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卫将楚朝暮拦下,眼神却流露出了倨傲,他自然是瞧不上一个贪慕虚荣,寻找二主的人。


    “楚姑娘,我家公子有请一叙。”他话虽如此,可态度也很强硬,抬手示请,并不会给楚朝暮拒绝的权利。


    翠玉在王府也算是见多识广了,她认得这个人,是贤王身边的侍卫。


    那时候她帮姑娘出门买吃食,路过前院时,远远的见过一眼贤王上门拜访,这个侍卫就跟在身后。


    她怕说了会引得姑娘犯浑,这件事就藏在了心底,没想到啊,他们刚出王府没多久,贤王就找上来了。


    但在外头,翠玉一个婢女自然是不能先于主子开口,她担心目光看向楚朝暮。


    “你家公子是谁?”楚朝暮目光流转,落在了那把佩剑。


    侍卫顿了下,说:“贤王。”


    “楚悦。”何清瑶悄悄碰了下楚朝暮的手,示意她收敛点,可别在安阳郡主面前那样嚣张。


    然令她想扶额的是,楚朝暮轻哼了声,阴阳怪气道:“贤王当真好笑,光天化日下贸然邀请一个姑娘家独处一室,是何居心!莫非是个流氓痞子不成,那本姑娘可得喊官差了。”


    她上挑眉头,眼尾晕着红胭脂很是明艳,七分骄蛮,三分娇媚。


    侍卫脸色一沉,手握上了剑柄,眼里有了些许杀意。


    楚朝暮眼睛一眯,“怎么?想动手?这还真是贼喊抓贼了,明明想耍流氓还敢那么嚣张!”


    “翠玉,走!”她转身就朝着自己的包厢走去,完全不顾及。


    翠玉低着头,急忙跟在楚朝暮身后,何清瑶主仆已经是大气不敢喘,忙的离开。


    侍卫盯着许久,转身回去禀报,事无巨细的复述一遍。


    原本以为会看见王爷勃然大怒,没曾想反而笑得越发开心,他搞不懂了。


    谋士也是很不愉,他看着心情很好的赵铎,“此女对王爷出言不逊,王爷为何还开怀?”


    他只是为王爷的大业出谋划策,可不敢揣摩一个主子心中所想,这可是大忌。


    “你不觉得她很好玩吗?”赵铎端起茶杯,“怪不得我那五哥之前会用她来当棋子,实在是···很有效果啊。”


    如果是换成其他女子,性子规规矩矩的,肯定不敢大声说话,可楚悦呢,完全不懂什么是内敛,她就知道仗势欺人,而赵桓需要的就是这点。


    谋士仔细回想,自两年前,当今皇上的身体已经开始呈现羸弱,朝政的事渐渐转交给了太子处理后,齐王就开始收敛锋芒,各种“不利”的负面情况出来,降低了皇上和太子对他的防备。


    楚悦能在京都安然无恙的蹦跶,齐王生母德妃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偶尔还从宫中发出赏赐,齐王为做出楚悦各种特例等。


    即便事情闹到太和殿,皇上也只是不咸不淡的嘴上教训而已,可见除了齐王这一派外,谁都希望楚悦能够凭一己之力绊倒齐王。


    女色犯浑的手段混淆视听,可比其他高明多了,也不会引起怀疑,众人只会笑上一句软包子罢了。


    现在皇帝身体愈发不行,即便想帮太子压制住底下蠢蠢欲动的王爷,也没有那个精力,齐王开始渐渐流露出锋芒。


    当初皇帝将两个能力最为出众的儿子封了王还在京都,目的就是为了让他们和太子三足鼎盛,互相牵制,如此来稳固自己的权势,但是现在反而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养虎为患了。


