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伯侯姬昌被手下贵族出卖,西岐城破,一家老小被押往朝歌,浩浩荡荡好长一个队伍。
到朝歌的那天,伯邑考带着早就被接到朝歌的苏妲己站在城里,远远看着他们站了许久,姬发似有所感的抬头,与兄长对上视线。
他一愣,目光复杂的盯着伯邑考看了许久,直到身后押送的士兵推了他一把,才踉跄着回神。
城外尽是各种或熟悉或陌生的农物,就算下地劳作的人也能穿的整整齐齐,高达的城门看着十分威严,从城门开始就是平整干净的路面。
这里和姬昌记忆中的朝歌截然不同,便是说这完全是另一处地方他都信。
在驿站被看管了一天,第二天一早,姬昌被押到朝堂。
打发走了罗睺,押来了西伯侯,人逢喜事精神爽,苏黎的心情很不错。
“素闻西伯侯贤名,孤从未想过你竟会反。”她前一秒嘴角还挂着笑,后一秒就一脸的痛心疾首。
太史辛甲的笔尖顿了顿,犹豫片刻,非常诚实的把她的表情变化记录了下来。
前一句是“王心大悦”,后一句就成了“王表情骤然沉重”。
后人看了谁不得说一句帝辛戏挺多?
姬昌垂眸,事到如今已经没有退路,想到曾经的卦象,再想想子受出生后便一片混沌的天机。
天机早有预兆,是他一时侥幸,心中的贪念一旦产生,就再难消除。
“大王要如何处置臣?”
苏黎沉下脸,冷声:“臣?这种时候你又称臣了?”
“孤这里有一言,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便是孤犯了错,也不应当绕过律法,西伯侯自然更不能谋反大罪,自当按律处置。”
按照律法处置?
姬昌读过朝歌十年前颁布的律法,那东西被颁布之后,在大王治下的几十座城池中施行,但包庇现象始终都有,律法的权威性并不高,本以为大王已经放弃,没想到啊,虎视眈眈了许久,终于露出了獠牙。
杀鸡儆猴!
谋反之罪,按律当斩,株连九族。
姬昌的脸色终于绷不住了,他跪下叩首:“谋反一事,是臣一时糊涂,祸不及妻儿,还请大王饶过臣的亲族。”
他的亲族零零总总几人,这要是都杀了,怕是要血流成河。
苏黎拍案而起:“西伯侯此言甚是好笑,你反叛的时候是否想过自己的妻儿是否会被株连?”
朝中皆是屏气凝神保持静默,忠臣们看看跪在地上的西伯侯,最终只是默默摇头。
苏黎拍板定钉:“西伯侯长子伯邑考数月之前已投于孤麾下,此次不受株连。其他亲族,皆按罪论处。”
这场朝会简直是令人窒息,空气中仿佛都弥漫着血腥味。
下朝之后,贵族朝臣大多白了一张脸,脚步匆匆,正常走路硬是走出了一种连滚带爬的味道。
姜子牙被单独留下。
书房里,近日一直随着苏黎上朝的子卿脸色也有点白,姜子牙进来的时候就看到太女目光不聚焦,似乎有些恍惚。
苏黎偏头看了一眼,伸手摸摸子卿的脑袋。
子卿先是身上一僵,慢慢在她手中放松下来,这么一整,倒是回神了。
“少师可觉得孤这么做,手段过于血腥残忍?”苏黎问。
姜子牙在她对面下首的位置落座,摸着胡子,实话实说:“确实有那么几分有失仁义,但斩草除根,倒也没错。”
苏黎苦笑:“能留下一个伯邑考已经是极限,若不是先前的那次刺杀,父子决裂,此时怕是孤想心慈手软也不行。”
“姬昌子女太多,这不是十个八个,这是上,孤
没办法派几人跟在他们身边盯着,若不盯着,但凡放过一个,孤在位时他们不敢动,但以后呢?”
她叹息:“又岂止是为了斩草除根?不管是律法还是其他改革,变动太大,如果不如此高强度镇压,让天下只能容得下孤一个人的声音,怕是有生之年也难以看到想要的局面。”
室内陷入短暂静默,姜子牙摸着胡子。
子卿在一旁听着,若有所思。
苏黎:“少师手里的封神榜还空着吧?”
姜子牙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大王是想趁着这次送一批人上榜?”
倒是好办法。
苏黎颔首:“姬昌子嗣众多,也有那极具才能之人,比如二子姬发。”
姜子牙犹豫。
苏黎:“上榜于仙人而言是坏事,于凡人而言却是好事,既然榜必须被填满,那就用人族来填。”
姜子牙蹙眉,忧心忡忡:“但一共有三十五个神位之多,若是填榜的人不够呢?”
苏黎问:“降下封神榜的时候规定时间了吗?”
姜子牙的表情一片空白,仔细回忆下山之前师父的每句话,好像……还真没有时间限制?
天上乌云汇聚,在朝歌上方雷声阵阵,乌云又在一瞬间散尽,天空恢复晴朗,如此往返数次,别说苏黎只是淡定的朝天上瞥了一眼,便是朝歌也都没什么反应。
他们早已学会了对各种异常现象习以为常。
姜子牙也无甚反应。
便是天雷想劈大王,也得问问通天师叔允不允许。
苏黎想了想历朝历代的谋臣名将,真心实意的感叹一句:“非常好,没有时间限制就慢慢封。”
这神能封个几千年。
她摸摸下巴,突然想到一个致命的问题——她杀的人有点多,周朝就不说了,春秋战国……秦始皇的祖宗还在吗?
