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白茫茫的滑雪场里一望无边,几个人聚在一起,当中的男孩抱着滑雪板,脸上洋溢着鲜红的兴奋感,亢奋地连蹦带跳,“我没看错!真的是Bane!”

    “他本人比视频里好看多了,臃肿的滑雪服穿在他身上太潇洒干练了,往那一坐,背后雪景都黯然失色,我还以为是模特呢……”

    “看着太高冷了,我都不敢问他要合照,不过他笑起来嘴角竟然有笑涡,有点可爱怎么回事?”

    男孩兴奋劲上头,忽觉背后发寒,回过头看到一个和Bane穿同款滑雪服的男人。

    身量比Bane略高一些,黑白的滑雪服干净利落,挺窄鼻梁上幽蓝色的滑雪镜折射出远处巍峨雪山,下巴的线条英挺,似乎正在冷冷盯着他看。

    而且非常具有敌意。

    男孩畏怯地问:“你好,我们认识吗?”

    程希觉寒着脸置之不理,绕过一群人登上坦缓的雪坡,细粒的雪花漫天漫野的飘散,顾渐靠坐在木椅上仰着脸,扑到他脸上的雪停留几秒,被呼吸融成透亮的小水珠。

    “刚才那个人是你粉丝吧?”程希觉戴着手套擦擦他脸上的水珠,漫不经心的语气问。

    顾渐挑起眉头,淡定地“嗯”一声。

    程希觉攥着他的手将人拉着站起来,平静语气说:“长得挺不错。”

    “是吗?”

    顾渐松开他的手,懒洋洋地往雪坡下走去,“光顾着等你,没注意看人长什么样,”

    回答得遂心如意,程希觉勾起唇角,向前几步牢牢握着他的手,引他来到新手的初级雪道。

    程希觉十几岁在北欧游学,冰天雪地的国度里滑雪项目盛行,闲暇之余他长期常去滑雪,玩了几年技艺精湛,比起专业的运动员毫不逊色。

    教起顾渐这个学生得心应手,何况顾渐领悟能力强,程希觉演示一遍就能融会贯通,不一会儿他能撑着雪杖,游刃有余地从斜坡滑下来,享受冷风拂面的畅快感。

    程希觉不紧不慢地跟在他后面,为他保驾护航,“太太,你喜欢滑雪吗?”

    白茫茫的原野上他的嗓音深透入耳,顾渐微喘着气,不假思索地回答:“喜欢。”

    “这是我们第一个共同爱好。”程希觉将雪杖插在地上,掏出手机用语音在笔记本上录下第一条。

    以后多多培养共同爱好,看看以后谁质疑说他们两个毫不相干。

    顾渐不是循规蹈矩的人,以前在家里为了讨宁婉喜欢,装了很多年乖孩子,以至于压抑得太狠,离家后放纵不羁,像个恣心纵欲的浪荡子。

    这点体现在滑雪上淋漓尽致,他松散地压低身子,雪杖猛地向后一撑,削薄的身影仿佛立弦的箭一般冲出去,黑白的滑雪服在雪地里仿佛钢琴跳跃的键般优雅。

    细雪扑面而来,吹拂他清晰的下颚轮廓,冷白的肤色在周遭银色的衬托下似乎透明,一气呵成地从雪坡上划一道弧圆,转瞬飞驰而下,刹雪杖的动作干脆利落,姿态松弛得像雪豹一般。

    驻在雪场外的摄影师纷纷调转镜头,对准新手赛道上引人注目的一幕。

    顾渐很久没体会过热血沸腾的兴奋感,耳后淡青的血管充血跳跃,嘴角不由向上翘起来,他这么一笑,摄像机噼里啪啦的狂响,价值不菲胶卷咔咔转动。

    突然,斜坡下不知从哪儿窜进来一个穿得圆滚滚的孩子,撅着屁股蹲在地上捏雪,顾渐雪杖来不及刹地,为了不撞上人,侧过身子顺势往旁边倒,以他这个速度跌进雪地摔得一身青……

    他认命地闭上眼,下一秒一只坚实有力的手臂将拽进怀里,牢牢地保护在身前。

    天旋地转地滚几个圈,扬起的雪粒黏了两个人一脸,顾渐仰躺在柔软雪地里,程希觉重重压在他身上,一手推起雪镜,连忙端起他的脸查看他的情况。

    顾渐被雪花呛得连连咳嗽,挥挥手示意自己没事。

    摄影师镜头里完美记录这一幕,方才不紧不慢在后面跟随的程希觉,冷不丁地突然增速,裹挟着风雪划出一道凌厉的线条,行云流水地将人抱在怀里,心甘情愿地当了回人/肉垫。

    程希觉摸摸他冰凉的脸,蹙眉问:“疼不疼?”

    顾渐胸口因激烈运动快速起伏,脸上泛起酒醉似的酡红,嘴角勾着笑说:“挺爽的。”

    程希觉捏一把他的脸颊,哧笑道:“你胆子真大。”

    “你今天才发现?”顾渐推一把他的肩膀,重重地喘着气,“起来。”

    程希觉伏在他胸口纹丝不动,低头静静端倪他白里透红的脸,四周静的唯有呼啸的风雪声,温烈的呼吸交织在一起,大约过了几分钟,顾渐冷得打个哆嗦,沾雪的手套钻进滑雪服里,顺着他清瘦的腰侧冰冷抚摸。

    赶来救援的人声从近处山坡上传来,顾渐衣服里的手却有向上的趋势,宽大的滑雪服下别人看不清,他却能清晰感觉到寒冷,轻声地说:“你胆子真大。”

    程希觉亲一口他的嘴角,理直气壮地回答:“你今天才发现?”

