疾雪上次抱桂云扶,好像还是在周府的时候。
他的身躯颀长纤瘦,抱在怀里的感觉很易碎,并且她的心境也和之前完全不一样了。
总的来说就是,之前她敢趁着抱他的间隙动手动脚。现在不太敢了。
毕竟有点冒犯。
要是在原来的世界,那是要蹲局子的。
所以疾雪眼观鼻鼻观心,做起正人君子,除了抱着人御剑往山上飞,多余的动作一个没有。
“……”桂云扶不免盯着她看了一会。
“怎么了?”她问。
“没什么。”他说起另一个话题:“拜托你一件事好不好?”
天地良心。
疾雪穿来这么久,第一次从桂云扶嘴里听到“拜托”“好不好”这种问句。他以前要做什么都是直接做,从不会跟她商量。
她不得不承认自己被狠狠取悦了。
“我答应了。”
桂云扶无语:“我还什么都没说。”
“只要我能做到的,什么都答应你。”疾雪看着前方的路:“你可是我的宝贝。”
“……”揪住她衣服的手指紧了下,桂云扶佯装没听见这句话:“一会见了载阳,你别出声,让我跟他说。”
“可以啊。”
“不管我说什么,你都不要出声。”他道:“能做到吗?”
疾雪不懂他为什么要强调。
“行。但你要和他说什么?”
桂云扶若有所思道:“你一会儿就知道了。”
他的手没怎么用力地勾着疾雪的脖子,下巴也放在她肩膀上,之前抱他的时候他没这样过。挨得这么近,疾雪那颗心就不禁开始鼓动。
她道:“你别靠我这么近。”
不知道为什么,她能嗅见一点桂云扶身上的淡淡香味。
那不是草本的味道,是另一种更奇妙的。
疾雪说不上来,只觉得闻到一点,体内就生出一股古怪的冲动。
原本规规矩矩穿过桂云扶手臂下抱他的手微微收紧,掐着人胸侧的肋骨,她不看他,试图以此来达到不看色,色就不存在的效果。
但很显然没成功。
“怎么了?”桂云扶问。
他一张口,那股对她而言很诱人的味道就更加浓烈,她脑子被冲得有点发昏,上一秒还在想“忍住忍住忍住”,下一秒再回神的时候,她已经低头和桂云扶的下唇贴了贴。
很软。
有很香甜的味道。
疾雪的两臂往上一提,把人抱得离自己近了些,然后干脆地加深了这个吻。
桂云扶显然没料到她招呼都不打就亲自己,发出了一点不满的喉音,统统被疾雪吃进嘴里。
他推她的肩膀,但力道软绵绵的。更别说如今整个人都在疾雪怀里,双腿双手被禁锢着,又能退到哪里去。
疾雪此时有一种完全掌控着那个高高在上的桂云扶的感觉。
看他只能伸着舌头被她亲一亲含一含,被欺负得漂亮的黑眸渐渐蒙上一点水雾。她心中那股膨大的欲望被满足。瘴气顺着他的舌钉、他的舌尖,被她吞入腹中,充盈她的脉络。
这对疾雪而言是一个良性循环。
越是吞吃这些瘴气,她越不会疲惫。
越亲越有精神。
他怎么这么甜?
但再有精神,这条山路终究是有限的。
看见半山腰临近,疾雪绷着脑中最后一点理智,松开了桂云扶的唇舌。
他张嘴细细喘着气,雪白的耳尖通红,眼神还有些茫然地看着她。
“……你……”等神智清醒了一点,咬唇就骂:“你是属狗的?”
抬手擦去唇上沾染的津液,他睫毛向下挤压着雾蒙蒙的眼睛。
“放我下去。”
疾雪知道自己做错了事,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一瞬间身体不听使唤:“对不起,回神的时候就已经……”
“放开。”
“芙芙……”
看她垂着狗耳朵可怜兮兮的,桂云扶气得撇开视线:“这次……就算了。就当是给你奖励。”
“奖励?”
