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白酩月回来那天, 恰好是归焰的生日,高顾笙在家里为他做了一桌好菜,准备了一屋惊喜, 花了两个月悄悄为他拼了赛车模型, 在家里等他回来。
可分明要去训练的归焰,在下午五点还给他回了电话, 说一会就会到, 可高顾笙一直等到十点,饭菜凉了又热,归焰一直都没有回来。
他的电话打不通,信息也不回,高顾笙担心他出事,想联系他的朋友找他, 可他突然发现, 自己根本没有归焰身边好友的联系方式——或者说, 他几乎没见过几次归焰的朋友。
唯一一次相遇,还是他们在街上恰好撞见。
他能感受到, 紧靠着的归焰的身体, 有那么一刹那的僵硬。
高顾笙什么都做不了, 他只能待在饭桌前,听着时钟的滴答声。
直到晚上,时针滑过十二点, 大门才响起了开门声。
高顾笙几乎要喜极而泣,他跑着去门口迎接归焰, 却看见归焰面颊赤红, 一身酒气。
归焰是赛车手, 他从不喝酒的。
高顾笙担心极了, 可归焰只是说,他的朋友给他准备了庆生晚会,不好不去。
那为什么连消息都不能回呢?
归焰扫了一眼桌上的菜和蛋糕,说自己饱了,吃不下了,看见高顾笙捧出的赛车模型,也只是淡淡地笑了笑,敷衍地说了声喜欢。
可归焰有一个收藏室,里面放的都是他最珍爱的东西,这次,没有将模型收进去。
高顾笙收拾着一桌冷菜,突然觉得这座曾经他认为铺满了爱意的别墅,与之前厉陌尘囚禁他的牢笼并无不同。
第二天,高顾笙发现,在玻璃柜中,多了一只刻字的笔。
字迹清俊有力,上书:赠吾友
……
白酩月回来之后,归焰回家的次数就越来越少了。
高顾笙告诉自己,归焰的事业更重要,自己不能总这样粘着他。
他坐在门前看花的时候,偶尔会觉得自己像等着出轨老公回家的怨妇,这种可怕的比喻让他浑身一个激灵。
他觉得,自己或许该找些事情干。
他被大学退学了,又被折磨了几年,但他的脑子和学习能力还在,他相信,自己可以重新考上大学。
他想,自己总不能一直在家里当米虫,靠着归焰去养活。
于是,他买了二手的高中课本,开始自学。
学习的日子满足而充实,他被归焰过多牵扯的注意力似乎也终于回到了他的身边,高誓看着在梦中的高顾笙,他在拿到书本的时候,就像侠客握住了他的剑,被磨去棱角的眉眼重新焕发出属于少年的锋芒。
高誓的手隔着一层梦境,虚虚的搭在儿子的头顶,他的发丝在阳光下,泛着漂亮的光晕。
而这段时间的归焰,则一边被白酩月迷得神魂颠倒,两人做着一切他曾幻想着要去做的事情。他们一起赛车,在急转弯的山道上打出漂亮的漂移,你追我赶形成两道绚烂的闪电。
他们狂飙到终点,然后并肩看着太阳从地平线上升起,归焰看着白酩月的侧脸,这一刻,很像吻他。
而另一边,每当归焰与白酩月分开,他就会想起在家里等着他的高顾笙。
高顾笙漂亮又聪慧,曾经,他教他学法语,没想到高顾笙进步竟然如此惊人,没过一个月,就已经可以用法语进行简单的对话。
有一次他回家,看见高顾笙坐在飘窗上,用清越的嗓音念着他曾念给他的法语诗,温柔缱绻。
这样的语言学习能力,随便放到一个学校,都会成为语言学教授出手争夺的宝贝。
可偏偏,他就要用那一把好嗓子,为他悄悄地念情诗。
这段时间,高顾笙更是捡起了课本,说要重新考大学,他说着话的时候,眼中有让他迷恋的光。
曾经,他用高顾笙去怀念白酩月。
现在,他偶尔看着白酩月,会想起高顾笙。
归焰被两种感觉撕扯着,理智告诉他,他应该做个了断,给高顾笙一笔钱,让他远远离开,在白酩月发现之前。
可一向雷厉风行的他,竟然犹豫了。
直到他发现,白酩月真正回来的原因——
他病了,病得很重,需要换眼角膜和肾。
归焰疯了一样动用家族能力,去帮白酩月找捐赠者。
好巧不巧,高顾笙和白酩月,配型成功了。
后来的事情便都知道了。
高顾笙付出了肾脏和眼角膜,白酩月和归焰幸福地生活在了一起。
……
高顾笙闭着眼睛,回想着他能得到的记忆碎片。
因为是梦境,大多数时候他的视角都与高顾笙绑定在一起,所以白酩月和归焰的动态很多时候他无从得知。
但是在现实中,他倒是发现了有意思的事情。
比如说,白酩月的身体其实在出国后不久,就被查出了问题。
比如说,白酩月的家族,也是在出国后不久,就濒临破产了。
身为白家唯二的公子,身为拥有一半继承权的白家继承人,在那个节骨眼上回国,还像没事人似的接近归焰,就十分可疑了。
况且,高顾笙的存在其实归焰没有刻意隐瞒过,或者说,这位归家小少爷根本没有藏人的经验,随便一查就能将人查个清楚。
况且,白酩月在圈子里的名声还不错,有不少交好的人,也有不少爱慕者追求者。
就算他不去查,也会有人告诉他,高顾笙的存在。
一个清冷又骄傲的人,真的会接受自己的爱人,曾给自己找过替身吗?
那么他是不是可以合理地怀疑,白酩月回国,是因为他想刻意接近归焰,来挽救自己的家族,同时帮自己寻找□□?
在梦中,高顾笙与归焰相遇的时候,高顾笙还不到二十岁,归焰二十五,白酩月二十七。
而如今,白酩月出国一年,高顾笙与归焰提前相遇了。
高誓已经查到,如今白家的状况岌岌可危,白酩月的身体倒是还没有被查出问题,但根据时间推断,他的情况也已经不容乐观了。
高誓轻轻吐出一口气,翻看着自己的记录,想起之前庄貅貅提供给自己的那些替身小说,总感觉事情有些滑稽。
只不过是出个国而已,对于归家来说,出国难道不就是一台私人飞机的事情吗?如果归焰真的舍不得,出国去看他不就好了,这称得上是什么难事吗?
书里那些白月光假死的,他还能勉强理清那些男主们的逻辑,那些白月光出国的,他就真的理不清了。
难道说,是爱之深,怕轻易告白会被拒绝,所以就干脆当个缩头乌龟,欺负欺负替身,然后来一出虐恋情深?
真的足够爱的话,为什么还会找替身?
说白了,就是谁都不爱,男主们爱的只是自己罢了。
归焰也是。
如果这个时候,强行让归焰和白酩月相遇——一个满心算计,一个只爱自己,归焰没了对白酩月的愧疚,白酩月没了高顾笙这个感情催化剂,那事情会怎么发展呢?
他很期待。
***
这段时间的忙碌暂且告一段落后,高誓去了高家名下的福利院。
就是在梦中,曾收养过高顾笙的那一家。
在高誓梦到之后,就让高家把这家福利院收购了。
高家接手之后,福利院的物资水平好了很多,高誓去的时候,小朋友们正在院子里做游戏,院长妈妈在一旁,一边打着毛衣,一边笑着看着孩子们。
见高誓前来,她当即要起身,高誓冲她摇了摇头,悄无声息地进了院子,走进了皮皮宝宝的那一间房间。
皮皮宝宝的伤势很重,他还不能下床走动,但有一个小姑娘正在他床边,给他读着故事书,孩童稚嫩的声音,随着午后的阳光一起,轻轻地跳到皮皮宝宝的眼皮上,他的头一点一点的,慢慢地,睡着了。
小姑娘合上故事书,看见高誓,也不怕人,小大人似的比了个“嘘”的手势,用气音轻轻地说,“他睡着啦。”
高誓于是轻轻地将皮皮宝宝的手机,放在他的枕头边上。
当初,在那场家暴中,皮皮宝宝的手机被打碎了屏幕,又遗失在那个破碎的家里,后来高誓将手机捡了回去,给他换了一个新的手机屏,又充好电,终于正常开机。
感应到亮度变化,手机屏幕亮起,屏保上还是皮皮宝宝一家三口在乡下时的照片,爸爸妈妈抱着皮皮,三人穿着有些土气,却笑容灿烂。
高誓回头看了最后一眼,跟在小女孩的身后,向外走去。
或许皮皮醒来之后,他会换掉这个屏保,又或许,他会继续保留下去。
总归,都是一段新的旅程了。
走出房门之后,小女孩像一个合格的大姐姐似的,对高誓说,“皮皮这段时间好多了,他晚上也不会再惊醒了,我就说我的故事有魔法,他肯定不会再疼了!”
