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越的手一抖,鱼子酱无情滑落。


    他皱了皱眉,哂道:“楼时景,你未免也太过霸道专横了吧,我考哪所大学也要经过你的同意?难不成渝大是你家……”


    话音未落明越便识趣地闭嘴了,因为楼家在渝大真的有股份。


    楼时景面色如常,优雅娴熟地为自己斟上一杯清酒,而后尽数饮尽。


    明越盯着他滑动的喉结看了几秒,继续埋头扒饭。


    从fulaimingle回到未央馆,途中两人未有过任何交流,楼时景喝了几杯酒,整个车内都弥漫着酒香,犹如馥郁芬芳的水果,甘甜清洌。


    由于常年应酬之故,楼时景的酒量极佳,几杯清酒于他而言并不会醉,但此刻身边坐着明越,他的神色不知在何时暗淡下来,素来淡漠的面容上竟泛起了几丝不易察觉的复杂情绪。


    其中不乏愠怒。


    明越似乎并没发现他的异样,伸出两指在车窗上漫无目的地作画。他的手指纤长,跳跃在黑白琴键上时尤其惹眼,此刻即使只在玻璃窗上随意划弄,也能想象得出它们是如何弹奏出曼妙动听的琴音的。


    窗外的车水马龙仿若走马观花般流逝,投射而来的灯光不断落在明越的脸上,映出几分愁容。


    婚前恐惧症又在此时作祟,令他在并不算宽敞的车内愈显焦躁。


    抬眼时,正对上楼时景幽邃的眸光。


    有那么一瞬间,明越觉得这个男人的眼神好像有实质,恨不得将他剥皮剜骨、拆吃入腹。


    三年而已,忍忍就过去了,没必要同他计较——明越在心里这般告诉自己。


    回到未央馆,楼时景当即去浴室冲了个澡,待祛尽身上的酒气后这才来到衣帽间。


    上次在大理拍摄结婚照时,楼时景见过明越穿深色民国大褂的模样,原本在他的认知里,明越这等样貌当以白色最相配,殊不知深色更符合他,冷艳且张扬。


    所以这次的三套礼服中,楼时景为他定制了藏蓝色威尔士亲王格纹早礼服、黑色双排竖纹晚礼服,以及一套白色平口式礼服。


    明越一一试过,每套都裁剪得体,毫无瑕疵,束上腰封时,那截纤细的腰仿佛单手就能握住。


    楼时景别开视线,摘下防尘罩后也换上了自己的礼服。


    他的清一色为纯黑,只是每套的暗纹不同罢了,黑西裤配白内搭的衬衫,沉稳之余又多了几分矜贵之气。


    楼时景虽然工作繁忙,但每周日都会在健身房泡几个小时,身材保持得当。抬手系袖扣时,隐约可见手臂处的肌肉轮廓。


    衬衫边角被扎进裤腰,宽肩窄腰的线条清晰入目。


    他的臀……好像挺/翘的。


    明越耳畔鼓噪不堪,回神时正好迎上对方幽邃的视线。


    他镇定自若地来到一旁的沙发上坐下,却在转身之际将自己绯红的耳廓暴露给了男人。


    试完礼服已过十点,明越用微信给父母报了个平安,随即脱下礼服,准备前往浴室洗漱。


    “你的睡衣在这里。”楼时景推开一扇滑动门,里面挂满了各式各样的睡衣,无论春夏,应有尽有。


    楼时景的主卧有一百四十平,自带起居室和衣帽间,其中衣帽间占地约四十八个平方,原本里面挂满了楼时景的衣物,自从两人订下婚约后,他便把此处整理了一番,如今留有半数空余的衣柜和衣架,供明越使用。


    明越眼底闪过一抹讶色,不得不说这些睡衣款式及颜色都是他喜欢的,但他也未多想,随意挑了件轻薄的蚕丝睡衣就钻进浴室了。


    洗完澡,明越顶着一头蓬松柔软的长发躺在床上。


    主卧装潢基调十分温暖,与它主人的脾性大相径庭,被褥和枕头上均有一股淡淡的木质香味,似乎和楼时景身上的味道如出一辙。整间房内布置单调,唯有床头挂着一幅水墨画,好像是出自……


    明越眯了眯眼,当即起身跪坐在床头,待看清画上落款人的名字时,惊得连下巴都合不拢了。


    ——这幅逼格满满的水墨画竟然是出自楼时景之手!


    秋风瑟瑟、落英缤纷,满天杏雨飘飞,落下一地灿烂的色泽。


    这是一片杏树林,且看这眼熟的程度,似乎是渝城一中东南角那块儿。明越失笑,这个狗男人不仅丹青绝佳,还是个长情的种,竟然会把母校一角视作珍品挂在床头。


    楼时景整理完衣帽间便出来了。他刚回家就已洗过澡,这会儿换上和明越同款的蚕丝睡衣来到床前,见明越正跪在枕头上欣赏那幅画,未作打扰,掀开薄被径自躺下。


    明越收回视线,在他身侧坐下,用脚隔着被褥轻轻踢了踢他:“楼总,三年后你再婚是打算和男人结还是和女人结?”


