵斥那两个声音也非常清晰。
“行了行了，都给我少说两句。自己做好自己的事情就行，管那么多做什么？就算真打起来了，你又能改变什么？……应该快到垃圾星了吧？”
在得到肯定的答复后，他又嘱咐了几句让他们把货好好看好。接着就是一阵脚步声逐渐走远，以及隐约一道门缓缓合上的声音。
在门完全合上之前，齐淼听到那个男声非常奇怪的说了一句，“你们最好别动他……”
说完又顿了顿，“别太过分了，至少表面别留下什么太明显的印子，等一会儿验货那里过不了。到时候我也保不住你们。”
“知道知道！”
“好嘞！”
“放心好了，我们心里都有数。”
周围接二连三响起应答声，与此同时，齐淼也能清晰感觉到投注在他身上的目光越来越多。
他心里的疑惑逐渐放大，
他们到底再说什么？
谁？动谁？什么验货？谁是货？
直到那时，齐淼下巴处依旧隐隐约约残留着之前捏他下巴那位指腹的余温。
【3】
齐淼之前默不作声的听了好一会儿，从那些细碎的聊天内容里他大概得知他们应该是某个联邦里哪个国家的士兵。
这次是执行任务，内容大约是按照之前他们首领和谁签订的什么协议，把很贵重的货物送到一个叫垃圾星的地方？
其中还有几个词语他没听懂，应该是本地词汇。总之在他们口中，那个叫垃圾星地方非常偏远，也非常落后，几乎算得上边境，非常靠外援的位置。
因为挨着另外一个星球很近，而那个星球又大抵是他们低敌对国家，不幸就成为了一个缓冲带，常年战乱。
垃圾星的污染极重，而那里的雌虫精神实海本身就处于暴动状态，又常年都得不到精神抚慰，情况非常糟糕。
一个当权者通过议会的决断，
答应垃圾星这边的一个请求。
还有一些专业用词他们说的含含糊糊，齐淼也听得懵懵懂懂，不太懂，但他猜测大概是一些政.策上的东西，无外乎离不开利益。
他的大脑快速处理着目前所有收集到了零碎化的词汇和信息，什么联邦，什么星盗，什么雌虫雄虫，什么精神抚慰？主星垃圾星等等这些陌生且从未听闻的词汇都在明明白白的告诉齐淼。
他现在的处境似乎很不妙。
并且在那些雌虫们眼里，自己现在貌似是一个D阶级雄虫？虽然还没搞清楚这个阶级代表什么。
但他从那些雌虫的态度能够感觉到应该不怎么高的。至于那个货物…
其实齐淼心里有一个隐约的答案，并且这个答案也很快得到了相应的证实。
毕竟他的眼罩没有被取下来，但是不代表他没有触觉没有嗅觉没有听觉，他当然能够知道他们在做什么，以及在说什么。
齐淼想反抗，但那些人的力气大得吓人，自己根本挣脱不了。
一来在他还没有完全搞清楚自己目前处境。二来他在出手后也不保证能有过大胜算。在经过一番权衡利弊下，他选择……示弱。
面貌清秀的少年哪怕被蒙着眼睛，单单只是看他露出的半张脸蛋，线条流畅的下颌缘也足够看清楚他的长相并不差。
只是因为他们的一些好无厘头的调戏的话，便而涨红了脸，还有那呜呜咽咽近乎的声音，怎么看怎么……
“真是便宜垃圾星那帮雌虫了…”
齐淼听到一些略急促的呼吸混合着明显的好几道吞咽口水的声音。
也是在那时候他又从那些话语中了解了一点点这个陌生世界的碎片信息。
看来自己表现得也非常符合他们对于雄虫的印象？而这个货物很明显就是他自己。在无数个完全不同的气味浸泡下，他竟然也无师自通的弄懂了那个所谓的精神力？
他自己也有，的确很清淡，有点类似于山间还氲着水汽的清泉，清冽又好闻。当中不自觉又带了一点点说不出的气味。
“小甜心，你的气味真独特。”
“真希望下次还能再见到你…”
【4】
说是货物，果然是没错的。