“你刚才答应我的奖励。”
疾雪立刻高兴了,把人往怀里拥了拥,去蹭他滚烫的脸颊,桂云扶的手绕在她背后,不着痕迹地轻轻回抱了她一下。
但他的眼神很暗,好似有什么东西在深处暗流涌动。
载阳长老就在半山腰的一座临时小苑里边,估计没想到才短短几天就有人来见他,他从躺椅上坐起身来时还没怎么睡清醒。
“你们怎么就上来了?任务完成了?”
桂云扶在外面等了一会,等到嘴唇没那么红才进来的。疾雪站在他身后,得了甜头的小狗准备履行承诺,从头到尾当哑巴。
“是。”他从乾坤袋中摸出一个法器:“说来复杂,长老看看这个就知道了。”
那是一面通天法镜。
往里注入灵力后,镜中就开始显出场景。
深夜。
寂静的村落。
巨大的牛头魔族。
还有与之对峙的疾雪和桂云扶。
这面法镜可以记录曾经发生过的事。
没有妖丹为证,这的确是最好的证据。
但桂云扶和诸怀的对话不会也被记录下来吗?
疾雪在后面只能看到半个角的画面,但听镜中传出的声音,诸怀自始至终都没有说话。只有她和桂云扶在进行一些零星的交谈。
比如,她拔剑想冲上去的时候,桂云扶对她说“别动手”。
接下来的发展本该是,桂云扶对诸怀说,想问他一个问题。然后谈到了魔尊之钥能否能打开上任魔尊留下的秘境。
但在镜中,这些画面都没有。
是桂云扶抬起食指,从指尖释放出一股灵力。
灵力贯穿魔将的胸腔,将他一击毙命。
……假的。
魔将分明是被疾雪所杀。
“就是这样。”桂云扶对载阳长老道:“可以算是我赢了吗?”
他没有回头看疾雪什么表情,也想好了她如果开口质问要怎么周旋,好让载阳相信他的话。
但没有。
身后没有声音。
载阳长老端详了一会画面:“魔将……居然还有一个没死的。”他点点头:“很好,我倒没想到你修为如此深厚……你立了大功。”
他站起身,招来服侍的仙童:“去,给玄紫真君捎句话。让他出关来见个人。”
“商人,这通天法镜要留做证据,我晚些时候再还你。今日午后,你来一趟太玄殿。我和玄紫真君在那里等你。你完成了课题,自然有宗门奖励。”
桂云扶抬手行礼,目送载阳长老匆匆离开。
等苑内只剩他们两个人了,桂云扶才转身看她:“为什么不出声?”
疾雪不明所以:“不是你让我别出声的?”
“……”他神色有些古怪:“你的功劳被我抢走了。”
“那也不算我的功劳。魔将是被你逼出来的,这本来就可以算是你的功劳。”疾雪道:“虽然都一样可以见到玄紫,不过咱们最开始的计划不是让我做龙傲天的吗?”
对于功劳谁来拿这件事,她好像完全不在意。
“急什么。”桂云扶低道:“你很快就会知道原因的。”
到了半山腰,之后的山路就没那么长了。山间还修了一条石板路供人上下。
桂云扶没让她再抱他,正好,疾雪也不太想再惹他生气一次。她以前觉得自己能控制自己的行为,但最近一到桂云扶面前,自控的开关就像失效了一样。很奇怪。
他们走得不快,庄晓月和怀青等人不出多时就追上来。
怀青看着瘦瘦弱弱,体力比桂云扶可好太多。
“我刚上来没看见载阳长老,人呢?”
疾雪道:“我们跟他交了差他就走了。”
“所以你真把妖兽杀了?”怀青问:“那我们组岂不是赢了?”
“没有。妖兽是商人杀的。我就是个在旁边喊666的。”
怀青:?