    顾渐被全方位压制,丝毫动惮不得,只能任凭冷意和蛇一样往衣服里滑,淡声提醒道:“别摸了,人快来了。”

    程希觉瞥一眼模糊的人影,低下头去啄他微凉柔软的嘴唇,含糊地说:“不急,还能再亲一会。”

    时间门观念好的这一点在他身上贯彻始终,从容不迫地品尝顾渐的舌尖,混合雪花和青松味的吻格外的清新淡雅,顾渐两眼索性一闭,乖乖地满足他的色/心。

    人影距离几十米的时刻,程希觉单手撑着雪地起身,另只手拽着衣摆抚平他的衣服,朝他伸手拉着他共同起身,看着赶来的大队人马,程希觉颔首,晏然自若地笑着说:“谢谢,我们没事。”

    宛然一副绅士做派,谁能想到几十秒之前,他的手几乎要穿过衣服摸到顾渐的锁骨了。

    顾渐习以为常,往他身上懒洋洋地一靠,小声说:“其实有点疼。”

    回到酒店房间门里,他脱了滑雪服,程希觉摁着光溜溜的他上上下下检查一遍,果然大腿和脊背磕得几处不显眼的乌青,皱着眉,心疼得一遍一遍抚摸。

    顾渐又痛又痒,推开他往浴室里走,“你找药给我,我先去洗个澡。”

    浴室里有个偌大圆形按摩浴缸,顾渐舒舒服服躺进去放松身体,惬意地休息一阵,他拿起手机点开日历,瞥眼倒计时。

    标记的日期就在今天。

    顾渐合上手机,用力揉揉湿润的后脖颈,他本来挺期待那件事,只要做好措施的前提下,享受一番酣畅淋漓的感觉,但程希觉时不时在他耳边提醒倒计时,那股强硬的迫不及待,像卯着劲要弄死他。

    他不由得发怵,淹没在浴缸里的身体灼热发烫,胸口焦躁,担忧是不是下周都要趴着睡。

    顾渐仰起头盯着华丽的吊灯,黑发上的水珠顺着温腻肩头滚落,在浴缸里赖了一个小时。

    直到程希觉敲门,他潦草套上纯棉宽松睡衣,顶着一头半湿不干的黑发,冷着脸推门走出来。

    程希觉手里捏着喷雾,打量他一遍,下颚朝床上一扬,“趴下,自己把衣服掀起来。”

    顾渐坐到床边,洗完澡水灵灵的干净,整个人清透奶白,“药给我,我自己来。”

    程希觉俯身嗅嗅他脖颈里的湿润的香味,嗓音哑着问:“伤在背后你怎么自己来?”

    顾渐盯着他上下滑动的喉结,心知肚明地往床上一倒,翻过身脸颊埋在枕头里,一把掀起睡衣摆,后腰的皮肤细腻紧致,“你轻点。”

    程希觉双膝跪在柔软的床上,细心地处理每一处乌青,喷上凉飕飕的喷雾,再用温热的手掌揉着伤处,让药效更快融入皮肤里,他凑近后腰乌青吹一口湿热的气,“下回滑雪场就我们两个人。”

    顾渐闷闷地“嗯”一声。

    压在床上的重量消失,床垫猛地向上回弹,顾渐侧过头,程希觉起身拉开酒店的柜子,似在找什么东西。

    顾渐耳根子发烫,揣在胸口的心脏战栗,他脸上一贯没什么情绪,定定地盯着。

    程希觉从柜子里隐藏的冰柜拿出一瓶红酒,拔了瓶塞倒在酒杯里,朝他举杯问:“从飞机上拿下来的,太太要不要尝一口?”

    顾渐松一口气,扶着枕头坐起来,“好,我很久没喝酒了。”

    程希觉端着酒杯走过来,仰头抿一口,端起他的下巴含着嘴唇喂到他嘴里,舔了舔他嘴角溢出来的鲜红,嗓音沙哑地问:“好喝吗?”

    顾渐乖乖地点点头,“好喝。”

    若是以前他要冲进洗手间门里漱十几次口,现在嘛,更离经叛道的事情都做过了,喝点酒压根不算什么。

    程希觉奖励似的啄了啄他的嘴角,喝一口酒再喂给他,端视他吞咽时抿紧的嘴唇,喉咙处细致的颤动,爱他这恹恹娇娇的样子爱得发疯,这是独属于他一个人的顾渐。

    慢悠悠地喝完一杯酒,顾渐往床上一倒,眯着闪烁水光的醉眼,朝他勾勾秀窄白净的手指。

    程希觉凑过去侧耳倾听。

    顾渐拽着他的耳廓,黏着醉意的声音朦胧地说:“没东西你别想碰我。”

    “不一定会怀,医生说你怀孕概率很低。”程希觉刚说完,耳朵被拽得发疼,他胸腔震动,显然笑得不行。

    顾渐松开手,没好气地说:“我不敢赌这个概率。”

    程希觉单手慢条斯理去挑他的睡衣扣子,凑在他耳边低声说:“我怎么可能让你赌这个概率?我口袋里一直常备,你要不满意,我可以去结扎。”

    “一个够吗?”顾渐推开他的脸,压着嗓子问。

    程希觉捏了捏温烫的耳垂,漫不经心地说:“我可没说只准备了一个。”

    第62章

    前夜的雪在庭院里堆成雪人,门廊悬着描金画凤的红灯笼,屋子里的暖意熏的玻璃窗上一层浓厚雾气,透出的隐约的金光舒适温馨。

    餐桌上的肉圆和蛋饺刚出蒸笼,闻到香味,叮叮咬着奶嘴的嘴里啾啾唧唧地响,晶莹的口水糊了一下巴,躺在保姆怀里仰起圆乎乎的脑袋,眼巴巴地望着餐桌上与他无缘的菜肴。

    顾渐和程希觉一进门,蒋佩清抱起叮叮,献宝似的递过来,笑得春光灿烂,“你们快来听,叮叮会说话了!”

    程希觉捏着顾渐衣领,脱下他的羽绒服递给周姨,大步走过去拔了叮叮的奶嘴,一脸认真地道:“叫句爸爸听听。”

    顾渐抱着手臂无奈地看,真想提醒程希觉一个常识,两个月大的奶娃是不会说话的。

    叮叮乌黑圆润的眼睛睁得圆溜,咧开湿乎乎的嘴,“咿……咿咿……”

    程希觉抽张湿巾,擦擦他脸上的口水,“不对,叫爸爸。”

    蒋佩清笑眯眯地望向顾渐,顿时紧张地问:“小顾眼睛怎么这么红,怎么哭了呀?”