小女孩得意洋洋的样子,像一只骄傲地挺起胸脯的小鸟。
高誓忍俊不禁,笑道,“对,多亏了你,皮皮好起来你可是大功臣。”
高誓直白的夸奖反而让她有些不好意思了,她挠挠头,“也、也没有啦,蜜糕他们也会给皮皮唱歌,和他一起玩,麻薯还会教他识字呢。皮皮这么大了,会的字还不如葡萄多,羞羞。”
葡萄才六岁。
高誓道,“草莓上次是不是想要一本新的故事书?这次给你带来了,叫上大家去看看。”
草莓眼前一亮,这时恰好院子里的小朋友都做完了游戏,喝水的喝水,休息的休息,她当即小手一挥,“高叔叔来啦,还带了故事书!”
小朋友们的“哇”声此起彼伏,一窝蜂地跑过来,像一群摇摇摆摆的小黄鸭。
这时,高誓一抬头,正巧与之前在院子里陪大家玩的男生对上了视线。
高誓记得他。
他叫墨桦。
也是……在梦中,唯一一个未曾伤害过乐乐的男性。
后来,他为了保护高顾笙,被天师操纵的厉鬼吞噬血肉,万鬼噬身。
到最后,他就剩下了一具骨头架子,依旧保持着,向高顾笙所在,爬去的姿势。
第82章
“高先生, 您好。”
墨桦看见高誓,站直了腰身。
“你好。”
孩子们像一群快乐的小鸟似的,去车的后备箱选自己喜欢的礼物。
墨桦不善言辞, 半晌, 只道,“谢谢您。”
高誓笑了笑, “谢什么。”
“走, 帮孩子们搬搬东西。”
高誓率先扛起一只极为沉重的行李箱,墨桦紧跟着扛起另一只,两人一前一后地往院子里走。
墨桦从小在福利院长大。
高家接手福利院后,院里的条件就好了很多。而在他展现出过人的运动天赋之后,又领到了高家的赞助金,让他足以像普通家庭的孩子一样上大学, 学体育。
他收到录取通知书的时候, 高家赞助的物资也一同寄到了他手里。
新手机, 笔记本,行李箱, 新衣服, 新被子……父母给新生们准备的物资, 高家也都为他准备了,有时候,墨桦心里会冒出一点莫名其妙的想法, 比如,是不是高家的赞助人家里是不是也有一个上大学的孩子, 才能把所有的物资都准备得这样合适, 分毫不漏。
没想到, 居然是真的。
更没想到, 赞助人家里的孩子,就是自己的朋友。
高誓陪着小朋友们玩了一会,便要回异管局了,临走前,他对墨桦说。
“你不必觉得自己欠了高家什么,高家的慈善基金年年都会拨,但只有足够优秀的孩子,才能争取到更多的资源,你所拥有的,都是你自己争取的。”
“乐乐不知道这家福利院在高家名下。”
“他能有你们这群朋友,我很开心。”
墨桦冷硬的脸上,露出个笑来,他不常笑,笑的却很好看,就像朝阳的第一缕阳光,落在了黑岩上,于是冷硬的岩石也有了温度。
“我知道。”
“不论小笙是不是高家的人,他这辈子都是我最重要的朋友。”
这就足够了。
……
高誓做事向来雷厉风行,没出一周,白酩月就回了国。
高誓的手下以搭讪掩饰,在他杯子里放了强力安眠药。他本来就因为家里的事情忙得焦头烂额,全靠咖啡续命,阎王来了都要夸一句好身体——所以喝了咖啡之后,反而直接睡死在桌子上,也不是什么稀罕事。
高誓的手下装作惊慌失措的样子把人往医院送,然后垫付了一笔医药费后离去,很有种怕惹事所以逃之夭夭的感觉。
医院在他的血液里检测出了强力安眠药,当然也发现他的身体好像不太好。
因为手下给的钱实在不少,足够给白酩月做个大全套加上三天住院费,所以医院就干脆给白酩月做了所有能做的检查,于是等他醒来就,就发现自己的身体哪哪都是病,尤其是眼睛和肾脏,一个角膜病变,一个尿毒症。
白酩月得知这个消息后,在床上僵住了。
接着,白家又传来了更加糟糕的消息,白家状况更加糟糕,堪称在破产的边缘反复试探——这是因为高誓让高家在国外的产业给白家施压了。
国外的负责人接到自家少爷的指示,当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过依旧完美地完成了高誓的指示,现在白家就像是坐在没系安全带就开动的凌霄飞车上,玩的就是心跳。
恰在此时,住在他隔壁病床的小伙子,看着赛车比赛发出一声欢呼——“烈焰!万岁!”
给小伙子陪床的伙伴也跟着发出一声尖叫,然后又遗憾地道,“可惜这次月光没上场,感觉已经好久没看到过月光了。”
白酩月出了医院,“烈焰”这次的比赛赢得漂亮,最后那一段长距离漂移,更是让人叫破了喉咙。
网吧里的欢呼,书店门口的窃窃私语,路过行人激动到涨红的脸庞。
所有人都在告诉他,“烈焰”是何等风光。
书房的灯亮了一整夜,第二天,白酩月回国了。
白酩月的心理活动如何,高誓不曾得知,不过结局与梦中并无不同。
白酩月回来的第二天,高誓发现他找人去调查了归焰的行踪,然后在一个清晨,白酩月穿着一身白衣,开着一辆雪白的跑车,掠过了归焰的窗前。
那一瞬,归焰刚好拉开窗帘,清晨的第一缕光正破开昏暗的天幕,落在白酩月的车上。
那一道白色的幻影,踩在黑夜与光明的交接,是昙花绽放又凋零的刹那,是即将消失的月光。
归焰僵在窗前,像一座从亘古矗立如今的雕像。
突然,雕像活了过来,归焰疯了一样从二楼翻窗跳下,脚底沾满泥土,却无暇顾及,他冲着幻影消失的方向,撕心裂肺地喊出那个藏于心口日夜亲吻的名字——
“酩月——!!!”
……
失魂落魄的归焰,当然没有追到他的月光。
不过在三天后的晚宴上,他得知了白酩月回国的消息。
……
高誓兴致缺缺地翻过两人的相处日常,又把这摞东西销毁。
好,愿这对东西长长久久,别来祸害他的乐乐,此后他们如何相处都和他没关系了。
除此之外,高誓做事的雷厉风行,还体现在另一件事上。
在高誓持之以恒每天一个电话的轰炸下,在某一天,空渺的电话终于接通了。
那边电话一接通,高誓就听见了激烈的游戏播报声。
【开始撤退】
【保护我方防御塔】
“哎,老头……”
“别说话小高誓,老道正在团战!”
【发起进攻!】
“不是,我觉得你现在怂一点比较好。”
“真男人就要勇于面对逆境!”
【请求集合】
【发起进攻!】
【开始撤退!开始撤退!】
【让妲己,看看你的心~】
【被玩坏了……】
高誓:……我以为你说的这么铿锵有力,看起来有1v5的勇气,至少拿的是个上单。
【保护我方妲己】
【保护我方妲己】
【我方水晶正在被攻击】
【妲己我是你爸爸!妲己我是你儿子!】
高誓:看你把这孩子给气的,凭空多了个儿子。
【Defeat!】
高誓:“打完了?”
空渺道人:“……完了。”
空渺道人忧伤的声音从话筒中传出:“老道已经掉到白银三了。”
高誓按按额角,“你来,过来之后我让科里的兄弟带你飞。”
空渺一喜,“真的?咳咳……不是,我是说,徒儿下山这么久了,我这个做师父的也该来看看了。”
高誓顺手拆了一根棒棒糖,“你前段时间到底怎么了?我本来想让直升机把你从山里捞出来,又担心打扰你养伤,就没动手。”
嗯,葡萄味。
空渺“害”了一声,“别提了。”
“老道在徒儿临行前就算了一卦,卦象说说他必须独自下山。老道不信邪,做好了万全的准备,打算硬跟着他一起下山。”
“没想到当天晚上就被一股鬼气给撞了。”
高誓面容一肃,“鬼气?”