“毕竟商人是梅班的人嘛,肯定比我们厉害。”庄晓月不知道疾雪的底细,不疑有他。
“对了,织桑让我们给你带话来着。”
疾雪:“什么?”
“她说谢谢你当时阻止了那帮对千令起杀心的弟子。”
“哦,小事。”疾雪道:“她的腿伤怎么样了?”
“包扎得及时,好像没什么大碍。就是……千令是不是没办法再变回人了?”庄晓月说到这里就想抽抽:“我刚才在旁边看得话都不敢说……他为什么不再好好想想……”
修士和妖都注重道行的修炼,深知要积攒道行有多不容易。庄晓月很替他惋惜。
“妖兽起码得积攒近百年的道行才能幻化成人。”疾雪道:“努努力的话,也许七八十年就能成。”
“那也太久了!”庄晓月道:“凡人的寿命是有限的……”
这不是千令努不努力的问题。而是织桑能不能活到他再次变成人的那一天。
“他做下这个决定的时候应该就有觉悟了。”疾雪道:“就算不能吐露人言,但也可以一辈子和她作伴。等织桑死后,他又是一只自由自在的妖。千令应该满足了,你就替他开心开心吧。”
结果这话没安慰到庄晓月,更让她泪水盈眶,就差哇一声哭出来。
……真是一个极具共情能力的好人。
桂云扶也有点意外疾雪的话。
她明明整个过程都是一副不关心、不搭理、不深入的态度。
“你觉得千令赌赢了吗?”他把之前她问自己的话拿来问她。
疾雪:“他肯定满足了。但如果是我,我会觉得自己输了。”
“哦?”
“我的欲望比较深,比较多。”她毫不害臊:“只是陪在身边怎么够。我想要的是全身心的深入,我要做任何我想做的事。”
这话相比以前已经含蓄了很多,但字里行间透出的那点自信还是一如既往。
桂云扶淡淡一哂。
“那我的欲望也许比你的还要深。”
疾雪:“什么意思?”
他却已经加快脚步而去。
之后就是短暂的休憩。宗门体谅弟子们露宿荒野这么久,没急着上课,放了半天假。
桂云扶进门以后就不见了,疾雪猜他是去太玄殿见载阳和玄紫了。
这几天都是大太阳,怀青比起刚来宗门的时候稍微晒黑了一点,躲在树荫下边抱怨:“早知道就涂点什么再下山了,我辛苦养好的皮肤都要皱了。”
疾雪正在旁边喝水,听见来了句:“无所谓吧,你又不做小倌了。”
“我是不做小倌了,但不是还要勾引你吗?”
“咳咳咳!”
“没事吧。”庄晓月赶紧拍拍她的背:“怀青你突然说什么啊。”
“没有突然呀。”他扇扇睫毛,很坦然地说:“我跟她告白了。”
“咳咳咳!”这下庄晓月没喝水也呛住了。
“真、真的?”她不可置信:“但商人不才是……”
“商人是她单相思而已。”怀青早就看出来了,这两个人虽然有点暧昧,但不是互通心意的氛围,捧着脸颊笑吟吟地问:“是吧,‘阿雪’?”
疾雪当然只有一个回答:“……是。”
庄晓月头都要大了,同样是人,怎么她的生活那么平淡无奇?修罗场竟然就在她身边!
“告白是什么意思?”阿葵逗着当康回头插了句嘴:“阿兄跟阿雪姐姐怎么了?”
“阿兄我在打算撬墙角呢。”怀青摸摸她的脑袋。
疾雪只觉得这个空间已经不适合她待下去,再待久一点,怀青可能就要逼问她的答复了。所以找了个借口,她赶紧开溜。
等疾雪一走,庄晓月就兴致勃勃凑到怀青身边:“快快快,说说你的计划。”
“什么计划?”
“你不是要把疾雪从商人身边夺走吗?总得有个大致的计划。”
说实话,怀青没什么计划。以前他只要负责说好听的话然后脱衣服就行了。但对疾雪又不能这样。就算他愿意脱,她还不一定敢看。
“嗯……”他想了想:“顺其自然吧?”