    顾渐斜睨眼程希觉,低头伸手逗着叮叮,“没什么。”

    老爷子敏锐察觉到问题所在,严穆地板着脸,“你们出去玩,希觉是不是欺负你了?”

    蒋冽端着碗碟正从厨房里走出来,眯着眼问询地望向程希觉。

    程希觉神色如常地回答:“滑雪的时候受点小伤了。”

    总不能说是爽哭的。

    蒋佩清将叮叮塞到他怀里,顺手责备地拍一把,“下次小心点。”

    “没事就好,都等着你们呢,过来吃年夜饭。”老爷子和蔼地招招手。

    程希觉扯了叮叮摇篮里软和的云朵枕头,垫在椅子上,顾渐心领神会地坐下来,某个过劳的部位一挨到椅子,隐隐作痛,他不禁微微蹙眉。

    蒋冽依次搁了碗碟,盯着顾渐的脸,不悦地问:“你们没去看医生?顾渐看起来不舒服。”

    顾渐神清冷淡的像松柏枝头的雪,端起桌上水咽一口,桌子下敞开膝盖碰一下程希觉,示意他来回答这个问题。

    程希觉瞥眼蒋冽,从善如流地说:“看过了,你安静吃饭。”

    蒋佩清意味深长地端详顾渐的手,没瞧见手指上亮闪闪的东西,脸上露出显而易见的失望,看程希觉的眼神恨铁不成钢,“希觉……”

    “嗯?怎么了?”程希觉舀了一碗汤圆搁在顾渐面前,若无其事地问。

    蒋佩清狠狠地瞪他一眼,却是笑吟吟地问:“冬天很适合去海滩度假,你们两喜欢斐济还是毛里求斯啊?”

    程希觉手臂搂着吐泡泡的叮叮,有理有据地拒绝:“叮叮太小了,还不能坐飞机。”

    蒋佩清一击落败,转而攻心,“我前几天去看时装秀,今年的男士西装真漂亮,按照你和小顾的尺码定了两套,平时穿有点隆重,适合在重要场合穿。”

    老爷子点点头,笑着说:“你关伯的酒店最近刚开业,大厅修得和凡尔赛宫似的,来预约结婚的都排到三年后了。”

    夫妻俩一搭一档,完美配合。

    程希觉身子向侧靠依着老婆,怀里抱着孩子,一点都不着急,《离婚后咸鱼美人揣崽了》,牢记网址:m.1.半笑不笑地说:“顾渐要陪我参加社交晚宴,正适合我们穿,好啊——祝关伯生意昌隆。”

    “你还记得沃特吧?《Vogue》的御用摄影师,拍男人拍得一绝,他最近正好有档期。”蒋佩清再次出招。

    老爷子不甘示弱,“我挺喜欢电视里那个名嘴,人很幽默,请他来主持典礼应该挺有趣。”

    “哦?那请沃特来拍叮叮的百天照吧,我们叮叮也是男人。”程希觉摸摸叮叮光滑的小脸,应对如流地笑着,“好啊,我这就联系,你们的结婚纪念日请他来主持。”

    夫妻俩面面相觑,顿时无话可说。

    顾渐细嚼慢咽地吃着菜,饶有兴趣地听他们互相拉扯。

    旁观者的蒋冽听不下去了,他倒不像夫妻俩,担心顾渐会跑,外面关于顾渐和程希觉传闻满天飞,叮叮都两个月了,如果不举行一场人尽皆知的盛世婚礼,对不起顾渐对这个家的付出,他直截了当地问:“你们结婚乐队请哪个?要不要我给你们介绍?”

    夫妻俩立即投来赞赏的眼光,蒋冽——关键时刻靠得住的队友。

    程希觉手臂一伸,姿态松弛地揽住顾渐肩膀,“乐队就算了,我喜欢交响乐团,这就不劳烦你费心了。”

    话说到这份上,再催可就不礼貌了。

    顾渐心里笑得不行,结不结婚他是无所谓的,只是奇怪,孕期的时候程希觉三番五次地问他要不要复婚,这会倒再也不提这件事了。

    仿佛彻底吃定了他。

    这年春暖花开之际,闹得沸沸扬扬的宋良案宣判了,头发花白之前从里面出不来,他上半辈子游刃有余地操控人心,混得事业有成,万人敬仰,下半辈子变成阶下囚,监狱里的缝纫机是他唯一能够由他操控的东西了。

    解决完心腹大患,在程家催结婚这件事进行得如火如荼。

    三月的时候蒋佩清说波恩小镇的樱花很美,顾渐和程希觉走在樱花盛开的小径上一定赏心悦目。

    四月,老爷子的御用风水大师登门拜访,告诉程希觉某天是百年难遇的结婚好日子,在这天结婚保证和和美美一辈子,错过了这天要等一百年。

    五月的端午节,一家人坐游艇出海吹吹海风,程希觉的书桌多了一摞时尚婚礼杂志。

    到了六月则更明目张胆,夫妻俩请程希觉去看话剧,讲一个男的不肯求婚,结果最后伴侣跟人跑了的故事。

    程希觉一一无动于衷。

    直到六个月的叮叮长出第一颗乳牙,能坐起来抱着自己的脚丫子一顿啃,喝奶喝得高兴了还会喊:“啵啵”,让人没那么费心的这一天。

    程希觉靠在椅子里,西装裤下修长有力的双腿交叠,直勾勾地盯着顾渐,“你还记得答应过我的蜜月吧?”

    顾渐刚从健身房出来,一面扯着毛巾擦鬓角汗,一面坐在他大腿上,“嗯?有这件事?”

    程希觉勾住他的腰,捏着他下巴晃了晃,“不准装记性不好。”

    “好吧。”

    顾渐点头,懒洋洋地说:“能带着叮叮么?”

