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千万不要离开我身边
谢辞拽住男人的马,惊于那马竟然不走反要来撞他,自己的马跑了,敌人的马认主,另一边灌木丛中追兵将至。
“知津兄!拿上地上的弓过来!”
李徐听话地捡起他们原本挂在马上的弓,跑到矮坡上将弓交给了谢辞。
谢辞把男人马上的箭袋解下,捡起箭筒续满背到身上。
“嘶!”
“怎么了?”
李徐视线落到谢辞背后,红衣有一处细微的破裂,能看到润湿的一片,他抬手轻触过去,指尖沾上红晕。
“血,你受伤了。”
“没事,石头扎到了。”谢辞把箭筒挪了个位置避开伤口,“人数不少,逃是逃不掉了,只能杀。”
他侧耳仔细听着灌木丛中的动静,取出三支箭搭上弓:“殿下,躲在我身后,千万不要离开我身边。”
李徐盯着那处还在渗血的伤口,眼眸愈加黯淡,冷色中流露出怨与恨。
灌木丛骚动渐近,谢辞横过弓慢慢拉满。
咻!
三支羽箭齐发,正中最先露面的三人胸口。
“在那!抓住他们!”
追兵皆是死士,命可以不要任务一定要完成,一人弯弓射箭难挡人海战术。
最后一支箭射出去,谢辞扔出弓砸中一人,而后横剑挡于胸前:“等一下!你们要杀的只有他!杀他就是了何必带上我!”
话音落下,身前的敌人和身后的李徐都愣住了。
谢辞侧头压低声音道:“再烈的马扎一刀也得走,拿好匕首,一会我说跑你就上马,顺着这条路一直走就是琢州城。”
“殿下,我还不想死呢,您要不发发慈悲自己站出去呗,这样大家都不为难。”
· “我不走。”李徐抓住谢辞的手臂,“死也要死在一起。”
真话假话一起被回答,谢辞看着坡下的一片黑衣人慢慢握紧剑柄。
敌方实力如何?他带着全然不会武功的一个人胜算有几成?
“要么你们也得一起死,主人的命令是一个不留。”
“啊?这么绝吗?我还给你们主子烤过兔子吃呢。”
其中一个黑衣人不耐烦道:“跟这小白脸废什么话,赶紧砍了他们脑袋带回去复命吧。”
队伍中一人拔刀指向两人,其余人皆做蓄势待发之状,刀刃刚要落下,长剑触不及防飞来一剑穿心。
为首者以这种草率的方式毙命,周围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着实露出了慌乱。
“想杀他很容易,但杀我,你们办不到,要不谈谈吧?”谢辞从李徐手中要回匕首将人挡在身后。
“我知道你们不怕死,但何必上赶着送死呢?良禽择木而栖,寰王许诺的,五殿下愿出双倍,如何?”
“别和他废话!一起上!杀了他们!”
乌泱泱一群人一拥而上,谢辞一手抓住李徐,一手挥动匕首割破先近身之人的脖子,收起匕首夺刀以守作攻。
血溅到衣袍和脸上,不断有人倒地失去气息,但四周渐渐形成包围之势,谢辞抬腿踢开朝李徐冲过来的人。
一人接一人,每个都是精挑出来的佼佼者,单打独斗对谢辞来说比捏死蚂蚁容易,但熬鹰的打法,还要分心护卫,体力渐渐显露不支之势。
未及束起的墨发偶因刀锋落下发丝,鲜血沾染白皙无暇的脸颊,摄人心魄又徒增苍凉。
“长成这样不去做小倌,当什么侍卫啊,死了多可惜,要不你让兄弟们开开荤,兴许爽了留你条活路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就是啊!”
“你说什么!”李徐目欲沁血,刚要上前却被谢辞攥紧手腕拦住。
身前人侧头朝他轻笑了声:“激将而已,我都不恼,殿下何必自扰。”
四周黑衣人仍寻不到破绽,相互递眼色继续想法子故意激怒。
“不是说杀你办不到吗?看你也快坚持不住了,刚才装得挺厉害,实际也不行啊!村口杀猪的都比你那刀挥得快!”
谢辞护着李徐警惕地不断移动脚步,众人包围着不再上前,想等他自乱阵脚气急反攻。
见他不为所乱,一群人便将矛头对准到李徐身上,但毕竟是皇帝的儿子,敢杀不敢辱。
“咱们五殿下容色也不赖呀。”
“那是,听说徐贵妃美貌冠绝六宫,那五殿下能不好看吗?可惜美人儿早早就死了,咱们五殿下早早没了娘啊!”
“看殿下缩在后面,没准儿心里正想着娘亲要哭呢!哈哈哈哈!”
谢辞手上抓得更紧了些:“他们想激殿下冲动跑过去,殿下莫要中计。”
“不会。”
第六十二章 舍命相护
提及亡母,李徐并没有多大反应,许是看出这点,那些人又针对回了谢辞。
“兄弟们!你们说这小白脸身上白不白啊!要是在床上叫起来是什么样儿啊!”
“哈哈哈哈哈哈哈!”
“妈的”谢辞强压住怒火,他不能乱,只能守不要主动进攻,不能中计,这些人一个都别想活。
“小子!你要不叫一个给大伙听听呗!哈哈哈哈!”
“对呀!让兄弟们听听浪不浪啊!”
李徐收回视线,口中腥甜之气愈盛,下唇被牙齿咬出深深的血痕,浑身上下连同指尖都因怒意颤抖。
“阿辞,不必再管我死活,杀了他们吧。”
“管你也能杀。”
谢辞平复了下心情勾唇笑道:“想听啊,跪下磕十个响头,爷爷要是心情好了,兴许给你们留个全尸呢。”
“臭小子!别太猖狂!”
“对哦,强者才能猖狂,你们只配跪下喊爷爷。”
他环视一周啧啧嘴露出十分蔑视的眼神。
“都是群什么虾蟹狗屁啊,这么多人都打不过我一个,寰王那是实在没人了才派老弱病残来的吧,村口切西瓜的不会就是你吧?卖几钱呀?哈哈哈哈哈!”
“你!”
“我什么?”他歪头笑着挑衅,“天纵奇才如我,再练十年你们也赶不上,切西瓜的废物,我家扫马粪的大爷都比你们功夫好。”
“兔崽子!上!杀了他们!”
脸上笑意不见,谢辞刀锋一转果断割断冲锋而来之人的脖子,当下情况先动手者失去先机,他护着李徐越杀越勇。
周围血腥气越来越重,遍地尸体导致行动受限,一群人对一个人的群攻车轮战,以一敌百者仍是有无余力之时。
谢辞的刀明显变慢,突然横空飞出一脚踹到他肚子上,连带着李徐也跟着后撤了几步。
另一边刀刃直冲李徐,谢辞来不及缓,转身将李徐推后,自己迎上刀刃一把攥住钝面,但冲击力太大,刀尖刺入天突穴方才被控制停下。
“阿辞!”
刀身砰地一声被斩断,碎片扎进断刀主人的颈脉血液喷溅而出,谢辞抬脚踹开尸体,迎上下一个挥刀砍杀之人。
“他没力气了!杀五皇子!”
寒光四起,在刀身映出的影子中,谢辞咬紧牙执刀反杀,速度下去便露破绽,长刀劈来躲闪不及,后脊落上刀伤,鲜血瞬间润湿一片。
额头也随之沁出汗水,已经开始泛白的嘴唇硬是被咬回了血红色。
谢辞一刀挥出直接将那人的头颅砍下,而后刀锋不收划破最近四人的脖子。
少年长发披散着,浑身上下全是血,甚至眼中还含着喷溅入内的血液,看向四周的眼神莫名让人胆寒。
“阿辞”李徐精神已经崩溃到快要疯掉,眼前人此刻的模样,比他自己立时死了还要让他无法接受。
“别管我了,走吧,求你走吧阿辞,我受不了了,求你走吧!”
谢辞笑了下,刀柄在手中紧了又紧。
“殿下放心,只要我还有一口气,便没人能近你的身,如若殿下今日身死敌手,那也一定有我先入黄泉垫脚。”
说罢他转守为攻,松开李徐飞快捡起脚边的刀,左右开弓看似离开李徐,实则永远处于距李徐五步之内。
血色染红视线,没有伤痛没有理智只有杀之一字。
恐惧在周遭蔓延,前进是死,退缩是死,山坡上下横七竖八全都是尸体,若是让一个人来数至少要数上一炷香的时间。
左手刀急速飞出,将丢械逃跑的死士穿膛,谢辞提着刀走到特意留到最后的那人身边。
好看的嘴唇在未干的血色中微微上扬,他执刀抵住那人的大腿。
“要不还是你叫来几声吧,让爷爷听听好不好听。”
刀尖一点点刺入,在刺穿大腿的时候又慢慢转起了圈。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哈哈哈哈哈哈!”谢辞拔刀挥起一气呵成砍断那人的脖子,“太难听了。”
第六十三章 眼泪和愧疚
哐当
长刀落地,谢辞回望周围的尸体,紧绷的那根弦终于断裂,整个人失去所有力气倒下去,紧接着被飞奔而来的人接入怀中。
李徐看着怀里的人嘴巴微微张开却说不出话,双手颤抖不敢移动一下,怕碰到不知何处的伤口。
“阿辞疼不疼?”
“能不疼吗?”
无力的眼泪落下来,李徐看着周围,第一次不知道该怎么办,胸口撕裂地疼痛后是无助和害怕,说不出话,眼泪却不受控制。
直到滴滴滚烫落到谢辞脸上,他疲惫地稍微支撑起身体去看李徐,顿时愣住。
“知津兄?你你在哭?”
从小到大他还是第一次见到李徐哭,一下子懵了。
“我们不是没死吗,我的天,你你你别哭啊,他们都死了,没人杀你了。”
李徐低下头哽咽中满含着愧疚:“对不起阿辞,对不起都怪我,对不起”
无数句带着哭腔的对不起在耳边重复,谢辞终于明白对方在哭什么。
“害,一点都不疼,刚刚逗你的。”他咬紧牙强撑着站起来笑笑,“我只是打累了而已,就凭他们?再来一百个我照样揍得屁滚尿流。”
血泊里的玩笑并不好笑,李徐仰头看向他,脖子上快干的血中还有一股细微的血流从伤口渗出。
“你那”
谢辞指尖轻轻碰了一下脖子上的伤口:“哦,没事,只是划破了皮而已,不深。”
李徐草草拭去眼泪,站起来割断下衣袖上干净的布料,帮谢辞将背上的伤包扎好。
干净的布料很快被染红,保养尊贵的手指颤抖地回弯,已是碰都不敢再碰。
“我还以为你要跟我割袍断义呢哈哈。”
活跃气氛的玩笑得不到回应,谢辞干笑两声略显尴尬,在尸堆里的确有些笑不出来。
“阿辞,我背你吧。”
李徐走到谢辞身前蹲下,谢辞也不客气安然爬上了他的背。
几缕发丝因鲜血凝固而合成一缕垂在肩前,散不去的血腥气亦从身后散出。
他可以明显感觉到背上那人在忍着痛,搭在胸口的那双手也在不自觉中因身体的不适而捏紧。
李徐的眼眸在一步一步前行道路中愈加冰冷含满恨意。
李晟,此仇必将百倍讨还。
两人沿着林子一路往琢州城走,天色渐暗也不见有援兵赶来。
月亮升起视线受阻,李徐每走一步都要更加小心。
“阿辞,应该快到了吧,你再坚持坚持,阿辞?”
刚担忧地想把人放下看看,远处突然传来马蹄声,李徐一颗心瞬间提紧往林子里跑。
“殿下!”
“殿下!”
脚步停住,李徐站在原地望着身后,很快飞扬的尘土靠近,几匹马在距离他不远处停下。
马上的人跳下来跑近,身上也满覆伤痕和血迹。
“殿下!”
廖宁扑通跪到李徐脚下,活下来的几个护卫也跟着跪了下来。
几个人侥幸活下来往前追赶,在必经之路看到满地尸首时几乎要从马上掉下去。
未看到李徐的尸体又燃起希望,快马加鞭沿着路找,此刻看到李徐活着无疑是天大的幸事。
“幸好殿下无碍,不然属下等万死难辞其咎。”
李徐的注意力早不在这,小心将谢辞放下,一路没说话,人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昏过去的,探过脉象和鼻息,心揪得更紧了。
“失血太多了,还有多远可到琢州城?”
“回殿下,快马一个时辰。”
太慢了
越着急越无措,不曾落过泪的人此刻又有了想哭的心。
李徐重新帮谢辞包扎好伤口,抱起人骑到马上,划破手指在袍子上写下几位药材扯下来:“一人快马先入城找大夫,备好这几味药,快去!”
“是。”其中一名护卫接过布条拽了下缰绳策马飞奔出去。
怕扯到伤口更严重,剩下的一行人速度不快亦不敢太慢。
入琢州城时天光大暗,城中灯火通明,看到几个人身上全是血百姓惊慌着让出了一条路。
到客栈房间早已备好,大夫正在等候。
李徐抱着谢辞快步走进去,眼睛甚至都没看大夫一眼:“药配好了?刀给我。”
大夫傻了眼把烧过的刀子递给李徐,一时分不清谁才是大夫。
刀子握在手中,李徐取出保管干净的帕子小心捏开谢辞的嘴塞进去压住舌头。
身上的衣服脱下去时,伤口已经和衣服粘连,还未动刀李徐的手就已经在颤抖。
他站起身背对谢辞,将手中的刀递还给一旁的大夫:“还是你来吧。”
本想亲自疗伤,却发现面对这个人哪怕遭受一丁点源自他带来的痛,他都无法承受。
大夫接过刀,露出早就该给我我才是专业的表情。
腐肉被剜下去,强烈的疼痛令谢辞清醒过来,牙齿死死压住,若非中间隔着一块帕子甚有咬碎之险。
身上多是皮外伤,唯有背上的刀口不浅,清理好上了药,人又渐渐没了意识重新进入昏迷状态。
将所有人的伤处理好,大夫才离开客栈。
当下的李徐顾不上别,眼中只有谢辞,帮人擦了身子一点点洗去头发上的血又换好衣服。
折腾完天都快亮了,自己也实在坚持不住才守着睡着。
第六十四章 指尖沾惹的柔软
谢辞是被疼醒的。
天光刚亮不久谢辞睁开眼睛,自己正处于俯趴着的状态,没有穿上衣,身上盖了层轻薄的被子。
他挪挪脑袋微微一怔,李徐侧身坐在床下,手肘撑在床上支着头,呼吸声很弱好像正睡得正沉。
“知津兄啊”
声音极轻的一句话却让眼前人一下子睁开眼坐正了身体。
“怎么了?阿辞?伤口疼了吗?”
“那倒不是。”谢辞呆呆看着对方,少顷往床榻里侧挪了挪身体,“你能不能躺上来。”
听到不是伤口疼,李徐松口气撑着床边要站起来,结果尴尬地发现腿有些麻了。
“知津兄?”
“等等,腿麻了。”
谢辞:
“哈哈哈哈哈啊嘶!”