“你刚才还信心满满的,原来什么都能没想啊。”庄晓月本想给他出谋划策一番,但又觉得这样有点对不起疾雪,在她心里,谁更喜欢疾雪,那她当然就支持谁:“所以你喜欢疾雪哪里?”
“……”怀青想起之前在拱桥上,疾雪翻身下去帮他捡剑,脸颊红了红:“做事很干净利落?”
“还有呢?”
“……很可靠?”
“噢噢,然后呢?”
“你有完没完。”怀青很害羞,手遮着下半张脸:“你别把我刚才说的告诉她。”
“明白明白,我们两个是好朋友啊,绝对帮你保守秘密。”
正说着,一道人影忽然飞快从二人面前掠过,庄晓月认出那是柳南,喊他:“哎,等等。”
柳南停下脚步回头。
庄晓月道:“你跑去哪儿了?从昨晚开始我们就没看见你,还以为你被妖兽吃了呢。”
柳南是个挺有礼貌的人,可能因为出身比较高贵,有时说话有点拿鼻孔看人的坏毛病,但不是个坏人。这是庄晓月对他的印象。
但此刻,他却喘着粗气急躁地抛下一句“关你屁事,耽误了我的大事你担得起责任吗”就匆匆离去。
“柳南。讨厌。”阿葵立刻撅起嘴道。
“他犯什么病了?”怀青问。
庄晓月摇摇头。
“算了,反正跟我们没什么关系。”
……
桂云扶被叫去了整整大半天。等到太阳日落,疾雪都没见他回来。
倒是有传闻已经在弟子间传开:
“玄紫真君出关了?真的假的?”
“真的真的,我上午就看见陆少主和向师姐去风陵谷迎接他老人家了。”
“可是为什么?真君不是轻易不出关的吗?”
“好像是那个商人完成了任务,真君要亲自褒奖他吧?”
“就这?这也犯得着真君出关吗?”
桂云扶没有跟她说过之后的计划,估计就是让她待机。
但疾雪听着这些议论声,多少有点不放心。
玄紫真君是游戏出场人物里修为境界最高的,迈入渡劫期不知几百年,迟迟没有突破。对陆鸣之而言亦师亦友。所以就算他比主角强,玩家也接受度良好。
但对她和桂云扶来说,这个人很有可能就是敌人。
桂云扶一个人去见他有风险。
疾雪站起来,刚准备趁夜飞去太玄殿看看,怀里忽然有什么东西震动。
她低头就发现是一块传讯石。
什么时候被人塞到袖子里的?
她打开,上边蹦出文字:“去一趟太玄殿。一个人去。玄紫真君在等你。说实话。”
发这条消息的人无名无姓,不知是谁。
但疾雪知道肯定是桂云扶。
只有他才能趁她没注意把这种东西放进她兜里。
毕竟他们御剑上山时是挨得最近的。
难不成……是在她亲他的塞过来的?
但桂云扶当时明明表现得那么动情。
“……”
疾雪走出膳堂,乘上了剑。
太玄殿不在天罡宗的主殿群中,位置比较偏,过了太玄殿再往前飞就是玄紫真君用于闭关的风陵谷。
她收剑落地,这座气势磅礴的大殿像是知道她要来,缓缓为她敞开了大门。
步入殿中,疾雪冲坐于上首的人抱了抱拳。
“真君。”
载阳长老就站在他身边,见她来了,招手:“我们才刚派了个弟子去找你,你怎么这么快就来了?”
看来桂云扶提前知道他们会叫她。
疾雪余光往四下一扫,没看见他的人。
“你叫什么?”上首的男人开口。
明明每个字都说得不重,但在偌大的殿中显得分外有力量。
“疾雪。”
“是你和商人一起击退了魔族?”
