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是破罐子破摔,或是战战兢兢,第二天的早朝,苏黎给了所有贵族们一个“惊喜”。
从半夜开始,朝歌守将黄飞虎就开始调兵遣将,等到了第二日早朝时,整个朝歌的兵力比往常多了数倍。
早朝的气氛称得上诡异。
苏黎脸上看不出什么,底下的大臣们今天却格外老实,等着正事全都干完了,她掏出几张纸,上面记着昨日从刺客魂魄里审出的证词。
她拿着纸照读,越读,被提道的贵族们脸色就越难看,没被念到却也参与其中的那些也越忐忑。
“诸位大人对这份名单有何高见?”
苏黎仍旧坐在原处,声音里听不出什么怒意,可底下的人倒是宁愿她沉不住气的发火。
张多尹那日昏倒没能参加今日早朝,他的儿子也不再朝中任职,主谋不在,剩下那些上了贼船的家族谁也不愿意出头。
苏黎话落,底下一片沉默,许久无人出声。
“诸位无话可说,这是准备认了?”
“黄将军,动手!”
动手?动什么手?
贵族们尤在难以置信,黄飞虎中气十足的应了一声。
一队兵卒涌入大殿,迅速就控制住那群五体不勤的贵族老爷们,朝堂顿时一片吵闹慌乱,但进来的兵卒太多了,没多久就彻底掌控了局面。
谁也没想到她这么敢!
其中当然有那吓破了胆的,像开闸泄洪似的道:“冤枉啊大王,这、这…都是张家!都是张家的小公子出的主意,胁迫臣等一同参与,这绝非臣的本意!”
卷入其中的贵族们都对那个蠢货怒目而视,这和不打自招有什么区别?
士兵单独将那人提出来,押到前面,苏黎起身走下来,最后在男人身前站定。
“绝非本意?那孤杀尔等也绝非本意,这是孤不得不为之的决定,相信孙小耤臣会理解的,对吗?”
她亲自抽出了一位士兵身上挂的青铜长剑,剑锋直指孙小耤臣。
“不不不……”
他被吓得面如土色,苏黎手中利刃送出,孙小耤臣惊叫一声,越是害怕,就越是瞪大眼睛,直挺挺的盯着剑锋。
刷——
脸上被划出一道血痕。
人还在。
孙小耤臣手脚发软,出了一后背的冷汗,他哆嗦着嘴唇,半天都没说出话。
再对上苏黎的黑沉沉的眼睛,再不敢耍什么小心思:“臣有事要奏!臣要奏张小公子贼心不死,还在蓄意刺杀大王。”
“昨日事情败露,他又将在场中的一部分家族聚集到张家,计划再度刺杀!”
此话一出,已无退路。
“孙家虽然只是小家族,但因臣掌管奴隶,手中最不缺人,这才把臣叫了过去。”
身后芒刺在背,几个大家族的人几乎要把他后背扎穿。
孙小耤臣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的做到底,咬牙道:“大王您想想,臣家只是个普通小族,远远比不上那些大家,纵然他们的打算成功,于我而言又有什么好处?”
“瓜分利益的时候从来都是大家族拿走大部分,能得到一点肉汤对小家族而言就已经是最幸运的结果。他们密谋的这事,对我孙家来说不但分不到任何好处。”
“非但如风,恐怕还要担心一旦成功,被卸磨杀驴的铲除。”
这套说辞,合情合理。
到了关键时刻,人迸发出的求生欲能让他超常发挥。
苏黎听着他的话,没什么反应。
孙小耤臣发现大王频频看向其他几个小家族,大着胆子道:“所以臣,还有许多如臣这般的小家族都是被迫卷入其中,做不得数的啊!”
苏黎的表情缓和了些。
孙小耤臣松了口气,他赌对了。
姜子牙早知道今日这场戏,始终都没什么惊讶的情绪。
忠臣们只想拍手称快。
王浩然看的眼花缭乱,王司农简直心有余悸。
谢天谢地,考虑到他家独苗苗现在是大王派系的人,上次闹掰之后他许久没掺和其他贵族们的聚会,更是彻头彻尾的不知道这次的刺杀。
大王此举,着实够狠!
既成功让贵族分化,又强硬的把他们这些小家族绑上战车。
在不破坏“贵族事,贵族毕”的规则前提下处理掉几个大族,最大限度的控制局面,避免朝歌以外的贵族反弹。
思虑之缜密,手段之高明,让王司农决定带着王家彻底投靠大王。
其实孙小耤臣或多或少的也看出了大王的意图。
可就算清楚又有什么用?真到了生死存亡的时候,哪怕是火坑也得往下跳。
……
苏黎一日之间连抄了几个大贵族家。
黄飞虎布置在朝歌城内的兵卒全都被调动,此时人们才发现,这些兵卒主要集中在几个大贵族府邸附近。
早有预谋!