齐淼一直都有在心里默默的计算着时间，在大概过去三个多小时候后，他感受到了熟悉的剧烈摇晃，应该是落地了。
他所在的这辆交通工具终于抵达的目的地，一直蒙在眼睛上的眼罩也终于被摘了下来，他离开了那个小房间，外面的阳光照在齐淼面颊上的时候，他还有点恍如隔世的错觉。
没了眼罩的遮挡，他也终于看清了那些自称雌虫的到底都长什么样，也知道了自己之前一直在一个有点类似于飞船的交通工具上。
他首先看到的是一群西方面孔。
那些雌虫和他想象中差不多，一个个的个子都极为高大，身上穿着同一种规格的制服，除了一些细微之处肩章的不同，其他都大同小异。
出了个子以外，他们的身材很好，鼓鼓囊囊的肌肉线条尤其明显。能够看出都是经过日积月累的训练。
在察觉到齐淼在看他们以后，几个甚至还故意撩开了衣服，此起彼伏的吹出很轻佻的口哨音。
“喲…甜心，这是看上谁了？要不要给你摸一摸？啊啊……别那么害羞嘛…怎么还脸红了么。”
齐淼低垂下，他可是非常努力的憋气才成功让自己的脸看上去红扑扑的。
看似害羞得不敢直视，实际上却是在打量着目前看到的一切。离他最近的一个雌虫正在查看一本档案资料。
齐淼余光处看到上面很明显有自己的照片。他正在查看自己的资料。
那雌虫刚一打开便皱起眉头，
“上面资料怎么不全？这不是你们在浮空号那里租来应付了事的吧？”
那个高大的蓝发雌虫目光很有压迫感，扫视了那一圈支支吾吾的雌虫。
“先把…0357带下去吧。”
他念着上面的编号。
齐淼突然抬头，
“齐淼，我叫齐淼。”
身材在这么一大堆五大三粗的雌虫面前显得格外娇小的小青年的眼神飘忽不定，完完全全就是一个受惊吓的小可怜，声音微弱到几乎是含在嘴里似的。
因为一开始不太确定自己的发音，也怕自己说话露馅。但是在齐淼真正开口以后，他才发现他自己开口的时候自然而然的就会说出拿着拗口的方言。
“你，你好，我有名字。”
“是……齐淼。”
在就在他继续低垂眼睫假装害怕的时候，齐淼听到一声冰冷的机械音，仿佛是自己的脑子里传来，声音断断续续的，好像有些接触不良似的。
对方先询问他是否还记得之前和他答应的协议，又询问他感觉如何，为他上线晚了而道歉。
声音冷冰冰得像个机器人，可这真的是智能系统能够有的思维吗？齐淼沉思着，继续不动声色的听着对方的声音。
——[非常抱歉，之前稍微出了一点小状况。自我介绍一下，我是258。]
——[现以自动为您加载语言插件。]
第80章 虫族002捉虫
【5】
齐淼想起来了。
他临死前的确没许什么想要重生的愿望,他的意识一开始就是安安静静的陷入黑暗，也以旁观者的角度看完了自己过往的.宛如小丑一样的一生。
在知道自己死了以后，他的那对父母会为自己而伤心难过吗？齐淼无比认真的想了想,应该不太可能吧。
毕竟他在家里本来就是可有可无的那存在,有和没有都没什么区别，有谁会为一个本就不怎么重视的东西而难过吗？
当时的齐淼的确没那么强烈的想要活下去的欲.望，可这并不代表当有选择放在面前的时候,他会将这个可能拒之门外。
——还真是失败啊。
就在他这样想着的时候,突然听到一道冰冷的机械音，他说可以给他重来一次的机会。那时的齐淼只以为是自己的幻听，
反正他也没什么可以失去的了，
顺便也就答应了下来。
约莫是因为无聊,他还和那个系统聊起了天，他说他真不像个智能系统。对方回答这是经过许多次调试的成果。
齐淼来了兴趣,
——[哦，之前还有许多其他任务者吗？他们都是什么样的啊。]
那个机械音沉默了一会儿。
——[我记不太清了。]
——[只能模模糊糊能够记得他们说去吧的声音和灵魂的颜色。]