    “谁家度蜜月带孩子?”程希觉拽过毛巾,包住他汗湿的头发滚了滚,“就一个月的时间,你答应过,做人不能食言。”

    顾渐躬下身,下颚可怜兮兮地支在他肩膀,“在哪儿?能不能不要太远?”

    程希觉忍不住亲一口他的鼻尖,“市区的私宅,离婚时你住过几天。”

    “哦?你的淫/窝。”顾渐坐起身子冷淡说。

    程希觉发笑,撂了毛巾双手捧住他的脸,百看不厌地端详,“除了我之外,只有你去过,怎么能算淫/窝?”

    顾渐低头看他,嗓子里轻哼,“我说的不是以前。”

    “嗯…确实即将是我的淫/窝。”程希觉自觉地认了这个词。

    市区的私宅清雅秀丽,一水的落地窗映照波澜江景,清晨能目睹旭日东升,傍晚夕阳余晖染红大半个客厅,美得像中世纪的油画。

    当程希觉推开门,顾渐松散的笑容凝在唇角,没有想象中的求婚气球、蜡烛、芳香馥郁的花卉,香甜的蛋糕。

    屋子里的家具仅剩床和一张沙发,除此之外空荡荡的别无他物。

    落地窗被水泥墙遮得严严实实,四周墙涂成沉闷乏味的灰色,头顶亮着一盏白色的灯,与他的微信头像一模一样,他再熟悉不过的场景。

    顾渐下意识地向后退,一双手从身后紧紧地环住他,温热有力的怀抱无所不在,程希觉凑到他耳边轻声说:“不要怕,这次有我陪着你。”

    “这就是你计划这么久要和我补度的蜜月?”顾渐别过脸,眯着眼梢冷冰冰地问。

    程希觉扳过他的脸,讨好似的亲着他的嘴唇,声音沉抑暗哑,“对不起,我无法回到过去带你走出那间房子,我唯一能做的是陪你再体验一次,当你在为音乐感到恐惧之时,那间房屋里的我会陪着你,你不再是孤单一个人。”

    顾渐凝着他的脸看几秒,声音不由低几个度,既是期待又有点不知所措的惶然,“会有用么?”

    “相信我。”程希觉手臂背到身后扣上房门,细碎的吻不间断落在他脸颊和唇角,“你不该只是我的太太,你还应该做Bane。”

    顾渐紧绷的身体蓦然松懈,回过身手臂堪堪环住他的脖颈,脸颊深深埋在颈窝里,放松地小口小口呼吸着,似是迷途的倦鸟找到了故乡。

    “不用担心会无聊,一个月我们能做很多事情。”程希觉轻轻拍拍他颤抖的脊背。

    顾渐向下直勾勾地盯着,煞风景地问:“你去做手术了?”

    程希觉抬起他的下巴,让他的眼睛离开某个部位,“卧室里有一箱。”

    “……门是开的吧?”顾渐颇为认真地问。

    程希觉佯装思考几秒,同样认真的表情说:“送餐的时候是开的,但你跑得了么?”

    顾渐松开怀抱,往沙发上躺倒,仰头望着白晃晃的灯,搭在沙发扶手的小腿松散地晃动,一副任由怎么欺负都行的样子。

    程希觉躬下腰,手掌撑在他两颊两侧,凑到耳边低声说:“出了这道门,你该考虑要不要和我结婚了。”

    “这也太快了吧?”顾渐挑着眉头问。

    程希觉垂下深含融融笑意的眼,“你是不是觉得我吃定你了?”

    顾渐睨他一眼,坦然地承认,“不是觉得,本来就是这样。”

    程希觉意犹未尽地亲下他柔软的嘴唇,温热的呼吸洒在他耳边,不疾不徐地说:“是你吃定我了,我这几个月做梦都想和你结婚,可不能趁着你刚生完叮叮,最需要照顾陪伴的时刻向你求婚,这是乘人之危,不就和我们第一次遇见一样么?我们第二次结婚,你是自愿的,清醒的,除了爱我之外,不要有任何原因。”

    顿了一下,他咬一口耳垂低声问:“所以,你要不要考虑和我结婚?”

    顾渐嗓子里淡“嗯”一声,慢条斯理地道:“好,我给你当太太。”

    一轮纤细的新月攀上天空,璀璨的城市里透出无数的明亮灯火,唯有他们的窗户黯淡无光,宛如一颗寂静的晨星。

    却是浩海无垠的宇宙中最亮的一颗。

    第63章 番外一

    番外一

    叮叮三岁生日那天,被程希觉告知一个晴天霹雳的消息,他长大了,以后不能再睡在爸爸和daddy的中间了。

    “为什么呀?”

    叮叮遗传了顾渐的长相,皮肤白得像牛奶似的,睫毛黑长浓密,眼睛乌溜溜的圆润清透,歪过头盯着程希觉,一脸认真地问。

    程希觉蹲下来,摸摸软和的小脸,“叮叮是不是小英雄?”

    叮叮低头掰着稚嫩的手指头,颤巍巍的小奶音说:“daddy的歌里说我是小英雄。”

    “小英雄很勇敢,哪有三岁了还会挤在大床上睡的?”程希觉循循善诱地说。

    叮叮抽下鼻子,委委屈屈地说:“好叭,叮叮一个人睡觉觉。”

    话是这么说的,叮叮从小就很黏顾渐,顾渐写歌的时候就趴在他怀里,往五线谱上吐奶,顾渐弹钢琴时钻在琴下面,抱着大腿死死不肯松开,顾渐上晚会直播唱歌,叮叮趁经纪人不注意,噔噔噔从后台跑上去,拽着裤子要daddy抱抱。

    这下全国观众都知道叮叮是个黏人的宝宝,他上的幼儿园里,小朋友跑到他面前喊羞羞羞,叮叮才不在乎呢,他见过其他小朋友的爸爸妈妈,没有一个比得上daddy。

    哼,叮叮就要黏人。

    一个风雨交加的晚上,叮叮抱着小雪豹,费力踮着脚敲响卧室房门。

    里面哐啷哐啷地响,桌上的东西掉了一地,爸爸的声音不耐烦中透着隐忍:“谁?”