空渺点头,“可不是吗?鬼气森森,恐怕已经存在上千年了。”
高誓一急,“那你?”
虽然高誓看不见,但空渺还是摆了摆手,“老道没事。按理说,这么强大的鬼气,早就该被……咳,总之,早就该不存在了,但不知道为什么,到现在还存在于世上。”
“说来也怪,这鬼气虽然强大,但是气息很混杂,并不精纯,而且也没什么意识——就是因为这样,所以老道才能和它打个四六分。”
高誓把棒棒糖咬得咔咔响,“你四它六?”
空渺道人哼声反驳,“当然不是!当然是老道占六,它占四!”
高誓:哦,懂了,你四它六。
空渺道人继续道,“老道受了伤,不过它也没讨得了好,体型缩水了三分之一去,几十年内不会再冒头为祸人间了。”
“原本这伤势还不算重的,但没想到,竟然有蛊趁虚而入,钻进了老道的身体里,这两个月,老道就是和这蛊拼呢。”
高誓愕然,“蛊?就是话本子里说的,苗疆养的蛊?”
空渺“嗯”了一声,“集数种毒虫于坛,埋入土中,使之厮杀,于数日后取出,余一虫,则称蛊。”
“这只是外面的人对蛊的解释,其实,不要说是虫子,就连竹篾石头这种死物都能炼成蛊。真正的蛊,可比传闻中难缠得多。”
“苗疆的蛊确实出名,但在以前,有苗家女子出嫁外界,便将蛊一起带了出去,久而久之,蛊便也不算是苗疆的独属了,不过后来,外界环境变化得厉害,久而久之,在外界的蛊术也渐渐失传了。”
空渺摇摇头,“不过嘛,看来也不是全然失传,要不老道也不会着了道。”
高誓皱着眉头追问,“老头儿,你现在怎么样?那蛊取出来了吗?”
空渺得意洋洋,“那当然,老道是谁?”
高誓听他中气十足的样子,暗暗松了口气,随口问道,“是什么蛊?竟然让你折腾了两个月?”
空渺那边沉默了。
高誓本是随口一问,这下子来了兴致,“是什么?难道是让你游戏连跪的?”
空渺气急败坏,“放屁!是情蛊!情蛊!”
“情蛊这东西很难缠,你给谁用情蛊,那个人就会疯狂地爱上你。老道中了情蛊,失节事小,被利用做坏事可就麻烦了。”
高誓不由得皱起眉头,“老头,你从哪里惹来的风流债?听起来可有些难缠。”
空渺再次气急败坏道,“小小高誓怎么凭空污人清白!老道一生洁身自好,怎么可能沾花惹草!”
高誓把光秃秃的糖棍丢进垃圾桶,道,“老头,你是没沾花惹草,我却有棵草想挖回去养着。”
“我好像,看上你徒弟了。”
高誓,雷厉风行地,无实物告白了。
第83章
事实证明, 雷厉风行这一美好的品德是会传染的。
之前出门前要算卦备符画阵破灾……好一通准备的空渺道人,今天花了半小时,用了三张轻身符, 两张隐身符, 和一张缩地成寸符直接狂奔而来,头发好像经历了小区五元一次的洗剪吹套餐似的, 蓬松而有特色。
高誓:两句话, 让老头为我狂奔八百公里。
空渺老人一边走,一边把手伸进蓬松的头发里,往外摘路上撞进来的东西。
落叶、树杈子、垃圾袋,摘着摘着还抓到一只倒霉的小麻雀。
高誓竖起大拇指,“老头,你的新发型不错, 很显高, 还省了背包。”
愤怒的空渺更加愤怒了, 现场给高誓演绎了什么叫“怒发冲冠”,“你你你……小高誓, 我让你照顾我徒儿, 你就是这么照顾他的?!”
看把老人家气得, 头发都跟着一动一动——冒出个毛茸茸的小脑袋来。
哦,原来是小松鼠。
小松鼠飞快地跑远了,空渺的头发终于从看起来像一个毛绒手提包, 变成了一个瘪了的毛绒手提包。
空渺气哼哼地使了个法术,一头长发又变得顺滑起来。
高誓没等他再说什么, 赶紧截下话头, “老头, 吃不吃火锅?”
空渺的满腔怒气堵在胸口不上不下, 最终化作一句,“老道要吃流水轩的!”
……
愤怒的空渺,在极端愤怒的情况下,一口气吃了三个人饭量的火锅。
看得高誓都有点担心了,“老头,你悠着点,今天来得及,医生还在路上。”
至于什么医生,当然是吃辣菜必备的肛肠科医生了。
老道若有所思地放下筷子上的毛肚包肉,转而端起一旁的开水白菜,“你说得对,得咸淡结合,才能吃得长久。”
高誓看看面前吃得“盘碗高筑”的空渺,又看看一侧不动声色又吃光两盘肥牛的应不解,不由得暗叹,自己预定了双锅桌,又预定了两个大厨,果然是正确的抉择。
高誓的饭量和这对师徒根本没法比,他吃饱之后,就担任起了加菜的工作,看应不解和空渺道人喜欢吃什么,就多加一点,根本不用担心他们吃不完。
应不解自从下山之后,吃东西越来越“挑剔”了。之前的应不解,只要是吃的,就来者不拒,像一个机械地补充能量的木偶人,现在也有了自己的偏好。
比如说这一桌菜,应不解虽然都很喜欢,但最青睐的,还是辣锅里的响铃卷卷虾滑肥牛和佛跳墙。
尤其是佛跳墙,他喝一口,眼睛都跟着亮了一下,接着就将小坛往高誓那边推推。
埋头苦吃的空渺道人显然没看到这一幕。
高誓接过应不解的推荐,稍微有些不自在。
毕竟之前在人家师父面前“口出狂言、一鸣惊人”,现在就对上了无实物告白的对象,还是个爽灵不全的对象,就算是高誓也有些难以承受。
不过佛跳墙确实好吃,感觉今天大厨做得比以往更好吃。
高誓用漏勺给应不解捞了一勺虾滑,放在他面前的小盘子里,粉白的虾滑浸满了辣汤,显得尤为诱人。
应不解夹起一颗送进口中。
他白,被辣激得唇瓣殷红,便更为明显,高誓看了一眼就别过了头。
他看着就不由得回想起,在梦中的应不解是如何寸寸吻咬,直至嘴唇从浅粉变成漂亮的殷红,然后唇齿张合,一声声地唤他。
高誓默默捂住了眼睛,心中为这些不适宜出现的回忆感到一丝崩溃。
其实他生过怀疑。
梦中的场景十分真实,而且应不解的神态也很灵动,不像是现在因为魂魄不全,反应慢半拍的样子。
而且两人的衣饰在梦境中可以回想起细节,高誓的记忆力是何等好,他可以确定,这些东西他绝对没见过。
更重要的是,做梦的话,先不说这个上下问题,至少应道长喊得应该是他的名字吧?
可是在梦中,应道长喊得是“收”。
虽然这个字很少有人放在名字里,但高誓听见的第一时间,就认定了这是个名字,而且他很自然地接受了这是自己的名字——在梦中的名字。
所以,高誓怀疑这个梦和之前的那些预知梦有些关系。
每次他梦见应不解的时候,应不解都守在他身边,就好像应不解是一个让他梦见这些梦的媒介。
这不是预知梦,难道是前世今生?
可轮回已灭,哪里来的前世?
不过好在,不管是不是预知梦,高誓都很确定,自己喜欢的就是眼前这个人。
……就是眼前这个人,不喜欢自己。
高誓暗暗叹了口气,又舀了一勺响铃卷往应不解盘子里放。
没办法,这件事和他的个人魅力关系不大,主要是因为应不解臭肺不全,情|欲浅薄,基本不会存在情绪波动。
所以,如果真的想对应不解剖白,首先要把他损失的魂魄补全才行。
空渺道人吃得尽兴,准备再来两块响铃卷,他往锅里一看,锅里空荡荡,高誓在桌前——高誓舀了满满一大勺响铃卷,准备往应不解盘子里放。
空渺连忙拦截,“给老道一块。”
高誓分给他一块,还不忘损上两句,“那不是还有两盘子吗?你徒弟喜欢吃,还和小孩抢东西。”
空渺道人摇头晃脑,“咱们当爹妈的,苦了孩子也不能苦了自己嘛。”
他这脑袋摇到一半,就像是没上油的大门似的,发出“嘎吱”一声,猛地向应不解的方向转过去。
“小高誓,你刚才……说什么?”