齐淼也没过多纠结。
——[那还挺可惜的。]
也是在那样还算轻快的氛围下,他答应了那个系统的要求。当时系统还特意告诉他因为语言不同,怕他听不懂无法沟通会自动为他下载相关的语言插件。
这是齐淼醒来之前发生的事情，
现在他全部都想起来了。
齐淼心里隐隐还有点可惜，为自己之前那么用心努力定制的那套纯黄金材质的金针而可惜。他没用过几次,之前一直是随身带着，突然摸不到还有点不习惯。
“殿下，请在这里按下您的手印即刻。”
明明是那么恭敬的叫着他殿下,
可语气却全然没有那样尊敬。
齐淼对于这些只全然当没听到，在高大雌虫指着的位置按下了自己的印记。而在按下之前，他特意扫了一眼上面的条例。
上面密密麻麻的字大概就是在说他们的议会现在是把他出租了出去，把他当做一个外交礼物一样。
这些利益交换他都不是很懂,只是有一点他特别注意了，他自己明明是D阶，可上面写的却是B阶雄虫。
“……我，我好像是…”
他还没把那个D说出口，那位身材高大的雌虫将食指抵在他的唇上，示意他不要开口。“殿下，您就是B阶的。”
“…………”
【6】
这个虫族世界和系统之前和齐淼说的似乎有些不太一样。不过齐淼接受还挺讲好的，毕竟比之前幻想的那些奇形怪状的虫子，感觉上要好得多。
虽然名义上分什么雌虫雄虫，但大概的外形还依旧和人类男性差不多，这也让齐淼从视觉上没那么大的负担。
哪怕他不怕虫，但外形如此相近，也的确能让他管理面部表情时更加轻松。
至于他们自己内部的社会阶级问题，因为目前毕竟没有改没有接触很深，齐淼一时之间无法过早的下定论。
“殿下怎么了？”
看着齐淼垂下眼帘沉思的模样，那个比齐淼要略高一个头的雌虫大概觉得小雄虫很害怕。于是他特意弯了弯腰，刻意放柔声音和他讲话，像哄着什么小孩一样：
“没关系的，殿下，您完全不用害怕。”说着他又指了指待在戴在齐淼脖颈处的精美颈环。
“您看…假如您在垃圾星遇到了什么危险，都可以及时按下这个按钮，这样我们就会立刻出现保护您。”
“也不用担心在垃圾星生活得不好，他们都是有提前给殿下准备好所有的生活用品，这样都是单独的准备的。”
“而殿下只需要释放出精神力慰问……到时候，雄协也会按照您在这里待的时间以及安抚次数来为您提供丰厚的贡献点。”
关于这个贡献点齐淼也知道，贡献点几乎可以一比一的兑换成星币，而星币则是这个世界的主流流通货币。
他安抚的雌虫越多，以后能够拿到的贡献点越多，而能够兑换的星币也越多。
“好的，殿下，只要再过一会儿，您就可以看到他们了。”
下了之前那个略大些的飞船后，齐淼和约莫十多个雌虫一起又上了一个小点的飞行器，继续前往一个叫红塔的地方。
据说那里是垃圾星目前最大的势力组织，也是他们一直努力向议会起一丝丝的不公平对待的申请书。
这时旁边一个雌虫笑呵呵的插话，“为了迎接殿下，听说他们从昨天就开始等着您呢。”
起初听到这话时，齐淼并没有太放在心上。毕竟在他自己的世界里，实在是听惯了这种类似的场面话。
那时的齐淼不觉得真能够看到什么样的热闹的迎接场景，可真的快到了的时候，他不经意从飞行器往下看了一眼。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栋完全高于其他周围所有建筑的大厦，在空中看的时候真的很像一座塔。
而面前有一些平地，几乎密密麻麻的高大的雌虫！！而且隔着那么远，他都能够感觉到那群雌虫身上浓烈的气息。
齐淼的呼吸几乎一滞。
【7】
在飞行器接触地面的一瞬间，
齐淼听到无数细细密密的讨论声。