    叮叮认真地回答:“是我呀!”

    安静了几秒,细碎的声音从门后面传来,叮叮把耳朵贴在门上,爸爸和daddy好像在吵架。

    “操!你不是说叮叮睡着了吗?”

    daddy的喘息不太均匀,似乎刚刚长跑运动完。

    爸爸的声音也不太稳,“刚哄他睡着,怎么这么快就醒了?”

    “弄快点,弄完你去开门。”

    “急什么?让他在门口等着。”

    “唔……你轻点,等会叮叮哭了你去哄。”

    叮叮是小英雄,才不会哭呢,立刻大声地喊:“叮叮不哭!叮叮勇敢!”

    卧室里瞬间安静下来,daddy和爸爸都不说话了,走廊上的壁灯投下一盏光明,四周黑漆漆的,叮叮抱紧怀里的雪豹玩偶,脑补黑暗里有专吃小孩的章鱼怪物,小小身体吓得瑟瑟发抖。

    过了几分钟,他伸手叩叩门,眼泪汪汪地说:“爸爸是大坏蛋!爸爸欺负叮叮!”

    话音落下,面前的房门打开,爸爸的睡裤扯得乱糟糟,衣衫不整,沉着脸问:“谁是大坏蛋?”

    叮叮立马扑到他怀里,紧紧地抱着腿,不敢惹爸爸生气了,“呜呜呜,叮叮是大坏蛋!”

    行吧,到底是亲生的,程希觉抱起他走进房间里。

    顾渐坐在书桌上,秀挺的双腿耷垂在桌沿,地毯散乱的台灯和摆件,身上的睡袍揉皱成一团,白皙的脖颈上浅红的斑斑点点,半闭着眼睛,胸口剧烈地起伏,处在余韵里回味。

    叮叮趴在程希觉肩膀,朝顾渐伸出圆乎乎的小手:“今晚叮叮要和daddy一起睡!”

    顾渐拿他没辙,缓了一阵上床,把软绵绵的小崽搂进怀里,摸摸头发说:“好,今晚是最后一次。”

    程希觉抱着手臂,眯着眼睛盯着把脸埋在顾渐胸口蹭来蹭去的小崽。

    叮叮偷偷看他眼,雪白的小脸蛋黏着吓出来的泪痕,委委屈屈地问:“爸爸不想要叮叮,因为叮叮是大坏蛋吗?”

    “你刚不是承认了么?”程希觉系上睡裤的系带,坐到床边冷声问。

    叮叮伸手揪住他的衣服袖子的一角,轻轻拽了拽,“爸爸以后不给大坏蛋讲睡前故事了吗?”

    程希觉心底叹口气,端起床头桌上的故事书,手臂一伸搂过顾渐的肩膀,一家三口依偎在一起,“宝贝,今天想听哪篇?”

    叮叮眨眨乌溜溜大眼睛,希冀地望着顾渐。

    在这个家里,叮叮只是叮叮,宝贝是喊daddy的。

    顾渐低下头望着怀里的叮叮,学着程希觉溺爱的语气问:“叮叮,今天想听哪篇?”

    “嗯…克……鲁鲁神话。”叮叮抱住他的手臂,奶声奶气地说。

    程希觉合上童话书,静静地瞥着顾渐。

    顾渐轻哧,抬头亲一口英挺的下颚,“我给他讲克苏鲁神话,他很喜欢的。”

    叮叮意识到自己闯了祸,身子往被窝里一钻,只露出一双大眼睛在外面,眨啊眨地看他们两。

    万物相生相克,顾渐拿叮叮没辙,程希觉拿顾渐没辙,从书房里拿回了克苏鲁神话,一本正经地三岁的孩子讲恐怖故事。

    程希觉喜欢叮叮,可叮叮太黏他老婆了,没日没夜地黏在身边,这样对小孩子的成长非常不利。

    当然,也有大部分其他的原因。

    于是刚刚满三周岁的叮叮,报了钢琴、小提琴、跆拳道、绘画、乐高、法语的兴趣课,每个周末都在各个兴趣班来回挪腾。

    顾渐觉得太残忍了,叮叮都没有童年可谈了,直到在钢琴班,见到叮叮无师自通,照着谱子就能弹下来基础曲子,从小在钢琴下面耳濡目染,学都不用学就会了。

    其他的幼儿课程对叮叮亦很简单,毕竟,爸爸是常青藤培养出来的贵公子,daddy是娱乐圈里的鬼才歌手,随便抽一点智力值都秒杀大部分人,叮叮学习就像喝水吃饭一样简单。

    某个假节日,叮叮不用去上课,顾渐调整录节目的档期,程希觉提前回家,计划一家三口去度假。

    叮叮好开心,趴在画板上涂蓝天白云和大海。

    顾渐挑几件夏天的T恤,随手撂在床上,闲散地聊道:“我还挺喜欢科尔马那个庄园,还能在爱彼迎租下么?”

    程希觉将衣服叠得四四方方,整齐地收进行李箱,淡定地睨他眼,“那是你名下的房产之一,你没看过资产清单吗?”

    “……太长了。”

    顾渐回答得理直气壮,坐在床边手臂向后一撑,抬眼瞧着他,“我们去哪儿玩?”

    “对于我们非常重要的一个地方。”程希觉撂了衣裳,抬起他清瘦的下颚。

    顾渐思考几秒,挑着眉头说:“结婚的那个什么岛?”

    程希觉掐着他的两颊,命令地语气说:“再想。”

    “一周年在威尼斯。”

    顾渐懒洋洋依着他的姿势,不咸不淡地说:“我第一次说爱你的地方。”

    程希觉在他柔软的嘴唇提示般点了一下,压低声音说:“是第一次,但不是说爱我的地方。”

    顾渐一扬下颚,眼梢冷淡地弯起来,“我醉酒才那样,别想再来一次。”

    程希觉摩梭他的清冽的唇线,慢条斯理地道:“杂志评为最想让人吻的嘴唇,鬼才歌手的钻石嗓子,怎么能让我不想呢?”

