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同居②
接下来的一段时日, 叶然还是和沈时保持着周四出去开房的习惯。
他们最常去的依旧是那家远离学校的酒店。
五星级大酒店,服务周到、设施完善。
每次去住的房间都不一样,有的朝湖、有的朝向花园, 夜里的景色更是迷离, 夹杂着细雨的灯光模糊了落地大窗, 他咬着衣角压抑着喘息,直到进入正题, 沈时才会拿掉那衣服,呼吸灼热滚烫, 附在他耳边低低的叫他宝宝,然后逼着他回应。
不过自从金融系老教授又设立了一个项目后,沈时便再没时间带他出去开房,叶然也得以喘一口气。
金融系毕竟是京大的热门专业之一, 汇集了全国大部分省市状元。
老教授知识渊博, 声名很高,新项目一旦圆满完成, 将成为保研的一大助力, 班里的同学们削尖了脑袋也想加入这个项目, 老教授对此反应颇为冷淡,大一年级总共只挑了两个学生, 剩下的都是大二大三大四的学生。
至于低年级有些还没学到的相关知识, 老教授冷哼一声, 表示“当然是让你们自学, 实在不懂的再来问我”。
有些学生需要老师把知识揉碎了喂进嘴里, 但对京大这群天之骄子而言, 他们有自己的学习习惯与思维方式, 老师们起的更是一个正确引导的作用。
大一年级的两人正是沈时和于庭, 项目研究不占用日常上课时间,从周五开始,他们便要泡在计算机室,分批次出去做市场调研和信息整合。
于庭这些时日整整瘦了三斤,整个人做梦梦里都是一堆密密麻麻数据。
周五晚上九点。
实验楼大门外的大屏幕上播放着晚间新闻。
于庭疲惫的跟在沈时身后,从楼里出来。
迎面而来一股暖风,春天已经来临,大地回春、柳树抽条。
学校里几个湖泊浮动着诱人的清波,几片嫩绿的叶子掉在其上,随着湖水飘动。
两人忙到现在,晚饭只喝了杯学长订的八宝粥,这会儿实在饿的不行,打算去食堂吃点饭,顺便去超市买点吃的,以备日后的不时之需。
于庭吃饭的时候脑袋都要耷拉到碗里,一碗面比他脸还大,热气腾腾,他七上八下的点着脑袋,虽然困得要命,但吃饭的速度丝毫不慢,恨不得直接往肚子里灌。
一碗面下肚,他神智清醒了些。
对面,沈时低着头,不快不慢的喝着汤,他最近这段时间也很忙,老教授交给他的任务更重、更累,但不论什么情况,想从沈时这张天生冷感的脸上看出退意,也不可能。
而且——
于庭有些心惊胆战。
他总觉得沈时最近的心情像是个即将引爆的炸药/包,他都忙到五感退化了,依旧能从沈时周身察觉到源源不断的寒气与压抑,足以证明他目前的状况有多严重。
一顿饭吃完,于庭试探着问:“还去超市吗?”
沈时抽出纸张擦拭手指,他五指修长、苍白,骨节分明,微微蜷握,抓着掌心团成团的纸张,神情却有些漫不经心,不知道在想什么,片刻后才点点头,道:“嗯,去。”
学校内除了有大型连锁超市,还有几个中小型的小超市,每天营业额如流水般进账,赚的盆满钵满。
九点多,学校超市里人也不少,收银台排起了长长的队。
沈时看了两眼,于庭发觉他眯起了眼睛,尽管只是眼睑稍抬,但那个模样确实有些意味不明。
于庭一脸莫名其妙,跟着他在超市里来来回回的挑零食。
挑了快半个小时,于庭简直服了,他这辈子还没见过这么婆婆妈妈的男人,买个零食他妈的还要看配料表和日期。
“不是,”他实在忍不住了,“哥们,咱正常人不是看个口味就算了吗?”
沈时神情不变,看都懒得看他一眼:“叶然不爱吃甜。”
于庭:“……”
他忍气吞声,直接掏出手机往空位上一坐,快十点后,沈时才挑好了零食,跟着他慢悠悠去收银台排队。
小超市里已经没了人,稀稀拉拉的,几个收银台更是已经关闭,只剩下三个还在正常营业。
于庭正要去排队,却见沈时步伐如常的走向最角落的收银台。
“欸,那不是没人吗?你——”他话音一顿,看着沈时停在收银台前的货架旁,微俯下身,自然的挑了三盒套。
手法之熟练,全然没有之前买零食时的细致,一看就是经常买,熟悉至极。
“……”于庭觉得真是日了狗了。
现在他要是还不明白沈时刚才在墨迹什么,他就不用姓于了,直接改姓蠢得了。
“你居然还知道要脸。”他麻木道。
没有上来就直接明晃晃的来买套。
沈时嗯了声,语气闲适,全然没了先前刚从实验室出来的冷躁不耐,“刚才人多,现在拿不会被拍。”
于庭被他这么一说,也想起来之前那件乌龙事,“之前那次没对你产生什么影响吧?叶然看见了吗?”
沈时:“他看见了。”
于庭嚯了声:“那你跟他解释没,要我说咱们学校那群人就是看热闹不嫌事儿大,都说了买的是口香糖,还在那人云亦云,我看的都尴尬。”
什么五盒套,什么芝士脆味儿。
五盒炫/迈,沈时买完他就偷偷拿了两盒走,回去跟室友们分完,就见论坛为这事狂欢,搞得整个寝室的人都味如嚼蜡。
沈时唇边莫名有了丝笑,若有若无的,“嗯,解释了。”
他随手又挑了两盒炫迈,炫迈正面朝上,一行广告词显露出来。
根本停不下来。
……
十点半。
沈时回了寝室。
寝室里只开了一半的灯,光线昏暗,门一关,走廊里一切声音都被阻隔在外。
叶然迷迷糊糊的听见声音,撩起蚊帐,睡得泛红的脸颊探了出来,他神情还有些懵,但已经出声问:“沈时?”
“嗯,”沈时把零食袋放到叶然桌上,站在他床下仰头看他,“睡着了?”
“没有,在等你回来。”
叶然抱着软被,蹭了蹭,他跪坐在床帘里,腰下是堆起的薄被,乌黑碎乱的头发粘着脖颈,一截雪白窄瘦的腰线微微露出来。
那片皮肉最是敏感,不论是亲还是舔,稍微用些力,便能被勾起一片清朝。
沈时指尖不自觉捻了捻,片刻后,眼神恢复平静。
叶然倒是什么都没察觉,还在好奇的问他:“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晚?”
“实验室有点忙,耽误了一会儿。”沈时道。
叶然点头,表示理解:“小胖和树哥出去玩了,温泉旅馆下午给他们打电话,说他们抽中了旅馆的半价票。”
两个人一点也不敢耽误,确定不是诈骗电话后,跑得比兔子还快。
沈时笑着看着他,勾住他的尾指:“嗯,你怎么没去?”
叶然也笑眯眯的,两只手都垂下去,捏住沈时的耳朵,沈时走近了些,容着他做这些亲昵又黏人的小动作:“我要陪你呀。”
“怎么陪?”沈时依旧勾着他的手,问他。
叶然被他问的有些赧意,柔软的指腹颤了颤,声音放得很小、很慢:“我今晚陪你睡觉,好不好?”
室内足足静了两秒。
“好。”接着,沈时温沉的声音响起。
他侧过头,亲亲叶然泛红绷紧的指骨,垂落的眼睑遮住了幽邃深沉的眸光,语气依旧和缓,不轻不重的:“宝贝,我们想到一块去了。”
叶然没听懂,却能感觉出他十足愉悦的情绪。
“那你去洗澡,”他心情也愉快起来,抽回手,整理自己的床铺,“一会儿把你的被子带过来。”
他有好多话想和沈时说,今晚就可以一边抱着沈时睡觉,一边说那些趣事了。
沈时没动,看着他展平床单,忽然道:“睡我那里吧。”
叶然点头:“好啊。”
睡哪里都是睡。
而且叶然还没睡过沈时的床。
这两周小胖在追一部美剧,长篇制作,足足十季,每晚都熬到三四点才睡,半夜还能听见他geigei的笑声。
就连沈时都找不到任何机会和叶然单独相处,这也让他这两周的心情压抑至极。
沈时去洗澡了。
叶然抱好自己的小被子、小枕头,爬下床,先一步上了沈时的床。
沈时的床铺整洁干净,被子整整齐齐的叠在床尾,床上没有任何杂物,看起来空间竟然还不小。
叶然刷了会儿短视频,余光瞥见自己桌子上一大袋零食,一眼他便看见了被袋子勒出尖角的小盒子。
想起上次的乌龙,他尴尬的收回视线,莫名有点看不下去视频了,闭着眼睛,开始酝酿困意。
……
沈时这个澡洗的很长。
出来后,已经十一点出头。
床帘被掀开,叶然没有感受到灯光的照射,看来沈时已经关了灯。
他困顿的睁开眼,闻到沈时身上洋甘菊的清香。
接着在黑暗中摸索了两下,只听见一声低沉的笑,便被沈时反握住手,身子也被沈时勾过去,抱进怀里。
沈时没穿上衣,温热坚硬的胸膛被他枕在脸下,叶然还有点迷糊,借着月光,不经意瞥见沈时宽松的睡裤裤腰。
裤腰松松敞着,那片蛰伏着的神秘区域于阴影中微微鼓起。
叶然耳根一烫,悄悄移开视线,仰起头,被沈时精准的寻到嘴唇,贪婪又沉重的亲,“宝宝,别躲……吐出来。”
叶然很乖的嗯了声,呼吸又轻又急,吐出了嫣红饱满、缀着水的舌尖,喂进沈时嘴里。
没一会儿,他就被沈时吮的身体发抖,两个星期没被这么凶狠的亲过、疼爱过,他的接受能力退化了许多,身上汗淋淋的,指骨也绷得紧紧的,不住的喘息。
断断续续的亲了快十几分钟,沈时才稍稍餍足。
叶然眼尾洇着红,趴在他怀里,乌黑柔软的碎发黏着后颈,半天,才不太舒服的说:“我想去洗澡。”
身上全是汗,衣服都被浸湿了。
沈时不放他走,搂着他的胳膊结实有力,肌肉起伏流畅,漫不经心地问:“哪湿了?”
叶然:“就是衣服——”
他反应过来,耳廓更红:“你好烦,我要去洗澡啦。”
他起了身,正要爬下床,沈时胳膊轻轻一使劲,把他又抱了回来,身后压下一片浓稠晦暗的阴影,狭窄逼仄的床帘内,沈时胸膛散发着热气,声音散漫,很随意的,梏着他的后腰,继续躺下去:“不急。”
“等会儿再去。”
叶然不明觉厉,却也明白沈时这副模样,就是不想让他走。
他哦了声,躺回去,下颌抵着沈时的肩膀,跟他聊天说话。
寝室里没有别人,但他还是把声音放到最低,说到有趣的事,会忍不住笑出声,沈时也会含笑继续问,两个人自成一片天地,聊的都是没什么意义的小事,但笑声却不止。
说到最后,叶然有些困了,沈时便拍拍他的后腰,声音温柔低沉,哄他:“先睡会儿。”
叶然眼睛都睁不开,混沌的思绪搅和成一团,直到入睡的前一秒,才反应过来。
什么叫‘先’睡一会儿?
……
半夜。
叶然忽然感觉很胀。
他好像做了个光怪陆离的梦,梦里是沸腾的、幽暗的海水。
他陷入这片海中,怎么也挣脱不开,浑身如被雨水打湿,又坠下深海,不停下落,各色声音交织响起,最后,是熟悉的、低哑的喘息。
叶然缓缓睁开眼。
下一秒,“嘎吱——”
铁床重重的颤了下,发出沉闷的声响。
他瞳孔涣散茫然,眼尾洇水的湿红蔓延至脸颊、脖颈、耳垂,汗水细密的浮起,张着口,小口小口喘息,唇瓣也被亲的肿肿的、温温软软,唇珠更是软烂,被吮的不停溢出晶莹的汁水。
接着,炙热的呼吸压来。
齿关被撬开,躲藏着的、无力的舌头被勾起,藏着甜液的舌尖又被吮住,男人沉沉的笑着,低头贴近他,幽黑深暗的目光如某种狩猎中的危险雄兽,强势、狠戾,不容拒绝。
“宝贝,醒了?”