“徒儿喜欢吃响铃卷?”
高誓诧异地看着他严肃的表情,不由得也跟着严肃了起来,“对……他喜欢吃响铃卷卷虾滑肥牛……怎么了?他不能吃?过敏?”
高誓也看向应不解。
应不解完全没有因为突然变得严肃的气氛耽误到吃饭,他两口一个,吃得又快又优雅,让人很诧异,他究竟是怎么用这么优雅的姿势,吃得这么快的。
空渺道人呆愣愣的摇了摇头,“不……不过敏。”
“但是他臭肺不全,理应无情无欲。”
“食欲,也是一种欲望。”
……
这顿饭没吃完。
应不解手里还拿着一串青提,就被空渺硬拉走了,高誓在客厅坐着,心脏却跳得一次比一次重,他莫名觉得,自己像等待宣判的犯人。
食欲,也是一种欲望。
他回想起应不解刚下山的时候,那时候他吃饭来者不拒,只要是能入口的从来不挑剔,为了半块馒头都能被拐走,但是那时候的应不解,吃上五六盘炒饭就能饱。
应不解说,世间灵气稀薄,每次动用法术,就必须通过吃饭来补充能量。
后来应不解出手几次,饭量一直保持着可观的水平,高誓一直以为他没有补充够亏损的灵力,所以吃的量,才比最初见面时要多了许多。
这导致高誓忽略了一个很重要的问题。
应不解吃的越来越多了。
食欲也是一种欲望。
高誓以为,应不解的“喜欢吃响铃卷”,只是身体更习惯这种食材,比起欲|望,更接近于肉|体的本能。
可如果真的如同空渺道人所说,那应不解的臭肺,是不是已经在渐渐补全了?
也就是说,他以为无情无欲的应不解,其实已经可以对他动心?
房门一响,空渺两眼都是血迹,习以为常的高誓顺手拿过准备好的温毛巾递过去,目光止不住地往房门看,又收回来,“你又开天眼了?怎么样?”
空渺喃喃,“不可能啊,这不可能啊?”
高誓看着神游天外的空渺,追问,“什么不可能?”
空渺道人下意识道:“徒儿的臭肺……什么时候就补全了呢?”
高誓手一抖,险些把空渺的鼻子一起捂住。
“老头你说什么?臭肺补全?”
“对啊,这段时间你们有没有什么特殊的经历?徒儿的臭肺被补全了!老道找了十几年的残魂,居然就这么自己回来了?”
“怪不得这小子吃东西有偏好了,吃的居然比老道还多!”
高誓把染了血的毛巾放进水盆,“特殊的经历很多,但他好像没有过比较大的反应,他下山之后我一直和他在一起,如果有什么特别大的变动,我应该会发现——”
高誓突然想起应不解凭一己之力捣毁传销窝点的壮举,改口道,“不,如果说特殊的经历,他被传销窝点骗走,然后吃垮了一个窝点,算不算?”
空渺道人摸索着去端茶杯的手一僵,“什么玩意儿??”
自家徒儿这下山生活过的也太过精彩了吧??
……
然而,听完高誓的叙述,空渺虽然心情复杂,但还是摇了摇头。
“不会是那个传销窝点的问题。”
“他的饭量是一点点增大的,还是突然变大的?”
高誓肯定地道,“是一点点变大的。”
空渺点点头,“那就说明,他的魂魄不是一次性回来的。”
空渺摸了摸自己雪白又整齐胡须,“下山之后他身边有没有多什么东西?老道怀疑,他的魂魄可能是被什么东西给保存了,被他带在身边后,臭肺就慢慢归位了。”
高誓皱着眉头想了想,“没有,我一直在他身边,没看到过什么……”
高誓说着,突然住了嘴。
空渺道人也意识到了什么,与高誓面面厮觑。
第84章
高誓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房门, 应不解还没出来。
他嗓音干涩,“不可能吧?”
空渺干笑一声,“这怎么可能, 你一个大活人……”
两人大小瞪小眼地对视片刻, 空渺双指一并就往眼睛上划,高誓演技手快地抓住他的手臂, “老头, 你还开天眼?不要眼睛了!”
空渺像只嗷嗷叫唤的哈士奇,“不!今天这个天眼不开,老道寝食难安!”
“一个活人的魂魄怎么能寄居在另一个活人的身上呢?而且没有排斥?没有吞噬?就算被取走也没有副作用???”
“最关键的是当年老道开天眼看你,也没看到徒儿的魂魄啊!”
高誓死死拉住空渺,“当年没看出来你现在就能看出来了?况且是不是附身还不一定,你好歹先去查一查别的物件!”
空渺停下来, 刚才被应不解刺激到的双眼仍未完全恢复, 却依旧转头看向高誓, “那小高誓你想想,徒儿的食欲变好, 应该有个渐变的过程, 中间有没有跨度比较大的阶段?”
其实空渺是想问, 自家那倒霉徒儿有没有对小高誓动手动脚,但自己这一张老脸实在是拉不下来,只能仰天长叹, 心中长嚎——儿女都是债,孽徒啊!
高誓仔细想了想, 还真察觉到一点不同, 就是稍微有些难以启齿。
高誓犹豫了一瞬, 还是如实道, “之前几次我做了预知梦,应不解都跟在我身边,他用灵力帮我操控了梦境,醒来之后,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感觉好像他比之前更活跃,与我相处也更自然了。”
“每次我醒来之后,他都在吃东西,我以为是因为灵力消耗太多,他在补充能量。”
空渺听闻,脸上的表情更加坚定了,“没错了,那是因为你们接触地越是紧密,他缺失的一魄就越快得回到他身上。”
“魂魄从寄存的法器上离去,法器的光泽会变暗淡,那么照理说,魂魄从你体内完全抽离的时候,你应该多少有点感觉的,你回想一下有没有?”
高誓一怔。
他想起去寻斩杀邪神的方法时,应不解问他,能不能尝一尝他的血。
舌尖吻过指尖,舔舐细小的伤口,细小的电流自灵魂深处涌出,那一瞬,好似有什么从他体内抽离。
高誓脸上的表情寸寸裂开,然后又归于空白。
等等,所以那时候他的身体反应……其实是因为附在他身上的一魄被抽离导致的?
对于这件事,高誓只能默默松一口气。
还好,他还以为自己是个畜生,在自家儿子生死不明的时候身体还能背叛理智。
空渺看了看高誓的表情。
好,这下也不用问了,看来小高誓确实有过这样的经历。
基本已经确定了的事情,让空渺反而越发抓心挠肺起来,他怎么都想不通,一个活人的残魂,怎么能寄存在另一个人的身上?
这下子谁来都不好使了,空渺不顾高誓的阻拦,硬生生又开了一次天眼。
“无量天尊!小高誓,一段时间没见,你身上的功德金光怎么又变强了,老道的眼睛都要被刺瞎了!”
“……还不是你非要开天眼,怎么样,能看出点什么吗?”
“金灿灿的一片,像打了圣光似的,什么都……哎哎哎!看见了看见了!”
淡淡的气息痕迹一闪而过,从高誓身上分离,向着一旁飘去,空渺顶着疼痛难忍的眼睛往一旁看了一眼,看见了一抹白衣,再就什么都看不见了。
高誓扶着空渺,用温毛巾擦去脸上的血迹,一抬头正看见应不解走了过来。
空渺任由高誓给他擦血,不可置信的喃喃自语,“怎么会这样,怪不得老道找了这么多年都没找到,原来是这样!”
“怪不得卦象说,这次小应应该独自下山,机缘在高家。”
高誓担心道,“老头,你这次的眼睛是不是又要好几个月看不见了?”