不是没有人家试图抵抗,但她下手速度之快,操作之流畅,让人毫无反抗之力,们远远围观,受过贵族欺压的更是直接拍手称快。
前脚刚抄了家,后脚为了防止不必要的流言蔓延,在封条上贴罪证,用的都是大白话,有兵卒看守、学堂的学子们宣读,也算是先把这第一批被寄予厚望的学子们拉出来遛遛。
“陈家陈麟,三年前看上街口一家的传家宝玉佩,对方不肯,便杀人夺宝,事后灭口。”
“陈家陈晨,五年内戏耍并打死数十名孩童,事后杀人分尸开膛破肚,将尸体保留骨架置于家中。”
“陈家陈洪……”
也有人在哭嚎,不是因为伤心,而是胸口憋着的那口气总算释放出来,情绪当场失控。
“老天有眼呐,陈家总算是没了。”
“那天杀的陈晨,凭什么做了这等畜生事,他自己的孩子却能平平安安顺利长大?”
“陈晨死了,娃也回不来了!”
光是一个陈府就已经这样,这一幕同时也在无数大贵族家门口发生。
其中藏污纳垢的简直超出们的想象,最引人注目的还是最后那条。
“陈家陈州,官至小臣,与张家共谋刺杀大王,罪无可恕,抄灭全族。”
“刺杀大王!竟然是这两家干的吗?”们眼睛都红了,后悔人被拉走的时候没踹他们两脚。
还有刚从别家府前过来的,补充:“不止这两家,我刚从李家那边过来,他们也参与了。”
“还有赵家。”
“钱家。”
“……”
们各个愤怒不已,不知是谁大声怒喝:“难得有了一个对我们好的大王,他们就要去刺杀。我看这些贵族们就是看不得我们好!”
“对!就是看不得我们好!”
从学堂被派过来的学生们看着们满腹怒火膨胀,有人恍然大悟,虽青涩,却也谈得上有条理的安抚;有人似懂非懂,做的稍显笨拙,偶尔还差点压不住;也有人满是茫然,手足无措。
这批学生以相当快的速度成长起来。
苏黎处理了一茬冒头的贵族,收拢了大半财富,又将其中一小部分赏赐给小贵族们,美其名曰表彰他们弃暗投明,做足了要扶持他们成为新的大贵族的姿态。
如此一来,稍加宣传,重点突出大贵族们刺杀大王的恶劣行径,再有置身事外的王家屹立不倒。便是朝歌以外的贵族们听说此事也只会摇头,觉得是朝歌的那些大族做事过于冲动,才招惹祸端。
小耤臣这个官职的职责就是管理奴隶,自从那日选择成为大王手里的刀,孙小耤臣便惶惶不安,生怕哪家逃掉的余孽来报复。
他在奴隶营中清点着从各个贵族的手中查抄上来的奴隶,数目之多,让他手都在抖。
营中处处可见衣衫褴褛者,孙小耤臣目不斜视,嫌恶非常,用余光瞥见旁边一队奴隶似要与他往同一方向走,撇撇嘴,加快脚步,打算先走过去。
其中一个奴隶抬起头,整张脸几乎都被脏污遮住,只剩下一双木然的眼睛,在看到孙小耤臣的时候眼中骤然迸发出凶光。
身上系着锁链也不耽误他超乎寻常的灵活,冲过来就用手上的锁链扼住孙小耤臣的脖子,下了死手。
“你吃里扒外,出卖我们的时候有没有想过这一天?死我也要拉你下去垫背!”
脏污下是一张原本清秀又熟悉的脸,正是赵家曾经风头最盛,几乎可以和嫡系抗衡的旁系赵启。
此时那张脸上再无半分骄傲,仅余面目狰狞的疯狂。
孙小耤臣喉咙里发出模糊不清的咯咯声,赵启又加大力度,看管奴隶的兵卒飞快冲上来,两人用力拖拽赵启,但他发了狠,拼了命的扼住孙小耤臣,两人用力的拖拽非但没能把人拽开,反而让链条拽的更狠。
孙小耤臣的脸色渐渐涨紫。
鞭子像密集的雨点打在赵启身上,背后已经一片血肉模糊,他却像是感受不到痛,孙小耤臣用手拍打他用力的那双手,眼球瞪的直往外突。
反抗的力度越来越小,又在某一刻猛然爆发一个巨大的力道,赵启毫无防备之下差点被挣开,链条滑出一截,又被牢牢抓住,最后听见让人牙酸的咔嚓声,孙小耤臣的脖子软塌塌的朝侧面歪去。
赵启是最先反应过来的,他松开锁链,双手已经血肉模糊,猛地爆发一阵大笑。
鞭子重重打在背后,这一鞭打得极重,赵启吐了口血,转头再看那些兵卒,眼中凶光更甚。
“便是我沦落至此,也轮不到尔等区区卑贱之人爬到我头上!”