所谓乐极生悲,刚感觉伤口好些这一笑更疼了。
“扯到伤口了?”李徐着急也顾不上麻不麻,坐到床上掀开被子一看,纱布果然渗出了新的血。
“别再乱动,我去取东西重新包扎一下。”
李徐刚要起身却被扯住了衣服。
“再睡一会吧,你的脸色很差知津兄。”谢辞笑笑扯紧李徐的衣服,“我身上有伤,疼,别让我费力呀。”
“好。”李徐叹口气慢慢躺到外侧,枕着手臂面向谢辞注视对方。
原本红润的唇色现下因伤泛着不正常的白,连笑都变得勉强,胸口又因眼前人这幅模样撕裂了一刹。
“阿辞,以后不会了。”
“什么?”当不当正不正的一句话,谢辞是一点儿没听明白。
不会再让你因我受伤,不会再给任何人反击的机会,不会再让你做拼命之事。
李徐抬起手停在谢辞额前,到这一步才想起克制,导致那只手缩回不是触碰也不是。
“我脸上有东西?”
“嗯。”
回弯的手指慢慢伸直靠近,轻轻抚摸过额边碎发。
“落了一根绒毛。”
“拿掉了?”
“嗯。”李徐收回手露出浅笑,“拿掉了。”
谢辞闭上眼睛,背上的伤火辣辣的难忍得很,脑子勉强记忆起重要之事。
“我们现在在琢州城?竹越呢?他在琢州城吗?有见到吗?”
“还在找,一路上没有见到他,我们入城没有惊动官府,竹越不知道我们在这,所以也没有找来。”
李徐扯谎安慰了两句,实际若无谢辞问起,他根本就忘了还有竹越这个人。
“别担心了,竹越功夫不差,不可能有事。”
谢辞点点头,眉头却有些发紧:“劳知津兄向官府借些人再找找。”
“嗯,放心吧。”
看着对方闭目蹙眉的模样,李徐升起担心:“阿辞,你是不是很难受?伤口疼得厉害?”
“还好”
天塌下来也有一张硬嘴顶着,但额头的汗还是出卖了谢辞。
唇上忽然被抵了个东西,谢辞睁开眼正好纳入李徐担忧的神色。
“含着这个,镇痛助眠,会好受些。”
谢辞张开嘴将对方手上的药丸含入口中,舌尖不小心碰到指尖,两个人都愣了下。
眼前那只手瞬间抽离背到身后,谢辞见着倒有些不高兴了。
“嫌弃我不成,我又不是故意的。”
“不是,我没有,我”
“算了算了,我困,还得再睡会。”说着谢辞将头换了个方向不再面对李徐。
“阿辞”
李徐自恼地将那只手举至眼前,柔软的感觉仍留在指尖,不躲开,就要出大事了
“我怎么会嫌弃你?你是最重要的。”
“咦。”谢辞打了个寒颤,转回来看着对方打趣道:“我伤着呢,别让我起鸡皮疙瘩好吗,太肉麻了也。”
苦涩在心中蔓延,李徐细细叹息道了句好。
房间安静下来,许是药效的缘故,谢辞真的涌生困意闭上了眼睛。
“阿辞?”
“嗯?”答音带着不掩饰的困倦。
“若是让你只袭爵无忧无虑闲散度过一生,你会开心吗?”
“当然了,每天吃喝玩乐还不开心啊。”谢辞答得漫不经心,声音越来越小。
“是真心话吗?”
身前的人不再有回答,李徐轻唤了声对方的名字也没反应,短暂的叹息后,他盯着眼前身影渐渐出了神。
薄被盖在身上,双肩露在外面,手臂和脸颊达到统一的白。
双手轻抓着枕头,发丝散乱搭着如墨染白玉,美目收起张扬,安静引人魂丝牵绕却不自知。
第六十五章 无法承受的后果
“阿辞?”
李徐内心几番挣扎,终未抗过心魔,鬼使神差地越靠越近,轻轻在那人肩头落下一吻。
得寸便想进尺,他小心将挡住对方脸颊的发丝撩到耳后,指腹触碰上唇瓣逐渐迷失心神。
若是醒了
醒就醒吧。
明知道不该冒险却无法自控,不知怎地,此时此刻他竟希望谢辞醒过来,结束他的煎熬。
舌头试探地探进去,将未完全含化的药丸搅起卷到自己口中,可药丸的苦盖不过心中的苦。
如果醒了会怎么样?
骂他?揍他?砍他的手指?杀了他?
亦或是再也不见他?
理智瞬间回笼,李徐几乎是从床上弹起来,他慌张地退到床边看着身边的人,心跳因恐惧而愈发杂乱。
那将是他无法承受的后果,还好还好没有醒。
冷静下来刚刚的一切慢慢在脑海中回溯,吻是炽热的,可对方的回馈却比这个吻更加滚烫。
他想想抬手覆上谢辞的额头,发烧了。
“抱歉”
李徐爬起来很少对自己恨铁不成钢,不敢耽搁赶紧让人准备了冷水,一遍一遍帮谢辞擦身。
伤口处理得算是精细,但还是感染到发热,退了热不久又烧起来,反反复复。
擦身换药,一折腾一天又过去,好不容易才降下温度,不眠不休的照顾,未受伤之人终于坚持不住倒下。
时而睡时而醒,昏昏沉沉,等谢辞再次睁开眼睛,已又过了两日。
屋内没有人,身上的被子怕压着伤口被撤下去,但不远处烧着暖炉并没有冷的感觉。
注意到床帐上多了个粗线系的铃铛,悬挂在他身边触手可及的位置,他抬手拨动拽了拽。
铃铛一动,门外忽有更响亮的铃铛声传来,铃声响房门紧接着被推开,熟悉的身影着急地跑到床前。
“竹越?你没事,太好了。”
“您担心死我了将军。”竹越扑通跪下脸上全是愧疚,“都怪属下无能,未找来援军才害将军受伤。”
“也不算,那些人追的比狗追肉包子还紧,根本没时间等援军。”
谢辞说的是实话,从琢州城找到援兵赶来也要费不少时间,那种情况和布置,要么死要么战,有没有援兵都不重要了。
“你安了个铃铛?什么时候这么聪明了,出来一趟长了脑子也不错。”
“我这是”竹越被夸得尴尬挠挠头,“这是五殿下让人安的,怕您醒了找不到人,衣带不解不眠不休地照顾,身体坚持不住了又赶紧让人安上铃铛。”
竹越小声道:“将军,您要不要说说这事,别让五殿下继续这样,说实话,我感觉五殿下对您好得都有点不太正常了。”
“哪里不正常?我救了他的命,照顾照顾我也不算不公平吧。”
谢辞理解错了对方的意思,以为是在谴责他,觉得他让李徐照顾他不合规矩。
而他理论是他拼了命才护李徐逃出来,出于兄弟情义亲力亲为照顾他两天,虽身份上不能说应该,但良心上总得应该吧。
他虽然没有用救命恩情裹挟的意思,他身为臣子保护五皇子是应该的。
但竹越这么说他实在不高兴,好像他出生入死后还要因床前照料诚惶诚恐一样,何况他并未让李徐照顾他啊。
竹越看出对方没听明白解释道:“将军,我的意思是额,这话”
这话要怎么说啊?竹越措不好词吭吭哧哧蹦不出两个字来。
“懒得听你说。”
谢辞上下扫了遍竹越,视线落在红肿带着血痕的手指上:“怎么弄的?怎么躲过刺客的?站起来说。”
竹越把手藏到身后,起身低下了头:“并没有刺客追我,伤是是在牢房里留下的。”
“什么?”谢辞没太明白,“什么牢房?什么意思说清楚些。”
竹越慢慢咬紧牙:“我入琢州城求援,琢州刺史却以假传军令为由将我关入监牢。”
“怎么是假传?你的令牌丢了?”
“没有。”竹越把自己的令牌拿出来给谢辞看了眼,“琢州刺史说我的令牌是假的,就把我抓住关押起来,昨日五殿下派人寻到我的踪迹找上刺史府,这才将我放出来。”
谢辞听着这番话细细思索冷笑出声:“原来如此,怪不得刺客不分心拦你,还打你哪了?”
“打了几板子,无大碍,属下无能,请将军赎罪。”
“无碍个屁,不长脑子,刀架在脖子上你看他来不来!嘶!”谢辞一激动伤口又被扯到。
“将军,将军息怒,您还伤着呢。”
说是息怒,谢辞却更生气了:“你怎么这么窝囊?总是被欺负!气死我了你个蠢货!扶我起来帮我更衣。”
“要去哪啊?您伤还没好呢,别生气了。”
“你听不懂话吗!”
“听得懂。”看得出谢辞气的不轻,竹越只好听话小心将人扶起来。
“但是将军您到底要去做什么?大夫说”
“听大夫的还是听我的?我记不了仇,必须马上报。”
第六十六章 狂扁臭老头
背上的刀伤依旧隐隐作痛,竹越扶着谢辞,一步拆两步走得艰难,但即便如此也挡不住谢辞此刻冲天的怒火和急迫的心情。
到了刺史府,看过令牌官差恭敬地将二人引进厅堂安坐,没过多久穿着官袍的中年人便走进来相迎。
谢辞撑着起身揖手行礼:“皇城宣和司统制、西林营步骑校尉谢辞,拜见刺史大人。”
“哈哈哈原来是小谢将军啊,本官应当远迎才对。”中年人抬手做了请坐的动作,“久闻大名,而今一见果真是少年英才不同凡响。”
谢辞笑笑并未落座:“琢州刺史姚绍姚大人,为官清廉正直一心为民,久负盛名,下官在皇城亦是早有耳闻,可如今相见却觉见面不如闻名。”
姚绍一愣,脸上的笑意略显僵硬,精明的眼睛扫过竹越又恢复了热情的笑。
“小谢将军这是怨本官错押了你的人吧,这事确实是本官的疏忽,万幸没酿成大祸,也与五殿下解释清楚致过歉了。”
“大人误会了,下官只是来问候问候大人而已。”
谢辞脸上堆起假笑,老狐狸,言外之意是五殿下都不追究的事,你来追究那就是越权。
“那真是本官误会了,小谢将军可不要介意啊。”
谢辞揖手道:“该是下官致歉才对,是下官话说得不明才惹大人误解,大人不会责怪下官吧?”
“怎么会,少年心性率直是好事,到我这年纪可只有羡慕你们的份了哈哈哈。”
“大人真的不计较?真的不会责怪下官?哪怕再过分些?”
“那是自然,本官怎会计较这种小事。”
“哦那就好办了。”谢辞收手背到身后慢慢扬起了嘴角,“竹栎,揍他。”
竹越和姚绍都愣住了。
“将军?”
谢辞歪歪头:“你不听我的?”
“听。”
“等等!”姚绍看着撸起袖子朝他走过来的竹越完全懵了,“小谢将军这是何意!”
谢辞露出吃惊的表情:“刺史大人是脑子不好听不懂话吗?意思就是你打了我的人,我让他揍回去啊。”
做过最年轻的主帅之人也未必能改混世魔王的脾气,这道理姚绍在这一刻才反应过来。
“放肆!本官官阶在你之上你胆敢以下犯上!”
“敢啊,有什么不敢的?刚刚表面功夫做完了,也该揍你了。”
“来人!来人啊!”
侍从守卫刚跑进来谢辞就坐到地上撒泼。
“我好心来拜会刺史大人,大人却为了掩盖自己的失误,以多欺少在我背上砍了一刀差点儿要我的命,到底是何居心?”
“你!你那伤!”
谢辞撑着下巴挑起眉毛:“伤在我身上,嘴也长在我身上,我想怎么说都行吧,反正我今天要是没出气,之后大人会更难办的。”
“谢辞!”姚绍见识了不要脸的精神,仍企图吓退谢辞,“本官是朝廷命官!你以下犯上滥用私刑,不怕本官去御前告你吗!”
谢辞站起身拍拍衣袍满不在乎:“告吧,明天你就告,然后嘛琢州之事我也会一五一十禀明圣上。”
“不仅如此,我还会去到姑祖母面前哭诉,好好说说刺史大人将五殿下与我扔在城外等死的事迹,看看太后她老人家心不心疼自己最乖巧的孙儿。”
“还有,大人不知道吧,之前下官被陛下杖刑,第二天陛下就被太后追着打了半个时辰,哦”谢辞做了嘘的动作,“这可是宫里的秘密,不要外传哦。”
他缓步朝姚绍走近:“大人最好想想自己的价值,京中那位贵人会不会保你的命,我不怕撕破脸,只怕大人考虑不清自身福祸。”
“干嘛瞪着眼睛?”
谢辞本着气死人不偿命的心理他继续拱火。
“我就这么不要脸怎么了?有问题吗?谁叫我出身比你好呢,生气吗?气死你个臭老头。”
“你!”
“我?”谢辞揪住姚绍的衣领冷笑了下,“我忍的哑巴亏,大人不尝尝是不是不太公平?”
“放肆!放开刺史大人!”
“姚大人,他们很吵呢。”谢辞盯着姚绍,良久姚绍咬着牙根命所有人退了出去。
谢辞嗤笑一声,松开手后退几步道:“竹越,打!”
中年人蜷缩在地上,挽起袖子的少年拳拳到肉偶尔还上脚,在杀猪的惨叫下越揍越来劲。
很快地上的人就鼻青脸肿大喊着求饶。
“够了。”
拳头在话音落下的那一刻停在姚绍眼前,竹越将人甩开走回到谢辞身后。
“五殿下心地和善所以不常动怒,但我们谢家一家子武夫,粗人嘛,若是气急做出什么也请刺史大人宽宏大量莫要计较。”
言外之意得罪了五殿下,五殿下仁厚不记怪,得罪我,弄死你。
姚绍蜷在地上疼得龇牙咧嘴,再听这话差点儿气得喷出一口老血。
谢辞揖手一拜:“那大人好好休息,下官就不叨扰了。”
外面的小厮见两人出来赶紧跑进去,刺史不让拦,刺史府上下自然也无人敢拦,两个人好像无事发生一般离开了刺史府。
第六十七章 阿辞,我需要你
“哈哈!揍得好!”谢辞解了气,神清气爽感觉伤口都不怎么疼了。
竹越揍得爽也算给自己出了气,但揍过之后又有忧心:“将军,姚刺史毕竟官阶比你高,咱们这样之后他不会害你吧?”
“切,怕他?再敢惹我试试,他明着来,我就揍他一顿,他暗着来,我就揍他两顿,揍到见我就避开,看看还敢不敢阴我。”
竹越嘴角一抽,越发觉得自己不应该随自家主子乱闯祸。
回到客栈谢辞才感到饿,昏睡几日没吃什么东西,胃里一有反应马上就受不了,感觉能活吃一头牛,交代竹越火速去买好吃的回来,自己回了房间。
前两天还躺在床上动不了,一生气七窍都通了,倒觉得伤好了大半似的比胡杨还经活。
谢辞坐到桌边倒了杯水,杯子还没沾到嘴唇就被巨响的开门声吓得抖出去几滴。
“谢辞!你是不是疯了!”
“知津兄”谢辞做贼心虚放下杯子,脑子里过了几遍解释的话,“我也没把姚刺史怎么样,只是”
后面的话没说出来就被打断。
“伤还没好就瞎折腾,明知道他们是一伙的还负着伤去,出气非要急于一时,连商量都不商量,倘若他们目无法纪将你私扣下怎么办!”
谢辞怔了怔,不是因为他揍了姚刺史才生气吗?
“你若是不拿自己的命当命,那便回皇城去,这里不需要你。”
“你要赶我走?”谢辞定定看着对方,他做的事心里都有数何至于动这么大的气?
肚子饿伤口疼又挨了骂,谢辞站起身抬腿就往外走。
“阿辞!”