身体的各项感官彻底复苏。
腰上两只滚烫、火热的大掌掐着他,力气很大,直接把他摁到了堆着薄被的墙壁上。
冰凉的温度透过薄被传来,叶然清瘦的脊背不自觉蜷起,修长柔韧的身体似掉落陷阱的柔软猎物,却被强硬的打开。
他眼睫被泪水濡湿,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唇上的吻更加深入,有晶莹的水迹从唇瓣溢出,他细细闷闷的喘息着,不住的哆嗦、呜咽。
接着,又是极重的、发了狠的一声。
“嘎吱——”
沈时不耐的眯起了眼,抬手捋起自己被汗水汗湿的头发,他五官英俊锋锐,此时更覆着一层戾气,劲瘦精悍的腰腹舒展着,干脆坐起来,抱住掉着眼泪的叶然。
“宝宝,不哭了,”他嗓音温柔缱绻至极,似乎也觉得自己的所作所为让叶然为难了,低声哄着他:“马上就好。”
“现在,”他语气忽然变得沙哑,喉结深深的、缓慢的滚动一下,咽下一声喟叹,微阖的眼睑睁开,眸色浓稠如墨色,黏稠至极,凑近叶然,语气温柔的像最后的温情:“亲我。”
第62章 同居④
……
叶然觉得自己要猝死了。
半夜趴在床上时, 他手指无意间摁亮手机屏幕,快凌晨五点了,沈时还没睡。
他张着口, 眼尾潮红一片, 勾起一片湿润的水雾, 乖巧又涣散的咬着枕头,涎液浸湿了枕套, 没过一会儿,他又被抱了起来, 坐在沈时怀里,两条汗湿柔软的胳膊无力的攀着他,被沈时仰着头,撬开唇瓣沉沉的吻。
他舌尖又红又湿, 软软的顶尖肿胀, 像含了蜜,甜的不停溢出汁水。
沈时眸色幽深, 苍白修长的大手一把捋起汗湿的短发, 露出锋锐冷戾的五官, 他神情冷淡又漠然,丝毫看不出沾染尘埃的模样, 唯有一双半阖的黑眸, 不时掠过几分沉浸克制的餍足。
寝室静谧无声, 除了低低的呼吸。
床帘紧闭, 沈时仍穿着宽松灰色睡裤, 睡裤的松紧带被他干脆抽下, 有了别的用处。
终于, 叶然抓着床单的五指绷成了红色。
指骨分明而纤细, 花瓣般的指尖紧到泛白,足足过了五分钟,才被另一只大手温柔却不失强硬的握住,十指交缠。
……
一连两天,叶然白天昏昏沉沉的补觉,晚上就被沈时哄进他床上,翻来覆去的折腾。
周六凌晨,快半夜三点。
紧闭的床帘自称一片小天地,叶然靠在沈时怀里,还没回过神,眼泪不自觉地往下掉,他声音发着抖:“……不能再这样了。”
床帘内很黑。
沈时餍足的搂着他的腰,触手是仍有汗液残留的雪白皮肉,他低下头,高挺的鼻梁轻轻蹭着叶然的脸颊,呼吸灼热匀长,嗓音更是温柔:“我错了。”
“你错哪了?”叶然恹恹的问他。
“不该在寝室胡来。”沈时道。
他居然也知道。
叶然仅是想一想这张被床帘围起的床上发生过什么,就不知该如何面对小胖和树哥。
“以后不许这样了,”他还有些喘,一动也不敢动,脸颊的潮红丝毫未褪,有乌黑的发丝黏在其上,正要继续说话,忽然吸了口气,嗓音变得更颤更抖:“沈时……”
沈时已经重新压到他身上,幽黑深邃的眸子不轻不重的,紧紧盯着他,说出口的话依旧温柔,却藏着些许压抑的狠劲。
“宝贝,”他细碎的亲着叶然渐渐染上薄红的眼皮,“以后不许怎样?”
叶然唇瓣间溢出一声压抑的呜咽,“不许在寝室……”
“不许在寝室吗,”沈时轻声笑着,看着叶然越发涣散茫然地眼神,附在他耳边,温声问:“那我怎么办?”
他声音陡然变得冷漠强硬,视线在叶然脸上梭巡:“嗯?宝贝,我怎么办?”
“对不起,”叶然颤抖的已经说不出话,洇红的眼尾可怜而湿润,又乖又纯的,不停的呼出急促的气息,抱着他,像寻求支撑和庇护的幼鸟:“我不知道……呜……对不起……”
沈时盯着他看了片刻,缓缓抱住他,顺着他的意思,将他牢牢地圈在怀里。黑暗中,他的瞳仁漆黑漠然,落在叶然脸上时,却逐渐溢出了温柔而无奈的情绪。
“出去住吧,”他附在叶然耳边,不舍得再用这种手段逼迫他,只是轻轻的、吻着他的眼睛询问:“宝贝。”
“多陪陪我,好不好?”
*
周日白天。
叶然这一觉直接睡到了中午十一点。
醒来时,天光大亮,他身上清爽酸麻,床帘已经拉开,整个寝室充满空气清新剂的气味,阳台也通着风,床上更是换了崭新的床单和被罩。
沈时已经醒了,倚在床头,低眼看着手机。
他换了条新裤子,两条白色松紧带松松垂着,昨晚微微鼓起的蛰伏地带此时没什么动静,却依旧看的叶然心惊胆战。
“醒了?”沈时似有所觉,偏头看向他。
叶然懒得搭理他,眯着眼睛打瞌睡。
沈时却低笑着,凑过来:“又在生闷气?”
叶然抿抿唇,想到沈时一在床上就判若两人的模样,越发不想说话。
平日里沈时对他千依百顺,什么都能做,甚至能在浴室里跪着让他舒服,那样充满臣服意味的姿势,是个男人都会飘飘然。
叶然舒服上头,就会答应些条件,第二天每每清醒过来,又会后悔不迭。
现在也是这样,他依稀记得自己昨天又答应了沈时什么条件,默默开始生自己的闷气。
沈时温声安抚他:“这次不是大事。”
叶然这才抬起眼皮,“真的?”
被沈时闹了半宿,他细长洇红的丹凤眼变成了明显的外双,薄薄的缀敛着,像两片闭拢的桃花瓣,漂亮又潋滟。
沈时若有若无的盯着看,声音慢悠悠的,说:“嗯,你昨晚答应我出去同居。”
“……什么?同居?”叶然面上一片空白,身体已经开始下意识地哆嗦,“等等,同居?!”
“没错,”沈时面上露出愉快的笑意,这张天生冷感的脸一旦有了笑,仿佛寒冰消融,黑沉沉的眸子幽深而温情,看的人仿佛浸泡在一汪泉水中,“我已经约了三家中介,下午去看房,宝贝,起来吧。”
叶然:“……”
叶然:“…………”
叶然自暴自弃,翻身埋进被子里,一动不动,“宝贝不想起。”
“那就再睡一会儿,”沈时从身后搂住他,下颌抵在他肩上,嗓音放的很轻,呼出的鼻息若有若无的撩着叶然敏感的耳廓,含着笑意,随意般继续道:“晚上就睡不了了。”
“……”叶然安静两秒,掀起被子:“我起。”
他直接爬起来,下床时腰有点酸,脚底一滑,被沈时眼疾手快地扶住。
沈时面上笑意骤然消失,俯身跪在床边,紧张的抓着他的手,眸色沉沉,丝毫不敢松开:“慢点,我扶着你。”
叶然愣了愣,被沈时抓着的指尖搭在他手腕处,能感受到他急促跳动的心跳。
他眨了下眼,再下床梯时,每一步都走的很慢、很稳。
才在床下站好,沈时已经也走下床梯,眉心还不自觉地皱着,叶然无奈的靠进他怀里,抱着他的腰,哄了哄他:“没事,我能抓住扶手的。”
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脚滑,上周他半夜起床上厕所,当着沈时的面摔下了两层阶梯,沈时脸色十分难看,他至今忘不了沈时半跪在他面前,给他膝盖上药时阴沉的表情。
叶然有些恍然,他好像明白沈时为什么‘忽然’提出要跟他同居了。
上学期他似乎也脚滑过几次,不过没摔跤,就连小胖和树哥也经常在洗完澡后脚滑,三人都没放在心上,只是默默旁观的沈时彻底记牢了这一幕幕。
他心里有点软,继续哄着面无表情地男人:“我下次一定注意。”
“嗯,”沈时脸色依旧有些沉,语气却很温和:“我们得尽快搬出去了。”
叶然失笑,知道暂时哄不好他,干脆仰起头,亲了亲他的下颌:“好了,我去洗漱,一会儿先去哪看房子?”
他脸颊温温软软,身上还有着洋甘菊的清香,眸光柔软且纯然,眼里从头到尾都没有对跟他同居的忐忑与慌张,沈时忍不住俯身,将他困在怀里多抱了会儿,“一会儿先去吃饭。”
叶然哦了声,踩着拖鞋,打了个哈欠:“那我们早点看完回来睡觉。”
沈时没松手,下颌懒洋洋地抵着他的发顶,随着他的步子跟他一块走向浴室:“今天先看三家,都不喜欢我们再换别的。”
“啊?你看中了几家?”
“不多,”沈时矜持道:“十几家吧。”
“……”叶然已经感觉到脚疼:“这还不多?!”
沈时不紧不慢的,很有道理:“这种事不能草率。”
叶然叹气:“好吧。”
确实不能草率。
地段、物业、周边环境,都得考虑在内。
迅速洗漱完,叶然和沈时先去校外的老粥店喝了碗粥,吃完饭,沈时不知从哪搞了辆车,黑色奔驰车身流畅,低调奢华。
叶然舒舒服服的窝在副驾补眠,跟沈时先去看了第一家房子。
房子在某高端小区,进出都需要刷卡,无关人员必须详细登记,保安年纪也很轻,看起来很专业。
小区距离学校不远,开车十分钟就到,房子在十二楼,一楼一居式,三室两厅,已经装修完毕,可以拎包入住。
不过不朝阳,落地大窗外的景色不太好,是一片枯涸的池塘。
叶然转了一圈,没有发表意见,跟沈时去了第二户。
第二户房子也是小区房,依旧是高端小区,一楼一居式,不过空间没有第一户大,只有两室两厅,落地窗朝阳,但离学校较远,需要二十分钟左右的车程。
第三户综合条件比前两户好,主卧很大,有飘窗,飘窗几乎相当于半个床,上面摆有画架和颜料,让叶然忍不住多看了两眼,外面的景色也不错,是小区内的锦鲤池塘。
沈时见他喜欢,陪着他多待了会儿。
正是下午日落时分,夕阳西下,晚霞被晕染成了橙黄色,云层漫卷铺开,如一副美轮美奂的画卷。
叶然看的入迷,渐渐的,夕阳被前面的楼房挡住,叶然收回视线,偏过头,和抱着他的沈时亲了亲。
他眼神如水般安静柔和,鸦羽般的睫羽细细密密,于眼下落下一层弯月般阴影。
沈时垂眸看着他,忽然笑了,低声说:“还有一户,你应该会喜欢。”
“还有吗?”叶然惊讶。
“嗯,”沈时牵住他的手,带他往外走:“现在太阳还没下山,那里景色应该更好看。”
第63章 见家长①
小胖和树哥出去一趟, 再回来就听说沈时和叶然要搬出去,两个人慌张之下,大晚上的, 挤在叶然座位前, 一边斗地主,一边忧心忡忡。
“三个6带个4,”小胖叹气, “叶然,你跟哥说实话,你是不是因为我和树哥天天出去玩, 没带你,觉得孤独了?”
叶然无奈的笑:“真不是……三个7带个5。”
树哥推推眼镜:“不要——林飞鹏你别瞎说,我严重怀疑叶然你是不是被沈时糊弄了?”
“也不是, 小胖你出牌吧, ”叶然手里拿着剩下四张牌,一对二,一对王炸,小胖手里只剩两张单牌,纠结了好一会儿,丢出来一张A, “老A, 要不要要不要,树哥你别管我啊……你跟沈时真要出去住, 那咱们一周还能见一面吗?”
大家本就不是一个院系,平日里想一块玩, 除了晚上就是周六日。
现在如果叶然真的和沈时出去了, 那寝室里的两张床位就得空出来, 说不定明年升大二,还会有新同学顶过来。
想想小胖这两天就愁的吃不下饭。
叶然直接出2,“我跟沈时商量过了,只有周五六出去住,剩下时间还在寝室里住。”
学校里不少人一到周五就出去玩,玩个三四天,性质和叶然他们周五六日出去住差不多。
闻言,小胖眼睛霎时一亮:“什么?!真的假的!”
树哥也忍不住兴奋的推推眼镜:“可以可以,我非常同意……不要。”
叶然笑意渐深,“等屋子整好了,带你们一块去看看。”
正说话着,门被推开,沈时面无表情的走了进来。
他穿着简单修身的黑色外套,身姿挺拔,五官英俊,一只手勾着四杯柠檬水,另一只手带了一大袋卤味,也不知在门口听了多少,冷飕飕的瞥了两眼树哥和小胖。
树哥和小胖之前明明没说啥过分的话,这会儿看着他手里的吃的、喝的,也莫名有点心虚,“嘿嘿,哥你回来了?”
叶然没回头,听到身后径直走来一道脚步声。
有呼吸轻轻压在脖颈,沈时下颌轻抵着他的肩膀,垂着眼皮,漆黑的瞳仁盯着他手里的牌,漫不经心的帮他出了个2。
“要不要?”
小胖吸了口气,看着叶然手里还有三张牌,心里不停地算计,忽然一凛,杀鸡抹脖的用眼神问树哥有没有大小王。
树哥没看懂,皱着眉头一脸茫然。
小胖:“……”
就你这样的过年都不配上牌桌。
沈时冷嗤一声,他侧脸有些被晚风侵袭的凉意,高挺的眉弓下,黑眸狭长深邃,见叶然看来,他撩起眼皮,和叶然对视一眼,紧抿的薄唇渐渐有了丝若有若无的笑,神色也变为温柔。
马上就真真正正的进入春天了,白天热的同学们只想穿短袖,晚上就冷的得穿件薄绒外套。小胖见天的在寝室里骂温室效应,并为自己早早换好季的衣柜默哀。
树哥还在天人交战,直觉告诉他叶然这把的牌好的逆天,他狠狠心,出了四个六:“我炸死你们!”
“……”小胖目瞪口呆:“卧槽程树你他妈可真会玩,四个六藏到现在?”
“没办法,我怕叶然有大小王。”
“等等……”小胖敏锐的反应过来,空白的眼神落到他零零碎碎还剩下七八张的牌面上,“你他妈没——”王吗???
不等他把话说出来,沈时忽然笑了声,他手里的东西已经撂到叶然的桌面上,一只手轻轻压着叶然肩膀,另一只手挑挑拣拣,在小胖和树哥屏息静待的眼神中,丢下王炸。
“给钱吧。”
叶然终于还是笑出了声,安抚的抬手握住他的指尖,“没玩钱。”
“嗯?”沈时挑眉,“他们玩不起?”
小胖牌输了就算了,现在还被嘲讽玩不起,愤愤不平:“我靠,这他妈都连着五局了,为啥叶然你的牌这么好?”
要不是每次发牌的都是他,他都要怀疑是不是自己给叶然放水了。
“确实,”叶然点头,笑着跟沈时说:“我已经拿了三局王炸了。”
沈时摸摸他的脑袋,“赢了吗?”