那些声音在讨论他的脸，讨论他的头发他的眼睛，还有他紧张到视线只看着地面的腼腆模样。此起彼伏的轻佻口哨声也成功让齐淼的白皙的面颊染上一层红晕。
之前的雌虫的确没有骗齐淼，无论是出于什么样的原因又或者怀着什么样的目的，垃圾星上的雌虫的确很欢迎他。
不然不会提前很久来迎接他，地面上那些震耳欲聋的欢呼声，哪怕在半空中的齐淼都能够听得一清二楚。
接下来便是熟悉的停靠过程。
其实在还没下去，齐淼便清晰听到飞行器上其他几只雌虫轻蔑的轻哼声，似乎是谁感到不满。
并且齐淼也刚好知道，在还没落地的时候，他就一眼注意到了下面那个为首的雌虫。
不仅是因为对方身材高大，气势逼人，压迫感极重。也是因为他是这里所有雌虫中非常少见的黑发。
在那堆的什么金发.黄发.红发甚至还有蓝发的雌虫堆里，他那头黑发尤其的明显。好像是叫什么来着——萨尔夫？
齐淼对他的所有了解都始于之前看到过的剧本，知道他是这里最大组织红塔的创建者以及掌权者，也知道是他把几乎一盘散沙一样的垃圾星聚拢了起来。
并且在其他雌虫口中，萨尔夫是最让他们头疼的那个雌虫，是一个趁火打劫的混球。但在垃圾星的居民看来，萨尔夫无疑是伟大的引领者。
不过…这和齐淼没什么关系了。
随着和对方一步步走近，他也不动声色的打量了那个叫萨尔夫的雌虫。
之前离得有些远看不太清，只能看到他极为健硕的肌肉线条，走近了才能愈发感受到他略微窒息的气场。
之前在飞行器上就对萨尔夫不怎么瞧得起的雌虫在萨尔夫本尊面前又完全像换了一副态度。恭恭敬敬的和对方行礼，嘴上还说着很早就像见见他了。
“一直都挺为之前的事情而感到愧疚的，当时也实在是因为误会，误会。”
对面的雌虫表情没什么太大的表达，淡淡的应付道：“这个我知道的。”
齐淼能够感觉到他们彼此之间不怎么和平的气氛，应该是之前就有什么私仇，这会儿却又要合作。
真虚伪啊。
“不过我似乎记得，之前主星答应我们的协议上好像不止是一位雄虫殿下呢……就是不知道另外两位…”
对于这个问题，那位主星来的雌虫则推脱着表示需要一点时间，以及说着近几年雌雄虫的比例越来越失调，雄协那边也会尽量争取之类的话。
“……”
“……”
【8】
听着双方互相客套的寒暄，自己中间时不时夹杂隐隐互相试探的话术，你来我往的商量价码.各种落在自己身上打量那视线。
这些都让齐淼感觉自己像个货物一样，又或者其实他的感觉没错，他本来也就是一个用来促进两边合作的“货物”。
“当然，假如监察员有需要的话，我们自然也不会袖手旁观。不过嘛……”
这边还在你来我往的打太极，萨尔夫应该是想趁机为垃圾星多讨要一点权益，所以表现得也没那么着急签字，还有种拖着的意思。
他是不着急，可是他后面那么多雌虫急了。和萨尔夫这个不怎么喜欢雄虫的怪胎相比，他们可是提早好久好久就特别期待小雄虫的到来了。
毕竟有了雄虫的精神疏导，他们每次战斗完再也不用独自忍受精神海暴动的痛苦。之前垃圾星上因为受不了精神暴动所带来的剧烈痛苦而死亡的雌虫不知道有多少。
现在主星需要和他们有合作了，
他们也有了谈判的机会。
眼看着自家老大怎么还在和那个主星来的雌虫说些他们听不懂的话。稍微落后萨尔夫一步的罗恩非常不礼貌的打断了萨尔夫的话。
“老大…不然你们先聊着，我先带着那小雄虫去后面？米尔还有索西他们已经深陷暴动好几天了。”
很明显，这时候只得认下来。
那位主星来的两三位雌虫自然也明白了这个信号，也纷纷开始说自己还有其他事情要忙。
“那就将齐淼殿下暂时交给你们了。”之前拎着齐淼过来的雌虫意思意思的嘱咐了萨尔夫几句要好好对待他之类的。