疾雪不动声色:“是商人一个人击退的。”
玄紫真君笑了一声。
“载阳。”
“嗳。”载阳长老把那面通天法镜给疾雪看:“我们刚才发现,这法器被人做了手脚。”
“手脚?”
“对。”他伸手一划,往里注入了灵力,只有注入灵力后,法镜才会开始呈现画面,但此刻,载阳长老的灵力却被弹了回来。
“有人不想让我们看真实的画面,做了个假的。”
这个人他没明说,但疾雪知道他指的是桂云扶。
“你当时如果的确和他在一起,最好和我们说实话。”
载阳的口吻严肃。
疾雪想起桂云扶发来的那句“说实话”。
“我当时的确和他在一起,而且……”
“而且?”
“那个魔将其实是我杀的。”
载阳长老有些意外:“既然如此你为何之前不说?为何要替他圆谎?”
“……对不起。”
她不知道说实话要说到哪个程度,但肯定不能跟这两人透露诸怀和桂云扶其实认识。
索性撒谎:“我不想得罪梅班的人。”
玄紫真君哈哈笑了两声,飞身而下来到她面前。
和游戏一模一样的建模,明明比载阳长老年纪大,但头发和胡子都是黑的,看起来很有精神的老帅哥,不像是天天担心被雷劈的人。
“你都敢杀魔将了,还怕得罪梅班?”他感叹:“后生可畏啊,载阳怎么会把你分去差等班?”
载阳长老心虚地咳咳两声:“真君,那?”
玄紫真君点头:“放她进去试试吧。”
“不过商人还在里头……”
“没有天资的人,就算放一百个进去也破解不了秘境。随他去吧。”玄紫真君看着疾雪:“你进去时碰到商人,顺便把他带出来。他毕竟是商会来的,就算犯了点小错,我们也不能罚他。”
疾雪点头:“但真君所说的秘境是什么?”
玄紫真君神秘一笑:“是一处至今无人能破解的天地灵境。造出它的人到死也没有说出破解的方法,只说了两个字:‘天资’。”
“但我和长老尝试了大几百年也没能破解,那秘境里进过的弟子没有几千也有几百了。”
疾雪道:“连真君都不行,我这种人只怕……”
“你看你这小辈,试都没试过就说丧气话。”玄紫真君拍她的肩膀,将一张纸条塞入她手中:“时候不早了,赶紧去吧。我已将办法写在纸上,你进去找对了地方照做就是。”
通往风陵谷的大殿后门被敞开,有呼啦啦的烈风吹进来。
秘境就位于进入谷口旁的一条窄道,入口是一处山石堆积的洞窟。
疾雪在游戏里也见过,但只作为背景交代了一声。
陆鸣之算是近年来不可多得的天才,玄紫真君收他为徒的当天就把他带进秘境试了一次。
结果当然是失败。
玄紫真君遗憾地长叹。这声叹息恰好击中了陆鸣之心头那点不甘,这就成了他最开始的修仙动机。
但奇怪的是,游戏主线剧情之后对于这处秘境就再也没有交代。
按照套路,明明应该学成后王者归来→打开秘境→夺得神兵。但结果却出乎玩家意料。
根本就是官方忘记了回收伏笔,被指出来后还摆烂不改剧情!
当时玩家们没少吵架。
秘境内潮湿,只有一点昏暗的光线。疾雪踩着没过鞋底的积水往前走,一边掏出传讯石输了行字进去:“你在哪儿?”
不出多时,那边回道:“来秘境的大石柱下。”
疾雪依稀有点印象。
等她到的时候,桂云扶已经靠在那里等了有一会了。
见他完好无损,连云靴都没沾上水渍,疾雪才放心。
“你在通天法镜上做的手脚是故意让他们发现的?”
桂云扶微讶:“你这种时候倒很聪明。”
“……你在夸我吗?”