“都赢了。”
沈时轻笑着拿过柠檬水,插入吸管,喂到他嘴边:“那就好。”
“哎,可怜我了,五局就没赢过,”树哥阴阳怪气的也拿过一杯柠檬水,喝了口,顿时被酸的头皮发麻:“卧槽……这他妈什么鬼味儿?”
沈时看了眼:“这杯是我的,无糖。”
“你柠檬水喝无糖的?”小胖震惊。
叶然抿着唇润唇,帮沈时回答:“嗯,他不爱吃甜。”
树哥看看他,再看看沈时,啧啧出声:“难怪你俩能同居,生活习惯都一样。”
少有的不一样的地方,也愿意互相迁就。
叶然被他看的莫名有点不好意思,沈时似有所觉,扬扬下颌:“买的周黑鸭,你们去挑点想吃的。”
“你跟叶然不吃?”
“不吃。”
叶然最近口腔溃疡犯了,很小一个包,在下嘴唇上,前两天疼的冒着泪花,饭都吃不下去,整个人无精打采,恹恹的像只耷拉着耳朵的小猫。
今天口腔溃疡才好,便馋着想喝柠檬水。
沈时为了哄他开心,又带他去家具城买新家具。
湖畔豪庭那套房子三室一厅,朝阳,落地窗临着湖景,烟雨朦胧的时节,窗外是飘渺的雾气与淡云,仿佛置身仙境。
叶然几乎只是看了一眼,便喜欢的走不动道。
这两天沈时找了新的设计师,打算把屋里的布局改一改,空出来的两间房子,一间做书房、一间做画室。
何况他也不想逼叶然太紧,松弛有度的,主动和叶然说只有周五六出去住。
叶然果然惊喜,他喜欢和沈时待在一起腻歪,但同样喜欢和小胖树哥在一起谈天说地。
两个人晚上凑在一块,认认真真地商量房子里该添些什么、舍弃些什么。
平板散发着莹莹幽光,叶然靠在沈时怀里,两张转轮椅挤在沈时桌前,叶然抬手拿过柠檬水,喝了口,又偏头喂给沈时。
沈时含着吸管,垂落的眼睑遮住眸子里的笑意,那杯七分糖的柠檬水给了树哥,沈时从不喝别人剩下的东西,但叶然剩下的除外。
叶然滑着平板上的平面图,蹙着眉:“真的要把这面墙打碎吗?”
“嗯,”沈时道:“物业来看过了,这面墙不是承重墙。”
叶然点头:“那到时候空间就大了,我们可以在这里养点花草,落地窗那块区域可以放个小小的榻榻米,然后放个小茶几,你不是喜欢喝茶吗?边看风景边泡茶,怎么样?”
“听你的,”沈时单手搂着他的腰,见他眼睛亮亮的,眼中笑意也深了许多,“再放个画架,前几天你在家具城看中的那个棋盘,也摆上去,软垫到时候我找人定制,你画画可以,注意坐姿,别伤了腰。”
叶然:“……”
叶然默默盯着他,无语:“我画画才不费腰。”
沈时慢悠悠的哦了声:“那怪我。”
叶然眨眨眼,见小胖躺在床上看剧,树哥在阳台洗衣服,心里忽然有了些坏主意,偷偷抬头,亲了亲沈时的下颌。
沈时动作果然一顿,半晌,才低下头看他,唇角勾着。
“就亲一下?”
亲那么一下已经是叶然能承受的极限。
他被沈时渐渐养的活泼了许多,以前总是温和的看不出任何脾气,现在也敢试探性地挥出爪子,挠一挠总是‘欺负’他的沈时。
被沈时这么看着,叶然抿唇笑着,去躲他低头贴来的脸颊。
“不给亲。”
“贴贴也不行?”
“贴贴达咩!”
沈时又是一顿,停下动作,眼里是真切地疑惑:“上次我就想问你了,达咩是什么意思?”
叶然:“嗯?你不知道?”
沈时嗯了声,字正腔圆的念了一遍:“达咩,听起来和我学过的语言都不一样。”
“你学过很多语言吗?”叶然来了兴趣。
沈时不欲多说,但见叶然这么感兴趣,便回想了下:“我爸从小就给我报各种兴趣班,这些年林林总总,学过的有西班牙语、阿拉伯语、法语和一点日语。”
算不上精深,沈氏是真正意义上的庞然大物,海外分公司遍布这些地方,沈时从小被当做接班人培养,三岁起就要学珠算和英语,一怒之下,小小的沈时干脆半夜自己打包好行李,愤而出走。
被找回来时,沈母哭着看着他的小花脸,还要被他严肃的、奶声奶气的抗议。
叶然噗嗤笑出声,埋在他颈窝,温温软软的脸颊笑出了小括号:“你真的听不出来吗,达咩……你用日语念一遍。”
“达——”沈时神色一滞,几秒后,沉沉的笑出声,挺直的鼻梁轻轻蹭着叶然的脸颊,亲了亲,“原来如此。”
叶然仰着头,谨慎的看了眼没有看过来的小胖和树哥,轻松了口气,又很好奇的问:“你真的离家出走过呀?”
“那会儿还小,我爸又一副独/裁的样子,”沈时轻描淡写道:“他每晚给我讲的睡前故事,都是那些成功学鸡汤。”
叶然忍俊不禁,想想才三岁的小沈时,估计话还没说好呢,就被沈父慈爱的拍着背,对他说以后要把公司做大做强,不然就是愧对列祖列宗。
沈时似乎也明白他在想什么,见叶然这么感兴趣,索性把这些年大大小小的事都和他说了一遍。
“那次我离家出走以后,我爸也被吓着了,没再提让我继承公司的事。我妈也跟他谈了谈,我以为事情就这么算了,结果高二那年,他忽然要送我出国。”
叶然笑容一敛,皱眉:“好端端的为什么要出国?”
“谁知道他整天在想什么,”毫不掩饰对沈父的不满,沈时淡淡道:“我让他再生一个,他差点把家里的花瓶砸了。”
叶然几乎能想象沈时当时的愤怒,他本就是天子骄子,生性冷傲,年纪又小,周围围着的不是公子哥,就是同样聪慧的同龄人,在一个圈子里隐隐被尊为首,又从不犯错,师长喜欢、父母骄傲,即使有一点桀骜与小叛逆,也是正常的。
沈父这样忽然要把他送出国的行为,任谁来看,都是在没事找事。
父子之间再怎么相处,也不该表现得这么居高临下,仿佛占了个父亲的名头,真的能将沈时当作提线木偶一般随意操纵。
想到这,叶然头皮忽然一麻,“你跟你爸吵起来了?”
“嗯,我在外面的酒店住了一年,没回家。”
叶然倒吸一口凉气,“你……你爸没找你吗?”
“酒店是我外祖家的产业,”沈时安抚性的拍拍他的背,“我外婆也对我爸很不满,默认让我在那住着。”
一年后沈母到底思儿子心切,含着眼泪找了沈时两回,沈时在沈家最大的软肋就是沈母,沈母当初生他时大出血,险些一尸两命,也是因此,沈时面对她时,总是温和又听话的。
叶然很能理解:“别让妈妈伤心。”
如果叶母还在世,他也愿意很听话很听话,不让叶母受任何伤。
沈时温柔的亲了亲他的眉心,“你呢?上学时有没有人欺负你?”
孩童的恶意是最直接也最伤人的。
叶然从小丧母,父亲又奔波在外,这样柔软温吞的性格,显然不是一朝一夕能养出来的。
“我没受过什么委屈,”叶然笑:“我爸虽然不着家,但在老师里人脉很广,从小到大我上的学校,所有老师都沾亲带故的跟他有点交情,同学们知道我和老师认识,都不敢欺负我。”
同样的,也不敢和他交朋友。
明面上确实没人敢欺负他,但私底下的流言蜚语,也不曾少过。
好在他身边有个‘嚣张跋扈’的安瑜,一个人担任了哥哥、玩伴、假男友多重身份。
沈时似乎也想起来了,眼中的温柔与疼爱缓缓淡去,漫不经心的,忽然问起:“安瑜高中给你当假男友是怎么回事?”
叶然:“……”
叶然:“…………”
叶然从他怀里默默爬起,“我去洗漱了。”
沈时丝毫不动的把他抓回来,笑意温和:“宝贝,你是让我去问安瑜?”
就安瑜那个恨不得全天下都知道叶然有多好的性格,夸大五倍都是往少了说。
叶然立刻坐正,老实交代:“其实我也不明白。”
他叹了口气,苦恼道:“我们美术班一个班二十个人,一半男生一半女生,那些男生我确实都不认识,最深的交流就是让他们交作业。”
但谁知道交个作业还能交出感情来,叶然第一次被男生表白时,还会窘迫的红了脸颊,第N次被拦下表白时,甚至已经能麻木又流畅的发好人卡。
安瑜也是个沾花惹草的性格,被迫和他捆绑‘谈恋爱’,彻底修身养性,不然以他的成绩,也考不上英国那所还算不错的大学。
沈时仿佛信了他的说辞,温柔如水的搂着他,不轻不重的拍着他的后背安慰。
第二天两人再去新房看装饰时,叶然被压在沙发上,后背靠着软的几乎全是棉絮的靠背,浑身湿淋淋的,被欺负的近乎失声。
加上口腔溃疡那几天,他和沈时很久没有深入的接吻过。
沙发上叶然跪坐在沈时怀里,哆哆嗦嗦的,瞳孔涣散,指骨抓着他衣领,主动张着口,吐出嫣红湿润的舌头,喂了过去。
沈时深深的低头吮他,喉结上下滚动,咽下他喂过来的舔液,来不及咽下的,流在叶然下颌上,晶莹一片。
他软成一滩水,皮肉汗湿后,触手滑腻温热,眉眼愈黑、唇红齿白,沈时衣服却穿的仍旧整齐,除了微微鼓起的灰色卫裤,看不出任何异样。
……
两个小时后,沈时从地毯上捡起还算干净的外套,包着叶然,走进卧室。
卧室的大床十分干净,每周都有专人来打扫清理。
叶然困顿的埋进被子里睡觉,沈时露着上身,精悍流利的腰身覆着薄薄一片肌肉,随着弯腰起身的动作舒展,似丛林里矫健危险的野兽,有股吃饱喝足后,慵懒餍散的意味在。
地毯上掉着一部手机。
沈时看了眼,发现有几个未接来电。
他挑挑眉,给叶然掖好被子,去冰箱里拿了瓶冰水,拧开瓶盖喝了口,在阳台吹着凉风,给叶父回过去视频通话。
那头晃了晃,很快,沈父严肃却英俊的脸浮现其上。
“有事?”沈时不紧不慢的喝了口水,头发被晚风吹得凌乱,问道。
沈父的背景是沈家书房。
依稀能看见他背后那副在拍卖会上花了两百万买回来的“正心明德”笔墨。
沈父看他一眼,皱眉:“怎么这么久才接?”
沈时懒得理他:“我也有事,我妈呢?”
“在收拾东西。”
“收拾东西?”
“嗯,”沈父言简意赅道:“我跟你妈这两天会去一趟北京,顺便带你见一个朋友。”
敏锐的从沈父语中觉察些慎重的意味,沈时放下拿着冰水的手,“什么朋友,我见过吗?”
“你很小的时候见过,是你叶叔叔,他儿子也在京大读书,正好能介绍你们认识。”
沈时一顿,心跳忽然加速,在认识叶然以后,他素来冷厉漠然地思维中,也多了些柔软的思量,他手指敲了敲阳台的扶栏,听不出任何情绪的道:“他叫什么?”
沈父想到打小那些老师就夸沈时过目不忘的事,有些惊疑不定,难不成沈时居然还记得叶怀山?
“叶怀山。”
“哦,”沈时急促的心跳缓缓平复,他面色淡淡,无趣的喝了口水:“知道了。”
年纪轻轻的,怎么叫的名字这么老成。
沈父也摸不清他这一会儿好奇一会儿冷漠的性格,压下火气,命令道:“到时候你记得出来。你叶叔叔是我和你妈大学时的朋友,好不容易联系上了,以后咱们两家肯定会经常走动,你别冷着张脸,该笑笑、该打招呼打招呼,出了岔子我饶不了你。”
沈时嗤了一声:“你也别冷着张脸。”
沈父被他的气的眉梢一挑,立刻就要挂电话。
身后,沈母刚进书房,声音温温柔柔,着急的跑过来:“是小时的电话吗?小时?”
沈时敛了神色,规规矩矩地站好,“妈。”
沈父又被气的够呛,眼不见心不烦的把电话给沈母。
沈母穿着素雅,头上也并无任何装饰,只挽着头发,带了一根珍珠发簪,“小时,怎么这么晚才接电话……你不在学校?”
母亲心细,只打眼一看,就看见了沈时背后陌生的环境。
她思索一番,恍然:“你已经住进湖畔豪庭了?”