李徐一下子慌了神,追上去抓住谢辞的胳膊。
“别走,我说的是气话,我只是担心你,气你不顾自己的安危,我需要你阿辞,对不起,别走,别走”
“我没要走啊。”
刚刚责怪,现在又道歉,谢辞都搞不明白了,他挪挪手臂对方抓得实在太紧。
“我太饿了,等不及竹越买吃的,我想去吃饭,我来琢州是陛下下旨保护你的,走了就是抗旨,怎么可能走啊。”
死抓手臂的那只手慢慢松开,李徐心中的苦涩又一次涌出覆盖,走了是抗旨,可谢辞敢抗旨。
他到底要怎么办到底要怎么做,才能永远将这个人留在自己身边?
“刚刚知道你醒了我就已让人去备饭菜,应该快送上来了,别出去了。”
“还是知津兄靠谱啊。”
李徐笑了笑道:“去坐下,我给你换药。”
“哦,好。”
谢辞心安理得地老实坐下解了上衣,却忽然想起竹栎的话。
“知津兄,你对我好得不正常吗?”
啪嗒!
手中药瓶掉在地上,轱辘滚了一圈停到不远处。
“你怎么了知津兄?”
“没什么,手滑了。”李徐捡起药瓶走到谢辞身后,小心将药粉洒到伤口上,“怎么突然这么问?”
提起这话谢辞丝毫不掩藏不高兴:“是竹栎说的,我好歹拼死拼活了吧,怎么你帮我上个药我还得被谴责一下呢。”
“啊疼疼疼”
“抱歉。”李徐急忙收起药瓶,“洒得太多蜇到了伤口,特别疼吗?”
“这点伤不算什么。”
“总是不算什么,明明就是疼到了。”
李徐心里一股火涌上来,啪地放下瓶子又取过来一个方形的小药罐。
“转过来。”
没等谢辞动,他先绕到了谢辞身前,搞得谢辞都不知道是该转还是不该转。
喉结下方的伤口不深算是皮外伤,已经开始结痂,李徐用手指沾取药膏伸过去,却在将要触碰前僵住。
两人对视几息,谢辞忍不住关心道:“知津兄,你抽筋了吗?”
微妙的气氛因一句话打破,李徐咬咬牙:“当然没有。”
指尖轻触到伤口带着冰凉的药膏在脖子上轻轻打转涂抹。
皇城中最名贵的安神香味道清淡悠远,谢辞身体不由自主地往后躲了躲,但还没远离就被轻托住后颈。
“别动。”
第六十八章 你摸我,我有点
“这里都好了还抹什么药啊。”
李徐不理会,继续仔细涂抹。
指尖来带的触感痒痒的,身前的人靠得越来越近,谢辞侧开头道:“我自己来吧。”
“你看不到。”李徐一边轻揉伤处,一边解释,“刀伤亦留疤痕,这是预防的,等背上的伤结痂了也要涂。”
“啊?我一个大男人留疤就留疤呗。”
“不行,不要留疤,以后也不要受伤。”
谢辞不明白只好随着去,结果药涂抹半路对方又靠近帮他吹了吹,脸颊因这酥酥麻麻的感觉愈渐泛红。
他侧开头,抓住李徐的肩往后推推:“好了没啊。”
“快了,要吸收进去效果才好。”
两个人几乎要贴在一起,指腹在喉结下不断打转,药膏的感觉也从冰凉变至滚烫,加上偶尔轻轻吹来的风
谢辞推开身前的人猛地站了起来:“我觉得可以了。”
“差不多,一日三遍等痂落了就不会留疤。”
李徐若无其事地合上药罐,用帕子擦擦手指抬眸看向谢辞:“阿辞,你的脸怎么这么红?”
“我”谢辞尴尬不已脸颊更红了。
“怎么了阿辞?”李徐抬手轻抚他的额头,“又发热了?”
谢辞躲开更加尴尬:“没有,我是我没事,你别管了。”
“怎么能不管。”李徐握住他的双肩靠近担心道:“到底怎么了阿辞?哪里不舒服?”
谢辞紧蹙眉头,双颊红得厉害。
“阿辞?别让我担心好吗?”
“非得问吗?你摸我我有点那那个”
“哪个?”
“哎呀!我伤口疼,饿了,别再问了,烦死了。”
谢辞拨开对方的手拿起自己的衣服披到身上,尴尬得头皮发麻。
而在他身后,李徐盯着他露出了一抹浅笑。
“阿辞。”
“又怎么了?”谢辞转身看向李徐,把袖子穿好系上衣服。
在身体被衣物遮盖前,李徐的视线经过了谢辞腹部留下的箭伤。
那是幼时谢辞为了保护他中的箭,当时谢辞差点没命,太医院几乎搬到侯府,两天两夜才将人保住,疤痕一直留至今日。
也是那时利用彻底变成了真情。
只不过那时他以为自己是特别的,后来才知至情至性之人可以为任何人出生入死。
房门叩响,客栈伙计将饭菜端进来摆到桌上,放眼望去都是谢辞喜欢吃的。
见了吃的,尴尬便抛诸脑后,谢辞走过去坐下拿起了筷子。
“知津兄,你不饿吗?”
刚刚脸红不理人,现在又一如往常,李徐略感无奈过去坐到谢辞身边,想了想凑到谢辞耳边轻声道:“阿辞,我不会笑你。”
谢辞拿筷子的手僵了下,刚刚的尴尬又找回来,他挪挪椅子坐得离李徐远了些。
“不许说出去,不然跟你绝交。”
“好,绝对不说。”李徐夹了一筷子菜放到谢辞碗中,“不是饿了吗,快吃吧,躺着这好几日都没好好吃东西。”
谢辞确实是饿得厉害,埋头吃饭不再想乱七八糟的,李徐就坐在一旁看着。
可饭没下半碗菜也没动几口,谢辞就停了筷子。
“知津兄,你不吃吗?”
“我吃过了。”
“哦。”谢辞放下筷子道:“我吃饱啦。”
“吃饱了?你不是说饿死了,怎么又吃这么点。”
谢辞嘿嘿一笑:“行军时吃得太饱骑马胃里难受,所以就减餐,时间长了反而吃不下去什么了。”
看着一桌子菜和只动了三分之一的饭,李徐心里说不出的不舒服,明明好几日没正常吃东西了。
“现在又不是在打仗,总这样怎么行,何况你身上还有伤。”
“这点小伤根本不算什么,躺了几天我感觉好多了。”
又是这句话,李徐心中气恼,不算什么不算什么,旁人的心疼和自身的伤对这人来说总是不算什么。
“罢了,你好好休息吧,今日不要再乱跑。”
说完李徐冷着脸起身离开,打开房门刚好碰到捧着东西回来的竹越,俩人差点儿撞上,竹越吓得赶紧致歉行礼,结果话还没说一半,李徐就像没看到人一样走了。
竹越捧着东西走进屋子:“将军,我看五殿下好像不高兴,你们吵架了?”
“没有啊,怎么会不高兴了?看错了吧你。”
谢辞刚刚并没注意,只当竹越看错了,抬手招呼竹越过来。
“买了什么?有没有”
“没有。”竹越严辞提醒道:“您身上还有伤呢,不能饮酒。”
“切,什么时候轮到你教训我了,没有就没有,我还不稀罕呢。”
谢辞说完脱了鞋又回床上躺着了。
“将军,您还要不要吃点心啊?”
“吃不下了,放着吧,晚些吃。”
“好吧”竹越放下点心看了眼桌子上的菜,退出去关上了房门。
第六十九章 满血复活
又过几日,谢辞有所好转算是可以行动自如。
遇袭折的人手太多,琢州刺史是寰王的人,廖宁不能离开李徐身边,能派出去的加上竹栎才五人而已,调查之路可谓举步维艰,这种情况谢辞想躺都躺不住。
“知津兄?”
谢辞一出屋子刚好看到李徐下楼,赶紧将·人叫住追了上去。
“知津兄你去哪啊?”
“去见见琢州长史。”李徐看着他嗔怪道:“伤还没好怎么又胡跑?”
“你去见琢州长史干什么?”
“姚刺史被你打伤现在尚在卧床休养,琢州所有政务暂由州长史、司马代理。”
“哦。”谢辞想想温馨提示道:“他们都是一伙的,揍你怎么办啊?”
李徐略感无奈:“入了琢州城,我若出事琢州官员一个都逃脱不开责任,他们不敢乱来。”
“他们都不敢乱来了,你之前还骂我。”
“我何时骂你?”
“就是骂了。”
“强词夺理。”
李徐不欲争辩继续往楼下走,他走谢辞也跟上去。
“你伤还没好,别跟着,回去。”
“我不,我好了。”谢辞不仅跟上还超过李徐先走到了楼下,“我不跟着你,我要去找昭明兄,他还不知道我到了呢,先走啦。”
“等等,阿辞。”李徐望着对方的背影叹口气,喊也喊不住,只好先去办自己的事。
谢辞呢身上有伤骑不了马,竹栎也不在,便跟客栈租了马车独自乘车前往。
琢州为上州,链接内陆又沿海岸,商贸通达繁华不输皇城。
计昭明此人虽表面不着调,但也是堂堂正正考中进士才做的官,当初选择去琢州是想着琢州富饶又天高皇帝远,因而欣然前往。
“公子,到地方了。”
“多谢啦。”
谢辞走下马车抬头望向眼前的匾额,市舶提举司。
这时辰计昭明得在官署吧
车夫还没将马车停放好,谢辞就从提举司走了出来。
“去计府,过一条街就是。”
好嘛,过于潇洒了吧,不仅有私宅还连日告假,果真天高皇帝远。
马车外来来往往远不止汉人,擦身过的常有商队。
热闹外的一处角落引起了他的注意。
一个穿着粗布衣裳的年轻女子跪在街边,身前摆了两具被草席卷着的尸体,手中拿着木牌子,上面用旧碳写的字,大概意思是本是良民但为安葬父母想卖身为奴婢。
周围围了不少人但没有一个人出钱,没钱的看个热闹,有钱的谁也不想买下一个来历不明的人做婢子。
“葬亲为何要卖身?”
车夫听到谢辞的疑问回答道:“买不起棺材还非想买棺材,只能卖身换钱了,不过更可能是骗子,被带回去偷些财物再跑。”
“还有这种事?”
“哪里没有啊,还可多呢,之前猖獗的时候官府抓过好几次。”
谢辞点点头,无论穷乡僻壤还是繁华之都,都不缺骗子和苦命人。
只不过他愿意相信眼前的女子是后者。
“停车。”
马车停下,车夫好心提醒道:“公子还是别管闲事了,小心做冤大头啊。”
“没事,我常做冤大头。”
谢辞走下马车挤到人群最前面道:“我出钱帮你买棺材。”
众人目光齐聚到谢辞身上,有人因相貌惊叹亦有人好心想提醒,但更多的是看热闹的人。
“小公子,好心提醒你一句,我们前几天就看到她在别处,两具尸体她一个人搬得动吗?你可别被蒙骗了。”
“多谢,不过没事,我有钱不怕被骗。”谢辞挥挥手,“都散了吧,别围在这了。”
众人见劝不动也懒得管各自忙活去渐渐散开。
谢辞摸摸身上剩的几两碎银拿出来给了女子,又取一颗南珠交到女子手上。
“我不买你,这是上好的南珠,值几箱银锭,安葬好你爹娘后拿这个生活吧,起码开个铺子不成问题。”
女子呆呆看着手心镀着光华的珍珠,眼眸在那一刻不知过了多少情绪。
“公子,这些银子已经足够了,这颗珠子太贵重,我不能收,您快拿回去吧。”
给出去的东西哪有收回的道理,谢辞后退一步坚决不收。
“你一个人若无钱财傍身如何生活呢,给你就是给你,若不想要扔了便是。”
女子仰头定定看着他,良久将珠子和银两揣好重重磕了个头。
“公子大恩,我愿当牛做马报答公子。”
“谁要你当牛做马啊,都说了不买你,还有啊,卖身葬双亲?亏你想得出来,简直愚孝,我要是你爹娘都得气活过来抽你两嘴巴。”
谢辞意识到自己态度不太好,话又放温柔了些:“这位姐姐,不是所有人的善意都是有目的的,天高海阔,当为自己而活。”
“可我是女子。”
“女子怎么了?我朝律法女子可入内庭为官,你一非商贾之后,二非贱籍,若有志气就去皇城凭本事考个官当当,那多神气。”
谢辞感觉话说得太多耽误太久,便扬扬头道:“总之不用你报答什么,回见啦。”
“公子!”女子追着站起来,“公子高姓大名?不能连恩人的名字不都知道啊。”
“害,名字身外之物,不必知道。”
第七十章 要当爹了
到了计府,门房将谢辞引进内宅,计昭明早就在转圈踏步等着,一见谢辞当即激动地跑过去来了个拥抱。
“哈哈阿辞!又好久不见是不是想我了才来的!”
伤口被不小心碰到,谢辞啧了声:“哪好久不见了,赶紧起开。”
给计昭明的信上他并没有提及来琢州的原由,故而计昭明是当真以为他为了玩乐才来的琢州。
“许久不见,阿辞一如往昔。”
谢辞听到声音歪头朝计昭明身后看去,女子正含着欣喜的笑看着这边。
“嫂嫂!好久不见啦。”
“玲儿。”计昭明松开他急忙走过去将人扶住,“身子这么重怎么还出来了。”
“总躺着也是累,听到阿辞来了,太久不见当然要来看看。”
崔玲和计昭明是青梅竹马两情相悦,两家亦有私交,婚事自是水到渠成。
只不过崔玲性子温婉,总管不住计昭明,若不是计昭明的父亲下了死令,怕是在琢州的温柔乡里计昭明早就美妾成群了。
“嫂嫂你的肚子都这么大了啊。”
谢辞心生好奇凑过去看,被计昭明拦住。
“干什么?你毛毛躁躁别撞到了。”
“我才不会呢,切。”
“没事,你让他看吧。”崔玲笑笑,离京几年未见心里还拿谢辞当个小孩。
计昭明回了个切倒是没再拦着。
谢辞看着圆溜溜鼓起来的肚子觉得奇幻的很:“这里面真的有小孩吗?我能摸一下吗?”
“嘿臭不要脸了吧,这是我娘子。”
“摸摸吧。”
崔玲答应了,计昭明哼一声只好也同意。
谢辞紧张地搓搓手,生怕力气用大碰坏了,小心再小心才将手掌轻轻贴到肚子上。
“天呐,我怎么感觉摸到在动了呢。”
“真的吗?”计昭明眼露激动,趁机拨开谢辞的手,俯身将耳朵轻贴到了崔玲的肚子上。
“真的真的!娘子,真的在动,我听到声音啊!”
“傻呀你。”崔玲戳了下计昭明的头,“都快到月份了当然会动,不是听过吗,怎么每次都这幅傻样子。”
计昭明抬起头不好意思地笑笑:“我快当爹了,还不能激动一下吗。”
“没想到昭明兄都能当爹了哈哈哈!”
“你就羡慕吧。”计昭明一脸得意,崔玲看了偷笑了下多是觉得幼稚。
“阿辞,他前段时间回京是不是去了月来阁?”
这话一出计昭明吓得不轻,双手合十到身侧做了个求求的手势。
“自然是”
计昭明着急地挤眉弄眼就差冲过去揪谢辞脑袋了。
“没有。”谢辞笑了笑,“嫂嫂放心吧,有计大人看着,他不敢乱来的。”
心情几番起伏计昭明长呼一口气附和道:“真的娘子,我已经改邪归正,不可能再去了,发誓发誓。”
“你若能改,定是太阳从西边出来那日。”崔玲懒得计较那些,招呼一旁的婢女过来扶自己,“你们叙旧吧,我这走两步还是得歇歇。”
“嫂嫂你慢些走。”
“照顾好夫人。”
“是,大人。”
崔玲和一众婢女走远,计昭明坐到椅子上擦了擦汗:“谢了啊。”
“我看你还是老实点吧,自己娘子大着肚子呢还天天去逛青楼。”
“苍天明鉴,我在琢州时真的没有啊。”
“不说这个,我来是有正事找你的。”谢辞转为严肃将此次来琢州的目的与计昭明言明。
“竟是为了此事,那!”
