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经历过好几天的下山历练,天罡宗今天又开始在学堂正常上课。
莲班的人全都来齐,长老也到位了,只有一个位置还空着。
疾雪的。
怀青觉得稀奇。
她之前几乎每天都是前几个到学堂的,还从没见她缺过席。
那种只有体力和精神多到用不完的人,不像会生病的样子。
难不成出什么事了?
他刚和庄晓月交换了个眼神,学堂的后门突然被人一脚踹开。
疾雪耷拉着眼皮臭着张脸走进来,长老问她怎么这么晚才到她也没回话,径直拉开椅子坐下。动静还不小。
要是之前,长老肯定要罚她。但昨天他接到载阳长老的话,说疾雪目前很得玄紫真君看重,要他授课时多提点她一二。
这么个要天资没天资,真的击退了魔将?
长老半信半疑,转身继续为众人讲解秘籍。
庄晓月赶紧凑过去问:“你今天怎么迟了这么久?不舒服?”
“睡过头了。”
“真的?没想到你也有睡过头的时候。”
疾雪没答这话。
等到中午下课,不少弟子拔腿就冲出去。膳堂好吃的菜不多,去得晚了只能吃难吃的。所以在天罡宗,中午抢饭是弟子们各显神通的一大活动。
疾雪往常都是速度最快的那一个。
但今天,学堂里人都走完了,她还坐在座位上没动。
一直在默默观察她的怀青终于得出结论:这人今天不对劲。
他站起身走近她的桌子:“你不去膳堂?”
“不了。不饿。”
“但我饿死啦。”庄晓月摸摸扁扁的肚子:“咱们不像之前那样一起去吃饭吗?”
阿葵在旁边点头:“吃饭嘛。阿葵,也饿。”
疾雪目视前方,没答话。
怀青不知道她怎么了,但这何尝不是一个机会,捏了捏她的小拇指,等她抬头时就冲她眨眼睛:“你一个人在学堂不无聊?要不,陪我们去吃饭?”
她想了想,确实待在这里也没事干,点点头。
庄晓月赶紧抱住她的手臂,四个人高高兴兴往膳堂而去。
莲班在主殿二楼,走下楼梯,回廊边就是梅班。
怀青依稀知道她往常都是和商人一块吃午饭的,有心从她左手边走到右手边,这样过拐角的时候,他可以挡住梅班的大门。
但意外的是,经过梅班时,疾雪眼睛都没往那边撇一下。他原本都做好了拦她的准备了。
这人怎么回事?
怀青往梅班半敞开的门扉里望了望,没看见里边有人。
一行人到了膳堂,拿了自己的饭菜,在角落里找了位置坐下。
“这好像还是咱们班的四个头一次一起吃饭吧。”庄晓月的眼力见在食物面前丧失得很彻底,属于哪壶不开提哪壶:“之前疾雪都是跟商人一起的。”
“对啊。”怀青点点嘴唇,故意问:“商人呢?你怎么不和他一起了?”
“你们哪儿来那么多话?”疾雪叼着从路边随便扯来的草,没好气道:“吃饭。”
怀青和庄晓月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读懂了某种意思。
这个想法很快就在下午的练剑实践课上得到了证实。
这节课是四个班一起在修炼场上,由于已经有了运用灵力和剑的经验,如今弟子们缺乏的是实战经验。长老们就合计用今天下午到晚上的时间来办一场比赛。
以车轮战的形势,从四个班里决出前三名。
莲班的人大多叫苦不迭。
他们是最差班。
上了擂台也是被其他班的人当成垫脚石的份。
可能这其中只有阿葵很积极,望着前方的擂台,双手握拳小声道:“打架!”
怀青:……
你跟谁学的?
他们就近找了处阴凉的空地坐下,一点都不着急上。车轮战,谁先上谁是傻x。
“每个人都必须上吗?好紧张,第一次和人对打,我要消化不良了。”庄晓月捂着胃发出不争气的声音。
怀青无所谓:“你不想受伤的话,虽然过两招躺下不就好了?”
“可以是可以……怀青你难道不怕吗?”
他怎么不怕。他当然很怕。怕到险些有一次都打算离开修真界了。
但就像之前疾雪说的,只要他想,没有什么做不到。
“你怎么不说话?”他看向靠在一边的疾雪。
剑被她随便扔在地上,她背靠树干,视线看似是在注视前方的擂台,实则有点神游在外。被他叫了一声才回神:“说什么?”
“……”他挑眉:“随便说什么都好啊,你平时可没少说话。”想了想道:“你昨晚是不是很晚才回的宿舍?”
“你怎么这都知道?”疾雪:“你不会跟踪我吧?”