提到这套房子,沈父又是一阵气闷。
他倒不是心疼房子,只是沈时每天给他20万的转账,才转三天就被沈母看见了,沈母狐疑之下不知从哪听说沈时找他买房子的事,又惊又怒,发了好大一通火。
按她的话来说,就是未来整个沈家都是沈时的,儿子要套房子又不是要整个沈氏,怎么还要上钱了,是不是他见天的臭着张脸,让儿子和家里离心了。
沈父:“……”
沈父可以和沈时犟,却绝不会让沈母生气。
哄了几天才把沈母哄好,为了展现自己对沈时的关怀,亲自给沈时打电话说要去京城的事,结果就是打了四通,沈时一通没接。
这个儿子简直就是上天派来治他的。
沈母不知道他在想什么,絮絮叨叨的和沈时说起闲话,换季了让他注意保暖,最后又委婉的提到了要去京城的事。
“我知道,”沈时余光瞥着寂静的卧室,语气淡淡:“到时候叫我,我会去。”
沈母满心欣慰,她的儿子在正经事面前从不会让他们失望,“好,我到时候派人去接你。”
“不用了,定好地方告诉我,我自己打车去。”
沈母想了想,担心他会引人注目,“也好。”
又聊了两句,母子两便挂断电话,沈母面上温柔的笑容还未褪去,渐渐的,想到葬在京城的好友,忍不住又红了眼眶。
沈父无声的搂住她,“等去京城见了叶家那孩子,你要是喜欢,就认他当干儿子疼,沈时这小子看着浑,实际上也识大体,不会因为这种事跟你生气。”
“我的孩子我当然知道,”沈母道:“婉婉的孩子肯定也是好的,我就是怕两个孩子玩不到一处去,认干儿子哪有你想的那么简单,别到时候没结成亲,反倒结了仇。”
“哪有这么麻烦,都是男孩,多相处几天就能玩到一处了。而且什么叫结亲,是结兄弟。”
沈母被他噎的说不出话,几秒后,瞪他一眼:“总之,去了京城以后,俩孩子的事全凭我做主,你不许擅自主张。”
沈父可有可无的嗯了声,想到沈时的性子,他却没有沈母这么乐观,他家这个独子,当真是当久了天之骄子,真要让他迁就着旁人去玩、去相处,估计不太可能。
沈母这几天正是对那叶家孩子最心疼、好奇的时候,一旦冷静下来,应该也明白这事儿有多难促成。
说来说去……现在的重点,还是在沈时和那个叶家孩子身上。
就刚刚沈时在电话里那态度,看来有的磨了。
沈父无声的叹了口气,拍了拍沈母的后背,“睡吧。”
*
第二天。
叶然接到叶父的电话,他刚下课,顺着人潮下楼,楼梯里摩肩擦踵,噪杂吵闹,叶父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模糊。
“嗯?带我去见朋友,”叶然一愣:“我周五没课,可以去找你。”
电话里,叶父道:“不是,我们到时候一块回北京,顺便介绍他家儿子给你认识,他孩子也在京大念书,到时候再一起去墓园看看你母亲。”
叶然刚想问对方孩子叫什么,便听见到最后一句话,“去看望妈妈?”
“嗯,他们是我和你妈妈很好的朋友,前些年没了联系,最近才重新联系上,你妈妈生前最好的朋友就是她。”
叶然顿时对对方多了些好感,他母亲陈婉温柔大方,经营企业的同时,经常会和他聊自己过去的故事,最长说起的就是大学时光。
既然是妈妈生前最好的朋友,那他自然会以最好的模样去赴约。
“我知道了,我会按时去的。”
叶父满意道:“好,你去吃饭吧,我到时候联系你。”
叶父是个雷厉风行的性格,才过两天,便把赴约的时间地点发给了他。
定的地点离京大不远,可能是考虑到他和对方孩子都在京大念书的原因。
周六晚上六点半。
叶然换好衣服,寝室里小胖和树哥笑嘻嘻的调侃他,问他是不是要出去和沈时约会。
他们暂时还没搬去湖畔豪庭,湖畔豪庭的房子这几天正式开始拆墙装修,等装修好,散完味道,住进去也要学期末尾了。
叶然摇头:“有点事,今晚可能晚点回来。”
“多晚?”树哥谨慎的问:“沈时知道吗?”
叶然失笑,“我爸接我出去吃饭。沈时去实验室忙了,等会儿我会给他打电话。”
金融系的项目已经到了研究中期,老教授恨不得把他们一个人当两个人差使,沈时忙的昏天黑地,经常天刚亮就走,黑透了才回。
叶然怕他分心,也没找到机会把自己要出去的事告诉他,总归是在家长的介绍下认识个朋友,说不定就是走个过场。
叶父前天给他打的电话里,隐晦的透露了对方孩子脾气似乎不是特别好的事实,叶然越发觉得这个过场很普通,于是想了想,便准备给沈时发条消息报备。
他在校门口打辆车,说了地点,斟酌着言辞发过去消息-
今晚有点事,可能会晚点回寝室。
那头许久没回复。
叶然也不在意,十几分钟后,他看见了碰面的餐厅。
——华庭酒店。
天已经黑了下来。
酒店里灯火通明,一派辉煌。
不少桌子上的客人们也才来,穿着西装华服,举止投足优雅贵气。
看得出来华庭酒店走的是高端路线,就连桌椅的摆放都很有讲究,桌子与桌子之间用绿植、屏风隔开,任何人第一眼看见的,都是景色,而非客人。
叶然推开门,手机同时震了震,他低头,看见沈时回来的消息。
[沈时]:我也是,出来跟我爸妈吃饭了,晚点回去。
短短几个字,叶然甚至能感受到沈时的烦躁。
他失笑,正要回消息,忽然觉得有哪里不对,怎么这么巧,沈时的父母也带他出来吃饭了。
他步伐莫名的迟疑,拿着手机,谨慎的摁着摁键,还没问沈时在哪,便听见一声轻唤——
“然然,来这。”
叶然抬头,映入眼帘的,是被屏风遮挡的六人座位。
叶父独自一人坐在面向他的座椅上,穿着宽松合适的休闲装,脸上挂着轻松的笑,整个人仿佛年轻了十岁。
背对着他的座椅上,则坐着三个人。
一对同样穿着得体的贵气夫妇,还有一个坐姿笔挺、连背影都看得出冷淡气质的黑发男生。
伴随着叶父话落。
那低着头,漫不经心拿着手机的男生一顿,在叶然茫然地注视中,蓦地转身,狭长深邃的凤眸如捕捉猎物的鹰隼,瞬间落到他身上。
叶然:“……”
沈时:“……”?
第64章 见家长②
叶然大脑一片空白, 同手同脚的走到桌子边。
这期间,沈时一直沉沉的看着他,眼神若有所思, 不过短短片刻,他便想通了关窍,紧绷的身体随之放松下来, 懒散的靠着椅背,看着叶然乖巧的站到桌子边, 和桌上众人打招呼。
“爸。”叶然紧张的手心冒着汗,余光瞥向沈时,想知道现在这是个什么情况。
沈时只直勾勾地盯着他, 眼神里意味不明。
叶怀山温和的对他点点头, 他穿着青色的中山褂, 身上是很久难得一见的书生味:“然然,你来了, 那是你沈阿姨、沈叔叔和沈哥哥,打个招呼吧。”
叶然安静几秒,乖乖的叫:“沈叔叔、沈阿姨……”
他眼皮颤了下, 看着唇边勾着些似有若无笑意的沈时, 耳廓有些红,但也还是听话的叫道:“沈哥哥。”
不知是不是错觉,沈时唇角的笑意越发深了些。
“诶诶, ”一个穿着素色长裙, 五官柔和端庄的女人先站了起来,她伸出保养得当的双手, 握住叶然的手, 眼眶似乎有些红, 又被她竭力压下:“好孩子,好孩子……长得真像婉婉。然然,我是你沈阿姨,你很小的时候我还见过你一面。”
沈父也起了身,看着难得识眼色,先一步起身扶住沈母的沈时,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厚厚的红包,塞进叶然手中:“这是见面礼,然然,以后就是一家人了。”
叶然一愣,不知所措的捏着红包,“这个我不能收……”
“收着吧,好孩子,”沈母笑盈盈道:“就当这些年没给你的压岁钱,阿姨这次给你补齐了,以后放假了让你沈哥哥带你来我们家玩,你们两个也相差不大,应该能有共同语言。”
沈时垂着眼皮,一副温顺的模样,在这档口莫名其妙接了话:“嗯。”
这一声直接给沈父沈母‘嗯’不会了,两个人静了两秒,对视一眼。
叶怀山此时也起了身,严肃硬朗的脸上挂着舒畅的笑。
他看向沈时的目光饱含赞叹,在沈时来之前,他就从沈父沈母口中听说了沈时的过往经历,沈时在沈父沈母眼中叛逆桀骜的性格,完全被他在数学和物理方面的闪光点盖住。
叶怀山有着老师的通病,认为所有学习成绩好的学生,人品和性格方面肯定也是过关的,忍不住就会露出欣赏的笑。
尤其沈时还是海市高考状元,拿过全国物赛、数赛金奖。
“小时,”叶怀山事先准备了见面礼,这会儿也给了沈时,“以后有空常来我们家玩,我们家就在本地,离学校不远。”
沈父闻言笑了笑,怕沈时会破坏氛围,先给他描补:“哎,他这孩子一放假就找不到人影,过年那会儿我们全家都在新西兰,他都能逮着空跑走,留不住——”
“好,”沈时彬彬有礼的接过叶父的见面礼,十分认真的对叶父说:“那就麻烦叔叔了。”
沈父:“……”
你这孩子今天没吃药?
沈母却是喜不自禁,她的孩子她最清楚,看来沈时是和叶家父子对上眼了,那认干儿子的事就可以正常进行了。
几个人寒暄几句,就势坐下。
叶然手里烫手山芋似的拿着一摞厚厚的红包,硬着头皮,感受着对面那道时不时落到自己身上的视线。
他稍稍抬眼,入目便是沈时搭在桌边的手臂。
修长结实的手臂包裹在黑色外套内,松散的垂着,骨腕清瘦。
沈时穿的衣服是前几天他给他买的,黑色薄款冲锋上衣,立领设计,胸口绣有白色刺绣,阔腿长裤更是和他身上穿的是同一个牌子,同一个尺码。
这诡异的场合、隐秘的联系,莫名给叶然一种偷/情偷到家长眼皮子底下的尴尬感。
……最重要的是,如今仓促之下碰面,他跟沈时压根没有提前通过气,除了装不认识,也没别的路能走。
他静默片刻,缓慢抬起头,正对上那双低低看来、含着莫名笑意的眼睛。
叶然:“……”
果然。
他脸颊有些烫,喝了口茶水,压下心中的无奈和窘迫。
沈时支着下颌,给他发来了消息-
别担心-
回去再说
叶然松口气,明白他的意思就是先这么装下去。
他们两个的关系毕竟不一般,本就该徐徐图之,在家长那里一步一步来。现在如果过早的暴露已经认识的事实,日后再出柜,难免会让家长转不过来弯,横生更多的波折-
好。
回完话,他正准备收起手机,眼神一滞,颈侧霎时浮起一层薄红-
怎么不叫哥哥了?
对面那人百无聊赖地问他。
叶然:“……”
呼。
他摁灭屏幕,呼出一口气,努力维持面上的平静。
这次碰面主要是让两个孩子认识认识,沈父和叶父聊着聊着,就谈起生意上的事。
沈母年轻时也是公司里的一把手,如今也说得上话,三个人老友似的说笑着,偶尔还会联系到大学时期发生的事,再感慨两句物是人非。
沈父谈兴正浓,抿了口茶,发现茶杯空了,正要倒水,旁边忽然伸过来一截苍白有力的手腕。
沈时拿着小茶壶,先给沈母续了杯茶,又给对面的叶父续满了杯,最后轻轻压着茶壶壶盖,行云流水的也给他续上。
一系列动作细致从容,倒茶的姿势也很讲究,再配上他那张英俊帅气、装模作样的脸,任谁看了不得称赞一句‘好懂事的孩子’。
最起码叶怀山脸上已经再次露出了赞赏的笑。
“你们家这个孩子,真是不错。”他如是道。
沈父:“……”
沈父:“…………”
那你怕是看错人了。
他拿茶杯的手有点颤,旁边,沈母居然手也有点颤。
沈父:“……”
原来你也害怕。
两人风中凌乱的喝口茶压压惊,接下来再聊天时,不自觉地便会分几分注意给两个沉默的孩子。
叶然的长相很是独得妈妈辈的喜爱,细长柔软的丹凤眼,眼皮薄而上翘,浮着淡红,睫羽纤密,眸光纯然且干净,一眼能看见底。
这让信奉相由心生的沈母越发觉得这个孩子难得,又单纯又礼貌,连唇角笑出的小弧度,都甜到了她心里。
她只有沈时这么一个独子,小小年纪的沈时展现出叛逆性格后,有其他夫人委婉的暗示她可以再生一个乖巧的,这种言论让她出奇的愤怒,也对这些人敬而远之。
她没什么别的大期望,只想把全副心神都集中在沈时身上,慢慢教导他、引导他。
好在沈时没辜负她的努力,长成了如今这副优秀、卓越的模样。
但身边的孩子多了以后,她也偶尔会羡慕那些乖巧温和、笑起来甜甜的,会叫妈妈的小男孩,叶然的出现,简直就是一箭“biu”到了她的心,让她的脸色不由得柔和再柔和。
……这么好的孩子,如果不能给她当干儿子,她一定会难受死的。
“然然,你沈哥哥今年也读大一,他是金融系的,你们两个在学校见过面吗?”她温柔的问。
不是她骄傲,就他这个儿子,到哪不是风云人物。
叶然一顿,修长白皙的五指握着茶杯,眼睑敛了敛,很乖的回答:“见过几面。”
“你们看看,”沈母顿时掩唇笑道:“这不就是缘分。”
沈父知道她的心思,帮着她说:“也是,这么大一个京大,两个孩子见过面就好说了。”
叶父也笑:“现在不熟没事,以后多约着玩就好了。”
叶然如坐针毡,心虚的眼皮都不敢抬。
倒是沈时慢悠悠的接了话,“嗯,我也有印象。”
这话一出,沈母惊讶的朝他看来,叶然说见过可能是客套客套,但沈时居然也这么说,难道两个孩子还真是有缘分的?
沈时道:“第一次跟弟弟见面,应该是在教学楼。”
这话一说出口,就连叶父都放下杯子,略带惊奇的看向他:“第一次见面?你还记得?”