“别一惊一乍的,有关你的事殿下一个字都没提,用脑子想想若是提了你现在还能安然在这吗?”
计昭明想想是这么个理算是安心下来:“那你要我帮你啥呢?”
“别的指不上你,但琢州的秦楼楚馆你定然熟悉,来往客人杂的地方也要,一起写个单子给我,包括你遇到那胡人女子的地方,我要一个个去看看,对了再借我个引路人。”
“这招能行吗?你能看出来什么啊?”
谢辞环起手臂:“那你就不用管了,只管写就是。”
“你们来这里查没有打草惊蛇吗?你能确定还会有人等着被带往皇城?”
谢辞当然也不确定,这次来琢州城,表面知道的人有皇帝皇后、嘉良侯府、寰王和琢州少部分官员。
如果从琢州送人入京的行动停了,要么计划已经完成,要么琢州官员中有知情者,要么手已然伸到宫内。
“阿辞?”
“不能,但总要看看才知道。”
“唉,算了吧,我跟你一起去,毕竟这事跟我脱不了干系。”计昭明说完马上解释,“我可不是为了逛青楼,还有我得跟我娘子说明白,你最好帮我一起解释。”
谢辞扑哧一乐:“行,有昭明兄指路那肯定顺利多了,毕竟没人比你熟呀。”
计昭明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
得到崔玲的准许,计昭明松一大口气便可放心跟着谢辞一起,身上的伤耽误好些天不好再等,两个人当下就出发。
第七十一章 公差期间不要做别的
计昭明母家是大商户出身,因而平时与各地的富商也有往来,谢辞便装做皇城来的富商。
身边有现成的冤大头,谢辞出手那叫一个阔绰,一日的时间就声名鹊起,半个琢州城都知道皇城来了个极有钱的富商。
效果达到便等鱼儿上钩,谢辞放言来琢州是看望故交只停留三日,若三日内有人找上他,便可顺藤摸瓜。
谢辞本人对这个计划十分满意,自觉聪明绝顶。
直到
“什么!你知道是谁了??怎么知道的?怎么就知道了啊?谁啊?”
李徐被笼罩在阴影下往椅背靠了靠:“阿辞,你先坐好。”
“你快说呀。”谢辞正是着急哪肯坐好,“快说快说呀。”
李徐无奈叹息:“是寰王。”
“寰王?怎么会?”谢辞坐回到椅子上,“我以为会是外邦。”
“琢州官员有异,暂时细说不来,阿辞也看过那份名单吧,名单上的官员具是太子一党,这根本不是异族野心而是党争的手段。”
谢辞回忆了下名单总算意识到问题所在,颇有恍然大悟之意。
“对于谢家的兵来说,嘉良候与你比兵符的分量重,你就算做事再荒唐,只要军功在身,或者说只要你活着,谢家军永远认你。”
“但若你因丢了令牌,一旦被成功调兵,或许你侥幸没有获死罪,谢家可还有脸面立足?你也无法再继领兵权。”
“到那时谢家失了唯一的继承人又失了颜面,兵权是否会旁落?太子麾下之臣是否有重新择木而栖者?谁才是受益者?”
听过这番话谢辞才想到这一层,不禁感慨人性凉薄,他自然知道天下熙熙皆为利来,但不知己不犯人也会惹天降之灾。
谢辞叹了口气,他以为李晟刺杀李徐时是顺手杀他,因他与李徐同行,无奈之举,没想到李晟对他的杀心比对李徐还要早。
“我还给他烤过兔子呢,皇家薄情真是不假错。”
“我不会。”李徐十分认真地看着他,“阿辞,你对我来说很重要,我永远不会伤害你。”
谢辞眉毛拧在一起欲言又止最后艰难开口道:“知津兄,真别这么说了,我实在起鸡皮疙瘩啊。”
“知道了。”李徐移开视线心情跌落到了谷底。
“对了,我们搬去昭明兄那怎么样?”
本就心情不佳,再听到这个提议李徐脸色都不好了:“为什么?”
“因为他邀请我呀,而且这次回皇城又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到了,还有,能占计昭明些便宜想想就觉得心情舒畅。”
“不去。”李徐站起来脸色越来越差,“未住官驿倒住在官员的私宅,不合规矩。”
谢辞最讨厌讲什么规矩,跟过去扯了下李徐的胳膊:“去吧知津兄,你想想计昭明的宅子肯定比客栈和驿馆好多了,去吧。”
“不去。”
“好吧”谢辞见劝不动便假装放弃,“那我自己去喽。”
李徐诧异地回头看他,眼神好像在说你居然要把我一个人丢下?
“一起去。”
目的达到谢辞瞬间变了脸:“那我叫竹越帮忙收拾行礼啦。”
“嗯。”
李徐一阵火大,走到桌边倒杯水用水压压火气,好半天才平静下来。
“阿辞,这件事虽已有答案,但我还需要证据,琢州那几个都是混迹官场几十年的老狐狸,有些棘手,暂时不能打草惊蛇,如何搅浑水便靠你了。”
谢辞明白什么意思笑道:“放心,吃喝玩乐我最在行了。”
吃喝玩乐四个字落在李徐耳中便成了一件心头最放不下的事。
“身上有伤,不许饮酒。”
“我又不傻,当然不会了。”虽然真的很想
“还有更重要的。”李徐放下杯子走到谢辞身边慢慢靠近,“我们这次来琢州是为了正事,不要做别的。”
谢辞心里发虚道:“怎么会,我当然知道。”
“是吗?公差期间若做别的,陛下知道了一定会被重罚。”
“我知道了。”谢辞推开越靠越近的人,有些不高兴,“都说了不会,我是那么不靠谱的人吗。”
“你是。”
“李知津。”
李徐眉头展开笑了下:“好吧,信你。”
第七十二章 命中的煞星
这次出来带的行李几乎全丢在路上,连马车都被打散了,也就没什么好收拾的。
几个人自己带着自己,当晚便去启程去计昭明的私宅。
太阳落山后的琢州城更不减热闹。
“将军,您看那边。”竹栎看到什么敲敲马车壁。
谢辞探出头看过去不觉为奇:“什么啊不就是面具吗。”
“不是啊,您看那上面的名字。”
横眉黑须脸上带疤露着凶狠、奇丑无比的面具边上立着个小牌子,牌子上明晃晃写着谢辞二字。
“停车!”
谢辞下了马车气势汹汹走到面具摊,拿起那个面具质问摊主:“这是谢辞?”
“是啊客官,五文钱一个,买一个不?”
“买个屁啊!你见过谢辞吗?他长这样吗?”
“长这样啊,这可是从皇城来的贵人们口中听来的。”
摊主举起一个面具戴到自己脸上展示了下:“您看看,多霸气啊。”
身后,李徐也从马车上走了下来,跟随的护卫包括竹栎和廖宁都憋着笑,谢辞一看更生气了。
“我全买了,给我改。”
摊主一听有大主顾乐呵呵道:“这些已经画完的就没法改了,要不您喜欢啥样的说说,我这记下单独给您画一个?”
“不用,以后卖的谢辞都照着我做。”
“啥?照您做?那还卖得出去吗?”
摊主是个直爽人,听他这话也不顾大单子,眼里直露嫌弃。
“小公子,不是我说您,您哪点能跟小谢将军比啊,还照着您改?先照照镜子吧,长得像个小丫头还想让我照你做呢,呵呵。”
“你再说!”谢辞啪嚓捏碎面具,头一回吃这么大的瘪气得不行。
“哎,捏碎得给钱啊。”
谢辞气乐了,掐着腰来回踱步,马车边的护卫憋笑憋的满脸通红,竹栎直接扑哧笑出了声。
“你敢笑!”
竹栎摇摇头强忍住:“属下不敢。”
一块银子放到摊位上,李徐面带浅笑:“这些‘谢辞’我们都买了,送到马车上吧。”
“哎得嘞,再赠您一个猪八戒。”
“我不用!”
李徐轻笑敲了下谢辞的额头:“这点儿小事也要生气?你是三岁娃娃吗?”
“我生气?哼哼,我怎么可能生气。”
说是这么说,摊主运面具的时候谢辞还偷偷瞪了一眼。
“都放上去了,二位小公子再来哈。”
李徐微微颔首,谢辞嘟囔了句什么心想再来个鬼。
两人走回马车忽然有人高声招呼,谢辞四处看看目光最终落在一个白胡子老道的身上。
老道自己支了张桌子,桌子上面只有孤零零一个签筒,周围连招牌都没有,根本没人在面前停留,看起来生意冷淡得很。
“这呢小公子。”
谢辞走过去指指自己:“你叫我?”
“是啊,这位小公子沾了一身戾气,何不卜一卦解一签看看破解之法?”
谢辞看看简陋的摊位和简陋的老头,礼貌一笑:“你想骗我钱?”
“小公子若是觉得准,两文钱,小公子觉得不准,分文不取。”
“行,你算吧。”骗钱能骗多少?
谢辞随意从签筒抽出一根签,说是签,实际只是连打磨都没打磨的细木棍,上面半个字都没有。
“你要不哪怕啊,刻一条杠呢?”
李徐跟着走过来看了看道:“阿辞,走吧。”
“嗯。”
谢辞把竹签放到桌子上转身要走,老道突然出声拦住。
“公子自恃才高,可知会水者多溺于水?”
“哦?”谢辞转回身看向老道,“何解呀?”
老道看了眼李徐道:“你身后这位公子可是你命中的煞星,现在离远些还来得及。”
“是吗,没事,我这人啊生来就不信邪,九折危途我偏行,不可为之事做起来才有意思。”
谢辞扬唇一笑,撑着桌子俯身靠过去低声道:“告诉你家主子,我谢辞从来不走回头路。”
已经动了杀念,又何必再弄这么一出,八仙过海更显神通,狠辣后的仁慈只会让人觉得是嘲讽。
马车继续向计府驶去,车内陷入了很长一段时间的安静。
谢辞思索半晌开口道:“这几天寰王定然还会有行动,刚刚那个老道是提醒我不想死就离你远点。”
“看来三哥是铁了心要我死。”
“放心吧知津兄,有我在没人能动得了你。”
谢辞挑挑眉注意到马车上积了一堆的面具,顿时被自己无语到。
“我到底要买一堆破面具干什么?”
他有病吗?不,面具是李徐买的,是李徐有病。
第七十三章 大火
到了计府,因李徐同行,计昭明夫妇早早就在门口迎接,李徐一下马车,夫妇二人就赶紧上前行了礼。
“计夫人身体不便莫要多礼,叨扰二位还望见谅。”
“不不不,殿下能来那是蓬荜生辉。”计昭明笑着邀请,“殿下快进·门吧,最好的屋子已经为殿下留出来洒扫干净了。”
“有劳计提举。”
一行人走进门,谢辞站在后面环起手臂,好嘛,瞧不见还有个大活人呢啊。
“将军,我们也快进去吧。”
“唉,待遇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呀。”谢辞感叹一句与竹栎一起跟了上去。
进到内宅安排给皇子的住处自是没得说。
大院子里只有一间正方,余下空间有池塘矮树应季花草,观赏的鸟都挂了出来,看得出花了不少心思。
“昭明兄费心了呀,我住哪呢?有这儿好吗?”
刚说完,谢辞就感受到了来自身边的哀怨眼神,脑子一过才想起来自己忘了什么重要的事。
“天色不早,殿下好好休息。”计昭明揖手行了礼扯扯谢辞:“放心吧你住得也不差,走,我带你过去。”
“额不用,我就住这儿了。”
“瞎说什么呢,这间房是给殿下准备的,走走走。”
谢辞也没觉得尴尬大大方方道:“我的意思是我和他睡一起。”
“你们住一起?”计昭明又是懵又是震惊又是疑惑,脸上的表情可以用精彩两个字来形容。
“对啊,知津兄”谢辞幸得脑子比嘴快一步,李徐想娘亲不敢自己睡的事他可答应了不能说出去。
他想想扬头道:“我就乐意跟知津兄住一起,挨着皇子能沾喜气。”
计昭明原地呆了能有十息的时间,才想起来在心里骂谢辞一句脸皮厚,看李徐并没有说什么反对的话,他也不好多嘴,便由着谢辞留下自己回去了。
谢辞悠闲得像在自己家一般,大步流星进到屋子,忍不住感叹了句计昭明真有钱。
入目的一应用品摆设皆是上上品,隔间还放置上浴桶里面备了烧好的热水。
换洗衣物也是出自琢州城最好的成衣铺,选得最好的料子,若不是时间匆忙,谢辞有理由怀疑计昭明得现选料子现请人制衣。
“知津兄,你这待遇也太好了吧,到哪都有人献殷勤,果然没法跟皇帝的儿子比呀。”
“别贫了。”
“哼哼。”谢辞凑过去笑了下,“知津兄你要沐浴吗?”
“今日沐浴过。”
谢辞就等着这句话,听后直接解了腰封:“那我就不客气啦。”
“伤口不要沾水。”
“知道知道。”
李徐叹口气,总觉得有操不完的心。
隔间与内室离得不算近,但水汽隐隐可以传到近前,偶尔也可听到水被拨动的声音。
李徐背靠着软枕坐在床榻上努力将一切隔绝,手指不自觉磨搓起腰间的玉佩,思绪不断飘远。
过了许久略感困倦,便起身解开外袍先行休息,手放到腰封上忽然嗅到奇怪的味道,像是有什么东西焦了糊了。
屋外渐有嘈杂的声音响起,由远及近
李徐走到门口打开房门,嘈杂的声音瞬间放大十倍。
“走水了!”
“走水了!”
“赶紧打水!快!”
“防隅军何时才来啊!”
“怎么回事?”谢辞也听到声音,连忙从浴桶中出来穿上衣服。
走到门口的功夫,火势已经蔓延至隔间,烧毁屏风砸到了浴桶上,门外远近之处皆火光冲天,浓烟弥漫。
“咳咳咳咳!”李徐呛了口烟赶紧用袖子遮挡烟雾,将唯一一方帕子递给了谢辞。
谢辞接过来捂住口鼻,而后一把拉住李徐:“别傻站着,走。”
“殿下!殿下!”
俩人刚出屋子没几步便遇廖宁跑过来,身后还跟着几个护卫,看到李徐没事几人才从惊慌中定下神。
“这边火还没烧起来!殿下快走这边!”
跟着廖宁所指的路,几人躲避到了四处围绕假山的空间中,但滚滚浓烟还是见缝而入。
“这样不是办法。”
谢辞头发还滴着水,自给自足将帕子沾湿还给李徐令其遮掩口鼻,自己则自袖子扯了块料子下来用。
“竹越呢?怎么不见他?你们没在一起?”
“防隅军未到,竹越去找了。”
谢辞一拍脑袋忘了更重要的事,计昭明夫妇。
计府上下家丁护院也不知道得不得力,计昭明文官出身半点功夫没有,计夫人还身怀有孕
“真是造了孽,琢州的防隅军动作这么慢吗!”
“阿辞!”
见着谢辞跑走,李徐哪里待得下去急忙去追,廖宁和几个护卫亦追着李徐前去。
致所有宝贝的一封信
宝贝们,今天开始这本书就要上架啦~
非常感谢大家一直以来的陪伴与支持!