他笑了笑,面帘已经被摘下来掂在手里晃啊晃的:“先过去吧。”
开启秘境的法阵显然在更深处的地方。这秘境比疾雪想象中还大,可能得找上一会。
“哦对,他应该给我画了法阵的位置的。”她正要摸出玄紫真君给她的纸条,被桂云扶抬手拦住:“不用。我记得。”
他领着她在狭窄的通路内左拐右拐,疾雪摸着传讯石,还是很在意:“你什么时候把这玩意塞到我兜里的?”
“你御剑抱着我的时候。”
“干嘛不直接给我?”
疾雪更想问的是,你不会真是趁被我亲的时候塞给我的吧。
明明那个时候,她完全不觉得桂云扶还有余裕做这种事。他的样子也不像。
“直接给你怕你问太多。”桂云扶走在前面,看不见他的表情:“把你叫来让你自己看比较快。”
“……”虽然是这样。
等到视野开阔,二人走进了一片空旷的地方。
眼前赫然是一处法阵。用炭笔画成,也许是保管得好,看着还挺新的。
“这个是什么?”她指了指法阵旁的一个法器,像是某种支撑法阵灵力来源的东西。
“供灵炉。里边装的是储灵袋。”
那果然。
“这里就是你跟诸怀说的,上任魔尊留下来的秘境是吧?”疾雪猜到是这样,就是不知道为什么这秘境会在修真界,玄紫真君还费劲地想打开它。
“对。诸怀说它能用魔尊之钥打开。”桂云扶看她:“可以试试。”
“试试是可以试试。”她卡了一下,终究还是问:“你为什么想打开这个秘境?里边有什么?”
“……”桂云扶道:“等你打开就知道了。”
他让疾雪站进法阵,将储灵袋放入炉中,点火。灵力与火焰碰撞,生出一种独特的烧焦味。
等弄好这一切,桂云扶也走进来。
“我要把钥匙先召出来吗?”她问。
“现在还不用。”他站到疾雪身前,语气很平淡,淡得太过,不像是终于要打开寻找了多年的秘境的样子。
也许是洞内太寂静,灵力烧焦后的味道乘着空气飘上来,除了焦味,疾雪又嗅到了来自桂云扶身上的香味。
她不想干正事的时候突然控制不住自己,催他:“那开始吧。我要怎么做?”
他点头:“在使用钥匙之前,启动法阵还需要大量的瘴气。”
“那好说,我体内还剩了不少。”
“还有一点,法阵一旦启动就不能关闭。如果中途瘴气不足……”
“不足?”
桂云扶:“我也只是听说,似乎会直接引得灵力爆炸,我们两个都得死。”
疾雪:“……这是不是有点太危险了?”
他道:“毕竟它的主人是个疯子呀。”
但都到这了,总不能回去。桂云扶应该也不想回去。他们能进入这个秘境的机会只有这一次。
“行,开始吧。”
灵力开始笼罩法阵,在法阵周围攀升,疾雪释出瘴气,瘴气与灵力相撞后交织,法阵有所感应般,二人身周生出了两堵无形的屏障。
桂云扶开始之前说过,这屏障是法阵用来驱逐外敌的,只要一直有瘴气存在于法阵上,屏障最后自然会消失。
她潜下心,想把注意力都集中到释放瘴气上,但桂云扶站得离她实在太近。
那股香甜的气息像是一个钩子,持续不断地撩拨着她的心神。
“芙芙。”她咽了口唾沫:“你稍微离我远点。”
“我也想,但法阵就这么大。”他问:“怎么?不舒服?”
“……算了,没事。”
从他们开始到现在已经过了有一会,瘴气被她释放出去一半:“法阵有反应吗?”
“没有。”
“该不会到用完都不够吧?”
“用完也没事。”桂云扶道:“你忘了混元珠还在我这了?”
“但它不是以你的生气为食吗?”