空渺挥挥手,“窥探天机,也就五六个月。”
空渺从广袖中掏出一条黑布条,动作熟练到令人心疼。
然而,应不解指尖却泛起淡淡的白色,往空渺眼前一挥,空渺只觉眼前一片清凉,接着,竟然出现了模糊的虚影。
虽然还是看不清晰,但比之前好多了。
空渺一愣,“小应?你的灵力可以外放了?”
“嗯。”
空渺当下也顾不得自己的眼睛了,脸笑得像朵菊花,“好!好!好!你的机缘果然在高家!”
他笑眯眯地拍拍高誓的手臂,“小高誓啊,这段时间还的麻烦你了。”
高誓当然没意见,不出意外的话,之后自家儿子还要面对一个天师的囚禁,有应不解的保护还怕什么?
除此之外,自己刚刚明白心意,就算还不能剖白,能天天看着应道长,也是好的。
不过,这老头子之前不是还对自己的表白很愤怒吗?他就不怕自己一个兽性大发,对应道长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情?老头子可不是什么为了传承衣钵宁愿把弟子送进虎穴的人,或者说,竟然对自己这么信任?
高誓狐疑地看向空渺,空渺心虚地别开了头,“那什么,老道这段时间先住你这边了。”
“好,你的房间一直给你打扫着。”
原来是要亲自过来监督。
虽然他肯定不会在应道长爽灵恢复之前趁虚而入的,但有“家长”监督,还是更令人安心。
空渺看着暗暗松了口气的高誓,又看了眼自己家的徒儿,心里默默叹了口气。
小高誓啊,你们两情相悦,老道总不能当绊脚石,但是自己这个徒儿真不像表面上这么单纯,为了不让你吃亏,老道只能先横插一脚了。
高誓又问,“老头,你说应道长的机缘在高家,那是不是他的爽灵也在我身上?”
空渺摆摆手,“这次老道虽然依旧看得不清楚,但可以肯定,小应的爽灵不在你身上,如果在的话,早就和臭肺一起回归了。”
高誓和空渺说话的时候,应不解就乖乖的坐在一旁的沙发上,看着他们,听着他们说话,却不像是在听有关自己的事情。
也是,应不解爽灵不全,他刚下山的时候,连衣服都不会穿,无论是穿衣吃饭还是用手机,都是高誓一手教出来的。
高誓想,他必须尽快帮道长把他的爽灵找回来。
因为爱和欲不同,爱是感性与理性的糅杂,只有臭肺没有爽灵,应不解可能亲近他,却不可能爱上他。
……
高誓来到异管局,这段时间的异常事件越来越多了,灵管所那边也正式发文,证明灵气开始大面积复苏。
之前由于灵气稀薄,大家的境界其实都差不多,所以阴界没有境界划分,只有能力划分。如今灵气复苏,差距便被慢慢拉开了,于是灵管所便开始为能修炼的人划分境界。
境界从低到高,分为一阶到九阶,目前公布出的,境界最高的是灵管所的总负责人,为八阶。
灵气复苏,灵警们境界进展飞快,他们的基础打得牢固,哪怕境界飞升,也不会出现副作用,倒是不少玄学门派门下的弟子们,出现了些问题。
“说实话,我之前就觉得玄金寺那边的和尚们不太正经,出家人不是讲究个六根清净,不佩金玉吗?我之前看那边的一个和尚,穿着僧袍,带着手表,脚上还穿着某款限量版运动鞋,手上拿着佛珠勉强看着还有几分出家人的意思,结果仔细一看,居然是墨玉的!”
“就因为玄金寺传承时间久,名头大,所以前去上香的香客很多,因为他们家的主持确实有几分灵力,也在灵管所注册过,所以勉勉强强也不算假货。”
“没想到哇没想到,这次灵气复苏,一下子把玄金寺给噎着了!玄金寺的和尚们,基本都是过去敛财的,没几个真的一心向佛的,好一点的也就是对灵气没什么感觉,糟一些的六根不净还用外力强行提升境界。”
“这其中最离谱的一个啊,是玄金寺的一个和尚,居然长花菜了!”
冉秋听得一声“卧槽”,也顾不上自己还打着石膏的腿,连忙推着桌子借力一滑,“什么什么?是我想的那个花菜吗?”
常阳“啧啧”两声,“没错,就是你想的那个花菜。”
“这小子六根也太不净了,仗着自己长得一副好相貌,当自己是唐僧呢,勇闯女儿国,交了六个女朋友不说,还时不时光顾之前吕队查封的那家夜总会,之前尖锐湿疣被灵力压住了,现在外界灵气一爆发——他本来就是吃药把境界硬提上来的,这下子控制不住体内灵气了,那尖锐湿疣就跟着一块爆发了。”
常阳一摊手,“当时这事儿发生的时候,周围还有许多普通游客,所以我跟着去处理的,这么说吧,我可能一年之内都不想吃花菜了。”
冉秋做了个“呕”的表情,面容扭曲道,“这就是你今天给我们发了风干花菜干吃的理由?”
常阳笑嘻嘻地挠挠头,“这不是实在吃不下了吗?花了好多钱买的,不吃多浪费。”
冉秋把抱枕丢过去,常阳仗着自己一双好腿玩起了闪避游戏。
高誓看着这俩活宝打闹,常阳看见他来打了个招呼,还不忘狗腿得献上新买的小零食。
“队长,看我发现了什么?一个新口味的棒棒糖!”
高誓好奇地接过一看——
【地铁老头看手机.JPG】
这棒棒糖足足有高誓的拳头这么大,透明的包装纸下又白又绿又黄的糖,看起来就像是一朵硕大的花菜,让人不由得联想起刚才的和尚。
再一看包装纸上的口味——牛奶榴莲芥末味。
高誓突然很担心自家队员买这个糖时的精神状态。
眼前二哈似的常阳还在邀功,“队长,这可是最新款的棒棒糖,我可是一看见就想起你了,怎么样,不错吧?”
高誓沉默片刻,第一次看见棒棒糖没了立刻拨开的冲动。
“买的好,下次不要买了。”
冉秋电脑那边响起一阵“滴滴”声,常阳顺手冉秋往那边推,“嗨呀,小秋子你说你一条腿断了还这么活泼干嘛,还不是得我把你推回去?”
冉秋像一只愤怒的海豹,把腿拍的“啪啪”作响。
“等我腿好了,我一定要改变我战五渣的弱鸡体质,变成雄壮的猛男!”
高誓忍俊不禁,“好,我给你记下了,以后就按照黄哥的一半来训练你。”
冉秋感觉自尊心受到了伤害,“老大,我好歹是个男人,就算不按照黄哥来训练,至少按照貅貅的力度来训练吧?”
黄杉笑道,“这几天小庄去出外勤了,你不清楚,就在昨晚,可能是因为灵气复苏的原因,她的力气变得更大了,现在我的训练力度可不如小庄。”
别看庄貅貅看起来纤细的一个小姑娘,看着像是文职工作,但她的力气一直大得惊人,如今因为灵气复苏的原因,力气变得更大了。
高誓忍笑道,“就算是之前,你也没法承受貅貅的训练力度。”
冉秋一面抓过鼠标,一面试图反驳,“我觉得我还是有点潜力的,我……卧槽!”
他凑近了屏幕,“吴家干的这事、这事儿真是……”
“畜生啊!”
第85章
新进了吴家门的这个小情儿, 不知道什么原因流产了,吴家把人往外赶,小情儿这还没下病床呢, 吴家的助理就冷冰冰地说她的东西收拾好了, 让她立马滚。
这谁能受得了?
更不要说这个小情儿还是小四上位,一百斤重的人, 九十八斤的恋爱脑, 哪怕眼看着“前辈”在自己上位的这天被赶出别墅,也觉得是因为自己和吴家老爷子是真爱,结果自己前脚流产,后脚就被往别墅外丢,她怎么接受得了?
然后她就趁着夜色,爬到了吴家别墅的天台上, 还叫来了记者, 威胁吴老爷子出来要个说法。
……
常阳听着, “啧啧”两声,“这吴家别墅的保卫这么差?轻轻松松让人爬上了楼顶?这要是来个小偷, 偷完东西再睡一觉都不一定能被发现。”
冉秋看着档案摸摸下巴, “好像是因为她和吴家的狗混熟了, 所以狗不咬她,因为吴家落魄了,所以保安队也没招。”
高誓微微皱眉, 常阳敏锐地捕捉到了高誓的表情,“队长, 你知道什么内幕不?”