“谁跟踪你了。”他道:“我是早晨偶然碰见陆鸣之还有向晚晴。她也住宿舍,离你的房间还不远,你回来的动静被她听见了吧,她今早随口告诉我的。”
原来如此。
疾雪点头:“我昨晚确实有点事。”
昨天出了秘境,用治愈诀治好了伤,她直接就去跟玄紫真君交差了。虽然正气上头,但脑子里还存有一丝理智——不能把秘境这条线索弄断。
所以找了个借口说自己状态不好,恳请真君给她两天时间让她休息好了再来试试。
玄紫真君估计有什么原因很想打开那处秘境,果断点了头。
疾雪从风陵谷一路飞回宿舍时就已经很晚了。
看她不想说到底去干嘛了,怀青也不再问。终于明白自己的心意的如今,他反而不敢像从前那样贸然深入她的私事。就怕会更惹得她讨厌。虽然之前为了不被她拒绝,他已经冒险做过一件明知会让人讨厌的事。
对话到此处再次中断,怀青看着远处擂台上执剑互相行礼的弟子,有点没话找话:“虽然莲班不行,但以你的身手,这次拿个第一应该不成问题吧?”
他知道疾雪能被叫魔尊,肯定修为不低。
“看吧。”她随口应了声。
换做往常,这人怎么也得跟他聊上好几句。
这下不仅怀青和庄晓月,阿葵也看出她很怪。
她低头问当康:“阿雪姐姐怎么了?”
当康这只猪的察言观色能力基本为0,所以它说:“没怎么吧,尊上不是一直都这张臭脸吗?你不觉得很酷吗?不愧是尊上!”
四人一时无话。
怀青就坐在疾雪身侧,跟她大概有一个拳头的距离,见疾雪没动,他缓慢地朝她挪近了一点,停了停,又挪近了一点,直到衣袍挨着衣袍。她好像完全没有察觉。
“哇。这次比赛原来是有奖励的。”庄晓月翻看着册子:“你看,第一名是个腰坠法器!”
她把册子递到三人面前。
只见上面印着一条翡翠玛瑙石腰坠,似乎是护身法器。虽然不是什么高阶宝贝,但对于根本没钱买装备的炼气小修而言,有防御力就已经赢了同辈一大半。
“真漂亮。”怀青从以前开始就很喜欢宝石一类的东西:“可惜轮不到咱们。”
庄晓月:“那倒也是……”
她一腔热情被浇灭,倒回树干上。
众人说话的间隙,擂台上已经结束了好几轮比试,上场的莲班弟子无一例外都被打得满地找牙。现在站在最中央的是一个已经连续五胜的梅班弟子。
由于是个人赛,同班之间也要打,不少人都准备等他们自己内部打得差不多了再上。
“疾雪。”庄晓月忽然拽了下她的衣角。
她侧过头:“怎么?”
“那边。”她悄悄指了下自己身后,那是梅班在的地方:“商人……好像从刚才开始就在看我们。”
疾雪回头,唰地对上桂云扶的视线。
他依旧站在一群人中央,被讨好、被搭话,高高在上的。和昨天相比看似没有任何区别,但目光却越过人群,直直投向她。就算隔着一道面帘也感觉得到他的视线。
疾雪几乎下一秒就回头避开。
“他是不是找你有事啊?”庄晓月问。
“没事。用不着理他。”她吐出一句。
此话一出,庄晓月的嘴巴张成o型,怀青也不动声色地抬了抬眉毛。
这可不像是那个疾雪能说出来的话。
她之前明明就是狗皮膏药化身,简直恨不得一整天都缠着商人,就差没把“我喜欢他”四个大字写在脸上的那种。殷切得怀青都看不下去。
但她现在却说“不用理他”?
“出什么事了吗?”他问。
疾雪:“没什么事。”
“你这表情可不像没事。”
“干嘛?我又不是他的狗,难不成他看我一眼我就必须得马不停蹄凑上去?”
怀青心说你之前已经足够狗了,试探地笑:“怎么?你不喜欢他了?”
昨天疾雪根本没睡,睁着眼睛经历了一晚,生的气倒是半点也没消散,此刻仗着情绪说出来的话很果断:“是又怎样,反正我现在看见他就火大。”
“……”
真的假的?
没等他再问,从旁边传来脚步声。
他先是看见了一截一尘不染的修袍衣角,然后才抬头,是桂云扶来到了他们面前。
他看着疾雪,似乎有什么话想说。
但疾雪几乎立刻站起来,拾起地上的木剑:“你不是想要那个腰坠吗?”
怀青反应了一下才知道她在问自己:“想要是想要……”他嗫嚅了下,脸腾地有点热:“你不会……下一句话是要帮我把它赢来吧?”
“对。”疾雪侧眸扫过桂云扶的脸:“顾及情面是凡人的习惯。我该赢的时候就会赢,梅班的人一个也别想从我手里站上擂台。”
说完扭头就走。
庄晓月和怀青都滞在原地,这下是真的相信疾雪刚才说的话了。
“真奇怪。”怀青脸上有露骨的情绪,弯起眼睛冲桂云扶道:“阿雪怎么像没看见你一样呀?”
桂云扶注视着她离去的背影,露在衣袍外的手指一根一根,不着痕迹地微微攥紧,他转身走了,把怀青直接当成了个空气。
怀青咂舌:“我也开始火大了。”
庄晓月:“好了好了,商人不一直都是那副冷淡样吗。”不过她也纳闷:“明明之前关系那么好,疾雪怎么会一夜之间跟他说决裂就决裂?”
“不是发生了什么非常过分的事,她能变成那样?”怀青毫不同情,不如说还有点高兴,懒洋洋伸了个懒腰,淡色的唇还是控制不住扬起了弧度:“我看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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