“那也比我们两个都被炸死强。”
这个法阵就像一张填不满的深渊巨口,疾雪给它多少瘴气它都照单全收,但永远不满足。
渐渐的,她感到脉络内的瘴气终于快要见底,额间跟着溢出汗水。
疲惫感倒是小事,那股引诱着她的味道越来越清晰,几乎要糊住她的视线。
回过神来的时候,她的一只手抓住了桂云扶的手腕,力道不小,她看见他不解地轻轻颦了眉。
张嘴想要解释,发不出声音。
要什么东西操控着她的神智,她不受控地对桂云扶说:“瘴气……给我瘴气。”
“你的用完了?”
疾雪点头,明明不需要用口鼻纳气,此时却有一股呼吸不畅的感觉。
她顺势把他拉过来了一点。但他唇瓣紧闭,看不见镶嵌在里边的混元珠。
有一道声音忽然在她耳边说:“献上混元珠和魔尊之钥。秘境将为你开启。”
混元珠。
瘴气。
疾雪视野空白了一瞬,肾上腺素分泌,心脏狂跳,再次看清眼前的景象时,她已经把桂云扶摁倒在地,一只手掐住了他细瘦的脖颈。
难以控制力气,所以他雪白的皮肉上转瞬就留下了触目惊心红痕。
耳边的声音还在说:“献上混元珠。”
疾雪开始喘气,冷汗爬满全身,身下的桂云扶静静地看着她,没有反抗,没有任何不愿意的迹象。
她想跟他说不对劲,想让他快跑。
但喉咙被糊成一团。
他平时那些杀伤力很强的法器呢?为什么现在不用?他看不出来她有异样吗?
瘴气已经彻底不足,法阵在她脚下开始不安地晃动。那两面屏障像两堵墙,左右朝她压来。
而她手下,桂云扶仰着头,睫毛颤抖,被迫张开了嘴。
漂亮的紫色宝石在舌钉上熠熠生辉,香甜味道的来源无疑就是混元珠。
唰。
她一直携在腰间的剑突然出鞘。
明明没有神识操控,它却自己跑出来,悬浮在她右手一握就能抓住的位置。
“杀了他。”声音说:“用这把剑杀了他。献上混元珠。”
“闭嘴。”疾雪烦躁地低吼。
但声音没停。
她挣扎着把手从桂云扶颈项上挪开,却立刻又握住了那柄剑。
剑尖锋利。
只需要一秒就能斩断他的脖子。
“刺下去。”
“刺下去。”
“刺下去。”
这已经不再是疾雪握着剑了,是剑正拽着她的手。一个控制不住,杀死桂云扶只是时间的问题。
“快走!”她只能咬牙冲他道:“趁我还能控制它,走!”
但桂云扶没有动,他躺在那里,忽然对她说:“秘境里封印着另一件法器。”
“现在是说这个的时候?”
“混元珠需要蚕食生气才能产生瘴气,那是因为它并不完整。秘境里的另一件法器可以让它变得完整。得到它,混元珠有没有我这个媒介就都不重要了。”
疾雪不知道他到了这个关头还在说什么屁话:“桂云扶!我在让你走!”