他披头散发、满身血迹,手上、脸上也全都是,像个野兽般扑向兵卒,想要故技重施。
他的力气已经用的七七八八,但兵卒却非毫无反抗之力的孙小耤臣。
一个赵启不难对付,难对付的是那些看到这一幕的普通奴隶。有人难以置信悄悄缩在角落,也有人的眼睛突然就亮了,原本麻木的眼睛像被搅动的死水,泛起点点涟漪。
孙小耤臣被充做奴隶的赵家余孽报复,当场勒死!
此事传入宫中,传进未被卷入其中的大臣们耳朵中,苏黎哀痛震怒,当即下令处死原计划充实奴隶、身上背着人命的各家余孽。
就算是没有人命的,也被流放出朝歌,有生之年不得再归。
近日朝歌几乎连空气中都弥漫着血腥味。
大贵族们原先的职位都被小贵族们顶替,这些原本只在边缘位置的官员根本不敢与苏黎叫板,几乎一令一动,一时之间朝堂为之一肃,就连阳奉阴违的事都少了不少。
反倒是原本静静看着事情发展的功臣们开始忧心。
“大王动手太过干脆,朝歌以外的贵族恐怕会生出什么不该有的心思。”
商丞相将担忧写做奏章,言辞恳切,满是担忧。
也有如比干那般,觉得大王最近杀戮太重。
各家也不乏无辜受到拖累的女眷孩童,感叹此举虽然快速有效,但终归有失仁义。
忠臣们再怎么建议也是为了苏黎考虑,但有的人,奏章写的痛心疾首,实际怎么想的那就不一定了。
说的就是西伯侯姬昌。
近日朝歌闹出来的动静太大,就连西岐城内的贵族也都有唇亡齿寒之感,原本对姬昌模棱两可不大忠诚的那些像被无形的推手推了一把,近日频频向他示好。
便是西岐之外,也有些沉不住气的小诸侯派使者带着礼物过来,一时间西岐是人来人往,超乎寻常的热闹。
民间渐渐散开流言。
又以西伯侯辖下及诸侯们的地盘流言传播的最凶。
大王残暴不仁,朝歌血流成河!
西岐听了无不万分惊骇。
舆论惯常的特点就是越是离谱的谣言,流传的就越快。
们不懂大王和贵族们之间的交锋,只能看到消息本身,几经周转,添油加醋,就连大王生吃小孩这样离谱的言论都传出来了。
苏黎早就防着西岐,西岐城中自然有她的探子,她看着传回来的离谱谣言,离谱之余竟然觉得有一丝好笑。
……
申公豹回来了,不但圆满的完成了任务,让孔宣就位,甚至超额完成任务——
他把下山的师兄云中子给忽悠来了!
苏黎当着姜子牙和王浩然等人的面把申公豹猛夸了一顿。
申公豹抬了抬下巴,有点飘。
王浩然双眼放空,左耳朵听,右耳朵冒。
木农觉得这是自己头一次有资格和各位大人物站在一起,可千万不能丢脸,等苏黎夸完申公豹,他大着胆子道:“奴用上次您说的那个杠杆原理造出了新东西。”
“一种可以用来织布的机器,用六块踏板,分别控制六片综框,利用杠杆原理进行纺织,可以织造平纹织物,因为布料在机器上是倾斜的,所以此物名为斜织机。”
他看了看王浩然,继续道:“还是小王院长给奴提供了最初的思路。”
走神走了十万八千里的王浩然突然被点名,一个激灵差点原地跳起来,他看到苏黎一副很感兴趣的模样,连连摆手:“不不不,不是我,跟我没关系,我就是随口提了一句,我什么都不知道,木院长太谦虚了。”
拒绝三连。
如果时间能倒流,你会选择干什么?
王浩然恍惚想到——
我肯定会跟苏扒皮说我九年义务教育都没读全。
姜子牙忍不住频频瞥向王浩然的头部。
总觉得他前额发际线比上次见时后退了一些。
他又摸了摸自己的白发。
一捋,掉了好几根。
那一瞬间姜少师差点没能绷住脸上的表情,当他听见大王问新人云中子情况的时候,姜子牙毫不犹豫的站出来,道:“云中子师兄法力高深、修为高绝,比臣厉害的多。”
云中子张了张嘴,没等他说出来话,申公豹又接上:“云中子师兄听说大王做的事,又听说我与姜师兄都在为大王做事,便也心生向往,决定随我来朝歌。”
云中子:??
可我只是打算来看看,没打算见商王,也没打算留下啊!
姜子牙看出他的意图,道:“师兄好奇朝歌变化,有什么比来见大王更直观有效的呢?”
云中子想想,觉得也有道理。
申公豹急于做出成绩,在大王面前展示自己,所以继续与姜子牙一唱一和:“大王非同寻常,姜师兄下山时师父特地叮嘱师兄来助殷商,师兄难道不想知道大王有何独到之处吗?”
云中子觉得留一段时间也不是不行。
苏黎拍板决定:“那孤先赐道长一座宅子,省得姜少师家拥挤。”
云中子的危机直觉嗡嗡响,他总觉得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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