还是日更三千哒,但今天起三千字会合在一章发,千字5币,一章15币,即一毛五分钱。
如果订阅时发现章节币超过15的话,就是这章写得多啦,宝贝们如果有时间的话可以蹲蹲红包广场抢抢币。
今天、明天、后天会连发三天粉包,之后也会偶尔发粉包给大家回血哒~
我知道上架之后可能会离开一些宝宝(っ╥╯﹏╰╥c),但仍感恩之前的支持(默默暴哭,求求不要走呀~)
更感激愿意继续支持这本书的宝贝们!
订阅数据会影响之后的推荐,所以求求有时间的宝贝们尽量不要囤文~(也以免错过瑟瑟,被锁怕了)
你们的支持是我写下去的最大动力!希望可以和大家一起完成他们的结局。
“超前点播”
这本书结合剧情变化构思是四或五卷(根据be/he调整)
前三卷为:
一卷:少年意气,赤诚无悔
我们阿辞对所有人都是真诚的,所以才会被骗。
接下来会和斛律风去燕西,燕西篇总体甜和欢乐居多,李徐(大骗子)吃醋就会骗肉渣吃,有女装环节嘿嘿,燕西回来就快进入下一卷啦~
二卷:大厦倾倒,踏血起楼
这卷有些复杂,最甜的同时也是最虐的一卷,吃肉吃糖吃玻璃渣(感情线暂时不虐)
祈魂节的六个字将在本卷得到质的飞跃(当然包含大家想到的那个意思嘿嘿),同时这卷也是谢辞变化的开始,不多剧透啦~
三卷:真心错付,金笼囚鹰
芜湖~斯哈卷,攻彻底触发变态属性,敬请期待!
希望he/be,大家可以在首页多多留言,我会根据统计数量来定结局哒~
关于副CP:尤子书斛律风
双向奔赴的见色起意,别人考驾照他们跑高速,原定的戏份不太多,大家喜不喜欢可以留言,会适当增加或减少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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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抽到更多的宝贝,决定把原来的一千五百收活动改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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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真心感谢为这本书投票、催更、打赏、收藏、评论、吐槽、打卡过的所有宝贝!
祝学业有成、事业顺利、所愿皆得偿、每天开心、暴富暴富暴富!爱你们!!
ps:12月起每晚20:00更新,周末会早一些~
第七十四章 冲入火海
防隅军迟迟不来,大火几乎要烧毁整个府邸。
在穿梭在救火人群中可见着急赶来的提举司官员,但火海中一盆一桶的水显得微不足道。
“计昭明!”谢辞看到前面的身影追着跑过去一把将人抓住,“赶紧让所有人撤出这里,救不了了。”
计昭明甩开谢辞发癫似的火堆里跑,谢辞急忙把人扯回来锁死。
“还往里面跑!你找死吗!”
“我娘子还在里面呢!”计昭明整个人颤抖得厉害,看起来已经哭过一遍,“我有急务去提举司,前脚刚到后脚这里就起火了!我娘子还在里面啊!”
哐当!眼前的房梁大面积坍塌下来,火星四溅。
“玲儿!!”
计昭明不顾一切地推开谢辞往屋子里冲,家丁和下属把人围住控制起来,口中劝慰,皆言火势太大没法再救人了。
“放开我!我娘子还在里面!我娘子还在里面!玲儿!”
眼前火光弥漫,耳边哭喊盖过了嘈杂之音。
谢辞咬咬牙将手中的布投入路过的水桶中,而后捞起捂住口鼻朝着火势最旺处冲了进去,速度之快甚至没人反应过来。
“阿辞!”
“谢辞!”
李徐刚追上便看到谢辞冲进火海,太阳穴一阵刺痛,根本来不及思考就要跟着冲进去。
“殿下!殿下!”廖宁跟在后面追着拦住,“危险!不能去!”
“咳咳咳咳咳!”李徐捂住口鼻,只是距离近些就已经让人呼吸困难,眼睛辣得难受。
“不阿辞!阿辞!”
太阳穴的疼痛很快蔓延,李徐扶住额头发了些冷汗,身体先一步做出反应甩开身边人继续往里面跑。
“殿下!危险!不能过去!快拉住殿下!”
刚跑出一步,又被护卫拉扯回来。
“滚开!”
李徐用力挣脱开,一个箭步冲出去,腰上突然被抱紧,身后之人用上十足的力气把他拽了个趔趄。
“殿下!您不能涉险!这是五皇子殿下!若出了事你们计家上下一个都逃不了!还不快看好五殿下!”
廖宁说着将他推向人群,当即便被护卫和计家家丁死死拦住。
“放开!阿辞!”
“殿下!您冷静些,小谢将军功夫好一定没事。”
“如何冷静!他身上还有伤!”
计昭明在一旁已临近崩溃:“阿辞,是为了救我娘子”
听到这话,李徐疯了般揪住计昭明的衣服。
“计宁!你的娘子你自己不去救凭什么让他去!若阿辞有三长两短我要你全族陪葬!”
“我不知道啊我不知道,我要怎么交代,怎么办啊”
李徐甩开手,计昭明哭啼着俯到地上:“我要我娘子我要我娘子”
“防隅军来了!”
“快!再去打水!”
火焰烧焦木头的声音噼里啪啦落入耳中,如同根根利刺一下比一下狠地刺入胸口。
“怎么还没出来?阿辞怎么还没出来?”
李徐看着眼前这一切捂住了胸口,窒息的感觉不断蔓延,脑中像是有千万根无章法的丝线缠绕。
所有的智与谋消匿于一场大火,徒留茫然无措。
眼前救火的人影一定一动,耳边的声音也放慢速度越来越远,他伸出手,火光愈渐黯淡,最终归于一片漆黑。
“殿下!殿下!快去找大夫!”
“滚”李徐晃晃脑袋,强行站稳身体,眼睛却愈发模糊,“救火,都去救火”
“看!有人出来了!”
“殿下!是小谢将军出来了!”
“真的出来了!”
火光中一道人影渐渐清晰,李徐压住胸口大喜过望踉跄冲过去。
“阿辞!”
谢辞止不住咳嗽,衣服脸上全是黑灰,袖子衣角也有烧焦痕迹,腿上发软但脚步还算稳,怀里抱着一个同样满身似涂了黑炭的女子。
他走到计昭明面前将怀里的女子送了过去。
沾了水的布盖在女子的口鼻上,唯一的防护给了别人,烟雾吸入太多,谢辞咳得意识都有些恍惚。
“只是晕了,去咳咳咳咳!去找大夫吧咳咳咳!”
“娘子”计昭明满脸是泪,抱紧怀里的女子朝谢辞跪直身体,“阿辞,我欠你两条命,这一辈子都不会忘。”
“聒噪”
计昭明来不及再多说,抱起崔玲离开满是烟雾的院子,忙着让人找大夫。
等人走了,李徐才上前拉起谢辞的手腕。
“你受伤了。”
袖子被烧焦一半胳膊上赫然一道炭黑色的血痕。
“没事。”谢辞抽回手故作轻松模样,“火太大不好出来,被砸了下咳咳咳咳咳!”
防隅军一来火势小了一大半,极短的时间便将把火扑灭。
李徐半蹲到谢辞面前:“上来。”
“不用,我能走。”
“上来。”
语气中是不容回绝,谢辞只好趴到对方背上。
刚背起来胸腔又是一阵难受,咳得像要将五脏六腑震出来,在谢辞的腿弯下那双手攥得紧了又紧。
“去官驿。”
“是。”廖宁应声命两个护卫一人去官驿一人去寻大夫。
竹栎找来防隅军后急冲冲找谢辞,看到谢辞一行安下了心便追上去跟着。
到官驿处理好伤口,万幸手臂伤得并不严重,只是背上的伤有开裂又吸入不少浓烟,大夫开了些清肺的药,自是不敢耽搁当即煮来让谢辞喝下。
漱几次口喝过药,谢辞总算感觉好受点没再咳嗽,从住进来到所有人离开,期间李徐一句话都没说过。
背上有伤不能躺又不想趴着,只好靠坐在床上,他看看李徐终于没忍住问:“知津兄你怎么一直不说话呀?”
这句话足以点燃导火索,李徐快步走到床边一把攥住他的手腕将他扯到近前。
“我有没有说过你才是最重要的!为什么要舍命救不相干的人!你就那么想死吗!”
谢辞愣住,他还是第一次见李徐发这么大的火,准确的说是对他发这么大的火。
“不是不相干的人,那是计昭明的夫人。”
“他的夫人他自己救!与你何干!”
“怎么没关系呢?这把火明显是冲我们来的,还好只有我受些小伤,不然罪过大了。”
“你受伤就不算什么?”李徐欺身靠近转而捏紧他的双肩,“谢辞,我到底是不是拿你没办法?”
“什么?你你退开点。”谢辞往后靠靠发现到了头,被迫与眼前的人以极近的距离对视。
他看不透那双眼睛此刻在想什么,但这种带有侵略性的钳制让他很不舒服,压迫得喘不过气。
若这人不是李徐,他已经动手了。
“知津兄?你到底怎么了?”
“我病了。”李徐忘却应有的克制,将谢辞抱入怀中,“阿辞,我很难受,别推开我。”
“刚刚受伤了吗?是不是吸进去的烟太多了?大夫应该还没走远,让人叫回来看看吧。”
“别动。”
谢辞听了确实没再动,就这么安静待着,由着这人单方面抱着自己。
他觉得现在很奇怪,处处都奇怪,但又说不出到底为什么奇怪。
久别重逢时有拥抱,高兴时有拥抱可没有哪一次像这次一样抱了这么久,抱得这么紧。
“是不是该放开我了?”
李徐慢慢松开他站起身,脸上有说不出的落寞。
“知津兄,你到底哪里不舒服?”
“头有些晕而已,不妨事,阿辞,现在有这把火,之后不知道还会有什么,你要继续跟着我吗?”
“当然。”谢辞语气略带着玩笑,“保护殿下是圣旨,我若走了陛下肯定砍我狗头啊。”
李徐未因玩笑而改变严肃的神情:“火势如此之大防隅军却置之不理,可见琢州已全然是寰王的地界,敌众我寡,阿辞觉得我们如何能活着找到证据?活着带回皇城?”
“你的意思是?”谢辞避开视线,心中有些犹豫,“我不能”
他知道李徐的意思,五百里外便是临岭关,那里有谢家守军,哪怕只调一队兵来琢州城境况也会大改。
可这件事太严重,私自调兵暂且不说,京中无人知晓琢州凶险,假使谢家的兵从临岭关来琢州城为了保护五皇子,便会让人觉得谢家已站在五皇子身边,朝堂形式将会发生巨变。
这一步不仅可以做到保护李徐,还能达到一日千里之效,会让争权之事简单很多,但他并不是谢家家主,他代表不了谢家。
他可以把自己的命压在李徐身上,但他不能把谢家的命压在五皇子身上,他可以为李徐去死,但不能为五皇子调兵。
“知津兄,我”
“别担心,我已有对策。”
“啊?”谢辞愣愣看着李徐,“你不是要我调兵吗?”
李徐露出惊讶:“你还想私自调兵?我看你是没挨够你爹的打。”
“我以为”
“别想那么多,一切有我,好好休息,我也需沐浴更衣。”
“哦。”
看着对方离开,谢辞趴到床上晾着伤口,没多会就因疲倦合上眼睛睡去了。
另一间屋子,李徐封好信笺交到护卫手上。
“快马送去皇城。”
“是。”
廖宁壮着胆子道:“殿下是想?”
视线斜过来,廖宁不敢再说低下了头。
李徐执笔沾满墨,墨水滴到纸张上润湿一片,而后在有墨滴的地方落下,用力再用力,主毫先分笔头尽散。
啪嗒!
已废的毛笔用力甩飞出去,溅起一串墨迹。
第七十五章 崔情酒+软筋散
休养不到两日,谢辞就又打起精神混迹到琢州城的各大秦楼楚馆,他来转移注意力好留给李徐查找证据的时间。
大火烧毁计家私宅,万幸崔玲只是吸入了些烟没有大碍,但计昭明也没有心思再管谢辞,搬回提举司官宅日夜守着自家娘子。
在琢州城最热闹的街上,车盖挂着流苏的香木车子络绎不绝。
自身旁行过时,听得到歌女吟唱和琵琶弦动之音,入目阁道交窗皆刻着合欢花图案。
踏足脂粉弥漫之地,便有温风软香折人筋骨,罗襦宝带,燕歌赵舞,神仙如落凡尘也当乐不思蜀。
“小公子瞧着面生,是头回来吧~”一个女子抢先挤开旁人挽住了谢辞的胳膊。
谢辞视线扫一圈落到女子身上:“头回来这儿而已,琢州城真是不错。”
跟着女子进入楼中,舞乐销魂与皇城又是不同,真真是美人堆出的销金窟。
“公子~”
谢辞坐到案几后,女子贴着他坐下将盛满的酒盏递到了他嘴边。
“我”
有伤不能饮酒?但感觉快好了呀。
“公子~喝嘛~”
她都喂我了,喝一杯应该没事吧?
一杯而已,这不算渎职吧
谢辞张张嘴,美酒入喉缓和了些连日的想念,这还是从皇城出来到这里好些时日中第一次沾酒。
但有伤在身不能过量,拒绝了第二杯女子便没再劝,玩笑着听曲子可谓是最惬意的差事。
突然不远处传来杯盏碎裂的声音搅扰雅兴。
谢辞闻声看过去,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正被几个男人抓着要灌酒扯衣服。
“干什么呢!”
谢辞甚至都还没过脑子就起身冲过去一人来了一脚。
“看不出她不愿意?”
“哪来的小子!毛都没长齐就想管闲事!”
几个人说着就要撸袖子揍他,谢辞拿出令牌举到几人眼前:“不想打,滚!”
看到令牌那几人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笑呵呵叫着官爷灰溜溜跑了。
再看那小姑娘哭哭啼啼话都说不出来,只一个劲儿的磕头,谢辞赶紧将人扶了起来。
“别哭了,你是这里的人?”
小姑娘点点头。
“去找你们管事的说说,这儿又不是只做皮肉生意的妓院,强买强卖没人打出去吗?”
若是在月来阁这种人根本不配踏足,进都进不去,在这里居然没有人驱逐,真是糟心。
“别哭了,擦擦眼泪。”
谢辞解下钱袋子,连着袋子全给了眼前的小姑娘。
“这些钱够包下你几个月,这几月便不用卖艺或接客,只当休假,要是有人问,你就说提举司计宁计大人的朋友给的。”
能在这里的,无论是卖艺、卖身亦或是打杂,都是最无可奈的最苦命人。
谢辞虽心中不忍,但却知道人各有命,世上苦命人千万,不是每个人都能帮到,哪怕他今天为这姑娘赎了身,若不带在身边,也定会重陷淤泥。
“要是再有人欺负你,你就去提举司找计大人,说是一个姓谢的让你来找,他爱管闲事,肯定帮你,去吧。”
小姑娘拿着钱袋子点点头,满眼感激朝谢辞鞠了一躬然后提着裙子很快跑远。
人跑远谢辞才想起来自己所有的钱都在那袋子里,一会付酒钱难道要用南珠?太奢侈了吧。
“算了。”
谢辞坐回去懒得想那么多,身旁女子瞧他一眼用丝帕挡住笑意。
“小公子还是个性情中人呢,那丫头也不知道是哪闯进来的。”
“她说她是”
话刚从嘴边出来,不远处刚刚的小姑娘捧着一个小罐子朝两人跑过来,将罐子递给了谢辞。
“这是什么?”