    楼时景盯着那截白皙纤细的脚踝,眸色微暗。


    等了半晌未等到应答,明越又轻轻踹去:“这个问题很难回答?”


    楼时景深吸了一口气,在那只脚再次作祟之前将其握住,而后用力一拽,坐在床头的人还未来得及做出反应就已经被拖至床中央,楼时景捏着那只脚,整个人欺身压下,嗓音低沉喑哑,带着几分威胁之意:“我今天喝酒了你不知道吗?”


    脚腕被他握在手里,酥酥麻麻的感觉自小腿一路蔓延,似过电般攀爬至脊柱,令明越下意识战/栗了两下,连呼吸都变得不稳:“你喝不喝酒关、关我什么事?!”话毕伸手去推眼前的男人,不料两只手腕竟被他轻而易举地扣住举在头顶。


    “楼时景!”明越整个人被桎梏住,心中渐渐涌出危机感,语调不免有些急促,“你个变态,快放开我!”


    两人身高相差不大,但楼时景的身材明显比他精壮不少,眼下将他压住,无论如何挣扎都难以脱身。


    明越的喉结因紧张而不安地滚动着,紧贴皮肤的脖链随着这个动作上下移动,落在楼时景眼里格外旖旎。


    “我知道你喝酒了,还不赶紧松开我?”明越威胁道,“再不起开,别怪我咬断你的脖子!”


    楼时景双目深若幽潭,眼见着这个家伙的气焰愈来愈低,他不由勾起唇角,在对方愠怒的眼神下徐徐低头。


    明越震愕,迅速别过头,躲开了他的唇:“楼时景,你他妈别借酒装……唔……艹——你干什么!”


    楼时景就着他躲避的姿势,一口咬住那条脖链,在他的怒骂声中用力一扯,脖链应声而断,正被他叼在嘴里,鲜红如血的红宝石垂在底端,轻轻晃动着。


    他的唇瓣温热,露出齿牙时难免会蹭到明越颈侧的皮肤,后者对此分外敏感,尾音颤抖不已。


    男人似乎早已料到他会有何种反应,故而并未有太多的表情溢出,很快便松开他的脚踝,用这条断开的脖链将他双手紧紧捆住。


    明越试图用摆脱束缚的脚去踢楼时景,可当他真正动作时才发现这个姿势简直是主动缠上楼时景,面上立马浮现出一抹又羞又怒的红云。


    脖链很细,绑在腕骨上很不舒服,越是挣扎便勒得越疼。


    “有些话我不想听,”见他安静下来,楼时景这才沉声开口,“希望明大少爷不要触碰我的逆鳞。”


    逆鳞?什么逆鳞?难道二婚还不能说了?


    明越心里硬气,嘴上嗫嚅道:“哦……”


    像一只被驯服的小兽,短暂地收起利爪,乖巧极了。


    楼时景的下颌线霎时绷紧,灯光打在高挺的眉骨上,双目愈发深邃幽暗。


    血管里又有火在烧。


    楼时景松开钳制,在对方察觉出异样之前迅速起身,然后走出卧室。


    压在身上的重量陡然离去,明越如释重负般呼出一口气。刚刚楼时景像是在发酒疯,眼神凌锐,是以往无数次交锋里从未有过的吓人力量。


    今天的楼时景有点不对劲——明越一边咬下捆住双手的脖链,一边思忖着自己是否哪里惹他不快了。


    然而这种可能性太大了,因为明越觉得自己无时无刻不在惹他不快。


    手腕被勒出了一条瞩目的红痕,明越揉着腕骨缓缓躺下,却在这时见到紧闭的房门又被打开,楼时景徐徐走近,将手里的ipad递给他:“婚庆公司把婚礼流程发过来了,你先看看,熟悉一下。”


    参加婚礼的宾客远比订婚宴多,更甚有海外来客,届时会有无数台摄影摄像机记录现场情况,容不得半点差错。


    明越难得没有和他对着干,接过平板点开策划方案。


    不得不说婚礼要比订婚复杂,上午十点之前婚庆公司会为两位新人拍摄和记录幸福画面,十点之后抵达婚礼现场,十一点进行仪式。


    仪式结束便转场至婚宴厅,届时由两位新人向来宾敬酒,入夜后即可返回楼家老宅,那里还备有一场盛大的派对。


    由于举办婚礼的场地特殊,所以婚庆公司给他二人量身定制了一套方案,颇显复杂。明越一目十行地浏览着屏幕上密密麻麻的陈条,顿觉头晕目眩,因此并未注意到那条“新人亲吻”的事项。


    他有些泄气地想,这可比高考难上百倍,早知结婚如此麻烦,当初就不该妥协应下这门婚事。


    楼时景似乎早已预览过流程,说:“婚礼仪式需要现场排练,两天后我们去演练一遍。”他从明越手里拿走平板放在床头柜上,“睡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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