高誓道, “吴家之前是落魄过, 但这段时间的吴家开始慢慢转运了, 虽然还达不到之前的地位,但绝对谈不上落魄。”
“而且,”高誓屈指轻轻敲了敲桌面,“吴家老爷子很怕死,保安队不可能遣散。”
冉秋猛地抬头,“老大你是说,这里面有问题?”
高誓道,“有可能,先看档案后面怎么说。”
……
那小情儿爬上楼顶,本来是受不了这委屈,想质问自己的“灵魂伴侣”为什么这么做,也想让吴老爷子回心转意,没想到吴老爷子是出来见她了没错,怀里居然还揽着一个。
霍!吴老爷子真可以啊,前脚小四流产,后脚小五就领进门了。
看她这肚子,得有五个月了吧。
也就是说,吴老爷子同时和很多个小姑娘不清不楚,看谁肚子最大就把谁领进门?
小四气得又哭又叫,看起来要和这对狗男女拼命,吴家老太——也就是吴老爷子的“正室”,就独自站在一旁,拄着拐,头发花白,没什么表情地看着这一场闹剧。
下面闻讯而来的消防员倒是松了口气,看这小四的架势,一时半会是不想跳楼了,说句不好听的,估计她哪怕是进了ICU,也要等到吴老爷子得了马上风再咽气儿。
然而,正当她想转身下楼时,却突然僵住了身子,然后往后后退着走了两步,最后转身跳下了楼。
楼下软垫明明已经铺好,三层的楼高,虽然是头朝下,却也不应该致命。
然而,小四却是头先着了地,只听“咔嚓”一声,她的身体与脖子折成一个可怖的角度,就这么断了。
现场一片死寂,过了片刻,才爆发出一阵尖叫声。
小四的突然死亡打了所有人一个措手不及,原本是消防队的管理范畴,又先叫来了民警,又叫来了刑警。
因为小四死前的行为太反常了。
因为小四请来了很多记者,长枪短炮的,虽然没人拍到背面,但正面的视频却要多清晰有多清晰。
只见那小四转头之后,先是一僵,她后退的两步看上去就像是看到了什么极尽可怖的东西,整个人都被吓得僵住了,只能一步一步往后挪。
接着,她反身跳下了楼。
然而,画面定格在她跳楼的瞬间,她两只手是往前伸的,就像是跳水运动员跳水前的准备,要迫不及待地逃离这个天台。
可是她的下半身却抵在天台的边缘,像是挣扎着要往后撤。
这矛盾的一幕,就像是有人在死死拽着她的手臂,将她往下拉。
可视频的画质如此清晰,大家看得分明,她面前就是空旷的空地,是在三层高的半空,根本不可能有人拉扯她。
她跳楼的姿势,与其说是自己跳下去的,倒不如说是被拽下去的。
不知道哪个胆大的记者,居然把镜头拉的这么近,几乎要贴上她的脸,将她死前的表情照得清清楚楚。
她脖子扭成的可怖角度,她几乎要脱离眼眶的眼球,她惊恐又不可置信的表情,看一眼就会做一宿的噩梦。
高誓皱眉,轻轻敲敲屏幕,“等等,这里,倒放一下。”
画面倒转,小四在死前,口唇微动,就像是死前的痉挛。
高誓死死盯住她的唇齿,一字一句模仿她的唇形。
“我……知……道……了……”
几人对视一眼,背后登时升起一阵寒意。
知道?她知道了什么?
高誓面容严肃,声音低沉,“往回倒,看看她在看谁。”
画面再次回退,几人比对着她死前的面向方向,发现她看的,正是吴家老爷子的方向。
高誓冷声道,“秋子把发现报给刑警大队。”
“好!”
高誓回到位置上,吴家的事情已经传得沸沸扬扬,当日的记者实在太多,过路人也多,一些视频照片无可避免地流传了出去。
高誓让星星帮他收集有关吴家的视频与图片,顺便把来源举报给了网警,这种血腥诡异的视频,在网上流传已经触犯到法律了。
星星收集完毕,高誓才知道,当天在现场的人到底有多少,简直像是在开一场演唱会。
这场演出,以演员的纵身一跃为谢幕。
冉秋凑到高誓身边,“老大,你觉得这件事和咱们有关系?”
高誓“嗯”了一声,“灵管所有没有派人去?”
冉秋点点头,“听说是把飞羽派过去了,刚走不久,还没有结果。”
提到飞羽,高誓注意到黄杉出现了一瞬的怔愣。
高誓故作不察,继续道,“好,有消息及时通知我,我怀疑这件事不是普通的自杀。”
高誓说着,滚动的滚轮突然一停,光标停在了一张照片上。
冉秋看着,搓了搓手臂,“真讽刺。”
这张照片不知是谁拍的,颇为有艺术性。
高高在天台之上的、渺小而疯狂的年轻女人,揽着新鲜小情儿的暮年老者,周遭看戏的“观众”。
长枪短炮指向天台上以死相逼的年轻女人,围观者的脸上带着令人毛骨悚然的兴奋。焦躁而担忧的消防员只占了一个小角落,在画面的暗处,是冷眼看着这场闹剧的吴家老太。
然而,高誓的目光却停留在角落处,在人群中,有一个女人。
这个女人的脸上没有笑意,也没有兴奋,更没有担心,她脸上露出的情绪,倒更像是悲悯。
格格不入。
她在镜头中占得比例太小,高誓看得不甚清晰,但却有种诡异的熟悉感。
高誓浏览着星星收集的照片与视频,发现在周遭几乎无死角的拍摄中,这个女人却几乎没有上镜,唯二两张照片,一张身影小的可怜,另一张却只有半个背影。
高誓盯着这个背影,总感觉说不出的熟悉。
是谁呢……
高誓的记忆力出色到可怖,他闭上眼睛,过往的经历被一一翻找,他从记忆之海中,捞到了想要的那根针。
这个女人,名叫廖子兔。
是温凉与温炎的母亲。
她为什么会在这里?
温家家大业大,廖子兔作为备受宠爱的温家主母,怎么会孤身一人来到吴家,还满脸悲悯地看着一个甘愿做三的女人?
要知道,当年温凉的父亲可是出了名的花花公子,外面不知道养了多少小情人,还有情人挺着肚子上门逼宫,闹得满城风雨,不知道多少人等着看笑话。
廖子兔身为受害者,怎么会去怜悯一个第三者?
“秋子,查一下,温家主母廖子兔,和这个女人有没有什么联系。”
“好嘞老大!”
随着敲击声,有关廖子兔与小四的官方档案被调出。
小四大名周韵,今年二十岁。
资料显示,她父亲有严重的家暴倾向,曾多次殴打她母亲,曾因为家暴出警就有三次记录,但最后她母亲都选择了原谅,所以还是不了了之了。
父亲的缺席,可能是导致她偏爱年长男性的原因之一。
在吴老爷子之前,她曾交往过两个男性,都是年纪在四十岁以上的中年男人。
在大学时,由于家里情况不好,她在咖啡厅做兼职,因为长相漂亮受到小混混骚扰,是吴老爷子出手,把她从窘况中拯救出来。
自那之后,她和吴老爷子走到了一起。
很多人都以为周韵和吴老爷子在一起是为了钱,但从资料中可以看出,她和吴老爷子在一起完全是因为爱意。
吴老爷子毕竟是一家之主,气度威严,可以以年长者的角度指导周韵,这让她非常着迷。
这种失去自我的扭曲的爱意,让她为吴老爷子怀孕,以第四者的身份,在看到吴家对小三弃之若履的情况下,依旧欢欢喜喜地走进了吴家的大门。
至于廖子兔,很显然,她的资料是后来修改过的,户籍已经被调到了B市。
但以高誓的权限,可以看资料修改之前的原本资料。
在看到原本资料的刹那,高誓的瞳孔骤缩。
这是……
***
每到国庆,似乎总会下雨。
高顾笙看着积在天边的乌云,盘算着是今晚就回家,还是等明天再走。
树上的叶子有些已经开始变黄,这条林荫小道,颜色将会变得越发缤纷。
就在小道远处,一道好久不见的身影缓缓走来。
眼前的人笑容温柔,弧度完美到像一个假人。
“阿笙,可以聊聊吗?”