“是我自己做的果饮,送给大人,谢谢大人帮我。”
谢辞晃晃罐子道:“好,我收下了。”
说完小姑娘并没有离开,而是跪坐到他对前满怀期待地看着他。
“额”
谢辞打开罐子闻了下,确有清新果香,他看看手中罐子又看看小姑娘的眼神
“那我尝尝?”
小姑娘眼神更期待了,谢辞捧着小罐子喝了一口,酸得直冲天灵盖,不知道放了多少酸果子,但看着对方的眼睛,实在不好说煞风景的话。
“挺好喝的,谢谢。”
小姑娘闻言害羞一笑站起来颠颠跑了。
放下罐子,谢辞主动倒杯酒喝了才把倒牙的感觉压下去些。
“是不是不好喝啊公子?”女子乐着看他,递了个蜜饯到他口中。
“太酸了。”
“哈哈哈哈公子真是个有趣的人,酸得受不了还说好喝。”
被笑着调侃,谢辞并不恼也跟着乐,你一句我一句看大堂的舞乐。
过了许久,周围悠扬的乐声竟开始刺耳,谢辞慢慢生出头重脚轻之感。
“小公子~你怎么了?”
身体愈发滚热躁动难安,身旁女子靠过来时便似冷泉沁身能得一时的救。
“你”
女子瞧他眼含春情面颊粉红的模样掩唇一乐:“公子这都不知道吗?第一次来的客人所饮之酒可只有催情之效。”
“你在开玩笑吗?你居然敢给我下.药?”谢辞扯扯领口呼吸渐渐加重难受得很。
“公子误怪,这是我们这儿一个特色呢,奴家也不知道公子并不晓得呀,不过小公子尽可放心,没有什么伤害,而且”
女子将下巴搭在谢辞肩头:“奴家会帮公子解了药效。”
身上实在难受,谢辞不断深呼吸却还是难以缓解。
说了公差期间不能做这事的,什么狗屁特色,真是倒霉
他晃悠站起来轻捏住女子的下巴仔细描摹一番,容貌姣好,谈不上惊艳,但也实实在在是个美人。
“走。”
女子笑笑挽住他,两人从楼梯走到二楼进了间无人的屋子,踏进门槛时谢辞脚上忽然无力差点儿被绊倒。
房门关上,女子轻揽住他吻了吻他的脸颊:“公子莫误了良宵~”
谢辞想抬手却发现自己身上越来越没力气,甚至想站稳都有些不容易。
这种药会让人无力吗?
他推开女子终于意识到不对劲,这是软筋散?
“你到底给我喝了什么!”他猛地掐住女子的脖子,“谁派你来的!”
女子被他这举动吓得不轻,但没想到稍一挣扎就挣脱了,反而谢辞被她甩开跪倒在地。
“公子?你你没事吧?你不会身体不好用不了这东西吧?你别死在这儿啊!这可怎么办啊。”
“闭嘴”谢辞努力让自己保持清醒,不是她,是
他猛然想起刚刚给他果饮的小姑娘,是那罐果饮有问题,酸味盖住了软筋散的味道。
看来是想先除掉他,除掉他再杀五皇子便容易很多。
明知美色误人,还是回回中招!吃一堑吃一堑再吃一堑,你是饿吗谢辞!
眼前的女子满脸担忧,看起来是很怕他死在这牵连到自己。
“我死不了,但应该有人想我死呢。”
他撑着身体站起来,快速在女子身上扯下一条薄纱系到腰上,而后解下腰带扣递到女子眼前。
“汉白玉的带扣。”
女子没来得及惊讶便被带扣吸引住目光,眼睛亮起伸手就要接,但手指还没碰到,谢辞就稍往后撤些躲了过去。
他微微歪头勾起唇角:“若有人来找,姐姐愿意帮我拖一会儿?”
女子想了想含起笑伸手将带扣夺了过来。
“谢谢姐姐。”
身子近于瘫软,谢辞没法再多留,强撑着走到窗边推开窗子顺着跳了出去。
女子吓了一跳,连忙跑过去,便见谢辞摔倒在地上挣扎几下才爬起来。
“小公子你没事吧?”
谢辞回头看向女子抖抖衣袍不像有事的模样。
“公子何时还来?”
“有缘吧。”
说完谢辞就急着脚步跑了,街上行人不少,他踉踉跄跄往官驿去,说是跑实际一瘸一拐比走快不了多少。
一边是情欲的躁动,一边是正在见效的软筋散。
这就罢了,关键还得逃命,谢辞想死的心都有,只求那女子看在萍水相逢的缘分上帮他多多拖延时间。
“这样下去不行”
他站住脚步视线落在不远处牵着马的一个胡商身上,就当碰碰运气,他走到胡商身前举起一颗南珠。
“买你的马。”
那胡商似乎没反应过来,只定定看着他。
谢辞心似火烤,拔出匕首一把揪住胡商:“杀你抢马或是用这珠子换你的马,快选。”
胡商这才有反应,接过珠子把缰绳给了谢辞。
谢辞收起匕首道声谢,完全不知道自己现在的样子根本起不到任何胁迫作用。
他攥紧缰绳却已经连上马的力气都没有,突然腰带被抓住,身旁的胡商竟揪着他像拎小鸡一样将他拎到了马背上。
他怔怔看着那人,有一种名叫男人尊严的东西啪嚓碎裂。
开玩笑的,一定是开玩笑的,太扯了。
“你好像有追兵。”
胡商开口说话谢辞方回了神,他来不及多想用尽全身最后的力气踢了脚马肚子。
马儿或许知道他急,狂奔着穿过人群,街上因这无规矩的行为激荡起一阵又一阵的谩骂声。
好汉不吃眼前亏,等他好了定然要去刺史府再暴揍那臭不要脸的老头一顿!
一人一马远离危险之地,总算安然无恙停在驿站门口。
谢辞扑通摔下马,身后的马当即掉头跑远。
他躺在地上,不用照镜子都知道现下有多狼狈,缓了半晌艰难地爬起来叩响大门。
不多时大门打开,驿卒见是他刚笑着问好,他整个人便被门槛绊个踉跄再次摔倒。
“大人呐!您您这是怎么了?来人呐!”
驿卒把谢辞扶起来连着喊人,竹越先听到看到跑过上前将谢辞扶过来。
“将军?您怎么了?出了何事?”
“中了软筋散。”为了颜面谢辞隐藏下了催情酒的事。
“怎么会中这种招数啊?”
谢辞想起自己豪迈地替人出头,然后豪迈地喝下掺软筋散的果饮
“别问了。”
钱给了,药喝了。
这辈子再被女人骗他就不姓谢!
竹越扶着谢辞看对方根本走都走不了,只是被他拖着:“将军,我背你吧。”
谢辞点点头,确实走不动了,胳膊抬起来都费力。
“阿辞?”
两个人同时朝声源处看去,李徐快步走过来看谢辞的样子心生担忧。
“你怎么了?”
谢辞摇头,真的不想说了,他也是要脸的人。
李徐眉心微蹙搭上他的脉,从竹越手里将人接过来打横抱起回了自己的屋子。
竹越愣在原地挠挠头倒是放心走了。
屋内,李徐把门带上小心将谢辞放到床上。
“脉象不像中毒,是什么?”
“软筋散”
谢辞瘫在床上慢慢蜷起身体,屋内的温度比外面高出几倍,让他愈发躁热难忍·。
“还好,软筋散的药效十二个时辰便可消散,我或许有解药,来时有备,我找找,不过你怎么会服软筋散?”
“是他们为了杀我下了套,我大意了”谢辞扯开领口,双膝一点点向腹部靠拢,身体渐渐开始不受控制。
李徐在贴身带着锦袋中仔细翻找,听到这话眼眸冷了几分。
房间内的呼吸声越来越急促也越来越乱。
“别着急,软筋散对身体没有其他伤害,他们不敢来官驿杀人。”
瓶子未贴标识只能一个一个打开去闻,李徐听着这声音以为谢辞气得太狠,自己手上倒着急起来。
谢辞又将领又胡乱扯大些,但身体还是没有得到应有的凉度,反而越来越热,小腹也更躁动难平,他死死咬住下唇几近崩溃。
“知津兄”
“嗯?”
“有没有催情酒的解药?”
李徐手上一顿:“你说什么?”
“我我还喝了催情的酒”
李徐放下手中的小药瓶,浑身散发出阴冷气息:“他们给你下催情的药?”
“不是”谢辞轻微扭动了下身子,“是青楼的酒先找这个解药吧,我”
“你等等,马上。”
李徐拿来刚刚闻过的瓶子又仔细嗅了一遍,正是对症的解药。
“找到了。”
“啊”
修长的手指突然回握,浑身上下也因这不自觉的喘息而瞬间绷紧,李徐僵硬地转身看向床上那人。
“找到了?快快给我”
“知津兄?”
“抱歉阿辞,我看错了,我没有这两个解药。”
第七十六章
谢辞强忍着崩溃,并没想到这药效这么厉害,或许也有同时服了软筋散的缘故。
他扯开用作腰带的薄纱将衣衫敞开,躁热不安下,脸颊连着眼角都红得厉害,此刻才真是想死。
李徐看着这一切慢慢走近,走到床边坐下伸出手,指尖刚触碰到腰上的箭伤
李徐坐在那一动未动,不知在想些什么。
忽然,他附身凑到谢辞耳边轻声道:“阿辞,我帮你吧。”
第七十七章 朋友之间可以做那种事吗
日出东方携光入菱窗,喧杂的声音从街市到驿馆,再到屋内到耳畔。
混沌中睁开眼睛,谢辞静置半晌思绪才渐渐恢复清明。
他挪动了下脑袋抬眼便是熟悉的面容,眼睛顿时呆住,记忆也在这一瞬间回溯。
而此时此刻李徐的手正搭在他腰上搂着,他也紧贴着对方枕在对方胸口,暧昧到诡异
谢辞惊惧一刹噌地坐起来也将李徐惊醒。
“阿辞?怎么了?”李徐慢慢坐起来,睡眼惺忪地看着他,朝他伸出手。
可手还没碰到,谢辞就像一只受惊的蚂蚱,蹿跳起来扑通掉到了地上。
李徐因他这一摔立时清醒没了半分困意。
“你没摔坏吧?软筋散的药效散了吗?”
谢辞摇头,以平生最快的速度穿好衣服系好,慌慌忙忙往外跑,差点儿被门槛绊倒。
“将军?您去哪啊?出什么事了吗?”竹栎刚好看到他跑出来,没等上前人已经跑远了。
李徐从屋内追出来,看到的便是谢辞慌张离开的背影,那双含着万千风华的眼睛,此刻装得是自己都读不出的情绪。
谢辞脚步不停往外跑,谁的话都不答,一溜烟就跑出了驿馆。
直到跑出离驿馆一条街,慌张的脚步才慢慢停下来,他站在街道中央,来来往往行人的目光都会在他身上停留。
每一道目光便如一面镜子,照着他无措的眼睛和错乱的思绪。
他做了什么?他让李徐用嘴帮他?
一个男人,他最好的朋友,五皇子殿下。
谢辞抱住脑袋紧紧捂住耳朵蹲了下去,他是疯了吗?他一定是疯了,他都做了什么啊!
这不对,这不对劲,不应该这样的。
没有任何一个词足以形容此刻心情的复杂程度。
把他埋了吧
肩膀突然被拍了下,谢辞吓得蹿出两步远,再看拍他那人是个提着篮子的老妪,因他的动作也吓了一跳。
“抱歉。”
“小公子,你怎么蹲在这儿?是不是身体不舒服啊?”
“不是。”谢辞站起来不顾身后人的话又跑出去老远。
逃来逃去漫无归处,不敢回驿馆,最后竟走到了市舶提举司的大门外。
“带本官去见计提举。”
守卫查看过令牌,再看谢辞一脸死人了的表情,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
在花厅等待没多久,计昭明便穿着官服匆匆走来,一看是谢辞没忍住做了个无语的表情。
“合着皇城来的大人就是你啊。”
计昭明走近些愣了下:“喔?乖乖阿辞,怎么了?怎么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头发也不束好,出什么事了?调查不顺?”
“不是。”
“不是?”计昭明托着下巴盯着他看,“那不会是你做什么亏心事了吧?”
听到亏心事三个字,谢辞抬头看向计昭明,眼中带着明显的慌乱。
“我就随口一说,你真做亏心事了啊,你干什么了?”计昭明捂住嘴,“你不会有相好的大了肚子吧。”
谢辞给了对方一记白眼咬牙道:“当然没有。”
“呼吓死我了,要是有你爹非得把你腿打折不可。”
谢辞现在十分后悔踏进提举司的大门,问计昭明能问出什么所以然。
但无奈的是在琢州他只认识计昭明,只能来问这个他所有狐朋狗友中还算靠谱的一个。
“我有事问你。”
“啥?”
谢辞慢慢浮出尴尬,不知道要怎么张这个嘴。
计昭明走到谢辞身边靠着案几,做出表面高深实则缺心眼的表情。
“乖乖阿辞,有什么迷茫之处尽可道来,让我这即将身为人父的前辈悉心为你解惑。”
谢辞扶住脑袋,更后悔来了要不走吧?
“哎呀快说呀,我好奇什么事呢。”
“就是啧”他艰难地措辞还是不知道该怎么说。
“吭吭哧哧你到底干什么了?杀人越货了你?”
“不是!”
谢辞一生气把计昭明揪过来:“就是如果要你帮我哎呀,你再过来点。”
“什么啊?”计昭明把耳朵贴过去,眼睛越睁越大脑袋都跟着炸了一下,推开谢辞连退了好几步。
“你有毛病吧!你你你,你吃错药了??发什么神经呢??”
计昭明抱着胳膊做出往后躲的姿势:“我告诉你你想都别想,你别过来啊,别过来,你再往前走一步我就喊人了。”
谢辞气得心直蹦连连冷笑,起身冲过去一把揪住计昭明来了两脚。
“我没有那种怪癖!”
“啊!我开玩笑的!救命!杀人了!杀人了!”
“闭嘴!”谢辞斜了眼跑进来的小卒:“滚出去!”
几个人麻溜滚了出去。
计昭明挨顿打老实了,愁眉苦脸地揉腿。
“至于下这么狠的手吗,我也吓到了好吧,哪有你那么问的?我怎么可能给你那那个啥,太荒谬了吧!光想想,呃,不行,想都不能想,我起鸡皮疙瘩!”
“我也起!”谢辞气得半死,他问这话有什么意义?他真是有病才会问出口!
但是,正常的反应就该这样,为什么李徐不一样呢?
谢辞纠结好半天,还是把昨天的事跟计昭明讲了一遍,计昭明越听表情越怪异,眼睑都跟着跳了两跳。
“这”计昭明犹犹豫豫开口,“这?是我能听的吗?”
“啧,那怎么办,不知道跟谁说啊。”谢辞坐回椅子上苦恼地捂住了脸,“我都不知道要怎么面对他了。”
计昭明不再玩笑,走到门口命人将花厅的大门侧门全关上,将周围的人也都遣走才回到谢辞身边。
“这事有点太难以置信了,所以你身上有伤为啥还要喝人家的酒啊。”
“重点在这儿吗!”