    “齐王果然棘手。”谋士摸着一撮胡子,拧眉头,但眼底也没有过多担心。


    皇帝已经是强弩之末,靠药吊着命罢了,太子已经着手处理朝政,然而做得一塌糊涂。


    这也是皇帝明明没有彻底病糊涂,却还没替太子将齐王和贤王赶出京都,默默看他们互相争斗的原因。


    如果太子到最后真的无能,那么继承皇位的人将会是齐王和贤王之中一个,两个儿子都优秀,皇帝很满意,谁斗赢了,谁就能坐上来。


    皇子对于皇帝而言,首先是君臣,才会是父子,这点永远无法跨过鸿沟。


    他们的关系更像是养蛊般抚养,为了江山社稷,他不惜设局让自己的孩子自相残杀。


    自古坐上皇位的人,踏的就是皑皑白骨。


    赵铎饮尽一杯酒,重重落在桌面发出咚一声,他看向窗外,蓝天白云,眼神悠长,“这场局,已经开始了。”他只能成功,绝对不能失败。


    谋士摸着胡子嘁眉,随即恍然一悟,棋子原来早就开始用了


    他站起来,朝着赵铎拱手,“王爷果然英明,在下佩服。”


    闻言,赵铎愉悦一笑。


    *


    除开楚朝暮全程气定神闲,何清瑶几人都是吓得心惊肉跳。


    等进了包厢合上门,这才狠狠松了口气,见状,楚朝暮摇头浅笑。


    翠玉更是湿了后背衣裳,她看得更多,怎么着姑娘也是从齐王府出来,贤王和齐王针锋相对谁人不知,若真要强硬,她们怎敢反抗。


    “楚悦,你胆子可真够大。”何清瑶自己倒了杯茶水压压惊,但眼里闪烁着兴奋,足以见也不是多害怕。


    桂花站在她身后暗暗想,待回去了还是劝姑娘少和楚姑娘走近吧。


    她们只是商户人家,再有钱也抵抗不了皇权啊,若是真将人得罪狠了,楚姑娘还能求齐王救一命,何家不就成了承担怒火的吗。


    楚朝暮一笑,“方才坑安阳郡主的时候,也不见你这般紧张。”


    “这能一样吗。”何清瑶翻了个白眼,“安阳郡主和贤王,完全是两个不同的程度。”


    安阳郡主靠的是太后,这份嚣张,是看太后的心情才能拥有,而太后要看的是朝堂来决定对安阳郡主的态度。


    而朝堂,现在最可怕的已经不是皇帝了,而是两头正在相争的老虎,若是惹毛了,她们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楚朝暮挑了下眉,“那齐王和贤王,你觉得两人相比较,谁更胜一筹。”


    这话让何清瑶无法接,她可不敢背后随便议论这些政事,隔墙有耳,若是说的话不对,被听了去,惹火上身。


    她没有吭声,只是两只手,都做了大拇指,以此来表示,两个人旗鼓相当。


    末了,何清瑶神情一顿,想明白了楚朝暮的话中意思。


    贤王并不是要对楚朝暮做什么,只是想挫一挫齐王的面子而已,若是楚朝暮刚刚真的去了,两边可都讨不到好。


    这般想着,她就是后怕连连,京都太危险了,不小心就什么时候得罪人的都不懂。


    这时,小二带人送餐进来,她们只是点了几样,可现在却是满汉全席。


    何清瑶叫住小二,问是怎么回事,小二说有个公子为做答谢,这桌饭菜他买单请客。


    如此说,这人是谁,就不言而喻了。


    等小二退下去,何清瑶看着满桌子佳肴,无从下手。


    “吃啊,看着做什么。”楚朝暮率先动筷,吃得那叫一个欢乐。


    何清瑶见她没有什么心理负担,担忧渐渐褪去,倒也开始享受美食。


    天下楼不愧是京都第一楼,价格贵是贵了点,可味道是极好的。


    翠玉也有份,只不过给她十个胆子也不敢和主子同桌吃饭。


    她拿着她的一份,去旁边小桌吃,桂花也得幸一起。


    吃饱喝足,这一趟满载而归,楚朝暮随便逛逛,装模作样的去书肆买了不少书。


    等她回到家没多久,安阳郡主差人送来了房契地契。


    楚朝暮验明了真假之后,笑眯眯的对前来的丫鬟说,“替我带句话,多谢安阳郡主。若是休整好了,还想来赌我的脸,只要本钱够,本姑娘随时欢迎。”


