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的海底,安静如浩瀚宇宙。
海皇波塞冬从陆地返回宫殿,她的妻子端坐在正殿的王座上,正若有所思地盯着一簇跳跃的烛火。
“您回来了。”她抬起头,甜美温柔地一笑,站起身,飘移到他身旁,熟练地替他解下海蓝色的披风。
“她睡下了吗?”波塞冬朝寝宫深处瞥了一眼,低声问道。
“吃得很饱,早就睡下了。”安菲特里特笑着答道,“真是个惹人怜爱的孩子。”
她问都没有问丈夫是从哪里回来的,或许她已经猜到了,但是她早已不在意。
她爱这个男人,他英俊,健壮,拥有令女人折服的魄力与地位,但他不完全属于自己,虽然每次接过他的披风,发现内衬上粘了其他女人头发时仍会心中一痛,但她很快就能恢复平静,装作什么事也没发生。
她改变不了他,唯一可以改变的,就是面对他的心态。
“特里同还领她看了海豚表演,他们挺投缘的。”她口气试探地说。
波塞冬听出了她的言外之意,轻笑了一声,猛地将手中的三叉戟抛向斜前方那片瑰丽的橘色珊瑚丛。
三叉戟精准地落在珊瑚形成的凹槽里,稳稳地竖立着。
他绕过妻子,游动到黄金和白玉石打造的王座旁:“她属于哈迪斯,这已是无法改变的事实。但我同情德莫忒尔,因此我会答应她的任何请求。站在旁观者的立场看,珀耳塞福涅注定是要嫁给哈迪斯的,没有人能更改宙斯的决意。”
得到了丈夫的想法,安菲特里特再度游到他身边,唇角绽开一丝笑意:“亲爱的,我忽然想到了一个注意。原本我是不打算说的,但是今晚,我察觉到了珀耳塞福涅的心意,所以我想让你听一听我的这个主意。”
波塞冬颇感兴趣地注视着自己的妻子,她总是有很多聪明、精妙的点子,也很会拿捏他的个性,亦能及时平复他的急躁。
“珀耳塞福涅,她其实对哈迪斯蛮有好感的。”她缓缓地说,密切观察着丈夫的神情变化,“所以,我们不如卖个顺水人情给神王。”
不出她所料,波塞冬一脸不屑地挑起眉头。
安菲特里特叹了口气,伸出双手,让滑冷柔嫩的肌肤覆盖在丈夫青筋凸起的宽大手掌上:“不久前,您为了表达对神王的不满,无视了他的命令,还把他下令要庇护的城镇发洪水淹了。虽然他明白这是您在发泄情绪,可难免不会心存怨怒——”
说到这里,她略略停顿,让丈夫消化掉那火焰般瞬间腾起的怒火。
是的,几个月前,他和雅典娜争夺对雅典的统治权,结果是他输了,虽然明白雅典娜赢得光明磊落,但是输给后辈,让一向自大的他多少有些没面子,便用洪水表达了不满。
宙斯对此大发雷霆,但碍于他的身份,也只是脸色阴沉地训斥了两句了事。
“何不借着这个机会,说服珀耳塞福涅嫁去冥界,帮神王解决这一难题,他一定会感激您的。”
波塞冬锁起眉头,陷入思考。
妻子说得没错,如果珀耳塞福涅自己愿意嫁给哈迪斯,德莫忒尔也不至于这么愤怒。今天,他本想拦住她,让她先冷静一下,再去找宙斯理论。可这位平时温婉成熟的女神,怒火燃烧时的暴脾气,令他都自叹不如。
她去了奥林匹斯山,他可以想象到,她会如何跟宙斯倾泻无边的怒气。
他很想做点什么,却又什么也做不了。妻子的提议,是个十分诱人的良策,但一想到德莫忒尔歇斯底里的状态,他又不忍心让她真的失去女儿,更别提推波助澜了。
德莫忒尔,对于多情又暴躁的他而言,也是一个无法替代的存在。
在克洛诺斯那漆黑、粘腻、充满绝望的腹中,他很多时候都是依偎在德莫忒尔温暖的胸脯前,获得内心的平静和持续不断的希望的。
他始终无法忘记这份温情,他迷恋她怀抱的气息,迷恋她肌肤的温度,这是其他女人无法给予他的。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泰坦之战开始前,他们共同发下誓言。
而如今,却要让他伤害自己所爱之人,他做不到。
更准确地说,对于别人,他可能毫不犹豫地选择利己的方案,但是落在德莫忒尔身上,他不可以。
他推开了妻子的手,烦躁地站起身来。安菲特里特感受到了他的不悦,立刻也站了起来。
“不必多言,忘掉刚才说的一切吧,时间不早了,你早点休息吧。”
说罢,抬手将三叉戟召唤过来,被海浪裹挟着,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安菲特里特望着身影消失的方向,脸上掠过一阵颓丧。她苦涩地摇了摇头,不打算再为难自己了,朝着寝宫游去。
珀耳塞福涅蜷缩在贝壳床上,迷迷糊糊地半睡半醒着。她好像做了一个梦,梦见了那个叫扎格的男孩,梦见他和哈迪斯站在一起,他们有着一模一样的脸型和下巴……
就在这时,耳边传来隐约的海浪呼啸声,她迟钝地睁开眼睛,看见一个高大威猛的身影赫然立在她床边,吓得她嗷一声从床上跌下来。
“波、波塞冬——”她警觉地护住胸口,总觉得这个家伙很不令人放心,但应该不至于“偷袭”她——
可是,他脸上的神情,好可怕……
“随我出去一趟,珀耳塞福涅,我想让你看一些东西。”他努力收敛神色,但身上散发的强大压迫力却不减反增。
珀耳塞福涅呆呆地仰脖望着他,似乎还处于半梦半醒的迷糊状态。
见状他不耐烦地直接扯起她的胳膊,把她拦腰扛在肩上,在她不断喷吐着泡泡的尖叫声中,采取空间瞬移的方式,刹那间移出海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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