谢辞泄了气喃喃道:“那她都喂到我嘴边了”
这回计昭明是真的无语,不过仔细想想换做是他,美人都把酒喂到嘴边了,换谁谁也不可能不喝啊。
“我就想问问这正常吗?朋友之间?你看你就做不到,换我我也不可能但是,但是知津兄唉,我脑子要疯了。”
谢辞几近语无伦次,朋友之间做这种事他觉得不正常到诡异,但但是他又不知道朋友之间到底能不能做这种事。
“你觉得正常吗?朋友之间可以帮忙做这种事吗?”
“你那不是废话吗!那肯定不”计昭明突然愣住,对他来说是绝对绝对绝对的不正常。
他承认谢辞好看得离谱,但要他帮谢辞做那事或和谢辞做什么男女间才会有的事,是绝对绝对绝对不可能的!
即便是谢辞中了药,实在找不到大夫或解药,那就扔冷水里加冰泡泡抽几巴掌,他可没有断袖之癖,单是假设就会起一身鸡皮疙瘩。
不过若是换成五殿下就不一定是不正常的了。
毕竟李徐这人本身就不正常,不正常的人做不正常的事,反而就正常了。
计昭明思来想去仔细回忆,确定从来没听说过五殿下好男风。
一根酒色财气皆不沾的木头,不好男色也不喜女色,就是个有头发的和尚啊。
这样的人也许没有那么多杂七杂八的想法?单纯帮个忙?
“怎么不说话了?计昭明?”
计昭明回神想想道:“我觉得应该正常吧。”
“啊?”谢辞一愣,“你说什么?”
计昭明深思熟虑后给出了自己认为十分准确的看法:“我说我觉得正常。”
“你确定?”听对方这么说谢辞更迷茫了,所以是正常的,只是他内心接受不了而已吗?
“当然确定了。”
计昭明坐到谢辞旁边,双手撑到案几上看着谢辞认真地展开分析。
“你想想,他为什么帮你?因为你中药了又没有解药,看你太难受了才帮你,五殿下可是皇子,圣上子嗣,他愿意帮着做这种事,那只有一个原因。”
“什么?”谢辞呆呆看着对方。
计昭明故作深沉道:“兄弟道义。”
“兄弟道义?”谢辞愣愣重复一遍,反复琢磨这四个字却总觉得有不对,或许还有其他是他不敢想也想不出的原因。
“可是调换过来的话,我根本不可能帮他。”
“那就说明你这个人没有五殿下讲义气啊。”
谢辞更愣了:“是吗?”
“是啊。”计昭明拍下他的肩深有感慨之意,“不愧是五殿下,居然能做到这种程度,真是肝胆相照、两肋插刀的好兄弟。”
看着对方真诚的眼睛,谢辞原有的“不正常”理论忽然有些站不住脚。
“你确定朋友之间可以?”
“当然,那可是五殿下,太讲义气了。”计昭明说完又纠正了下:“我不行奥,我还没到能两肋插刀的程度。”
谢辞懵懵的,表情懵脑袋懵心也懵,他没有李徐讲义气吗?拼命和帮忙做那种事哪个更够义气呢?
他晃晃脑袋,居然在这想哪个更够义气,他是有病吗?
不过话说回来,他都没有跟李徐道过谢,皇子以那种方式帮他解药效,他却连谢都不说就跑了。
真是懦弱无理。
这么一想谢辞脑子更乱了,他看着计昭明,眼睛露出了这个年纪本该有的茫然和傻气。
“昭明兄,你说的是真的吗?”
计昭明深深点了下头:“相信我,没错的。”
第七十八章 你们做到最后了?
琢州城,刺史府外。
“千载难逢可以一箭双雕的机会,殿下当真甘心就这么舍了?”
“误打误撞的机会未必会中,寰王并非善类,当徐徐图之,况且主意已经打到阿辞身上,计划自然要改一改。”
李徐并未因逾矩之言动怒,走下马车稍理衣袍面上平静淡然:“走吧,去见见姚刺史。”
入刺史府至会客厅等候不久,姚绍便在小厮的搀扶下赶过来,入厅朝李徐毕恭毕敬行了礼。
“不知五殿下大驾,下官身体抱恙未能远迎,还望殿下见谅。”
“无妨。”李徐视线扫过姚绍后回到手边的盖碗上,“不知是哪个泼皮竟将姚刺史伤成这样?”
姚绍摆摆手令小厮退下,自己赔笑道:“是下官走夜路时不小心摔了,不敢劳殿下挂心。”
“那姚刺史日后可要更小心些才好,夜阑月黑雨后湿滑,难免又有磕碰。”
“哈哈是,多谢殿下关心。”姚绍又是笑,只不过这笑始终浮于表面,“不知五殿下大驾所谓何事?”
“前两日计提举府上火烧得旺,我便想来看看姚刺史这儿火烧得旺不旺?”
“殿下这是何意啊?下官没大听明白。”
李徐唇边挂着浅笑,拿起盖碗揭开碗盖,轻轻嗅了嗅盖香。
“姚刺史府上茶不错。”
茶碗放下一口未动,李徐抬眸看向姚绍,对视几息后姚绍将厅内所有人屏退。
“果然还是更喜欢与聪明人打交道。”
“殿下谬赞,下官是个糊涂人。”
“哈哈哈”李徐站起身含着笑意,“那便免了弯弯绕绕,是想劳烦姚刺史代我与我那三皇兄传句话。”
“殿下实在太抬举下官,下官岂能与寰王搭上话呀。”
李徐似乎没听到这句话继续说道:“我愿与皇兄合作,拉下皇兄的眼中钉,只求皇兄现在保我的命,他日登上高位时保我的荣华。”
对方没答话,眼睛看着他,脸上恭敬心里却在笑天真幼稚有病。
“传个话而已,对姚刺史来说不算难,琢州、皇城那些女子的事,我会替皇兄解决,当做投名状。”
姚绍终于有了些反应:“怎么殿下越说下官越糊涂了,但殿下既然有此请求,下官愿替殿下书信一封,只不过下官人微言轻信能不能送到寰王殿下手中,有些难说。”
“那就多谢姚刺史,大人好好养伤,不叨扰了。”
姚绍揖手:“殿下慢走,恕下官身体不便不远送了。”
“不必送,哦还个私事忘了与姚刺史说,可否附耳近前?”
姚绍弓着身子做足了奉承姿态凑过去,先有轻笑声入耳而后冷漠的声音字字钻心。
“再敢动谢辞,我一定让你生不如死。”
姚绍愣了下,未等再开口,李徐已经拂袖背身离开。
走出刺史府,廖宁跟上李徐的脚步压低声音:“殿下,姚绍会给寰王传信吗?”
“会,但不能指着他,与姚绍说这番话,不过是让他没得到他主子的回话前别再轻举妄动罢了,我会手书一封你派人送给寰王。”
“是,属下明白了。”
李徐踩着轿凳走上马车,马车窗子推开无暇的侧脸看不出什么情绪。
“阿辞呢?”
“去了市舶提举司。”
“嗯。”
窗子关合,马车慢慢启程返回驿馆。
谢辞一走就是三天,没再露过面,底下人不敢过问更不敢好奇。
竹栎本来着急,但看李徐没找,平时若是自家主子出什么事五殿下比谁都着急,而今不慌不忙的模样定然是没事,也许是有什么重要的事外出,这么一想倒是格外安心。
这边谢辞的确有“重要”的事,在计昭明那住了一天就跑了。
所谓温柔乡最解无由愁。
“公子真的一口酒都不喝?”
“怕你害我。”
女子掩唇笑笑:“公子说有缘可再见,如今缘分到了怎地偏要说扫趣味的话?”
“玩笑而已嘛,姐姐那日帮了我又岂会害我呢。”
床榻上,女子靠在谢辞身边笑声悦耳,素手纤纤沿着胸口滑到腰腹上,轻抚腹上箭伤留下的疤痕。
“这是怎么伤的呀?”
“中了箭。”
“看不出小公子还是习武之人呀~”
谢辞眸色微暗,提起箭伤便想起他替之挡箭那人,想起那人便又想到那天的尴尬。
“别说这些了。”
“公子怎么不高兴了?”女子看出他神色的变化安慰道:“公子有什么烦心事尽可对奴家说,奴家就算不能为公子解惑,那也能哄公子开心不是。”
谢辞面露为难,说不出花娘和计昭明谁更见多识广。
“公子?”
“就是”谢辞心一乱脑子也变得不好用,不管什么旁的只想听个答案。
他凑到女子耳边小声道:“朋友之间可不可以帮”
女子听后没什么反应,他顿时尴尬得涨红了脸。
“就是不正常吗?”
“这有什么不正常?”女子一脸不以为然,“琢州城内,光是奴家知道的便有比这过得多的,书童、友人或专门结识的都一样,没什么不正常。”
女子笑着看他,想着不就是断袖之癖吗,大户人家养清俊小倌的多了,这个一看就是有钱的主,有钱的哪管什么男女,好看就都喜欢。
只以为对方是委婉地问男女不忌正不正常,女子怕得罪客人还特意把话也说得委婉些。
而真心发问的谢辞听了这并未言明的话脑袋更乱了。
“很多人都这样吗?”
“对呀,这就是个稀疏平常的事,不知公子原何有此一问呐。”
“没什么。”
谢辞懵懵懂懂的模样惹得女子笑出了声。
“公子刚刚和现在怎么像两个人一样?真真可爱极了。”
谢辞还乱着,笑不太出来,一个人说正常有点动摇,两个人说正常便让他打心底起了疑。
可能就是他太紧张了?其实没什么的?又没做什么过分的事,只是好像
“唉,我也不知道了。”
“不知道的事公子就不要想了。”女子抚摸上谢辞的脖子娇声道:“今日还有好长的时间呢,奴家就在公子身边,公子怎么忍心想着别人啊~”
谢辞心跳快了几分,努力将烦恼之事撇出,眉心渐渐舒展,女子见状轻捏住谢辞的脸,做出调戏的模样。
“公子生得真好看,奴家一见便觉心中荡漾,只是不知公子会留多久呢~”
谢辞挑眉一笑:“久难留,当尽欢,及时行乐何必思明日愁苦?”
“公子说得有理,但只怕是离开琢州就会把奴家忘得一干二净吧。”
女子低头靠近,房门突然被踹开,砰地一声吓了两人一跳。
谢辞反应迅速噌地坐起来,将被子扯过来盖到女子身上,枕下的匕首也在一瞬间出鞘横于胸前。
“知知津兄?怎么是你啊?你出什么事了吗?”
“我还以为你在提举司。”
“我”匕首放下来,谢辞一下子懵了,不会吧?这就是公差期间被上司捉奸??
呸!不对,捉什么奸,他只是在青楼待了两天而已。
李徐压抑着怒气,眼前的少年上衣挂在不远处的架子上,身上印着床笫间才会留下的痕迹。
而被薄被盖住的女子正贴在谢辞身边,脑袋露在被子外看着他,一只手还扯着谢辞的胳膊。
“你,滚出去。”
李徐的眼睛盯在女子身上,即便再笨的人也知道这话是对自己说的。
女子看向谢辞,没等谢辞回头,哗啦一声桌上的所有东西都被拨到地上,茶盏碎了满地。
“滚出去!”
不仅是那女子,谢辞也被惊到,注意到门外还有带着刀护卫,女子心里害怕根本不敢再耽搁裹着被赶紧下床跑了。
李徐走到床边,温如春风之人此刻却带着一种无形威压,与平时判若两人。
“你们做到最后了?”
如此直白的话,问得谢辞一愣。
“我问你们是不是做到最后了!”
谢辞呼吸停滞一刹,脑子空白摇摇头又点点头,李徐看着他突然笑了,是冰冷到极致的笑。
“穿上衣服,跟我回去。”
说完眼前人快步离开,房门被用力甩上发出一声巨响。
谢辞磨磨叽叽穿好衣服,回过神觉得李徐有病,他又不是杀人放火了,为什么要生那么大的气?
刚提起的不忿,在房门打开看到李徐的一瞬间又蔫了。
“走。”
李徐攥住他的手腕大步往前迈扯着他就走,谢辞跟在后面有种理不亏但就是直不起腰的感觉。
他看看同行的廖宁,廖宁别开眼没有任何反馈。
走出青楼,花街上男男女女的欢笑声依旧。
李徐一言不发揪着谢辞一起上了马车。
平行而坐气氛更是尴尬,谢辞左看看右看看上看看下看看,最后与李徐的视线交汇。
“知津兄,我我从皇城来琢州真的只有这一次,回去之前绝对不会了。”
他心虚地看着对方嗫嚅道:“你不会向陛下举报我吧?”
“你说什么?”
“你别向陛下举报我,你要是说了我肯定挨打。”
“谢辞!”李徐气急反笑,“你觉得我是那种人?”
“我”
“你什么都不知道,谢辞,你就是一个蠢货。”
第七十九章 不要躲着我|永远不会背叛你
“你说什么?”
注视着对方诧异的眼神,李徐慢慢捂住自己的眼睛垂下了头。
心中已是翻天覆地的崩溃,却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强迫自己接受这份无力。
“对不起,阿辞,我不该反应那么大,我只是”
他长叹一口气,抬起头已然恢复平常的笑意:“一次两次没什么,倒也不会耽误正事,我只是气你刚答应不胡来,马上就变了卦,还一声不吭自己走了。”
“我那是”这回谢辞理亏了,的确刚夸口说公差期间不做别的。
李徐唇边的笑愈渐苦涩,心头也弥漫起苦味。
“阿辞,这几天你是在躲我吗?”
“没有。”
“因为那天的事?”
“不是。”
“因为你觉得尴尬不知道要怎么面对我?”
“不是。”
一连被说中三次,谢辞脸颊泛起红起身就要下车,身旁的人却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
“别走,我们之间有什么尽可直言,不要躲着我,好吗?”
谢辞坐回去,头扭向另一侧死盯着窗框就是不看对方。
“阿辞,怎样都好,只要别躲着我,那天我只是不想你那么难受,只是想帮你而已,如果早知道你会这样难以接受,我绝对不会那么做。”
“我不是难以接受,我是”谢辞转回头看向李徐,两道视线交汇,他突然又不知道说什么了。
“是什么?”李徐一眼不眨地看着他,好似要用一双眼睛将他看透。
“是是”
谢辞垂丧着低下头:“我也不知道,我感觉这样很奇怪,朋友之间可以这样帮忙吗?计昭明和青楼的姑娘说可以,但是我还是觉得很奇怪。”
“你跟他们说了?”李徐顿了顿回归正题:“哪里奇怪?”
“哪里都奇怪。”
“阿辞,你可以看着我吗?”
谢辞抬起头,眼前人朝他露出了笑,温柔的、好看的、独一份的。
“阿辞,你讨厌我吗?”
谢辞摇摇头。
“那那天你觉得恶心吗?”
面前那人好看的眸子中稍有紧张,眼神似有若无地在逃避,谢辞仔细思考过后仍摇摇头。
看到这个答案,李徐先是一怔而后唇边笑容加深,眼角眉梢皆含起点点欢喜。
“不讨厌我,也不觉得恶心,那何必要躲我呢?朋友之间有什么不能做的?”
谢辞眼神越来越呆,李徐笑着一点一点朝他靠近,贴到他耳边,他微微侧了下头,带着天然蛊惑的声音轻轻响起。
“阿辞,我是你最好的朋友吗?”
“嗯”
“那你说,最好的朋友有什么不能做的呢?”
距离靠得太近,谢辞的背抵在车壁上,身前萦绕的皆是安神香的清淡之气,渐渐竟让他的万千思绪缕缕解开,化为一池平静的秋水。
“没有?”