    丫鬟涨红了脸,灰溜溜回去,看着郡主脸色难看,几乎是硬着头皮将楚朝暮的话复述出来,如此,房内又摔烂了一套昂贵茶具。


    惠雅公主进来时,茶具碎片正好落脚边,丫鬟见了很是骇然,她急忙行礼,弯着腰,默默退了出去,慧雅公主身后的婢女嬷嬷也是离开,屋内剩她们母女。


    “闹够了没有。”慧雅公主轻轻拂过袖子,面色肃然的看着安阳郡主,语气很平静,但压下来的怒火是可见的。


    安阳郡主却是不怕,她被宠习惯了,自然不会看母亲此刻的脸色如何,而是凶狠的抱怨,“娘,那个楚悦当真可恶!”


    慧雅公主只觉得头疼,她这个女儿,真的是被宠坏了,自小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一朝碰到铁板上,脾气更为执拗。


    “你去招惹她做什么。”慧雅公主走过去,垂眸看着女儿的不甘心,她寒着脸色,语气很沉,“你是安阳郡主,半个皇室人,众目睽睽下跑去和一个庶民计较,你觉得很神气?错,丢的只会是你的脸,皇室的脸,太后的脸!”


    她是恼怒,更是失望的,这个孩子已经养废了,根本就看不清现在的局势。


    太后外戚早先已经被皇帝削弱,现在微乎其微,一旦龙位更替,太后也只是虚职而已。


    若太子能守得住,不被抢了皇位,或许太后还有点话语权,可她觉得不可能。


    现在贤王和齐王如日中天,皇上也没如之前般拦阻,态度可见变了。


    最后不管是贤王还是齐王登基,助过太子的一脉肯定讨不到任何好处,太后如此,和太后走得近的他们也是如此。


    她已经多次劝住过女儿了,不要再打着太后的名头做事,不要再太嚣张,那只是催命符,然而好说歹说就是不听,她从先前的失望,到现在已经很冷漠。


    “娘,我气不过!凭什么她一个庶民有资格在齐王表哥身边,凭什么!”安阳郡主没看见母亲眼底的复杂,她也没觉得有什么错。


    慧雅公主抬手,摸了摸安阳郡主的头发,语气很温柔,“茵茵。”


    “娘?”安阳郡主停下了怒火,抬起头,很是疑惑。


    “娘已经帮你寻了家良婿,亲家过几日上门提亲,我们两家寻个良辰吉日,你就该出嫁了。”慧雅缓缓抚摸着她的头发,说话很温柔,眼神却是面对安阳郡主前所未有的冷漠强硬,“直到出嫁前你都不能出门,好好待嫁。”


    安阳郡主愣了好一会儿,待听完之后,见母亲不是商量而是告知,她一把推开手,站起来,怒目而视,“娘,我不嫁!我就要嫁给齐王表哥!”


    她讨厌极了,明知道她喜欢齐王表哥,可是母亲没有帮她就算了,还随意将她嫁人。


    慧雅郡主彻底冷了脸色,“这可由不得你!”