“嗯,”沈时点头,在叶然同样茫然的注视中,不紧不慢地说:“那会儿教学楼人很多,弟弟穿的好像是一身白衣服,在帮旁边的女生捡书。”
沈父沈母对视一眼,眼里都有些惊疑不定。
倒是叶怀山听的津津有味,看了眼身边眼睛睁得溜圆的叶然,笑道:“我记得,开学第一天然然和我视过频,那身衣服是他成人那天我带他去裁缝铺定做的。”
“哈哈,你呀,还是这么注重仪式,”沈父身体莫名有些紧绷,笑得不太自然:“当初咱们哥几个在大学那会儿,一到考试,你就要带我们出去吃饭,还必须点红烧狮子头。”
叶父笑着摇摇头:“那会儿不叫红烧狮子头。”
沈母接话:“我也记得,那店家会做生意,把红烧狮子头叫做金榜丸子。”
三人不约而同地笑起来,叶父的注意力被牵走了片刻,又看向沈时,饶有兴趣地问:“然后呢?你跟然然除了这次见面,还见过吗?”
沈时坐姿端正,他五官锋利而俊美,明明是极其出挑冷傲的模样,在散发着柔和光芒的灯光下看,却充满了令人心惊的温情味道:“第二次,是在宿舍楼,弟弟一个人拎着行李箱,一边走还一边帮身边的人撑起背包。”
叶父一愣,捏了捏眉心:“然然开学那天我正好在广州,没送他去学校。”
叶然很乖,给他打电话也说没关系。
京大就在本地,他忙着谈合作,想着叶然一个人打个车就能到,却没想到那天那么多家长送孩子上学,除了看看孩子的新学校,更多的是帮孩子拎行李、整理宿舍。
沈父深有感触,无奈地说:“都忙啊,沈时这小子开学那天我也没去送。”
沈母垂了垂眸,身为母亲,她显然想的更多,叶然这样的性格,温和而独立,安静而乖巧,如果不是长年累月的习惯了一个人,也养不出来。
叶怀山又当爹又当妈,还要养着公司那些人,分身乏术,也尽到了他能尽到的最大努力。
她温柔的笑着,牵过叶然的手:“好孩子,你爸爸工作忙,但阿姨没工作,每天就是闲在家里,照顾照顾花草、做做饭。我和你妈妈当年就约定过,以后如果对方有孩子,都当作自己的孩子来疼,阿姨和你沈哥哥沈叔叔都很喜欢你,有空的话,还是希望你能来阿姨家玩。”
沈父点头:“是啊,我们家在京城也有房子,这几年工作重心也打算转移过来,到时候可以常聚。”
“欸,我听说怀山你们那片是不是还有空房子?”沈母像是想到了什么,去问叶父。
叶父:“是有空房子,都在东区。”
沈母笑:“那可太好了,我看着这孩子就喜欢,咱们两家住的近点,也好走动。”
“回头我就让助手去联系售楼处,”沈父道:“到时候真成邻居了,怀山你可得来我家吃乔迁酒。”
“哈哈哈,一定一定。”
……
接下来的一顿饭,吃的宾主尽欢。
结束时已经快晚上十一点。
夜幕低垂,华灯初上。
叶怀山没开车来,沈家的司机已经等候在门口,两边的父母各自带着自家孩子回家,叶然担心叶父喝醉了会难受,给沈时使了个眼色,便和沈父沈母告别,扶着叶父上了出租车。
两人的背影很快消失在了道路尽头。
沈父沈母脸上都有丝不舍,不过时间已经不早了,沈时也来不及回学校,便同样上了车,和沈父沈母赶往北京的暂住点。
车厢内,一片寂静。
沈时坐在副驾驶,随意的倚着车窗,玩手机。
幽幽荧光倒映在他脸上,勾勒出一双狭长漆黑的眼睛,高挺的鼻梁、薄削的嘴唇,这张脸沈母每每看见都会产生慈母之心,但现在还是忍不住,有些狐疑的问他。
“小时,你真的和然然认识吗?”
沈时在餐桌上说的那两句话听起来简单,但每句话都若有若无的挠到了叶父的心坎里。
叶父后半截越来越多的谈起叶然,语气里满是骄傲和自豪,那些年没说出口的话,似乎都借着这个机会一吐而快。
沈时这孩子什么时候有这种讨好人的口才和心思了?
沈父却是牵牵沈母的手,示意她回家再说。
这趟来北京,两人住的是自家旗下的酒店。
酒店顶楼的总统套房一共有三室一厅,完全住得下。
回了酒店,沈母疲惫的靠在沙发上,她身边坐着沈父,对面的单人沙发上则坐着沈时。
沈时主动去厨房倒了三杯热水,一一放到沈父沈母面前。
沈母端着杯子,想到自己考虑快半个月的事,再想想沈时对叶然的态度,觉得认干儿子这事儿有谱,含着笑开口:“小时,你觉得然然这孩子怎么样?”
沈时道:“很好。”
沈母越发高兴,沈父却面色古怪的皱了皱眉,“那就好,你喜欢这孩子就好,我跟你爸商量了快半个月,这个消息也想听听你的意见。”
“正好,”沈时笑着看着沈母,眼神漆黑温和:“我也有个消息想跟你们说。”
沈母空前的对他有耐心,柔声道:“那你说吧,只要是我和你爸能力范围内的,我们都满足你。”
沈父面色更为古怪,直觉让他坐直了身,打补丁:“当然了,还是得先听听再说。”
沈时唇边勾起笑,今晚他心情出奇的好,好到沈母甚至觉得他浑身舒畅,黑眸漆亮,全然没了平日里冷傲漠然地冰块样。
“妈,还是你们先说吧。”
“嗯?”沈母一愣,点头:“也好,那我们就先说了,我和你爸想认然然当干儿子。”
沈时笑意不变,慢条斯理的哦了声:“干儿子?”
“是啊,”沈母感慨:“然然这孩子这些年不容易,有些东西他爸爸没法帮他准备,我也是母亲,这些事情上我来做最好。”
沈父眼皮忽然一跳,不自觉地,又看了眼沈时。
沈时似有所觉,与他对视上,那双幽黑深邃的凤眸与他如出一辙,同样的狭长上挑、轮廓分明,此时却漫不经心的,藏着些不明的意味:“爸。”
他又看向沈母,“妈。”
“我不同意。”他语气平淡,一字一句的清晰道。
客厅霎时陷入寂静。
沈父面色一沉,冷冷的盯着沈时:“你有哪点不满意?”
沈母也是一慌,不自觉地揽了揽肩上的披肩,“小时,你不喜欢然然吗?当干儿子的意思不是进咱们家户口,你还是我和你爸唯一的亲儿子。就是两家多走动走动,多照顾照顾他……”
沈时笑了下,眉梢挑起来:“那多没意思。”
他不急不徐的说:“让他进咱们家户口本吧。”
沈父沈母被他唬的一愣,担心他是被气傻了。
“小时……”沈母半天才找回声音,担心不已。
沈父却在电光火石间,心头一凉,升起一个极为不妙的念头,他霍然起身,在沈母不解的注视中,压着眉心,对她说:“你先进屋。”
“怎么了?”
“没事,有件事我单独跟他聊聊。”沈父避重就轻。
沈母顿了顿,摇头:“不了。”
她温柔的盯着沈时:“没什么话是我不能听的。小时,你刚才说有个消息要告诉我和你爸,该你说了。”
“好,”沈时指尖敲了敲茶杯杯壁,几秒后,他抬起头,注视着沈父与沈母,神情极为认真的道:“爸,妈,我是同性恋。”
沈父:“?”
沈母:“?”
沈时:“我看上叶然了。”
沈父:“……?”
沈母:“……?”
沈时:“我想追他,你们帮帮我。”
沈父:“……???”
沈母:“……???”
足足过了一分钟,沙发上的沈母才从他石破天惊中的一番话里回过神,她面色空白着,艰难的起身,踉踉跄跄地,和同样身形不稳的沈父互相搀扶。
“……等等,”沈母起身后,又懵了快一分钟,才张张口,声音里满是茫然和窒息:“是我听错了吗……这孩子说什么……”
“他让谁帮他?”
第65章 见家长③
叶家离京大有一段距离, 出租车行驶了十几分钟,叶然扶着叶父下车,就近找了家酒店住下。
叶父平日里应酬多了, 喝完醒酒汤,模样看起来虽然疲惫,却不再苍白。
他抬头, 看着屋子里忙得团团转的叶然,“然然, 不用忙了。”
叶然闻声看向他,眼里还有些担心:“我叫份小米粥吧,你喝点垫垫。”
叶父喜酒、爱酒, 当年还是一名教书老师时, 每天晚自习下课, 便会在阳台上边喝酒、边和叶母讲些学校里发生的趣事。
那时小小的叶然才到两人膝盖高,乌溜溜的眼睛闪着光, 好奇的伸出手指沾一点酒,才舔到嘴里,就会皱起小眉头, 蔫哒哒的往叶母怀里躲。
两位初为父母, 还有些恶趣味的大家长便静静看着他,继而大笑。
后来叶母离世,叶父再喝起酒时便沉默了许多, 久而久之, 除了应酬时喝上一些,平日里再也没碰过这些东西。
叶然知道他一喝酒第二天就会头晕, 又去酒店自带的厨房泡了点醒酒汤。
叶父笑着摇头:“不用, 今天喝的是好酒, 不上头。”
市面上那些勾兑出来的白酒喝了才会头疼、想吐,真正的好酒纯手工酿造,每个工序都合格合规,喝完只会让人感觉飘飘然,第二天醒来或许会有些小难受,但不伤身体。
叶父迟缓的从沙发上起身,身形一个踉跄,叶然立刻走过来,扶住他,“爸?”
“没事,”叶怀山捏捏眉心,“果然是老了……好了,我去洗漱,你今晚不用守着我,我有分寸。”
叶然点头,没有跟他犟:“那我扶你去浴室。”
叶父笑了笑,拍拍他的胳膊,他今天心情很好,老友重逢、孩子认识,不出意外的话,很快两家人还会成为邻居。
人越老越容易怀旧,看见沈时后,他更为高兴,老友的孩子如今也长成了这副优秀的模样,仿佛这些年的岁月,大家都没有辜负。
叶父进了浴室。
叶然看着他的背影,松了口气,他坐到沙发上,拿出手机看了眼,现在是凌晨12点出头,也不知道沈时那边怎么样了-
到家了吗
他给沈时发过去消息。
那头回复的很快,[到了。]
叶然:[叔叔阿姨呢?]
[睡了,]沈时回复的模棱两可:[应该吧。]
什么叫睡了,应该吧?
叶然纳闷的眨眨眼,转瞬又说服了自己,也许是沈时先睡了,确实不太清楚沈父沈母休没休息。
想到沈父沈母,他斟酌着言辞,切入正题:[你和叔叔阿姨说我们的事了吗?]
[还没,]沈时依旧回复的很快,莫名其妙的,叶然竟从他短短几个字的回答中听出了一种亢奋与愉悦:[你呢?]
叶然高悬的心脏落回胸膛,[我也没。]
[叔叔阿姨年纪都大了,摊牌的事不能急,咱们慢慢来。]他解释道。
[好,]沈时说:[听你的。]
……看来沈时想的也是徐徐图之。
叶然彻底放下心,瘫在沙发上回想今天这一晚上的经历,除去起初的慌乱与无措,现在再想想,竟然有些好笑。
也不知道怎么就那么巧,他父母居然和沈时父母早就认识,交情还不一般。
想到沈母在席间频频提到的那句话,叶然忍俊不禁。
……难道真是缘分?
浴室里叶父洗漱完毕,出来后喝了杯水,躺上床。
“然然,”他疲惫道:“你也休息吧,明天还要去学校。”
酒店的双床豪华间布局很不错,阳台上微风习习,透过飘起的床帘,能看见外面漆黑静谧的夜空。
“好。”
叶然应了声,放下手机,走进浴室洗漱。
……
从浴室出来,过去了快半个小时。
房间里的大灯被叶父关了,只留个玄关处的小暖灯。
黑暗中,插销旁正在充电的手机一闪一闪,叶然拿起手机,发现是沈时发来的消息-
睡了吗?
他忍不住抿唇笑了笑,起了点使坏的小心思,静悄悄推开阳台的门,吹着晚风回答:[睡了。]
[嗯?]对面那人漫不经心的:[那现在是谁在和我说话?]
[是智能管家小叶。]
沈时:[哦,原来是小叶同学。]
沈时道:[小叶同学,麻烦帮我给你的主人传句话。]
夜晚的温度并不高,叶然被毛巾遮住的耳廓微微泛红,他眼尾弧度轻弯,两条胳膊支着扶栏,悠哉游哉地问:[什么话呀?]
沈时说:[晚安。]
静了两秒,沈时又道:[叶然弟弟,晚安。]
叶然终究还是没忍住,笑出了一些声音,屋内叶父翻了个身,哑声问道:“……然然,怎么还不睡?小孩子不要熬夜。”
“啊……”叶然连忙收起笑,“我头发没干,晾会儿。”
“不要吹冷风,小心感冒。”叶父叮嘱。
“好,知道了。”
他匆忙应了声,垂眸再看向手机,语气轻柔的回复:[转告完毕。沈时哥哥,你也晚安。]
[明天见。]
关上手机,他老老实实的在叶父不赞同的注视下,躺上床,心满意足的闭眼睡觉。
*
此时此刻,距京大不远的酒店。
总统套房内灯光大亮。
沈时低头看着手机里叶然的回复,唇边笑意愈深,他懒洋洋地,换了只手拿手机,身子随之动了动,接着,继续稳稳当当的跪在地上。
沈母这次气狠了,不光罚他跪下,还让他跪在没有铺地板的餐厅里。
地板已经被他的体温暖热,他挺直腰板,仿佛能从叶然试探的小爪子里,看见那头捧着手机、笑出小涟漪的一张脸。
眼睛一定亮亮的,脸颊也温温软软。
沈父沈母从卧室出来,看见便是他这副明显没有在认真反省的模样。
沈母摇摆不定的态度顿时稳住,双眼冒着火光的瞪向他:“笑什么笑,你看看你现在像什么样子?这些年我就是对你太好了,才让你这么有恃无恐!”