话的末尾，还特意强调。
“每一位雄虫殿下都是联邦的宝藏，请务必善待殿下，如果齐淼殿下出了什么事，那么……”
萨尔夫不置可否：
“这是当然的，我保证，只要小殿下在多兰斯一天，一定一根头发丝都不会少。”
齐淼全程也一直将到新环境以后紧张无错的神态表现得特别像。
无论是手指无意识的攥着衣角，还是无比局促的傻乎乎站在雌虫身后，垂着眼帘盯着自己的鞋面发呆的样子。
“殿下，这边请。”
在错身而过的时候，萨尔夫的余光扫了一眼那个小雄虫，同时也不经历闻到他身上的信息素。
——是一股很清凉的气息？
对方的发色是非常非常浅淡的紫色，长相倒是没有过多的关注，身形在周围雌虫的衬托下显得小小一只。
眼神里满是惶恐，因为皮肤白，因此耳垂耳廓上的红霞显得特别明显。唇又紧紧抿着，看起来就是一个可怜巴巴的小可怜，是那种受了委屈也不会诉说的小家伙。
嗯看起来完全没什么威胁，可以留下。萨尔夫和罗恩视线短暂交汇的那一瞬间，他微不可见的点了点头。
罗恩也很快明白了他的意思，
真搞不懂，为什么老大如此谨慎？
就一个娇娇弱弱的小雄子而已…
不过虽然这样想，罗恩也并不会反抗萨尔夫的命令。毕竟他们盟主一路走到今天，很大程度上都是依靠萨尔夫的直觉。
很多他们觉得没必要的东西，都在事后一次次的证明萨尔夫的先见之明。
【9】
关于他们两个之间的眼神交汇，齐淼倒是有注意，但是他并不知道那是什么意思，只以为是普通的对视。
毕竟刚才如果不是那位金发雌虫的打断，还不知道他要在那里继续被围观多久呢。至于刚到就要被催着去给素未谋面的雌虫们做精神梳理？
说起来，在齐淼刚醒来时，不知道什么是信息素，也完全不了解什么是精神力，整个人被浸泡在不同浓烈气味中，完完全全被不同的气味引导着，也看不清谁是谁。
但也正因为这种短暂失去视觉的状态，反而使齐淼的五感更加敏锐，无师自通的感受到了那种非常玄妙的东西。
所以他也并不怎么心虚，待会儿如果不会抚慰怎么办，慢吞吞跟着去。但那个自称罗恩的雌虫是个急性子。
走了几步嫌齐淼走得慢，毫不犹豫弯下腰，一把将齐淼抱起，顺手掂了掂份量，
“小殿下好轻啊。”
突如其来的失重感让齐淼下意识抱住罗恩的肩膀。还没等他做出反应，那位金发雌虫又埋在齐淼脖颈处嗅了嗅。
“嗯……有点雪水的气味。”
这下齐淼不止是耳垂和脸庞微红，几乎连脖颈都是红的。仅仅到这个世界不到二十四小时，他感觉自己被非礼了好多次。
“小殿下真可爱…”
他也很快见识到了那些雌虫所谓精神暴动的样子。在一个有点类似于医疗室的房间里，躺着大约五六名雌虫。
每个感觉像是在受什么酷刑一般，捂着脑袋，紧紧咬着牙关，依旧有痛苦的喘.息从喉间溢出。
罗恩担心齐淼不会，还特意告诉他，让他把自己的精神力显态放出来就可以了，让他们闻闻他信息素的气味就会好很多。
齐淼点点头，那双浅紫色的眼睛里满是信任，“可以，可以给我一个眼罩麽？”
说着齐淼顿了顿，又看了看旁边痛苦的几个雌虫，觉得因为或许很麻烦，便打算自己捂着自己的眼睛。
他刚闭上，眼皮被一双温热粗砺的手掌蒙住。同时罗恩的声音在他耳畔响起。
“小殿下别担心……我们什么都不会对您做的。”罗恩顿了顿，模仿着自家老大说话的语气，
“当然，如果是您要求的话，那么我们也不会拒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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