    “太后,我要去找太后。”安阳郡主知道太后疼她,肯定不会同意母亲将她随意嫁出去。


    慧雅公主没有拦下要跑出去的女儿,只是回身,冷冷的说:“太后承诺,待你出嫁时,会许你丰厚嫁妆。”


    “嫁妆就是一个女人在夫家的底气,你若不想要,想便宜嫁出去,我也会循着你的想法。”慧雅郡主失了耐心,态度很强硬。


    安阳郡主跑到屋门口,听到这话,双脚如有千斤重,怎么也抬不起来。


    她知道,母亲说太后给了嫁妆,那么她嫁人的事已经在太后这边过了明路,就算现在进宫去闹也没用。


    慧雅公主来到安阳郡主身边,轻轻叹了生气,“茵茵,为娘从前跟你说过,女人能掌握的主动权很少,只要有机会,就要拼命往上爬。可惜,你太愚蠢了,多年来,这点都做不到。”


    昔年有太后在,安阳郡主若是聪明点,而不是一股脑的想要嫁给齐王,现在的名声不至于如此差,也不会轻易就被放弃。


    “太后的宠爱犹如镜花水月,后宫里金枝玉叶的公主多,她们个个都比你尊贵,太后却为何会对你一个并非亲的郡主厚待,你从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慧雅公主的话宛记一棍棒,猛地敲打在安阳郡主头上,直叫她两眼发昏的想摔倒。


    “为···为何?”安阳郡主怔怔的看着母亲,她不懂,从前宠爱她的人,怎么会突然就变得如此冷漠无情。


    “女人,最好用的无非就是美色,或联姻。”慧雅公主摇了摇头,怜惜之余却不会让她放弃决定,“从你非要齐王,却始终无法得手,到现在齐王要娶武安侯的女儿,你就已经被放弃了。留着你,纵着你,无非就是单纯让你给齐王添堵罢了。”


    “现在太后她不想了,懒得去给你这点脸色,你还有什么可以仰仗的呢。”


    像他们这般处在漩涡里的人,最怕没有利用价值,一旦被舍弃,就是从云端跌入尘埃,或许也会化为尘埃消失。


    “嫁人之后好好收敛性子,夫家不同娘家,可不会给你任性的机会。”慧雅公主到底是疼过这个女儿的,临走前叮嘱了句。


    她走到院子要出去,听到了身后传来砸东西的声音,脚步一顿,却也没有回头。


    慧雅公主偏头看旁边你的嬷嬷,“看好她,出嫁前,都不能离开院子。”


    她知道女儿的性子,肯定会想办法逃出去,她也定不会让这种事发生。


    “老奴明白。”嬷嬷点头。


    *


    赵桓得知苏娇身体好转的消息,眉眼终是多了柔和。


    他自然是想将人留在府里照顾,可他们还未成亲,会坏了苏娇名声。


    故而在第二天,喝了楚朝暮开的药,明显有所好转之后,他就将人送回了苏府。


    在书房里处理事务出去,听着应扬禀报外头的事,赵桓深思许久。


    如果是在之前,他会很恼怒,这楚悦又在用他的名声嚣张行事。


    虽然之前是他默许且推波助澜,但如今有了心上人,自然是不想再看到。


    但是现在,楚悦展现了有用之处,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他也会想,他不信楚悦不知道这样做的后果,可还是做了,莫非是有什么目的。


    应扬皱眉:“王爷,贤王会不会想从楚悦下手。”


    他又在迟疑,要不要帮楚悦再次回到王爷身边,若也是拖后腿的,这可要不得。


    还是再等等,等八月考试后,看看楚悦是如何处理的再说,若当真有变数,他再暗中帮助,进入王爷后院,也不是问题。


    至于以什么身份进,这不过是王爷一句话的事,且这是楚悦梦寐以求的好事,相信不会拒绝。


    “此事再看看。”赵桓皱眉,决定按兵不动。


    若一点风吹草动他就要立马紧追,届时贤王不费一兵一卒,都能消耗他。


    赵桓缓缓转着扳指,看向应扬,眼神锐利,“本王不是说过,楚悦的事,都不用再详细禀报,你为何会如此在意。”


    “属下只是担心楚姑娘出事,会波及到苏姑娘的医治,故而才会分外上心。”应扬连忙跪下,低着头。


    赵桓注视良久他的头顶,这才收回目光,语气很冷,“不要做多余的事。”


    “是。”


    应扬头低得更深,额间落下一滴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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