第86章
高顾笙已经有一段时间没见过温学长了。
高顾笙警惕地看着眼前人, 心中惊诧。
不知道为什么,他竟然感觉眼前这人是温凉,是应该已经在踩缝纫机的那一位, 而不是后来顶着温凉名号出现的温炎。
而且刚才, 眼前人叫他“阿笙”。
而不是“顾笙”或者“小笙”。
温凉之前一直叫他“阿笙”,后来出现的温炎, 却从未这么叫过他。
就像是想在他面前, 刻意地将“温凉”与“温炎”区分开。
温凉看着高顾笙警惕的样子,笑容有些苦涩,“阿笙,我有些话想对你说。”
“我一直欠你一句道歉。”
“我也没有想到,弟弟居然会用我的身份形象去参加聚会,又利用你对我的信任, 对你……做出这样的事情。”
高顾笙皮笑肉不笑, 道, “事情是学长的弟弟做的,与学长又有什么关系?”
温凉看出了高顾笙毫无掩饰的疏离, 他的手握成拳又松开, “但是阿笙, 我是真的喜欢你。”
“我在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就注意到你了。”
“你还记得吗?在学校后面有一大群猫,很多人都偏爱比较漂亮的那几只, 却总是忽略了那只相貌有些丑陋的瘸腿猫。”
“只有你注意到了它。”
……
在京大的校园里面,有许多小动物, 这些小动物很亲人, 经常有好心的学生会喂给它们。
学校的后院树林里, 有很多漂亮的猫咪, 个个都被学生们喂的油光水滑,有长得漂亮的猫,也有一些长相普通的、不那么讨喜的猫。
其中有只猫,在被京大救助之前,曾被它的前任主人虐待过,瞎了一只眼睛,也断了一条腿。它身上的毛被烧过,所以光秃秃的一片,看起来不但不可爱,甚至有些丑陋可怖。
学校里喂食的学生们很多,大多学生们其实并不会忽略掉这只有些丑的瘸腿小猫,但是免不了会更偏心那些毛色光滑的漂亮猫咪,有什么好吃的也会先分给漂亮的猫咪。
因此那这些瘸腿小猫虽然并没有挨过饿,却也没有被谁偏爱过。
那天,新生入学,学校里面忙成一片。
新生忙着准备入学,忙着去联系学长学姐,忙着去考察社团,忙着去聚餐。
而学长学姐们呢,有要带新生的,要准备社团工作的,准备社团工作的。
那段时间正是最忙的时候。
学校后面的树林里喂猫的学生少了许多。
温凉就是在那个时候,看见的高顾笙。
正是日落时。
清净的后院中,单薄的少年蹲在地上,脚边围了一群猫。
他的发型厚重,还带着一副巨大的黑框眼镜,看不清相貌。
少年似乎天生便能得到小动物的喜爱,猫咪们将他围在中央,讨好地翻出柔软的腹部,就连在学校里面最警惕、最不亲人的猫老大,也过来蹭了蹭他的手背。
猫咪们分散在地上,就像是长出了一地的毛绒团子。
少年拿出了很多吃的,喂给这群撒娇精。
他看着猫咪们呼噜呼噜地吃着饭,发现在猫群落的边缘处,有一只瘸腿小猫,舔食着别的猫咪吃剩的猫粮,
少年走过去,轻轻地摸了摸瘸腿小猫的脑袋,那只小猫瑟缩了一下,又迟疑着向前走了两步。
在这期间,少年就这么安安静静的等着它。
小猫嗅了嗅他的指尖,然后试探的将脑袋拱在了少年的手心。
它也想被孩子们轻柔的抚摸,可是它漂亮的皮毛早已经在前主人的虐待中,被烧毁,露出了扭曲的皮肤。
已经很久没有人像少年这样抚摸过它了。
他的手很轻柔,很温暖,就像是猫妈妈在轻轻舔着它。
少年给瘸腿小猫单独开了一盒猫罐头,看它发出满足的呼噜声。
橙红的夕阳余晖就这样落在少年的脊背,落在少年光洁的脖颈,宛如为他披上了一层圣光。
那一刻,温凉想起在传说中的天使。
传闻中,天使相貌丑陋却心地善良,与眼前的少年如此契合。
后来,少年进入了学生会,他是学生会的会长,借用职务之便,他知道了这个少年的名字,高顾笙。
越是接触,他便越能发现高顾笙更多的、吸引他的一面,少年就像是一个宝藏,吸引着他的目光,让人期待着,接下来能够看到什么样的惊喜。
温凉就在远处看着,却从未接近,他在暗处看着高顾笙的一举一动,有种掌控一切的满足感。
高顾笙面貌丑陋,发型厚重又土气,眼镜框也让人升不起探究的欲望,厚厚的镜片让他的眼睛看起来又小又晦暗。
更加雪上加霜的是,有一次风刮起他厚重的刘海,温凉看见了他藏在刘海下的那一对眉毛,温凉回到寝室后,怀疑了很久的人生。
而那张藏在口罩下的厚厚的香肠嘴,也令人看了一眼就不想再看。
高顾笙的面貌分明如此丑陋,他一面看一眼就觉得辣眼睛,一面又忍不住被高顾笙惊艳。
无论是少年脆弱的脖颈,还是纤细的腰肢,都有一种令人想要保护又想要摧毁的矛盾美感。
其实世人对于男性的外貌十分宽容,虽然少年模样似乎并不好看,但是温凉完全可以给他中肯的建议,让他换一个清爽的发型,摘掉那副黑框眼镜,再剃掉眉毛去纹一个正常的眉型。
这样,哪怕依旧说不上多帅气,也能称一句清爽
但温凉没有说。
少年丑陋的外表就像是装了钱财的保险箱,平凡朴素的外表让人不会过多的注意到,他这块顽石的内里,是何等珍贵的美玉。
只要高顾笙带着这层伪装,那么就不会被别人过多关注。
那么,真正的少年有多吸引人,就只有他知道。
怀着这种隐秘的欣喜,直到有一天,毛手毛脚宣传部新生提着一桶清洗完水彩笔的污水,跌跌撞撞路过办公室时,将这一桶水撞到了高顾笙身上,这一桶水,将他整个人都泼透了。
那天高顾笙穿着一件白色的简单T恤,上面没有印着繁复的花纹,因此被水湿透后,他的身形看着便格外明显。
那半透的白色T恤贴在他的身上,不但没有起到丝毫遮掩的作用,反而像是打了一层柔光似的引人注目,纤细的腰肢被勾勒的分毫毕现。
新生看着地上的高顾笙,整个人都愣住了,被高顾笙的一身雪白映的头晕目眩。
他像是被蛊惑了似的,上前一步,又上前一步,手几乎就要触碰到他的腰肢。
温凉目光一沉,脱下外套将高顾笙罩住,又将新生喝斥一顿。
新生魂不守舍,在被训斥的时候,目光依旧不住地往高顾笙身上飘。
新生走后,高顾笙对他道谢,温凉却敏锐的发现,在高顾笙的唇角似乎有点点红色,微微晕开。
是水彩?
