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高!”


    承泽奇突然喊高誓,“你过来一下。”


    高誓脚步一顿,走过去。


    不得不说,在挑衣服的时候,突然被承泽奇这么来一嗓子,还怪吓人的。


    却见承泽奇低声对他道,“应先生进去一段时间了,现在还没出来,你进去看看。”


    高誓脑门上冒出一个问号,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推进了更衣室。


    更衣室有股淡淡的沉香香气,应不解拿着承泽奇挑好的衣服,呆呆的坐在小椅子上,见高誓进来,脸还是那张面无表情的脸,只是不知怎的,看上去莫名有点可怜。


    更衣室不算小,但是放两个大男人还是有些逼仄。


    “应道长,怎么不试试衣服?不喜欢这几件?”


    应不解缓缓摇了摇头。


    不是?高誓顿了顿,突然想起银羚的那一身绷带,问,“这身道袍是法宝之类的吗?脱了会对你有危害吗?”


    应不解又摇了摇头。


    他低头看着手里的t恤,半晌,“不会。”


    “什么?”


    “不会穿。”


    高誓一呆,哭笑不得,“我教你。”


    是他的错,前几天在家里面,应不解也只穿道袍,他以为应不解是不喜欢穿别人穿过的衣服,没考虑到他是不会穿。


    高誓想起在来时路上,应不解看承泽奇手机时好奇的眼神。


    看来应不解这次的失忆比想象中还要严重,就连一些常识都不记得了。


    想到这,高誓看着应不解又有点心软。


    都这样子了,居然还能记住封印的办法,真像是空渺说的,玄门法术对他来说像是呼吸一样的存在。


    好在高誓自小就开始自告奋勇地带乐乐,不过是带个年龄大点的小孩子嘛,这点事情手到擒来。


    他将t恤撑开,做了个“套头”的动作,“这样穿,找领口低的一面在前面,直接套就好了。”


    应不解认真地点点头,高誓松了口气,看来这个大孩子还挺好带的。


    这一口气没松完,就见应不解穿着道袍,直接把t恤套到了头上。


    高誓:……


    高誓扶额,“不,这个是单穿的,你要先把道袍脱了。”


    应不解颔首,脖子上还套着t恤就开始解腰带,高誓伸手把t恤从他脖子上拿下来。


    高誓一伸手才发现,应不解居然比他高。


    高誓自己一米八一的个子已经不算矮了,应不解居然比他还要高。


    就这一伸手的功夫,应不解已经将道袍脱了干净,随着他的动作,那股沉香香气越发浓郁。


    高誓顺手又将t恤套回了应不解的头上,应不解呆了呆,然后乖乖照着高誓说的,将t恤拉了下来。


    然后就不动了。


    高誓按按额角,拿过一旁的裤子,“裤子也换一下吧,和你的道袍裤差不多,你应该会穿?”


    应不解看了一会高誓手中的裤子,小声道,“我没见过这种裤子。”


    高誓低头一看,看见了满裤子的洞。


    承泽奇给应不解搭了条破洞牛仔裤。


    破洞就破洞吧,可这未免也太破了,哪怕穿着牛仔裤去玩徒手攀岩也破不成这样子,这简直就是一堆绳子。


    怪不得应道长不会穿,这裤子膝盖上的窟窿比裤腿还大,他恐怕连裤腰都找不到,没准从膝盖穿进去,一只脚从裤腿伸出来,另一只脚从裤腰伸出来。


    高誓咬牙道,“等会,我给你换一套。”


    高誓一出更衣室就拎上了承泽奇的耳朵,“老七你给我换两套正常的衣服来!”


    承泽奇疼得一连串的“哎哎哎”,“你在质疑我的品味?!”


    承泽奇振振有词,“你朋友的身材一看就很好,很多衣服都能驾驭,你别看这身衣服好像不太好穿,但对应先生来说完全不是问题!”