李徐轻轻笑了坐直身子道:“没有。”
三言两语定了最终的答案,茫然之人并不知道自己是无法细究还是不敢细究,或许难得糊涂也是一种选择。
“殿下,到了。”
马车停下,谢辞跳下去回身将李徐扶下来。
入驿馆谢辞第一件事便是命人另打扫出一间房,李徐见了本转好的心情又瞬间跌落。
“阿辞,我有事要与你商量。”
“什么事?”
李徐头也不回往房间走道:“跟我过来。”
最后另一间房倒是打扫出来了,但谢辞还是跟李徐回了一间。
房门一关,李徐便将门闩合牢。
“到底什么事啊?”
“后日回京,琢州一事不查了。”
“不查了?”谢辞愣过突然激动,“为什么不查了!”
李徐微微蹙眉,谢辞反应过来不情不愿地压低些声音又问了一遍。
“这不是上天助力吗?开始以为是外邦作祟,查清自然提高声望获得实职,而现在知道是寰王,只要从姚绍手中找到证据便可再重创寰王,一石二鸟的机会你跟我说不查了?”
“话虽如此,做起来难上加难,从我们来琢州的官员就已经做好了一切准备,要么死在这,要么一无所获地回到皇城。”
谢辞不是不明白这个理,他们太被动了,一举一动皆在掌控之下,这次来琢州就像是送上门的傻子、待宰的羔羊。
什么迷惑放松警惕的招数,对琢州那些人来说不过是看跳梁小丑在他们搭的戏台上咿咿呀呀唱了几句难听的戏而已。
但即便如此,实在是不甘心。
“那就简单点,把姚绍绑了揍几天,看看他说不说。”
李徐无奈叹息道:“对朝廷命官动私刑是大罪,即便认了也可翻供是屈打成招,阿辞,你不是娃娃了吧?”
谢辞心中憋闷,说说而已,一人一次哑巴亏姚绍不敢如何,若真绑了,八成要鱼死网破。
“我那三哥做事滴水不漏,敢抢你的令牌调兵,说明早有后招,况且他知道我们到琢州正是为查明此事,自然更不会牵扯到自己身上半分,即便稍有牵扯,琢州往来之人杂多也方便推出去。”
“那你想如何?”
李徐浅淡笑笑:“只当我办事不力,送他个人情好了。”
“你不是开玩笑吧?”谢辞听了觉得对方患了什么重症脑疾,“他差点杀了你,你人真好啊五殿下。”
李徐走到案边坐下,盯着案上未染笔墨的宣纸神色渐渐严肃:“阿辞,没有永远的敌人,我为何要选鹬蚌来做?”
谢辞盯着对方看了许久道:“殿下其实早就有野心了吧。”
“是。”李徐大方承认,“我不甘心碌碌无为,不甘心空有一腔抱负却只能做闲散之人,我想争,我想赢。”
“太子无才无德若继承大统将难以震慑归顺的异族藩王,而寰王,其人杀伐果断有帝王之才,但若由他取而代之,母后、太子、沈家、我,必成刀下亡魂。”
李徐眉心微蹙目不转视地看向谢辞:“阿辞,只有我赢才能有最好的结果。”
“好啊。”谢辞歪头笑了声,“你想争我就陪你争,你要天下我便帮你打天下,我斗不明白那些,但只要你说做的我都能做到。”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信你。”
谢辞一撩袍子跪地揖手:“谢辞愿追随殿下,身死无悔,永不背叛。”
“阿辞”李徐站起身扶住谢辞的手腕,该是高兴的却一点都笑不出来。
为什么可以义无反顾地信任我、可以为我死,却不可以爱我呢?
“起来,不要跪我,永远不要。”
李徐将谢辞扶起来,眼睛却不敢再直视对方。
“阿辞,如果有一天你发现我其实和你想的有些不一样,你会怎么做?”
“哪里不一样?”
李徐眼神逃避着,许久才鼓起勇气继续说:“就是骗了你,或有事瞒你?”
“要是有事瞒我,只能说明那件事无法告诉我或还未到告诉我的时机,每个人都有秘密,那不算什么,骗我的话如果是你,应该有苦衷吧。”
谢辞笑笑:“信你便不会疑你,倒该告诉我时你自然会说,即便不说,我也相信你是我的朋友而不是敌人。”
一颗心起伏跌宕,最后回到胸腔内继续扑通扑通个不停,看着眼前的少年,李徐唇边渐渐绽开笑容。
“你在傻笑什么?”
李徐一怔,下意识用手背触碰到嘴唇遮挡住笑意:“傻吗?”
“嗯。”
谢辞看对方听个傻都在意起了坏心故意道:“还丑丑的。”
嘴上这么说,心里想的却是倘若李徐丑的话,这世上就没有好看的人了。
而被说丑的人并不知道他心中的想法,明明是聪慧之人,此刻偏偏听不出是句玩笑话。
李徐走到铜镜前,脸上早就没了笑。
一开始谢辞是因为什么才跟他搭话的呢?
【殿下,你长得可真好看,像画里的人,你能不能我坐一起?】
镜中人眉眼染上愁绪,他在谢辞面前只有一张脸可用,若是谢辞觉得他不好看了,是不是就更没有机会了?
“知津兄?你看什么呢?看自己哪里变丑了吗哈哈哈”
谢辞没感觉到对方的异常,继续打趣着:“没关系呀,年纪大了就是会变丑的。”
李徐:?
谢辞走过去拍拍他的肩:“要接受现实。”
“我只比你年长两岁而已,怎么就老了?”
“哈哈哈哈哈”谢辞憋不住笑,哈哈了好半天。
“两岁差很多的,比如我现在就很年轻,你现在就丑了。”
李徐拨开肩上的手,更加苦闷,甚至在谢辞的笑声中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
“你笑吧。”
身边的人一脸不高兴地开门离开,谢辞才从玩笑中醒过神。
生气了?这就生气了??不会吧
这么幼稚的玩笑都会生气吗?照照镜子不就知道自己不丑吗?
门外,李徐匆匆走到院子里,憋屈得像心中堵了一块石头。
守在不远处的廖宁见到他出来便走过来行了礼。
“殿下是要出去?”
“我丑吗?”
“”廖宁脑袋懵了下,连忙低头道:“殿下天人之姿。”
“阿辞说我丑。”
“呃这”
李徐闷闷道:“要是我不好看了,他是不是就走了?”
“这??呃”
“查查有什么养颜效果好的东西。”
“呃是,属下领命。”
廖宁虽大为不解又无语,但还是听话照做了。
第八十章 若你赢了,我跟你睡
翌日,按李徐的吩咐大家该收拾行囊的收拾行囊,该喂马的喂马,该准备路上用品的也一早就出门采买,只等明日出发。
在琢州只剩一日,官员无诏不能离开属地,下次再见便不知是什么时候,谢辞便想去与计昭明崔玲夫妇道个别,李徐左右无事也跟着一起。
一出驿馆大门外正停着两匹马,其中一匹通体雪白,背上的马鞍在长途奔跑中已被甩掉。
“照雪!”
谢辞跑过去抱住白马拍拍马头摸了摸鬃毛。
“这么快就找到我了?不过正赶上要回去,只好等回到皇城再好好犒劳你了。”
他摸着照雪瞧了眼旁边的马,背上有马鞍,马鞍边挂着一把刀,一看便知有主。
“这是谁的马?怎么跟你在一块儿啊?”
照雪当然回答不了,鼻子沉沉出口气,乖乖靠着谢辞享受一会儿顺毛的惬意。
一个商贩打扮长相俊朗的胡人从两匹马之后走到近前,谢辞看了觉得眼熟,细细回想突然记忆起来。
“你不是”
那天的胡商,一颗南珠换一匹马,到地方马还跑了,白搭颗珠子。
胡商看他的样子眼睛亮了下:“你还记得我?我找了你好几天。”
“找我?”
李徐看了眼胡商又看回谢辞:“你们认识?”
“一面之缘。”谢辞心想难不成是给他送马的?
“这个还给你。”胡商把那日所得的南珠取出交还到了谢辞手中,“马儿跑回来,没卖成,白马认识这颗珠子,带我找到了你。
“哦。”谢辞收回珠子,没想到这胡商还挺真讲良心,肯定不是奸商。
胡商一双眼睛直盯着他看:“我有话想跟你单独说,你能不能跟我到那边。”
“我不买东西。”
胡商有些不高兴:“我不卖你东西。”
“那有什么话就直说呗。”
“不能直说。”胡商看了眼李徐继续道:“只能跟你说。”
李徐微眯起双眸露出冷笑:“不过一面之缘,有什么话要单独说?”
“很重要,你不听的话我就不走了,一直跟着你。”
“廖宁。”
廖宁快步上前:“属下在。”
“让他滚。”
“哎好了,不至于。”谢辞拦下廖宁,“不就是听两句话吗,等我一会儿。”
“阿辞?”
谢辞无所谓地笑笑,他们已经不查了,姚绍等人应该不会再轻举妄动,就算人是姚绍派的他也不惧。
“没事,听两句话而已嘛。”
李徐压着火气偏头不再看他。
“走吧。”
胡商点点头往前走,谢辞在后面跟着,走到觉得李徐两人听不到的位置胡商停下了脚步。
也不是什么隐蔽之处,只是站在巷口,甚至李徐远远的都可以看清两人。
“汉人,你叫什么名字?”
谢辞想想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名字说了也没什么。
“谢辞,辞君一夜取楼兰的辞。”
胡商笑了下将手上的指环摘给谢辞:“我叫都奚彻,这个给你。”
“给我?”谢辞接过来一怔,是枚骨头做的指环,骨戒虽少见但也无甚特别,惊在上面刻着斛律氏的图腾。
“这是给你的信物,谢辞,我喜欢你,我们成亲吧。”
手中指环啪嗒掉在地上,谢辞的嘴巴不自觉张大,愣了好半天才道:“你有病吧。”
“没有啊,我看到你的第一眼就很喜欢你。”
都奚彻捡起指环,看向他的眼睛闪着亮晶晶的光。
“我有很多牛、很多羊、很多马、很多钱,我们成亲,分你一半。”
“你真有病。”
“那都给你。”
谢辞无语到想笑:“你是疯了吗?谁要你的牛羊,你脑子不好吧。”
“那你怎样才能接我骨戒跟我成亲?”都奚彻露出苦恼的表情,“你们汉人怎么这么不爽快。”
“什么?你说什么??”
谢辞没话了,他不是没遇到过向他示好的男子,但大多都是暗示,然后被他揍一顿。
而眼前这个人,憨傻像是缺根弦,脸皮厚的像城墙,竟然说第一次见面的人没答应成亲是不爽快,真的很有毛病。
见他不说话,都奚彻突然拉住他的胳膊:“你怎么不说话?你同不同意?成亲,行房,去漠北,去我的帐子要做三天三夜。”
谢辞没有当下就拍翻对方,不是因为同意,更不是因为反抗不了。
而是他长这么大,还在青楼里面晃了好几年,从来没听过这么光明正大不要脸的荤话,还是一本正经地说出来的,一时间震惊到忘记反应。
“滚开!”李徐走过来时刚好听到同不同意后面的话,什么修养理智全被怒气覆盖,冲过去一把将都奚彻推开,“你找死!”
经这一下,谢辞回了神将李徐拦住满不在乎地笑笑:“何必动怒呢知津兄,我都不生气。”
他走到都奚彻面前露出明媚的笑:“商榷多无聊,不如拿上刀剑比试一场,若是你赢了,我跟你睡。”
“你说什么?”李徐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心头情绪杂乱,淹没所有智谋,只能傻傻愣住继而横生怒火。
谢辞没答话继续道:“但若是你输了,你就自断一臂,如何?”
“不是睡,是成亲。”都奚彻纠正了下赌约。
“随你。”
“那就没问题了,你们汉人有句话是说一句话七八匹马都拉不回来,是不是?那你就要说到做到。”
谢辞两指捏了捏晴明穴:“那叫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你个蠢货。”
“我不知道,反正你就是不会骗我就对了?”
“啊对对对,到底打不打?你们燕西人更不爽快。”
都奚彻愣了下:“你怎么知道我是燕西人。”
“啧。”忍住,不要跟蠢货生气,谢辞平复了下心情道:“到底打不打?”
“当然打。”
“那跟我走,去驿馆。”
谢辞拉住李徐语气轻快:“别担心嘛知津兄,就那个蠢货,我一个打十个。”
李徐抽回手怒气冲冲先行返回驿馆,只留下一个背影。
“切,又生气。”
谢辞转移怨气瞪了都奚彻一眼:“快点啊你。”
“奥。”都奚彻跟上想了想好心提醒道:“我会武,和你比会不会不公平?”
“你怎么那么多废话,我也会武,打就完了,哦好心提醒,劝你最好用全力,不然会输得很惨。”
走进驿馆院落中央,谢辞拿来自己的剑,都奚彻也取来了自己的刀。
“速战速决,我还有事呢,你先来。”
谢辞做了个请的动作,都奚彻毫不客气拔刀冲过来,谢辞微眯双眼勾唇一笑飞身迎上,刀刃未落,剑已经架在脖子上。
“你输了,啧啧,你们燕西人不仅不爽快还很弱呀,我以为你至少能抗三招呢。”
都奚彻瞳孔微微震颤,电光火石之间就可以找到破绽一击制敌?
“你的剑很快,你,很厉害,是我见过最厉害的。”
谢辞收起剑轻笑一声:“不敢当,打你绰绰有余。”
都奚彻握紧刀柄,脸上没有半分不愿:“我输了,右手还要拿刀,断左臂给你。”
长刀扬起刚落一半便被谢辞飞去的剑打落。
“不必了。”谢辞走过去捡起剑和刀,将刀还给都奚彻,“你为人坦率虽然讨人厌,不该受此折磨。”
“不行,愿赌就要服输。”
谢辞看着眼前的人,深感脑子真是个重要的东西。
“你真是有病,还有人上赶着自断手臂的?斛律风的部下脑子都不好吗?”
“少主?”都奚彻愣了下而后异常激动地瞪大眼睛,“你认识我们少主!”
“是啊是啊。”
“他在哪?你怎么知道我是谁?”
能让谢辞无语的人不多,都奚彻排第一:“你给我的指环上面刻着斛律氏的图腾啊蠢货。”
“啊,对啊。”都奚彻恍然大悟,“你好聪明。”
“是你太蠢吧兄弟。”谢辞没话说了,手下都是这种智商有损的人,怪不得斛律风会这么狼狈的逃出来。
“少主现在在哪?”
谢辞环起手臂故意刁难道:“为何要告诉你?你带着斛律氏的东西,只能证明你曾经是斛律氏的部下,但谁知道现在的你是向着斛律风还是乌禄答?到底有没有叛变?”
“我没有叛变!仗打起来我们与少主走散了!我这次来中原就是找少主的!”
都奚彻被他的话激怒,反应远远超乎了谢辞的预期。
“我以故去的父母、战死的兄弟起誓绝没有背叛斛律氏!要是背叛了斛律氏就让我死了灵魂回不到燕西!”
谢辞沉默一会儿道:“皇城,牧云书院,他在那里。”
“真的吗?”
“骗你作甚,我们明日也要去皇城,你若不介意可同行。”
“太好了!不介意!谢谢!”都奚彻激动不已。
“你长得好看武功高又是大好人,谢辞,我会努力练武,打赢你,和你成亲。”
谢辞努力压制住想打爆对方狗头的心:“别再想了,不然我会杀了你,而且我只喜欢姑娘!”
“啊?”都奚彻一脸的失望,“好吧,那等你不喜欢姑娘的时候一定要来漠北找我。”
“放心吧!绝对绝对不会有那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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