沈母发火时,沈家父子都不会反驳。
两人一个低头,一个沉默,全都不发一言。
沈母披着披肩,头发微微凌乱,在沈父拖出来的椅子上坐下,蹙眉看着沈时,勉强压下火气:“知道我为什么要你反省吗?”
沈时说:“不知道。”
沈母又是气的不行,“你这个孩子……这些年我和你爸没有短你的吃、短你的喝,你想做什么我都支持你,我只希望你成为一个好孩子,一个能对社会有贡献的人,但你刚刚在说什么?你居然……居然想——”
沈母气上头了,脑袋一热:“居然想强人所难!你礼义廉耻都学到哪去了?你太让我失望了!”
沈时:“?”
沈时隐隐觉得有哪里不对,谨慎的说:“妈,我没想强——”
“闭嘴!”沈父厉喝,“你妈说话的时候你老实听着就行!”
沈时看他一眼,不说话了。
沈父震住他,静默片刻,也去看薄怒未消的沈母:“若烟,这小子确实一身反骨,但应该不至于强抢……”民男吧。
听的他都有点牙酸。
沈母陡然拍向桌子,“砰”的一声,她怒气冲冲地调转火力直冲沈父:“我还没说你呢,你天天的就知道忙你的工作,我让你给小时开个家长会,你不是这有事就是那有事!”
“我可都查过了,孩子喜欢同性,那都是缺少父爱、或者生活在不健全的家庭关系里!我想来想去,咱们家唯一不健全的,不就是你嘛!”
沈时:“……”
沈父:“……”
两个人眼里都掠过一丝窒息,沈时更是跪不住了,眼皮跳着,竭力想拐回沈母的认知:“妈,真不是这个原因——”
沈母:“闭嘴!我现在可算认清楚你们父子两个人了,都不是省油的灯!一个天天工作来工作去,把教育孩子的事全推给我,现在好了,好好的孩子满脑子都是犯法的事,都学会资/本/主/义那套了!这以后你真犯事进局子了,说不定你爸转头就开始怪我,说是我没教好你!”
即将进局子·满身资本主义作风·沈时:“……”
不关心孩子·一身铜臭味惹人厌烦·沈父:“……”
沈母说着说着眼眶蓦地一红,抽出纸张点了点眼角:“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啊,怎么就摊上你们父子俩了!人家叶然好好的孩子……沈时,我可警告你,你要真敢做出那种丧心病狂的事,我第一个不放过你!”
“妈,”沈时头疼,很有耐心的解释:“我没想那么多。”
他就想过明路的谈个恋爱,哪有什么威逼利诱、强人所难。
他和叶然明明是两情相悦。
沈母一愣,眼泪都忘了擦,难以置信的看着他:“……你什么意思?你就想玩玩,不想负责?”
沈时:“?”
沈时:“……”
“好啊,真是好啊!”沈母拍案而起,多年的修养让她忍下了打孩子的冲动:“幸亏这事儿让我给提前知道了,这要是真给你成功了,我还怎么去见叶然母亲,还怎么在她面前抬起头!”
沈时沉默着,沈母痛心疾首,语气中满是愤怒与哀楚,忽然,沈时撩起眼皮,幽黑沉郁的眼眸如同被说中心事一般,竟透出了几分薄戾与烦躁。
这让从未见过他这副模样的沈父沈母同时一惊,连话都忘了说。
沈时眼里一片漠然,扯了扯唇,问:“那如果我能认真对待他,妈,你们还会反对吗?”
“你——”沈母心惊肉跳,一时失语:“你,小、小时……你在说什么?”
“没说什么,”沈时眼神不变,面色依旧冷郁,不咸不淡的:“不行就算了。”
他这样云淡风轻的语气,听在沈父沈母耳朵里,可就不是简单的事了。
沈母手指有些抖,惊怒之下,她预想的无数条堵死沈时心思的办法都无奈到暂且撂下,沈时这副模样,当真让她产生了几分忌惮。
她不怕这孩子耍浑,但她怕叶然会受牵连。
这些年姜家外祖父母、沈家祖父母,没少放权给沈时,再加上沈时成年那天获得的基金、股票、股权,沈家大大小小生意的分红、利润,还有沈时私底下跟姜筠他们那些公子哥一块投资的公司、产业,每一项都是他能干出违法乱/纪事情的底气。
叶然是叶母唯一的儿子,也是她想认来当干儿子疼的孩子。
这……这可怎么办……
她下意识去看沈父,却见沈父眉头紧皱,眼里也有几分狐疑和愠怒:“沈时!你究竟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我和你妈养着你那么多年,你就是这么回报我们的?!”
“哦,”沈时扯唇,冷淡的说:“那你们想我做什么,跟个不认识的女人联姻,再给你们生个孙子?”
“胡说八道!”沈父彻底怒了,抬腿就踹,这一脚结结实实踹到沈时腰上,沈时挺直的背晃了晃,神情却毫无变化。
沈母却霎时白了脸色,慌乱之下一把挡在沈时面前,怒瞪着勃然大怒的沈父:“你干什么?谁准你打孩子的?以前让你教你不教,现在不合你意了你就上手,怎么什么都得围着你转呢?!”
沈父震惊:“你听听他刚才说的是什么话?”
“什么什么话!不就是不喜欢女人?那我也不喜欢女人,你也要打我?”沈母怒道。
沈父一时无语:“……”
半晌,他压下火,脸上愠怒未消,咬着牙:“你就惯着他吧!”
“我都惯他十几年了,”沈母冷笑:“我现在继续惯着怎么了?这孩子但凡敢逼然然一下,我先饶不了他!”
“但他要是用正常手段追人家然然,人家然然也能被他追到手,那就是他的本事!”
沈父心头一跳,声音不自觉抬高:“你什么意思?你同意他喜欢男人?!”
沈母说完刚才那话,心里也有点后悔,但现在话赶话到了这,她也没法再收回,纠结了两秒,她回忆起叶然在饭桌上的表现,一派正直、气质温润,怎么看也不像喜欢男人的。
她儿子一厢情愿就算了,她这个作为母亲的,总不能还当他注定失恋路途上的拦路虎。
沈母思来想去,现实中也不过十几秒,她咬咬牙,点头:“对,我就是同意了!”
不就是喜欢同性。
现在社会那么开放包容,她有钱、沈父有钱、沈时也有钱,不在意这些虚名!
沈父面色古怪,各色复杂的情绪交替,最终,他只是摆摆手,叹着气转身离开:“算了,随便你们,我不管了。”
他径直进了卧室,背影看上去一肚子火,关门的声音更是响亮。
“哐当”!
沈母冷笑一声,收回视线。
客厅静下来后,她才发现沈时还在地上跪着。
“小时!”她连忙扶起沈时,又气又心疼,让沈时在沙发上坐下,满是担心的问:“要不要叫医生来看看?”
“没事。”沈时面色苍白,阴郁的垂着眼皮,靠着沙发靠背,不知在想些什么。
沈母莫名从他身上看到一股坏水。
怕他真的在想那些违法乱/纪的事,沈母坐立难安,揪着手帕,谨慎的出声询问:“小时,你要是真追然然的话,你打算怎么追——”
夭寿了。
沈母活了大半辈子,万万没想到有朝一日会跟儿子讨论起怎么追男人。
闻言,沈时阴沉的表情有了丝细微的变化,他看向沈母,嗓音平静:“妈,这事你得帮我。”
“我?”沈母想也不想,立刻摇头:“这我可帮不了你!”
沈时一顿,神情又阴了下去。
“……”沈母吸口凉气,话锋一转:“这样吧,小时,你先说说,你是怎么想的?”
“我想你先帮我探探叶叔口风,”沈时说:“听听他对同性恋是什么看法。”
沈母:“……”
沈母闭了闭眼,忽然起身:“你等等,我去把你爸叫来。”
沈父才在卧室生了没几分钟闷气,便被沈母叫了出去。
坐到沙发上时,他还以为沈母是让沈时给他道歉,脸还冷着,谱还摆着,就听沈时道:“爸,你去帮我探探叶叔口风,看看他怎么看同性恋。”
沈父:“……”
沈父面色一僵,不自觉往后坐了坐:“这……这我可不行。”
“还是让你妈——”他看主心骨一样看向沈母,却发现沈母心虚的回避了他的视线,还安慰他:“你跟老叶这么多年交情,问问怎么了?”
沈父眉心一跳。
这又不是什么好事,自己儿子打别人家儿子主意,是谁谁好意思去问。
“等下,”他敏锐的抓到重点:“怎么先问你叶叔的看法,你能追到人家然然吗?”
沈母也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然然……不喜欢男人吧?”
沈时却浑不在意:“没事,他那我想办法。”
这臭小子——!
沈母又想骂,但想到沈时仿佛在崩塌边缘摇摇欲坠的理智,还是忍下了这句骂,转头去瞪沈父:“让你去探探老叶口风,这么点小事你都干不了?孩子这些年都是我教的,好不容易有用到你的地方,你上点心!”
沈父一时间压力山大,隐隐觉得自己已经在叶怀山面前抬不起头。
“那万一老叶反感……”
话还没说出口,沈母便打断他,她轻咳一声,放柔声音,对沈时说:“至于然然那,我试着探探他的口风,看他是喜欢女人……还是男人。”
“儿子啊,”她忧心忡忡地:“咱们姜家可从没出过败类,然然要是不喜欢男人,你还想追他,我是一定不同意的!”
沈父补充:“咱们老沈家也没出过仗势欺人的种!”
沈时见好就收,唇边若有若无的笑意敛下,眉眼间却还是一副阴沉烦躁的模样,低低嗯了声。
沈母越发忧愁。
沈父更加狐疑,直觉告诉他沈时有点不对劲,但转瞬想到要问叶怀山的事,他又是一阵头疼。
……这都什么事儿啊。
*
第二天一早,天光大亮。
叶然这一觉睡得酣畅淋漓,还是被沈父叫醒吃中午饭,才从床上爬起来。
枕边的手机已经充满各式各样的通知。
他看了看,发现昨天半夜两点多,沈时莫名其妙给他发了条消息。
[沈时]:好了
叶然:“?”
好什么?
他翻个身,很快,又看见了沈母的消息。
昨天在饭桌上他就加了沈母微信,倒是没想到沈母这么快就联系上他。
他有点紧张,稍稍坐起来,认真点开去看。
[沈母]:然然,阿姨有个问题想问问你,你对同性恋是什么看法呢?
叶然:“???”
阿姨。
这一晚上你们家到底经历了什么!
第66章 大结局①
叶然一个激灵从床上弹起, 眼睛睁得溜圆,眨也不敢眨的紧盯着手机屏幕。
……什么情况?
沈阿姨怎么忽然问他这种问题?
等等,难道这就是沈时徐徐图之的第一步, 先向沈父沈母普及有关同性恋的相关知识?
如果是这样……
叶然压下去问沈时的念头, 试探性地, 谨慎的向沈母发过去消息:[我觉得这是一种正常的性取向。]
沈母此时似乎也正拿着手机, 立刻又追问道:[然然,那你会不喜欢这类人吗?]
叶然失笑,他自己就是这类人,又何谈喜不喜欢?
[阿姨, ]叶然想了想,斟酌着言辞:[我谈不上喜不喜欢这类人, 但我绝对不歧视他们。]
一个群体里当然有好人也有坏人。
外界对同性恋有那么多偏见和怀疑,不是强加的臆测, 更多的是这个群体里确实有不少坏了圈子名声的人, 叶然能做的只是守好自己的规矩,不与他们同流合污罢了。
[那就好。]
对面那头, 沈母发来的消息越发奇怪:[那就好。]
叶然:“?”
不祥的预感又加深了,叶然蹙着眉头:[阿姨,您怎么忽然问这个?]
[哎, 还不是小时那小子——]
就在叶然眼皮一跳, 心跳直奔一百八时, 沈母又大喘气道:[忽然跟我聊起这个话题,没吓着你吧然然?]
谢谢,已经吓死了。
叶然苦笑着松口气, 回答:[没吓着我。阿姨, 您吃早饭了吗?]
[我吃过了, 然然,你呢?你爸爸怎么样?]
[我和爸爸都吃过了,昨天您和叔叔都喝了酒,今天最好吃清淡些,小心肠胃。]
[好,谢谢然然,]沈母不自觉露出了笑颜,笑盈盈的和叶然聊起家常,一时间满心欢喜,连任务都忘了:[你也是,我看昨天晚上你吃的东西不多,你现在正在长身体,一定要多吃饭。]
[昨天是因为出发前吃了东西。饭店的东西很好吃,酒酿圆子做的很不错。]
[对对,我和小时都觉得不错,赶明等你有空了,阿姨再带你去吃一次。]沈母笑意愈浓。
[那先谢谢阿姨了。]叶然道。
沈母:[跟阿姨客气什么,他们男人上餐桌也聊生意,下次阿姨就带你跟小时出去吃饭,咱们好好聊聊天。]
叶然无奈的笑了笑,想来昨晚那场会面,沈母并不是特别满意。
[好。]
等到沈母把手机放下,沙发另一旁,装作看报纸的沈父立刻抬头看过来,严肃冷峻的面上罕见有几分忐忑,“怎么样,然然怎么说?”