    高誓气笑了,“他平时要跟着我去警局,你让他穿这个?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犯事儿被抓了。”


    承泽奇摸摸鼻子,“好吧好吧,真是的,你自己钢铁直男还要拽着别人跟你一起直,我这是给你福利哎,非要穿到警局去吗,平时你俩出去玩穿不行吗?真是不识好人心,有你哭的时候……”


    承泽奇这一顿嘀嘀咕咕没入了高誓的耳朵,高誓挑了一身很简单的衣服,上衣是水墨风的落肩衬衫,下身是条垂感不错的白色长裤。


    他总觉得应不解很适合这种带古风元素的衣服。


    高誓本想只将衣服递过去,又想到应不解可能不会系扣子,便跟了进去。


    应不解是会系扣子的,他的里衣便是盘扣,但衬衫上的扣子他却不会扣。


    高誓伸手帮他扣好,一边扣着,一边教他。


    虽然爽灵不全,但应不解意外的学的很快,他伸手自己去扣,与高誓的手指一触即分。


    高誓皱了皱眉头。


    他的手好凉,像一块冷玉。


    “应道长,你冷吗?”


    应不解摇了摇头,系好了最后一粒扣子。


    “不冷。”


    他想了想,又道,“我一直很凉。”


    是说自己体温一直很低?


    玄门的人有点特异之处很正常,看灵管所那一群人就知道了。


    高誓见他换好衬衫,才想起一个严肃的问题。


    “你……里面穿了内裤吗?”


    高誓与应不解面面厮觑。


    应不解露出迷茫的表情,“何为‘内裤’?”


    聪明的应同学联想能力很棒,“是指亵衣吗?”


    高誓欲言又止,“你这样想……也可以。”


    “要脱吗?”


    高誓看着一连认真的应不解,差点一口气没上来,“不用!”


    应不解点点头。


    高誓松了口气,还盘算着一会还要带应不解去买内衣裤,“这种裤子你会穿吧,我先出……”


    一句话没说完,应不解已经毫不见外地脱下了外裤。


    猝不及防的高誓:……


    高誓背过身。


    好吧,至少这次知道应道长该穿什么型号的内裤了。


    出于多年保护自家蠢儿子的经验,高誓又开始发愁应不解对人太过没有防备心的问题,要是自己刚才再多说一句,现在恐怕就要和应不解“坦诚相待”了。


    看来以后还要专门给应不解科普一下自我保护的问题,毕竟应不解的容貌太盛,又像是一张白纸似的,别人说什么他信什么,太容易被人盯上了。


    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随着动作,沉香味在小小的更衣室弥漫,高誓突然觉得有点不自在。


    两个大老爷们有什么好不自在的,之前又不是没和承泽奇路行之几个一起光膀子过。


    可放在朋友身上很正常的事情,放在应不解身上,就很奇怪。


    高誓胡思乱想着,听见轻轻一声“好了”。


    高誓转过身。


    这身,应不解穿果然合适。


    高誓与应不解推门出去,承泽奇原本还在对高誓挤眼,看到应不解的一瞬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应不解皮肤很白,是那种像冷玉似的白,头发与眼睛却很黑。


    他以发带高高束起,长长的马尾垂于身后,披散肩头。


    宽半袖下,露出一截手臂,肌肉线条既不羸弱,也不过分夸张,增一分减一分都会被减了颜色。


    扣子扣到最上面,带着凌然不可侵犯的禁欲感。


    他垂着眸子,好像什么都不放在心上,游离于尘世。


    然而当他抬起眼睛,那双纯黑的眼睛里,好像藏着一个轮回,无人敢与之对视。


    半晌,承泽奇才缓缓呼出了那口气。


    周遭的吸气声此起彼伏。


    承泽奇抬头一看,才发现周围不知何时围了好大一圈人。


    承泽奇三人顶不住过于热情的围观群众,落荒而逃。


    遥遥的还能听见售货员的声音。


    “先生,这款衬衫和长裤我们真没有了。”


    “女士,我们明白您激动的心情,但是我们也不知道客户的信息。”


    “这位先生和这位女士!请您二位冷静,不要扒模特身上的衣服!”