没记错的话秦国的祖宗不是姬昌的后代,好像还养过马?
算了,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创造新的历史也挺好。
……
近日的朝歌城弥漫着血腥味,一如回到了十多年前。
知晓父亲、乃至全族人的判决,伯邑考早有预料却也觉得天旋地转,跟学堂告假数日,在家中闭门不出,直到行刑前一天,才求到苏黎面前,要见父亲一面。
苏黎允了。
伯邑考去了牢房,出来的时候失魂落魄,便是回了家也没能调整好状态。
眼看他差点被门槛绊倒,妲己赶紧扶了一把:“阿考?这是怎么了?没见到父亲吗?”
面对担忧的妻子,伯邑考安抚的拍了拍她的手背,两人往屋子里走。
他们现在住的这座府邸是大王所赠,地方不大却格外温馨,平常只有两名下人负责照顾日常起居,伯邑考挥退下人,与妲己两人依偎在一起,静静的呆了许久。
“大王没有为难我,甚至我能看出来,她没有因为父亲而对我有什么不好的看法。”
“我见到了父亲。”
房内静默的针尖落地的声音也能听见,伯邑考突然开口。
“问他为什么要这么做,问他到底在不在乎我这个儿子,当初是怎么想的才能毫不犹豫的痛下杀手。”
又是许久的沉默,妲己没说话,只是静静听着。
“他非常干脆的回答我,他不在乎我,早在决定杀了我的时候就已经没有再把我当作儿子。”
父亲说这话时漠然的表情好像就在眼前,挥之不去。
伯邑考的声音隐隐在颤抖,似压抑的哽咽。
“起初我是愤怒不解的,直到我注意到狱卒的态度变化。”
“狱卒看过来的目光满是同情,却也肉
眼可见的少了什么。”
“对我少了敌意。”
伯邑考闭了闭眼。
妲己轻声道:“父亲他还是在乎你的吧。如今满门皆受牵连,唯有你逃过一劫,父亲他是不想你受到连累。”
伯邑考一只手攥拳,指甲几乎扎进肉里,他红着眼眶看向妲己:“我不知道,我曾以为自己了解父亲,直到那场刺杀,父亲让我觉得陌生,现在想想,我才是那个最不了解父亲的人,兴许连二弟都不如。”
妲己默默拍了拍他的手。
冀州
前·冀州侯,现在的冀州郡守苏护收到朝歌消息的时候手脚冰凉,直到看见伯邑考一家被赦免,这才长舒了一口气。
外面有人来报,治下安平县又有豪强欺压之事,受害的家里人多,亲朋好友街坊邻里的关系都很不错,导致事情越闹越大,竟然捅到了他这。
苏护一惊,面色大变,果断道:“把那豪强抓起来,按律处理!”
大王刚杀鸡儆猴,要是不想变成下一只鸡,这种时候千万不能犯错冒头。
属下犹豫:“可那豪强是当地县令的亲族。”
苏护毫不犹豫:“县令要是掺和其中,那就一块抓了,抓了之后我会加急上奏,总之不能有任何包庇和姑息。”
有如苏护这般敏锐且识相的,自然也有那不识相的。
比如荆州郡守刘理,亲族众多,在荆州扎根颇深,这些亲族又仗着刘理的关系在荆州横行,求告无门,被欺压也只能自认倒霉。
刘家俨然成了这里的土皇帝。
消息传到荆州的时候,刘家那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顶多是在饭后闲谈时对着西伯侯一家的下场摇摇头,然后就丢到脑后。
“西伯侯啊,推崇了一辈子的‘仁义礼’三个字,到最后还不是里子面子一起没了?”
饭桌上,刘家长子刘奕放下朝歌传来的信,面露不屑之色。
二儿子刘烨是个“声名远播”的纨绔,整天脑子里就只有招猫逗狗,闻言便笑了:“长兄说得对,与其像西伯侯那样装一辈子,倒不如放开了玩,有一天是一天,自己活得舒坦才是真。”
刘理没忍住扔过来一只汤匙,直挺挺的砸到刘烨脑门上。
“快闭嘴吧你。玩玩玩,一天天不干好事!”
刘理头发花白,精气神却很足,体型富态,一身的肉。
他想到什么,又加了句:“上次你强迫上面派下来的江陵女县令的事还是我帮你摆平的,你倒是舒坦了,你爹我跟在后面给你擦屁股!”
刘烨捂着脑门委屈:“这不是有爹在吗?”
刘理冷哼一声:“说的也是。”
刚说这么一句就被旁边的夫人狠狠拧了胳膊一下。
刘夫人瞪了瞪他,又一脸心疼的看看二儿子:“谁让你打我儿的?儿啊,快过来给为娘看看,打没打坏。”
刘烨本来不太疼,但是母亲这么一问,立刻变了表情,痛苦的捂住额头凑上去:“哎呦,还真有点疼。”
刘理:“……得了得了,别装了。”
刘夫人白了他一眼:“小二不就是喜欢玩玩女人吗?一个平民出身的姑娘,就算是学堂出身又怎么样?她还能翻上天去?在荆州这地界,小二想要谁就要谁。”
刘烨一面凄凄惨惨的叫着疼,一面偷偷看向父亲。
“行行行,要谁都给你弄来,这总行了吧?”刘理叹息着摆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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