他看向她。
她的眼中充斥了怒意、忍耐还有几分痛苦之色。与她相反,他的瞳仁如一潭望不见底的止水。
“为什么要我走?”他道:“你可以杀了我。这样,两件法器就都是魔尊你的了。”
香甜诱人的气息更加浓烈了,疾雪被熏得手脚发麻,手中的剑在这时忽然发力朝桂云扶刺下去。
她咬破了舌头,在最后那一刹那,强行扭转了它的方向。
哗啦。
剑刃就这么反过来刺入疾雪的腰侧,鲜血漫出来,很快浸湿了她的衣裳。
但她不能把剑抽出来,不然,它再要杀桂云扶,她没力气阻止。
就着剑刃没入血肉的姿势,她另一只手粗鲁地提起桂云扶的衣襟,想把他甩出法阵。
可甫一靠近,那股香味又冲得她头脑发胀。
“快……”
她话没说完,握剑的那只手被他的手盖住,然后抓住,她的体温烫得惊人,他却完全相反。眼前忽然暗下来,回过神才发现,是桂云扶展臂抱住了她。
两只手环住她的后背,抓住她的衣服,疾雪听见他在耳边说:“够了。”
瞬间。
剑跌落在地,两边的屏障消失,法阵不再晃动,她耳边的声音不见,连令她躁动的香味也散去。
一切都在眨眼之间归于平静。
疾雪还有点蒙,只有腰侧的刀口在提醒她,刚才那一切都是真的。
她看见那把剑上缓缓显出一个符篆印文。
诡谲复杂的图纹不对照着书很难看出是什么。
但恰好疾雪对这些熟记于心。
那是反击符篆。
一旦剑的主人被剑攻击,这些攻击会瞬间通过剑反噬到控剑者本身。
是一种为了防止兵器被夺走被人反杀的自卫符篆。
这把剑是桂云扶给她的。
很显然,剑的主人不是她,是桂云扶。
“……”她心中有某种不好的猜想,翻出玄紫真君给她的纸条,上头画的法阵方位根本不在这里,她抬头看桂云扶,指着那处符篆和这张纸条问:“这是什么?”
桂云扶已经松开她,往后退了退。尽管脖子上还留着一个手掌的掐痕,但他依旧那么淡然、优雅,镇定自若。
“就是你想的那样。”
他看着她,语气很平静。
她皱眉:“我想的那样是什么样?”
他口吻如常:“疾雪,我曾经跟你说过。我觉得那些为了一个可能性而甘愿赌上一切的人很滑稽。”
“我不会去赌。但如果一定要赌,也要先得到一个我绝不会输的凭证。”
疾雪看着脚下崭新到有些不像是经历过许多岁月的法阵,那些储灵袋,那座供灵炉,那柄剑上的符篆印文。一件一件地打量。每一件都沾染着桂云扶的味道,不像是原本就属于这个秘境的东西。
她问:“那你说秘境里封印着法器,是真的吗?”
桂云扶道:“骗你的。我不知道里边是什么。”
她道:“那刚才的那些全都是你为了得到所谓的凭证设好的戏码?早上你要我抱你上山,也是故意的?”
“混元珠的瘴气如果在短时间内汲取过多,魔修魔族就会对它的气息极其迷恋。”桂云扶道:“我从前只是听说,原来是真的。”
疾雪大概明白了。明白了他之前为什么会变得那么主动。为什么能在那种情形下把传讯石精准无误地塞进她袖子里。也明白了他很久之前为什么特意提醒她要把剑带在身上。
“那你现在得到了吗?凭证。”
桂云扶看着她面无表情的脸,没说话。
她忽然很想笑,可惜笑不出来:“你先我一步进入这个秘境,这么大费周章地布局,到头来就只是为了试探我到底会不会因为一个破珠子杀你?”
“那是怎么,我至今为止的所有行为在你看来都是口蜜腹剑,另有所图?那你现在让这些玩意儿都停了下来,想必是已经得出让自己满意的结果了吧?“
桂云扶看着她腰间的伤,难得滞迟了下:“这些东西的确受我操控。但我没想过要……”
“够了。”疾雪透了口气,慢吞吞从地上站起来。
他以往从来不会解释,现在这么解释倒真像是被她问得哑口无言。
疾雪盯着他的眼睛不放:“我刚才是真的以为我会不小心杀了你。”
“但搞了半天,只不过是在你精心布置的棋盘上自己吓自己。”
桂云扶坐在那里,眼睛没看她,不知道在看哪里。要是再等一等,也许能从他嘴里听到一些解释。但疾雪现在压根不想和他待在同一个空间里。
她剑也不要了,秘境也懒得再理,转身就走。
桂云扶在身后道:“你等等。”
等个屁等。我生气了。
反正桂云扶有这么多法器,这么多符篆,这么多乱七八糟的防身玩意儿,还需要她来保护吗?
疾雪走了,步子很快,头也没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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