    ……


    承泽奇给高誓比了个大拇指,“不错啊老高,你的审美提高了不少。”


    高誓给他比了个中指,“闭嘴吧,快着点,下一家。”


    其实高誓知道,自己的审美依旧平平无奇,刚才造成的轰动,全靠脑袋里的灵光一闪。


    其实这套衣服很普通,很常见,唯一不平常的,是穿的人是应不解。


    却见应不解看向角落处,他伸手拉了拉高誓的衣角。


    高誓看过去,看到了买糖葫芦的老爷爷。


    “想吃糖葫芦?等着。”


    高誓走过去,应不解也跟着走了过去,却是走到了拐角处。


    慢半拍的承泽奇赶过去,只听见应不解零碎几句话。


    “……一命。”


    “确定吗?”


    “畜牲道……”


    承泽奇脚步一顿,却见应不解已经从拐角处走了出来。


    那拐角之后,分明空无一人。


    望着应不解黑洞洞的眼睛,承泽奇身上升起一股寒意。


    “你……”


    “你俩做什么呢?快上车!他们追过来了!”


    高誓遥遥得招呼一声,承泽奇只觉阳光强横地撕破了这一处莫名令人胆寒的空间,他忙回应,“来了来了!”


    一帮人坐上车,高誓开出三四条街后回头看看,“散了。还好,刚才那么混乱,倒也没人拦着咱们。”


    承泽奇摸了摸鼻子,没有说话。


    也就是高誓没有察觉。


    应不解吸引人,却同时让人莫名的有些害怕,他会让人联想到云端的仙人,手掌翻覆,便是沧海桑田,所有站在他身边的,都成了陪衬。


    那是一种近乎恐惧的敬畏,就连他也不能幸免,即便这位应先生看起来似乎很好说话。


    像现在,接过高誓给的糖葫芦吃的正开心呢。


    承泽奇想着,一愣。


    他突然发现,好像高誓一直是站在应不解身边的,他们并肩而立得如此和谐,毫不突兀,就好像他们是并蒂而生的花,生来就是该站在一起的。


    承泽奇的视线在两人之间来回,突然一扬眉。


    高誓开着车,不好回头,只笑骂道,“老七,贼兮兮的笑什么呢?一看就没安好心。”


    承泽奇一个字拧出了山路十八弯:“哎呦~我在看我们高队长呢~玉树临风气势惊人呀~”


    “滚滚滚。”


    ***


    高顾笙今天总算回到学校了。


    上午没课,他和那几只担心自己的狗子们约了时间,打算一起聚个餐。


    谁知没走两步呢,就看见了相当劲爆的一幕。


    孙家的真少爷,一拳砸在了假少爷的脸上。


    真少爷红了眼,还要再打,被一群人七手八脚地按住,接着就听见了一声清脆的耳光声。


    按着真少爷的同学们都惊呆了,不由自主地松开了手。


    孙家大少孙琅玕,狠狠地给了自己亲弟弟一耳光,然后指着他的鼻子,恨其不争地呵斥,“我真希望,你不是我弟弟。”


    真少爷孙珺的脸上,眨眼之间就浮现出一个通红的巴掌印。


    接着孙家主和孙夫人也挤进了人群中。


    在传闻中,孙家主和孙夫人一直是偏向亲儿子的。


    可这次,他们挤进人群之后,却走向了假少爷孙琦——不,就在前几天,他随亲父母改了姓,应该叫贾琦了——他们看着贾琦脸上的伤痕,心疼地轻抚着,轻声问他痛不痛。


    全程没有给孙珺一个眼神。


    孙珺顶着脸上高高肿起的巴掌印,唇角挂着血丝,泪水将眼睛憋得通红。


    他好像被遗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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