沈母扶着额头,脸上笑容还没消失:“然然这孩子当然是好的,我问他这么多问题,他全都回答了,咱们儿子最起码不用担心近不了人身了。”
那就是不歧视同性恋。
沈父不动声色地松口气,挺直的脊背刚弯,便看见沈母眯起眼睛看过来,不耐烦地问:“你呢?你怎么还没去找老叶?我这边可都问完了,你别拖拖拉拉的。”
“……若烟,”沈父捏着报纸的手收紧,“老叶的脾气你也清楚。”
刚正不阿、宁折不弯。
身上还有些读书人的清高与自我。
如果沈父真敢问出这种问题,露出点自家儿子看上对方儿子的马脚,不用叶然发觉,叶怀山就能一个人抄菜刀砍到沈氏总部。
沈父年轻时和叶父是真兄弟,打球、打架、吵架,即使过两天便能和好如初,但十几年过去了,叶怀山曾经锤在他肋骨的拳印,现在似乎还在隐隐作痛。
沈母显然也想到了这。
两人不约而同沉默下来,一时间竟同时产生了‘怎么就上了沈时这条贼船’的后悔。
“这事不能着急,”沈父合上报纸,沉声说:“得慢慢来,先让老叶知道……同性恋这个群体,然后再做打算。”
“嗯,你说得对。”
沈母心情复杂地低下头,看着叶然和自己的聊天记录,指尖不自觉摩挲着叶然的微信头像。
那是一片让人看了便心生愉悦的旷野。
风吹草低,牛羊可见。
这样乖巧可心的孩子……不论能不能跟沈时在一起,也不论沈时能不能成功,她都会当作儿子疼。
*
酒店里,叶怀山洗漱完毕,正坐在餐桌旁看今早助理发来的消息。
近来公司稳扎稳打,走着上坡路。
在一众中小型企业里,业绩出众、股民放心,助理发来了几家有合作意向的公司名单,这又是一项大工程,除了调查这些公司的底细,还要规划公司未来要走的方向,再决定合不合作。
他有些头疼,准备去泡杯咖啡,无意间又看见了床上的叶然。
叶然昨晚照顾他照顾了很久,叶怀山担心他睡不足精神不济,于是今早只喊他吃了早饭,便让他继续睡,但如今已经醒了的叶然,却坐在床上含着笑,盯着手中的手机。
他的孩子他最是清楚。
这样的笑容,不太像和安瑜聊天时露出的。
静了两秒,叶怀山有个猜想,他起身,走到饮水机前接了杯热水,随口问:“然然,安瑜最近在英国怎么样?”
床上,正回着沈时消息的叶然一愣。
前天安瑜还给他发消息哭唧唧的抱怨英国食堂的伙食有多腻歪,想来是没吃好心气不顺。
“阿瑜还好,不过英国那边的饭菜他吃腻味了,很想回国。”他笑着回答。
叶怀山点头,确定了他不是在和安瑜聊天:“他不会做饭?”
“他会,”会做饭是一会儿事,懒得做饭又是另一回事了,“不过不经常做。”
叶怀山端着马克杯,不动声色地继续朝他看去。
叶然穿着春日新装,头发睡得蓬松,背后的落地大窗外投射进灿烂的阳光,勾勒出他清瘦笔直的肩颈线条。
他眼睛清透明亮,脸上也露着些温软内敛的笑容。
这笑容让叶怀山一时有些恍然,和叶母谈恋爱时,他似乎也无时无刻不展现着这种笑容。
……这小子。
叶怀山摇头失笑,也到了谈恋爱的年纪了。
就是不知道对方是什么样的女生。
他抿了口咖啡,咖啡醇厚、香味绵延,接着回到餐桌边的位置上,继续处理工作。
……
这天下午,叶怀山准备送叶然回学校。
临出发前,别墅区物业忽然打过来电话。
正是下午四点。
夕阳西下,霞光辉映。
云层被染成橙色铺卷蔓延,透过酒店的落地大窗,细细的洒在实木地板上。
叶然穿好外套,看见叶父面色严肃,对电话那头的物业发出了难得愠怒的质问:“现在才排查出奇怪的人?已经快三个月了,你们这是什么工作态度……?”
叶然不由得停下动作,奇怪的人?
他安静的听着叶父询问那头的物业,十分钟后,叶父才面色难看的放下手机。
“怎么了,爸?”他问。
叶父:“别墅区要换一批新监控,之前的监控有视觉死角,南区那片有两家人被小偷盗了。物业排查监控又发现咱们家附近也出现过奇怪的人……已经是三个月前的事了,那会儿家里只有你一个人,这要真出什么事——”
他压抑的闭上嘴,眼神很冷。
叶然也感到不寒而栗,……居然是小偷在踩点?
叶父手机又震了震,他解锁屏幕,看了眼,走到酒店的电视机前,准备链接电视网络。
“他们把监控发过来了,让我们看看是不是熟人作案——”叶父冷笑:“一群酒囊饭袋。”
熟人作案?
叶家从上到下,就没几个熟人缺钱。
居然还熟人作案!
推锅也找个好点的借口。
叶然也很担心,给沈时发了条消息,告诉他自己今晚不一定会回学校。
那头消息回的很快。
[怎么了?]
叶然:[家里出了点事,今晚我得和我爸回趟家。]
[好,]沈时没有多问:[有事给我打电话。]
叶然:[嗯。]
收起手机,叶父也把那段嫌疑监控投屏到了电视上,叶然和他并排坐到沙发,两人面色都很严肃,眼也不眨的盯着逐渐显现出画面的电视屏幕。
监控右上角显示着时间、地点。
叶然瞥了眼,一愣。
——12月24日晚上十一点五十五分。
圣诞节前夜?
他心跳的忽然快了快,莫名有点坐立难安。
这个时间节点……也太巧了。
那晚他在温泉旅馆见到了沈时,也是那晚,他和沈时确定了关系。
好在沈时一直等在温泉旅馆外,别墅区里那个踩点的,肯定和沈时他们无关。
下一秒,加了倍速的屏幕里有人出现。
叶父从鼻腔里发出一声冷笑:“呵!”
正是深夜,两个穿着黑色棉袄、带着口罩,从头到尾包裹的严严实实的男人站在叶家门口来回走了走,看起来是在拍照。
果然是小偷!
叶然神情凝重,他们似乎已经发现了叶家没人,或者说只住着一个人的事实,有恃无恐的趴在叶家铁栅栏门上,一个劲的往里看。
叶父放在沙发上拳头紧握,手里已经拿起手机,摁下了110三个数字。
屏幕上两个小偷踩点踩了快半个小时,终于在叶家铁栅栏门外的左下角,做了个标记,那地方太隐蔽,又被雪层掩盖,叶然虽然细心,但不至于把雪层扒开看下面会不会写东西。
他后怕不已,手心渗出了一层冷汗。
紧接着,那两个黑衣男子居然没有走,反而开始掏工具,看起来竟是要速战速决,直接闯进叶家!
叶父眼尖的看见他们的工具箱里有刀。
即使知道这件事已经发生了三个月,叶父还是霎时出了一层冷汗,他呼吸急促起来,立刻转头去看叶然:“然然?”
叶然脸色也有些苍白,听出叶父话里的意思,他凝肃的摇摇头:“爸,我那会儿不在家,跟阿瑜出去玩了。”
“那就好……”叶父坚硬厚重的脊背晃了晃,眼里怒火更盛。
别墅区的安保都是纸糊的么!
刚想完这一点,他忽然又有了个疑惑。
等等,叶家如果真的被盗,叶然怎么会没发现?
叶然显然也才回过神,眼神有些怔忡。
几秒后,他骤然想起来一件事,立刻看向右上角的时间。
——12月25日凌晨一点。
等等!
这个时间点——
下一秒,屏幕上正准备撬开铁栅栏门的两个男人忽然慌忙收起工具,模样看起来有些狼狈,四处逃窜,两人慌不择路之下跑进对面的绿化从,弓着身子,谨慎的露出眼睛。
“这安保——”叶父有了思量,冷道:“还算来的快。”
叶然的心脏却提到了嗓子眼,直觉告诉他不能再往下看。
然而屏幕里已经出现两束极亮的车灯。
紧接着,是一辆线条流畅、低调奢华的黑色大G。
叶然大脑“轰”的一声,陷入一片空白。
……坏了!
“咦?”
旁边,叶父已经发出疑问。
黑色大G正正停在叶家门口,那躲在树后的两个小偷本还想再看看情况,这下立刻头也不回转身就跑,绿化从簌簌抖动,接着,大G车门打开。
一个熟悉的、穿着白色羽绒服的人影走了下来,径直路过两个小偷躲藏的绿化丛。
叶父:“……”
叶然:“……”
叶然眼皮抽搐着,看着屏幕里的自己。
五秒后,后车门也被打开。
叶父:“……”
叶然:“……”
两人之间气氛诡异的死寂,看着安瑜目不斜视地踩过两个小偷的脚印。
再一分钟后,车子熄灭。
叶父:“……”
叶然:“……”
一张昨晚才见过,英俊帅气、冷淡从容的脸映入眼帘,哪怕是监控录像这种黑白画面,也能清晰的看出男生高瘦修长的身影,以及懒洋洋勾住叶然尾指的动作。
才下车,他步伐便稍顿,低垂着眼,偏过头,若有所思地看向脚步消失的地方。
如果说此时叶父还有些纳闷和疑惑,那么五分钟后,男生俯身凑近叶然,不知在他耳边说些什么的动作,顿时如电光火石般捋清了他混乱的思绪。
叶父:“?”
叶父:“???”
……
看着这一幕,叶然终于绝望又尴尬的闭上眼睛,彻底没了声音。
……对不起沈时。
我好像没法徐徐图之了。
*
这天傍晚,沈父在书房对着手机纠结。
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正是叶怀山的电话号码。
他焦躁的走来走去,眼神无奈又后悔,搞定岳父这种事……沈时这小子就这么把难题交给他了?
当真是生了个大孝子。
十分钟后,他到底还是下定决心,看着WPS里自己列出的一系列试探性地话语,打算循序渐进,先从第一句话问叶父。
——老叶啊,你知道什么叫同性恋吗?
嗯,可以。
直接又不那么直接,叶怀山那样的性格,除非他点明来意,不然不会那么快联想到那些有的没的。
沈父沉吟着,按下拨通。
下一瞬,来电显示忽然炸响。
他一愣,看着屏幕上跃动的“叶怀山”三个字。
这还真是想什么来什么。
他接起电话,谨慎的喂了声:“老叶啊?”
那头,叶怀山的声音疲惫而苍老,还有丝回不过神的迟缓:“啊……老沈啊。”
听出他声音不对,沈父皱起眉:“是我,怎么这么晚给我打电话?”
叶怀山反应依旧迟钝,颇有些问一句答一句的缓慢:“哦,是这样……我有件事想问问你。”
“你问吧,”沈父关心道:“什么事?”
叶怀山为人处世的标准就是保持距离感。
身为朋友,他不会问任何生意场上的事,合作与否,也全看是否有合作的价值。
在得知沈氏下半年有几个合作案正在寻找合作商时,他也丝毫没有掺和进来的意思,连生意都不过问,还能有什么事值得他大半夜的打电话过来寻求帮助。
沈父心情稍沉,难道是叶家的公司被恶意攻击了?
不是没有这种可能。
短短几秒,他便想好了该如何帮叶怀山处理这件事,不光是出于自己和叶父的友谊,现在沈时对叶然的心思,也是他必须考虑到的一点。
如果事情能完美解决,未来沈时真跟叶怀山坦白了,也希望叶怀山能看在这件事的面子上,打的轻点。
沈父无声叹气,凝神细听。
电话那头,叶怀山仿佛有些难以启齿,几秒后,还是无力的问出声:“老沈啊,你知道什么是同性恋吗?”
沈父:“?”
沈父:“???”
这台词有点耳熟。
*
*
周四晚。
京大南门,烧烤一条街。
小胖烧烤外,几张圆桌码的不算整齐,但生意火爆,坐满了放学出来打牙祭的学生。
老板围着红围裙,嗓音洪亮:“小同学,你们的扎啤、芬达、可乐,还是五十串烤鱿鱼、三十串羊肉串、三十串牛肉串……剩下的还在烤,咱们这会儿人多,你们得多等会儿了!”
“没事没事,”于庭笑眯眯的接过扎啤,给桌上几人一人摆上一瓶,他乐得不行,喝了口冰凉的啤酒,还在问:“……所以你们出柜就这么顺利?”
沈时把吸管插进可乐瓶里,递给叶然,“是挺顺利。”
小胖还有些叹为观止:“这顺利程度比我拉——”
“闭嘴!”树哥眼疾手快,往他嘴里塞了串羊肉串:“吃饭呢,别说那么倒胃口的话。”
叶然有些茫然,看向小胖:“拉什么?”
拉货?
拉箱?
沈时俯身,捏捏他的脸颊。
叶然眼尾勾着些潋滟的红,他刚才喝了一瓶啤酒,这会儿有点小醉,眼神茫茫然的看着他,清透乌黑的瞳仁倒映出他的脸,片刻后,忽然笑了起来。
沈时挑眉:“笑什么?”
“你好好看。”叶然小声说。
沈时垂眸盯着他,也勾唇笑了起来。
叶然眨眨眼:“你笑什么?”
沈时说:“你也好看。”
叶然慢吞吞哦了声,藏在桌底,被他一直牢牢扣在掌心的手抽出来,“你不要学我说话。”
“想学怎么办?”
沈时不依不挠的,又牵住他的手,指尖也使坏似的挠了挠他的掌心,叶然痒的笑出了小涟漪,温温软软的脸颊被烧烤店外红色的灯牌照亮,看起来十分好亲。
沈时眼里笑意愈浓:“辛苦你了,叶叔叔那里不好说吧?”
叶然静了静,喝了口可乐,移开视线:“我还好……阿姨那里也不好说吧,阿姨似乎从来没接触过同性恋?”
不然也不会被沈时试探几句,就来问他。
沈时静默片刻,转移话题:“嗯,也还行……吃不吃羊肉串,加了点辣椒。”
“吃!”叶然正有此意,反手拿起一串烤鱿鱼,特意挑的酱多的:“烤鱿鱼须,尝尝?”
鱿鱼须烤的Q弹多汁。
一口咬下去,口齿生香。
对面小胖看不下去了,“你俩没必要吃个饭也要虐狗吧?”
树哥难得没堵他的嘴,十分同意。
“就是!想吃再要点,别整这不值钱的一出!”