    “谢谢你告诉我。”顾渐故作客气疏离地语气回复。

    程希觉笑了,凑到他耳边小声问:“真的不行吗?”

    顾渐推开他的脸,淡道:“除非我喝醉了。”

    程希觉猝不及防地在他嘴唇上啃了一口,“好啊,我要多带几瓶红酒。”

    事不宜迟,程希觉心情非常好,躬身一把将他抱起来,下楼到酒窖的沙发上狠狠亲了一通,直到司机敲门提醒私人飞机准备好,方才慢悠悠搬出一箱红酒来。

    程希觉拿了行礼,坐到私人飞机上,清点了旅行要带的衣服、护照、证件、常备药品等等。

    顾渐调低椅子的高度,舒舒服服躺下去,拿出眼罩戴在头顶,蹙眉说:“好像忘记带什么了。”

    程希觉扫一遍全部打对勾的清单,“一件不缺,带齐了。”

    “总觉得缺一件很重要的东西。”顾渐坐起身子,歪过头看向清单上密密麻麻的对勾。

    程希觉折起清单,淡定从容地问:“我是会忘记带东西的人?”

    顾渐相信他的严谨,拨下眼罩掩住大半张俊白的脸,“我睡了,天亮了再叫我。”

    程希觉降低椅子,同他一起并排的躺下,握住他的手在掌中把玩,眯着眼睛认真思索,到底忘记带了什么?

    过了几分钟,飞机的轰鸣声响起,两人齐刷刷地坐起身来,终于同时想起忘记带什么了。

    此时此刻,叮叮抱着画板,昂着小脑袋瓜,茫然地瞪着双眼望向天上滑过的飞机。

    诶?那不是爸爸和daddy的飞机吗?

    叮叮再三确认那是自家的飞机,噔噔噔跑下楼,震惊地四处宣告:“爸爸!不好啦!灰机让人偷走啦!”

    于是,全家人都发现程希觉和顾渐忘记带叮叮走了。

    好在飞机很快折回来,叮叮仰着脑袋,开心地在院子里蹦起来,“灰机回来喽!”

    直到见到爸爸和daddy焦急地从车上下来,为灰机回来开心的叮叮终于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啊!弱小无助又可怜的叮叮!

    叮叮扑通躺到地上,脸颊气鼓鼓的,两条小短腿蹬来蹬去,“坏爸爸!坏daddy!你们两个大坏蛋!”

    顾渐抱着手臂在胸前,睨眼程希觉,示意他上去哄。

    程希觉盯着在地上滚来滚去耍赖的叮叮,好声好气地说:“叮叮,先起来。”

    叮叮在地上滚了几个圈,黏了一身的杂草,“不起来不起来就不起来——”

    程希觉躬下身,笑吟吟地诱哄:“飞机上有冰淇淋,你今天可以吃两个。”

    “呜呜呜……我要daddy和爸爸亲亲才起来。”叮叮终于不滚了,躺得平平的,泪眼汪汪地望着顾渐。

    顾渐凑过去亲一口脏兮兮的脸,程希觉在另一边亲他。

    叮叮“蹭”地爬起来,又开心地蹦蹦跳跳,“冰淇淋是香草味的吗?我真的能吃两个吗?”

    “……”

    “……”

    第64章 番外(二)

    番外(二)

    《哈啰!宝贝》是一档亲子户外真人秀,霸占综艺收视率榜首,经久不衰,采取网络直播,和电视录播两种模式。

    每期节目邀请四组家庭,观众可以选择感兴趣的家庭进入直播间观看,这一季邀请来从未上过综艺的鬼才歌手——顾渐,与他那位众所周知的豪门贵公子的伴侣。

    几年前他们在私人小岛结婚,只请了亲近的朋友,连一张照片都没流出来,那会顾渐只是古早大神,网友们只能感叹Bane的婚礼就这么被糊弄过去了,真是被豪门吃得骨头渣都不剩了!

    Bane和程希觉结婚的第一个月,突然登录了久违的D站账号,露脸发了一首新歌。

    哦,不止一首,Bane荒芜的账号半个月内突然发了一百多首新歌,别人是文思如泉涌,Bane是密西西比河的大洪泻,一发不可收拾。

    如果只是数量取胜,那也就罢了,偏偏质量一如既往地优秀,随便拎出来一首,都让广大网友直呼:如听仙乐耳暂明!

    常言道痛苦是创作的源泉,不禁让大众脑补,Bane的豪门生活是有多么苦痛纠葛,才会在沉寂多年之后突然爆发井喷般的创作力。

    节目组发布嘉宾通告之后,关于顾渐的婚姻生活的评论占据大部分,网友们纷纷心疼这位鬼才歌手的悲惨境遇:

    Bane真惨啊!平时一定是他在很辛苦的带娃,像程希觉那种霸道总裁,怎么可能管家里的事?

    不忍心看“人间苏神”在节目里伺候总裁和宝宝,弹钢琴的手不该沾染灰尘!

    于是乎,节目开播的当天,网友们积攒了满腔的不忿和心疼,上万人同时涌进顾渐的直播间,但凡程希觉摆架子,有半点让Bane受委屈,就让总裁见识一下雪花的威力。

    “daddy!爸爸!叮叮会系鞋带了!”

    直播间里一个软乎乎的小萝卜蹲在地上,奶白的皮肤光洁明亮,眼珠子乌溜溜的像黑葡萄,正在努力地把两条鞋带缠在一起。

    众人朝思暮想的高冷男神,此时懒散地坐在行李箱上,双手抄在卫衣口袋,修挺的大长腿随意交叠,听见呼声,微侧过头漫不经心睨了眼,吐出两个字:“笨蛋。”

    而大众恨得咬牙切齿的程希觉,在小萝卜面前躬下身,干净的手指解开缠在一起的系带,缓慢地系上蝴蝶结,“爸爸再教你一遍。”

    叮叮的看得非常认真,有模有样地抓着鞋带穿过来绕过去,成功地再次绑成死结,不以为耻,两只手臂高高举起来,开心地感叹:“daddy快过来看,叮叮抓住蝴蝶啦!”

