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顾笙在同学们的讨论声中,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贾琦与孙珺都是艺术学院美术学系的学生,就在一周之后,有一场艺术展要举办。


    这一场每隔四年才面向全国高校举办一次,规模宏大,参展者众多,所有参展者的作品都会摆在展览馆一月之久。


    这一月期间客流量巨大,或许哪幅作品就入了谁的眼,或许哪幅作品就出了圈。


    而更具有吸引力的,是圈里几位极负盛名的老先生,会来艺术展收徒。


    艺术展每四年举办一次,也就是说,所有人都只能参加一次艺术展。


    由于是面向全国,参展人数众多,所以整个京大也只抢到了三个名额,贾琦与孙珺各占一个。


    这三个名额,是学生们在大大小小的比赛中厮杀出来的。


    今天就是交作品的时间了。


    然而,贾琦的作品却被孙珺给毁了。


    在监控中,孙珺将一管子颜料毫无保留地喷在了贾琦的画上,再无抢救的可能。


    “你说孙珺干嘛这么想不开,他的画我看了,画的不比贾琦差,他这是干嘛呢。”


    “谁知道,看来就算是孙家的真儿子,在那种家庭里养了十九年,也……啧。”


    “这次孙珺要被取消参展资格了吧?哎,一下子浪费了两个名额。”


    “不一定,贾琦说不定还能拿出一幅画呢?”


    “哎,还有一周就要参展了,就算他能再拿出来一幅,匆匆忙忙完成的到底是比不过精心准备的。”


    ……


    “哎,我记得之前孙家家主和孙夫人都比较偏宠孙珺的,今天怎么看都不看孙珺一眼?”


    “可能是彻底失望了吧。”


    ……


    周遭的议论声沸沸扬扬,孙珺抱着画板,孤零零的站在人群中。


    高顾笙之前和孙珺没有交集,也只是吃瓜的时候听过一耳朵孙家的事情,直到今日才看故事的主角。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高顾笙从看见孙家父母的那一刻开始,就觉得总有种莫名的违和感。


    这种违和感并不强烈,至少高顾笙现在还没找出究竟是哪里不对劲,但他能看出,孙珺的状态不太对。


    孙珺脸色不正常的惨白,只有脸上那个肿的很高的巴掌印红得刺眼,他的身体在众人的视线中微微打颤,瞳孔有些涣散。


    一开始高顾笙只以为他受到孙家的刺激,一时接受不了,但现在看来,孙珺的身体好像不太对劲。


    高顾笙盯着孙珺红肿的脸颊看了一会,心中浮现出一个怀疑——该不会,孙珺被孙琅玕这一巴掌打得脑震荡了吧?


    不能吧?


    这得下多狠的手?


    这么想着,就见孙珺吐了出来。


    周围的群众“嗡”的一声,急急忙忙地向后退去,恰好方便了高顾笙,高顾笙从原本的外围直接变成了离孙珺最近的那个。


    高顾笙定睛一看,典型的喷射型呕吐。


    其实孙珺没吐出什么东西,他看起来很久没吃东西了,只吐出一些水,没什么异味,视觉上的冲击也不大。可孙家人却像是怕沾上什么脏东西似的,猛地向后退去,如同在躲避洪水猛兽。


    这就像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孙珺摇摇欲坠,满目绝望。


    高顾笙本能地察觉到不对,当即上前一步,握住孙珺的手腕,接着心里一惊。


    一抹寒光闪过,高顾笙才看见他手中竟然握着一把美工刀!


    孙琅玕看到美工刀的瞬间暴怒,冲孙珺吼道,“我作为兄长不过是教育了一下你,你竟然想动刀子?!然后呢?你还想捅死我不成?!”


    高顾笙扶住满身冷汗的虚弱孙珺,毫不客气地吼回去,“你是不是瞎?你捅人的时候反手握刀?你一耳光把你弟弟打得脑震荡了,你还说这只是‘教育一下’??”


    孙琅玕被高顾笙骂的拉不下脸,“我们孙家的事情,和你一个外人有什么关系!”


    高顾笙把孙珺的长袖往上一撸,翻身挡住众人的视线,却将孙珺的手腕递到了孙家人眼前,那袖口下掩藏的,竟然是层层叠叠的伤疤。


    “你是真不明白还是假不明白?是真不知道还是装不知道?”


    孙珺哪里是想捅死孙琅玕,他是想捅死自己。


    不等孙琅玕反应,高顾笙把孙珺往背上一抗,“行了,孙大少,你如果觉得这是你们孙家的事,那就好好的回家教育,别堵在学校吵,既然到了学校,就别把你孙家那一套放在学校用。”


    “孙珺都脑震荡了,你安静点吧。”


    高顾笙背着孙珺往医务室去。


    孙家这几个人身上处处透着古怪,孙珺是唯一的正常人。


    学生们说,孙珺是在画室毁了贾琦的画,教室的摄像头早在前几天已经坏了,拍下孙珺作案证据的手机,是属于一名学生的。


    这次的机会很宝贵,贾琦性格多疑且骄纵,听说孙家老大专门给他在校外买了一间画室,供他画画,这次怎么会把自己参赛的画放在学校?


    还有那名学生的录像由来也很古怪。


    画室很少有人拍照,有些敏感,录像更不用说。


    这名学生说,自己本来是在和女朋友开视频,突然被老师叫出门,以为自己关上摄像头了,却没想到没关,恰好记录下了孙珺的一系列作案证据。


    先不说“恰巧被老师叫出门”“恰巧忘关摄像头”“恰巧把手机摆在了正对贾琦画的对面”“恰巧拍到孙珺作案”这一系列的恰巧——只说一点。


    一个正处于热恋期的少男,真的会忘带手机吗?


    这件事处处是古怪,如今证据不足,高顾笙没打算站在哪一边,只是觉得孙珺现在的状态很不好,需要去医务室。


    同时,在高誓身边长大的高顾笙,也无法理解怎么会有孙琅玕这种家人。


    本来高顾笙没想与孙家多做纠缠,实在是因为孙珺现在的状态很糟糕,高顾笙怀疑孙珺身上绝对不只有脑震荡这一个毛病,他割腕这么多次,心理恐怕也有点问题。


    却没想到,他不过走出几步,忽然听到身后劲风响起,多年与老爸对练的经验让高顾笙猛地一侧身,然而身后背着一个人,到底不如自己灵活,只是勉强躲过了这一击,却被剐掉了半边口罩,耳朵火辣辣地疼。


    在高顾笙转身的这一刹,时间仿若静止,熙然的人群如同被按下静音般禁声。


    呼吸停止,血液停滞,心跳停止。


    就连风与阳光也悄无声息地失去了色彩。


    这世上,好像唯有眼前的少年是鲜活的。


    他眉头微蹙,面上带着薄怒,更添灵动。


    盛夏的热气扭曲着空间,遥遥的模糊了视线。


    少年是自盛夏中诞生的精灵,生于阳光,随着朝阳而来,伴着夕阳而去,永远睡在阳光里。


    是因为炎热天气导致晕眩,而产生的幻影。


    是无数死于沙漠者,死前看到的绿洲。


    就在这一片寂静中,高顾笙模模糊糊地,听到了从贾琦那边传来了一道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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