于庭已经能视若无睹,听小胖和树哥如此发言,撸串的同时还能安抚他们:“眼不见为净,咱们虽然在谈恋爱上慢人一步,但干饭输不了,不亏。”
小胖一惊:“你这个思想觉悟很牛逼啊。”
“嗤,”沈时懒懒的看过来一眼:“债多不怕。”
于庭微笑:“谢谢,吃你的串吧。”
叶然喝着可乐,闻言一阵傻乐。
沈时果然不再说话,而是专心照顾他这个小酒鬼。
自从在一起后,他便严格管控叶然喝酒的次数,叶然很乖,不让喝就不喝。
但男生出门在外,聚个餐、吃个饭,总会喝点啤的,沈时也不多约束他,不过只要有类似的聚会,他总会用各种手段跟上,照看着他。
一顿饭吃的大家都很尽兴。
最后小胖要了盘中辣的烤翅,叶然吃的唇瓣深红,一边吸气,一边还继续吃,鬓角的汗水浸湿了乌黑的头发,沈时看的好笑,帮他拨掉点辣椒,又要了盘微辣的。
到最后,不知不觉每个人都喝了两瓶扎啤。
沈时和于庭酒量好,于庭无奈的照顾起树哥和小胖,沈时则背起叶然,悠悠然的乘着夜色,带他回湖畔豪庭。
……
晚风熏人。
夜色静谧。
人行道上树影错落有致,扭曲不平。
叶然搂着沈时的脖子,几秒后,忽然蹭蹭他的脖颈,抬起头,接着,迷迷糊糊的亲了亲他的脸颊。
沈时垂眸,眼中笑意温和。
“偷亲我?”
“才没有,”叶然收紧胳膊,声音很轻、很小,有些迟缓的困意,讲着道理:“我们现在是公开关系,可以随便亲的。”
沈时脚步一顿,若无其事的:“可以随便亲?”
“是的,”叶然耳垂红的要滴血,很乖的点点头,把脸颊贴过去:“你呢?”
“要不要也亲亲我?”
第67章 大结局②
湖畔豪庭。
身为京城数一数二的豪宅, 入住者非富即贵,一到夜里万家灯火点亮,充斥着的人间烟火的味道。
从落地大窗往外看, 一眼便能看见不远处的春湖。
夜晚天气凉, 雾气朦胧。
湖畔豪庭坐落于云间烟雾中, 飘飘渺渺, 如临仙境。
初春的天说变就变,乌云黑沉沉的压过来,叶然抬了下头,仿佛能看见夜色尽头。
锯齿状的闪电酝酿着, 似乎下一秒便会划破乌云层,降下瓢泼大雨。
屋里开着中央空调, 温度有些高。
叶然脱掉外套,神情凝重的盯着厚厚的乌云层, 担心道:“闪电会不会劈到我们?”
落后他一步的沈时一愣, 唇边勾起些笑:“应该不会。”
他走到叶然身后,下颌抵在他肩上, 高挺的鼻梁轻轻蹭了蹭他的脸颊,呼吸低缓:“不然出去开房?”
叶然:“……”
叶然即便喝的有点小懵,但一路走回来, 酒劲也消了不少, 他默默推开沈时, 感觉身上黏糊糊的,还有刚才吃烧烤时烘出的热气。
“哦,”他平静的仿佛什么都没听见, 顺手推开沈时, 径直往浴室走, 路上还打了个哈欠:“那就行,好困。”
沈时被他推开,挑着眉,黑沉沉的眸子盯着他脱衣服的动作。
他不紧不慢的,跟在叶然身后,饶有兴趣地看着半醉不醉、眼神有点小烦躁的叶然。
这副模样的叶然很少见。
平日里叶然被他管控的很严,就算班级聚会、社团聚会,也不会喝太多,今晚想到两人真正意义上的算是过了明路,他也有点愉快,不知不觉的,便纵着叶然多喝了点。
叶然眯着眼睛,困得单眼皮也变成的双眼皮,两扇褶皱弯的很深,乌密纤长的眼睫垂敛着,边走边无意识的拽下衣服。
实木地板上零零散散掉了些布料。
他今天里面穿的是件白色卫衣,卫衣被他兜头脱下,少年人清瘦利落的骨骼显露无遗,皮肤是细腻无暇的玉白,腰线窄瘦,头发如墨一般乌黑。
叶然浑然无觉,又蹬掉两双黑袜子,曾经让沈时半夜无数次‘借来用用’的双足苍白漂亮,花枝般蜿蜒的脉络延伸至阔筒长裤内,纯黑长裤衬托得脚踝越发脆弱瘦削。
到这一步,沈时眼里的兴味终于渐渐褪去,他眯起眼睛,漆黑幽邃的眼眸漫不经心的,盯着叶然的脚看了会儿,不知在心里想些什么。
叶然已经开始松裤带。
修长白皙的十指不似平常那么灵活,叶然抿着唇,眼神厌厌烦烦,一边嫌自己身上有汗味,一边叹口气,继续和皮带作斗争。
阔腿长裤为了勾勒出男性窄瘦的腰线,用的皮带又宽又大,中间还有银色花纹。
叶然解了两下没解开,唇瓣抿的越发平直,不等他不高兴的收手,一道黑影不紧不慢的俯下身,男人冷淡英俊的五官自上而下看去时,能清晰地看见高深的眉骨、挺直的鼻梁。
就连含着些笑的薄唇也一览无余。
“咔哒——”
皮带应声而解,大了一圈的裤腰松松垮垮垂下,隐约能看见雪白腰腹上束着的内裤边缘。
叶然慢半拍的眨了眨眼,修长的五指下意识抓住眼前人的头发,乌黑的发丝从指缝间溢出,抓不太牢。
沈时被他抓的仰起头,目光顺势落到他脸上,幽黑的瞳仁如夜色般浓稠,不轻不重的,问他:“怎么了?”
叶然一愣,刚才那一瞬间的危机感仿佛是他的错觉。
“……没事,”他回过神,松开手,又开始着急洗澡的事:“我去洗澡了。”
他绕过沈时,懒散的垂着眼睛,脱掉长裤,赤着脚,走进浴室。
实木地板上一路上不同的衣服交叠着,沈时看了两眼,不动声色地,跟进了浴室。
没过多久。
浴室里响起水声,又是片刻,有低喘响起。
……
一个星期没怎么亲近过,叶然猜到沈时今晚不会放过他,但没想到沈时亲的这么凶。
热水兜头而下。
浴室里哗啦啦的,水汽朦胧。
瓷白的浴砖蒙上一层水雾,他呼吸急促的,跪坐在地上,后背紧贴瓷砖,眼尾洇着湿润柔软的红,头发也被热水打湿了,无力的合上唇喘息。
沈时搂着他,沉沉的在他耳边哄他:“……张嘴。”
叶然下颌搭在他肩膀上,缓了半天,才偏过头,继续跟他接吻。
他一向很乖,在情/事上不怎么会反抗沈时,又纯又懵懂,被沈时带着看了几部片子后,面红耳赤的同时,听沈时的话,下意识觉得这种事并不羞耻、避人。
又被亲了一会儿,他垂下眼皮,薄薄的眼皮氤氲着水汽和潮红,乌黑的瞳孔流淌着潋滟湖水,唇瓣被略显粗暴的撬开,软烂的舌尖被亲的肿胀嫣红,像熟透了、流着汁的浆果。
有来不及吞咽的涎液滑落下颌,叶然实在受不住了,忍不住偏头去躲。
沈时却撩起眼皮,黑沉沉的眸子盯住他,搂着他腰的手加重了力道,把他又往怀里紧紧摁了摁,像一头还没餍足的雄兽,略带狠劲的催他:“舌头呢……伸出来。”
叶然吸口气,尝到了热水的涩味。
他眯着眼睛,瞳孔涣涣散散,被忽然加重的亲吻亲的喘不上来气,又缓了几秒,才可怜又茫然地,乖乖张口,嫣红软烂的舌头露出个小尖尖,乖顺的被沈时含住,继续贪婪的、重重的吸吮。
喂过来的吐息滚烫炙热。
叶然迷迷糊糊的,看见了晃动的天花板,热水连绵不绝,余韵悠长,他耳边陡然听到一声沉闷的雷声。
“轰隆——”
……
他一个哆嗦,抵着他肩膀的沈时沉沉笑出了声,苍白有力的五指捏着他的下颌,一边黏糊的亲吻他的耳垂,一边抬起他无意识张着口喘息的、潮红茫然地脸,嗓音低沉又喑哑。
“下雨了,宝宝。”
腰间坚硬修长的臂膀一抬,轻轻松松抱起他,不紧不慢的带着他往浴室外走。
叶然眼神又是一涣,软着身子瘫在他怀里,鼓膜嗡鸣不已,接着,他在颤抖中,听见了沈时温柔的诱哄。
“宝宝,抬头。”
他迷茫的抬起头,客厅漆黑一片,被远处的灯火点亮。
洁净的落地窗投影出屋内的倒影。
他对上了窗户上,沈时幽黑深邃的双眸。那双眼睛定定地看着他,附在他耳边,温声说:“好不好看?”
他说不出话,沈时却忽地笑了,不轻不重的,抱紧了他:“好看就多看会儿,嗯?”
*
又是一天过去。
再一觉睡醒,已经到了周六中午。
接连两天和沈时厮混,叶然即使再年轻,也觉得受不住了,他困倦的下了床,眼皮恹恹的垂敛着,落着层尚未消退的薄红。
灰白色地毯上散落着许多小物件,铃铛、系带、没拆封的套……等等。
叶然不想再看,细腻白皙的脚掌踩在地毯上,慢吞吞的朝衣柜走过去,找了身舒服柔软的家居服出来。
浅棕色家居服颜色温暖,叶然才穿上上衣,便听见门外有声音传来。
闷闷的、却又很刺耳。
有点像炒菜的声音。
叶然:“……”
他狐疑的穿好裤子,心里有个猜测,推开门走出去。
才走到客厅,他便看见厨房里那道高挑修长的身影。
沈时腰间系着围裙,一手拿着手机,一手拿着锅铲,神情沉冷,连眼神都透着几分‘这菜谱是不是有病’的不耐与烦躁。
即便如此,他还是皱着眉,在料理台上翻翻找找,拿出一罐盐,确定似的又看了两眼菜谱,才舀了满满一勺加进去。
叶然忍笑,好整以暇地倚着中岛旁观。
沈时做的是很家常的西红柿炒鸡蛋。
油瓶倒了都不知道扶一下的大少爷显然第一次接触如此棘手的活计,一一添加完调料,这才翻炒起菜。
没过多久,他又看了眼旁边的小砂锅。
叶然的注意力这才从他身上移开,发现他居然还熬了粥。
砂锅粥咕噜噜冒着泡,洁白的米粒松软小巧,和菌菇、火腿、虾仁一起熬煮,不需多久,厨房里便满是海鲜粥的清香。
叶然无声看了一会儿,静悄悄离开厨房,回了卧室。
……
十几分钟后,他躺在床上,听到门被推开的声音,有人轻手轻脚地走进来,跪在床边,俯下身,温和的亲了亲他的下颌。
“宝贝,起来吃饭。”
他装成刚睡醒的模样,迷迷糊糊的睁开眼,身上宽松的家居服露了一半肩膀,被沈时耐心的提起来。
“今天吃什么?”他半跪着,伸了个懒腰,懒腰结束前,又懒洋洋地往沈时后背一趴,不动弹了:“不想喝蔬菜粥了。”
沈时弯着腰,直到他在背后趴好,才箍住他的膝弯,若无其事的背着他往外走,“今天吃点不一样的。”
叶然脸颊笑出了小括号,又被他忍下:“什么好吃的呀?”
“西红柿炒鸡蛋和海鲜粥。”沈时说。
“哇,”叶然:“点的外卖吗?”
沈时模棱两可的回答:“尝尝再说。”
直到坐上餐椅,叶然的目光才从沈时微红的耳廓收回。
桌子上只摆了两盘菜,看起来有些单调,西红柿炒鸡蛋卖相似乎不错,鸡蛋金黄、西红柿流沙,海鲜粥更是碧绿点缀着洁白,其中掺杂着饱满的虾仁和鲜香的菌菇块。
叶然忍不住先尝了口粥。
味道鲜美、用料实在,细腻的米粒仿佛能在口中融化,虾仁煮的有些老了、火腿也是,但这并不影响这碗粥的整体味道。
余光瞥到沈时不动声色看来的目光,叶然重重点头:“好喝!”
沈时坐直了身,淡淡哦了声,把西红柿炒鸡蛋往前推了推:“吃点菜。”
叶然实在想笑,半天才忍住嘴角上翘的弧度。
他规规矩矩坐好,夹起一块鸡蛋,尝了尝。
不出所料,鸡蛋有些咸了,好在咸的并不过分,伴着鲜香的海鲜粥,一口下去,竟然还不错:“这个也好吃!”
沈时点头,面上依旧波澜不惊。
叶然观察着他,又喝了口粥,随意般问:“这是哪家的外卖?明天尝尝他们家别的粥吧,做的真不错。”
沈时:“好。”
叶然含笑看向他,“你怎么不说是哪家的外卖?”
沈时一顿,正要回答他,便对上叶然笑眯眯的眼睛,几秒后,他回过味来了,失笑:“什么时候来的?”
“你熬粥的时候吧。”
叶然也不装了,心满意足的喝起粥。
一口粥下肚,五脏六腑仿佛都被熨帖。
沈时无奈的看着他,半晌,似乎也觉得自己刚才的模样有些好笑,他温声问:“真的好吃吗?”
叶然认真点头:“超级好吃!”
沈时夹了块鸡蛋尝尝,神色有些许的变化,放下筷子,他走到叶然身边,帮他又盛了碗粥:“好吃我明天还做。”
叶然想了想:“那一会儿我洗碗吧。”
“洗碗?”
“嗯,”叶然舀着粥,乌黑柔软的眼睛仿佛浸着清透的水光,眼尾细长而上翘,含着温软的笑意,他不紧不慢的,喝了口粥,说:“分工合作,日子才能过得长久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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