    说着像往前一蹦跶,成功被自己的鞋带绊倒,摔了个狗啃泥。

    吓得旁边的摄影组往前冲了几步,可叮叮的两个爸爸,肩并肩站在旁边一脸平静地观看。

    像是早已习惯这种场景。

    叮叮一下跳起来,非常快乐地扑进顾渐的怀里,脏兮兮的两只爪子揪住他的手指,全然忘记摔倒的事情,好奇地问:“叮叮要上电视了吗?”

    程希觉蹲下身,一把将他搂过来,行云流水地从胸前口袋抽出湿巾,依次熟稔地擦脸擦手,结束后默不作声地解开鞋带,重新系得整洁。

    顾渐瞥眼摄影组忍俊不禁的表情,下巴朝镜头一扬,“你已经上电视了。”

    叮叮坐在程希觉膝盖上,很自然地揽住脖子,亮晶晶的大眼睛眨巴眨巴,“爸爸说上电视有吃不完的巧克力、小熊软糖、牛奶饼干……”

    还没说完,叮叮已经忍不住咽口水了,跃跃欲试的样子像个小馋狗。

    直播间的观众没等到高高在上的总裁,委曲求全的Bane,一家人的甜滋滋的气氛,幸福的气息快要溢出屏幕。

    【我敢打赌这是Bane亲生的崽,和他长得太像了,可爱得老阿姨的心都要化了!】

    【哈哈哈哈哈为什么顾渐那么聪明,他的崽怎么傻傻的,怪可爱的】

    【以我带崽的经验,顾渐不像带崽的那个,程总倒像是叮叮的保姆】

    【对啊!他抱叮叮的动作很专业,和我家保姆教的一模一样,叮叮一点都不怕他,一看就是经常和叮叮相处】

    【所以……Bane其实没那么惨吧?】

    节目组特邀一位神秘嘉宾作为本季主持人,推门进来的时候叮叮正趴在程希觉肩膀,瞪着双眼期待好吃的,只见到一个长得很好看的叔叔。

    叮叮在daddy手机里见到过,和daddy的名字只差一个字,爸爸不喜欢这个人,当时挑着眉头问daddy:“顾苏在你朋友圈的留言什么意思?”

    “没有了哥哥,一个人在巴黎好孤单好冷,不过我要坚强!加油!顾苏!”

    “你的歌太好听了,怎么会有哥哥这么厉害的人呀!身上流着同样的血,我可真是个小笨蛋~”

    爸爸念的时候,语气听上去不很不高兴,叮叮不懂爸爸为什么生气,这个叫顾苏的叔叔好可怜啊,而且和叮叮一样都是小笨蛋。

    同病相怜的小笨蛋叮叮朝着走近的顾苏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从程希觉的怀里跳出来,犹豫不决地喊:“嗯……叔叔?”

    顾苏许诺给经纪公司录几部烂节目,才拿到这档节目主持人的资格,就为能在现场一饱眼福,他在镜头里很矜持,飞快瞄几眼顾渐,心满意足地露出微笑,“叮叮,你好。”

    “叔叔!”

    叮叮噔噔噔跑过来,小短手热情地抱住他的腿,抬头一脸认真地说:“叮叮也没有哥哥,也是小笨蛋,和叔叔一模一样。”

    弹幕里纷纷猜测,“也”是什么意思?

    顾苏盯着肉呼呼的小软蛋,沉默几秒,转过身朝着镜头说道:“欢迎来到《哈啰!宝贝》第一站,在正式进入小镇之前,请嘉宾将身上手机、现金及银行卡交给工作人员,我们会给每个家庭发放一部新手机用于联络!”

    顾渐掏出手机撂到工作人员的篮子里,双手悠哉揣回口袋里。

    程希觉拉开行李箱,从夹侧拿出卡和一沓备用的纸钞,交给工作人员,挑出行李箱的证件,装进风衣内侧的口袋。

    显然是他整理的行李箱,而且是个很细致的男人,全然不像外表那般冷峻。

    亦不像传言里等着顾渐伺候的贵公子,依据短短十来分钟的直播,看上去……他伺候顾渐的可能性更大。

    当然,真人秀上所呈现的状态不一定是真的,弹幕里的网友决定继续观察这对情侣再做定论。

    顾苏走出直播间,坐在演播厅主持人的沙发上,笑眯眯地说:“本季邀请了一位特别嘉宾加入节目,与四个家庭一起去冒险,嗯……这位神秘嘉宾和我们其中一个家庭颇有渊源呢……”

    翻开手卡,顾苏露出一抹幸灾乐祸的笑容,神秘兮兮地说:“我念三个与神秘嘉宾有关的词,请四个家庭猜测名字,猜对的家庭能获得1000元的启动资金,至少未来几天的住宿不用发愁了~”

    “钢琴、李斯特、XX是我的光。”

    节目组的送分题,答案弹幕里无人不知,三个家庭的直播间不约而同念出那个名字。

    可镜头到了顾渐这里,“光”本人靠坐在吊椅上,单手端着罐可乐,仰头慢悠悠地喝了口,丝毫没有要回答问题的意思。

    程希觉抱着胳膊倚在墙上,垂着眼,瞧着坐在地上玩小火车的叮叮,嘴角含着融融笑意,像没有听到导播的问题一样。

    一个是不敢回答,一个是不想回答。

    “看来有一个家庭要错失我们的启动资金了。”顾苏故作惋惜的叹口气,随即双手握拳,非常激动地站起来,“没有一分钱,是要靠顾渐卖唱赚钱吗?真期待他们今晚要睡在何处!”

    距离天黑还有大半天,一家三口走出直播间,澄澈蓝天万里无云,一望无际的金黄麦浪随风摇曳,不远处小村子里黛瓦白墙,羊羔悠哉在路边吃着草。

    雪白的一列大鹅大摇大摆地走过,很嚣张地在叮叮面前留下一坨礼物,一生下来就娇生惯养,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叮叮从来没见过这场面,撵在大鹅后面跟着跑,兴奋地“咕咕咕”叫。

    顾渐手指拨了下夹在衣领的麦克风,扬着唇角笑了下,“打辆车我们去趟城里,在广场借把吉他,我唱歌你收钱,先赚笔住酒店的钱。”

    程希觉屈指掩住鼻子,不太适应满地原生态的味道,慢条斯理地说:“我是不会同意你卖唱的。”

    “哦?”顾渐挑起一侧眉头,模仿相同的语气说:“我是不会同意睡野地里的。”

    程希觉斜睨一眼,无视黑压压的镜头,伸手掐了把他的脸,很淡定地问:“有的是办法,嗯……我是会让你睡野地里的人?”

    顾渐上下打量他一遍,标志的衬衫西裤帅得离谱,“如果要在你出卖色相和睡野地里选一样,我选让你出卖色相。”

    弹幕里一大片哈哈哈哈飞驰而过。

    程希觉是弗雷资本的掌舵人,经手的生意皆是数百亿的大买卖,谈的都是信息技术、科技能源的高端产业,到了农村田园里,全村里唯一的产业就是小卖部和养鹅场,任你有令企业起死回生的能力,在这里毫无用武之地。

    所以,顾苏才会说两个人唯一能赚钱的办法,就是顾渐给跳广场舞的大爷大妈弹唱伴奏。

    程希觉指腹摁住麦克风,凑到他耳边微笑说:“太太,你有力气皮了,屁股不疼了?”

    顾渐低头风轻云淡笑了下,轻轻“嗯”声,垂着的手轻轻握住程希觉的手掌,以此来示好。

    意思就是:知道错了,求放过。

    弹幕里全然不知发生了什么,只觉得他们的氛围甜蜜蜜,结婚几年了看起来还和刚谈恋爱似的。

    叮叮追不上大鹅,乖乖跑回来,双手摸摸瘪瘪的肚皮,“爸爸,daddy,饿……”

    顾渐抱起他,冷淡地说:“爸爸和daddy都不饿。”

    叮叮饿的小脑袋瓜转不过弯,目光呆滞地看着他,很老实地问:“巧克力、小熊软糖、牛奶饼干被爸爸和daddy偷吃了吗?”

    “被爸爸偷吃了。”顾渐睨眼程希觉。

    叮叮努力瞪大眼睛,抑制要滚下来的眼泪,委屈巴巴地说:“没关系,爸爸肚子饿了,叮叮一点都不生气……”

    呜呜——

    好可爱的宝宝!直播间里的阿伟死了一大片,为什么B神的宝宝那么可爱?怎么不早点带娃上综艺?

    没回答顾苏问题,程希觉早已谋划好一条赚钱的路子,不需要念出穆罗的名字。

    于是半个小时后,在直播上百万人的眼睛下,弗雷资本的程总坐在养鹅场破旧的办公室里,解开两颗迪奥高定西装外套扣子,抿一口递上来的茶水,从容不迫地谈起养鹅场拓展养殖的思路。

    叮叮端端正正坐在旁边,直勾勾盯着桌上的苹果。

    顾渐懒洋洋地靠着墙,眼神含着半笑不笑,看着自家伴侣娓娓而谈。

    程希觉一面慢条斯理地挽起袖边,一面不疾不徐地说:“现在鹅场最大的问题,是市场上没有固定的鹅肉消费群体,消费者对于鹅肉的接受度很低,但——鹅肝的在欧洲是久负盛名的美食,在法国每年要吃掉一千万吨的鹅肝……”

    “做这笔交易很简单,我有位朋友有完整的国际供应冷链,不过我有一个建议,一半的鹅肝用作出口,另外一半的鹅肝制成罐头,打造一个属于你们自己品牌,更有利于未来的收益。”

    养鹅场是个老实巴交的中年男人,本来只是配合一下节目组,想着上电视能卖大鹅,结果听得一愣一愣的,压根没想过养鹅还能走出世界,没两下就被程希觉说的兴高采烈,心甘情愿地支付了一笔不菲的咨询费用。

    弹幕里笑得山崩地裂,堂堂弗雷投资的程总,为了不让伴侣去卖唱,竟然能想出这种赚钱办法。

    【卧槽他说话太有说服力了,难怪是总裁,现在去养鹅还来得及吗?】

    【没人注意到叮叮吗?他一直盯着桌上的苹果吞口水,可怜崽饿得都两眼冒金星了!】

    【我光顾着看顾渐的眼神了,啧啧,看程希觉的眼神太温柔了,原来冷淡系天神冷的只是我们呜呜呜】

    顾渐抱起叮叮,捞了桌上的苹果塞给叮叮手里。

    明明饿的肚子咕咕叫的小崽子舔舔嘴唇,大眼睛里闪动着泪花,鼻子嗅几下苹果的香味,依依不舍地递到顾渐嘴边,小声说:“daddy吃一口。”

    顾渐顺势咬了一口,无奈地说:“你吃吧。”

    叮叮用力点头,瞪一眼吃光所有好吃的爸爸,小口小口地啃着苹果。

    临出门,顾渐拿了钱带叮叮去找旅馆,程希觉则到神秘嘉宾的演播室领取任务,试问普天之下,有几个人愿意自己的老婆和昔日暧昧对象独处?

    自从穆罗高调在微博上表达对顾渐的好感,两人只在晚会上碰过一次面,当时程希觉隔在中间,对视一眼点了点头,连招呼都没打。

    穆罗身上裹着可爱的玩偶服,刚给其他三个家庭发完任务卡,瞧见程希觉丝毫不慌张,笑吟吟地说:“程总,好久不见。”

    程希觉瞥眼黑压压的镜头,施施然地坐下,开门见山地问:“任务是什么?”

    穆罗挥了挥手里的卡片,例行公事问:“想要得到要命的伴侣,事业如日中天,哪一条都和惨沾不上边。

    顾渐被程希觉奴役?

    嗯……按照今天的直播来看,谁奴役谁一目了然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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