不对。
温凉脑海中闪过数不清的疑惑。
他向来不如表面上所表现的那样人畜无害。他喜欢窥探别人的秘密,也喜欢将这些秘密掌握在手心的踏实感。
尤其是对于高顾笙。
于是在高顾笙去换衣服时,他悄悄跟了过去。
他来晚一步,没能看到高顾笙藏在衣服之下的雪白皮肤,却看见高顾笙从随身携带的包里掏出了什么东西,抹在掌心,然后往脸上搓开。
他心如擂鼓,知道有什么将要发生。
一捧清水泼在脸上,高顾笙撩起额前被沾湿的厚重刘海,抬起了头。
温凉看着镜子中,高顾笙的面容,意识一片空白。
他以超过700分的高分考入京大,然而在这一刻,却不能想出任何言语去形容眼前的这一副面孔,古往今来所有诗词文章放在他身上,好像都落入了俗套。
温凉从来都不知道,隐藏在黑框眼镜下的,他的那双眼睛,竟然如此明亮而灵动,就像是从天幕之上采下的两颗星辰。
无法动作,无法反应,甚至连呼吸都被人一同遏制。
看着他,你只能看着他。
什么都不能想,什么都不能做。
少年舒展着腰肢,现在他与在外界时似乎全然不同,又似乎,并没有什么区别。
这哪里是一块顽石。
分明是一块不知因何原因,将自己伪装成顽石的美玉。
过了好久,直到少年重新将自己的脸化妆成平时的样子。温凉才慢慢的回过神来,这一刻,他心中翻涌着无数的念头,最终都汇聚成了一句话——
不能再继续这样下去了。
发现少年的另一面,让他心中充斥着难以言喻的满足感,伴随而来的,却是危机感。
少年的模样太过惊艳,总有一天他的伪装会破裂。
他要得到他。
在所有不确定因素到来之前。
于是温凉之前暗暗的观察与窥探转为了明面上的试探与接触,温凉想和谁交好,那么对方便很难拒绝。
如他所愿,他也很快成为了高顾笙的知心学长,成为了高顾笙在这学校中最信任的人之一。
可是后来发生的事情,超出了他的预料。
……
“那件事情之后,我便没有来找你了。”
“我怕你看见我的脸,就会再次回想起那样的遭遇。可是,我真的忍不住了。”
他苦笑一声,双眼之中的难过愧疚几乎要遮掩不住,如果是被别人看到了,恐怕一颗被坚冰封存的心,都要被这双眼睛给看化了。
“阿笙,我喜欢你,很喜欢。”
京大当之无愧的校草,就这样对他告白了。
在这一片有金色落叶铺就的林荫小道上,在这湛蓝的天空之下,在这满是秋色的秋风之中。
白衬衫被风勾动衣摆,他就像是从漫画中走出来的完美学长,亦或是所有女生脑海中当之无愧的白马王子。
曾经温凉眉眼间的自信与果断,粘上了散不去的忧郁。他一瞬不瞬地看着你,就好像,你是他心中困扰唯一的解药。
几乎没有人能够拒绝这样的告白。
除了高顾笙。
高顾笙的心就像在大润发杀了十年的鱼一样冰冷,“谢谢学长的喜欢,不过我不喜欢男人。”
老子直接在性向上掐断萌芽!
高顾笙冲他点点头,问,“学长还有别的事情吗?没有的话我走了,一会还要上课。”
拜拜了您呐!
温凉欲言又止,最终颓然道,“算了,你去吧。”
“……以后我们还可以当朋友吗?”
可是高顾笙听到他的前一句话时就已经跑远了,像后面追着一群狼似的,后面的那句话自然也没有听见。
看着高顾笙的背影,温凉缓缓收起了脸上淡淡的忧郁颓废,反而露出个笑来。
他的笑容,看起来有种说不出的诡异与危险。
“看到了吗?和他朝夕相处过的,是‘温凉’,是‘温学长’。”
“你最好不要打别的主意。你该知道的,他对于‘温炎’有多厌恶。”
“老实点,配合我。毕竟我们的目的是一样的,不是吗?”
“阿笙,迟早是我们的。”
***
高顾笙觉得今天这事有点不对劲儿,他向来相信自己的直觉,于是便将事情汇报给了自家老爸。
高誓那边似乎是在忙,匆匆的回了高顾笙一句,让人查一下温凉的行踪,便没有消息了。
高顾笙也不着急,左右身边有三个保镖暗中保护自己呢,自己怕什么?
温凉这家伙看人高马大的,还抵不过他一拳的力道,能揍趴下第一次,就能揍趴下第二次。
高顾笙匆匆地往教室赶去,他这话倒不是唬温凉的,他一会儿是真的有课。
在国庆前一天下午的课程,可太反人性了。
今天这堂课是政治课,他们的政治课是大班,在大教室里面上。
一进门就看见云知意冲着他挥手,在他旁边儿还坐着墨桦、孙珺和周镜。
经济学院和数学学院证治课是一起上的,体育专业和美术专业的政治课,则是在下一节。
墨桦和孙珺难得有空,干脆直接过来了。
这段时间他们的事情实在太多了,五人小分队都没有在一起好好聚过一次。
墨桦让开位置,让高顾笙去里面坐下,现在高顾笙的脸已经成为了固定景点,只要他在第一排,就能保证所有学生的目光都往前看,即便高顾笙戴着口罩,也没有办法阻挡住大家热情的目光。
从一开始的坐立不安,到后来的镇定自若,大家已经习惯了被众人注视着。
尤其是云知意,她用她那可怕的交际整合统率能力,直接给高顾笙组建了一个“高顾笙护卫队”。
按照云知意的话来说,保护高顾笙,就像是对待娱乐圈里的男明星一样,与其让粉丝们毫无组织盲目跟从,不如有几个人站出来成为粉头,来引导粉丝们的行动,这样即可以正确引导粉丝,又可以避免某些粉丝因为过激行为而造成的不良影响。
对此,另外四位不追星的男士只能喊一声nb。
鉴于这庞大的粉丝群体,云知意原本就广阔的消息来源更加广阔了。
高顾笙到的时候,云知意正拧着眉头说校园里一个女孩的事情。
“那女生已经确定失踪一个月了。”
“失踪一个月现在才报警?”
孙珺不可置信地问。
“什么失踪?”刚来的高顾笙问。
云知意解释道,“之前文学院那边有个男生,谈了一个大一的新生,两个人去假期旅游的时候,这男生把女生给自己扔在A市,自己回来了。”
“这男生根本没法女生放在心上,女生一直没消息,他也不问问,以为是女生在闹脾气故意不回复,警察找上门的时候,他还跟自己的兄弟说,自己女朋友离不开他,过段时间就会忍不住回来找他。”
这件事被压了消息,如果不是云知意的消息来源足够多,她也没处得知。
这么恶心人的男生不多见,高顾笙听了云知意的话,立马就把人想起来了,“我知道他。”
“之前我给我爸带棒棒糖回去的时候,这个人还拦住我,问我这些棒棒糖卖不卖。当时我还纳闷儿,为什么会有人买二手的棒棒糖。他给我说,觉得我买这么多棒糖是去表白的,说反正表白之后一般这个糖花也没人真的会吃,干脆打个五折卖给他,他再去送给他的女朋友。”
周镜不可置信地推了推眼镜,“这种男生也能找到女朋友吗?”
没谈过恋爱的、在他们之中年纪最小的周镜,茫然地看了看自己的小伙伴们,奈何这些小伙伴是一群单身狗,放眼望去,他们五个里面竟没有一个人有过恋爱经验。
云知意黑着脸摇摇头,道,“这个小姑娘家里有点问题,她爸妈离异了,现在她爸妈都组建了新家庭,每个月就只给她打钱,别的不问,也不怎么联系。她现在自己生活,和那个男生谈恋爱,应该也是想找个人陪伴自己吧。”
缺爱又不缺钱的女生,确实很容易被不怀好意的男人盯上。
“怪不得,怪不得她失踪这么久才有人发现她人不见了。”
高顾笙突然道,“坏了!我想起之前在A市好像有连环失踪案来着,这小姑娘刚好是去了A市,然后失踪了,到现在都没有音讯,该不会被卷进去了吧?”
“草!”
“那姑娘和男朋友去的时候,刚好是那段时间失踪最严重的时候,就这样,那男生还敢把女朋友给扔在那自己回来??”
高家的长辈夫妻关系都很和睦,就算是在圈里,最严重的也就是养小情儿,还真没哪个畜生敢不顾妻子安危,只顾着自己的情绪,直接把人丢在危险处的。
云知意气得灌了半杯水,“消息被封锁了,具体的我也不是很清楚,不过警方已经介入调查了,希望那姑娘没事。”
然而,话虽如此,但是其实所有人都知道,这个女生失踪了一个月才被发现,恐怕早就凶多吉少了。
被拐卖走的女孩会遭受什么,不必说,也能猜得到。
气氛变得沉重起来。
周镜看了一眼云知意,轻咳一声道,“云知意,影帝那边放出新的拍摄花絮了,你看这个是你表姐吗?”
说起表姐,云知意恢复了些精神,她连忙凑过去,看着播放的花絮,眼睛亮了亮,指着里面一个扎着低马尾的温婉女孩,“这个!这个就是我表姐怎么样?漂亮吧?”
画面中云知意的表姐长相确实漂亮,与云知意明媚英气不同,是那种很典型的江南水乡式的温婉。
最亮眼的还是那双手,纤细而漂亮,有种柔弱无骨的美感。
周镜扫了一眼视频中的女子,又看向云知意,“还好吧。”
云知意哼了一声,“什么叫还好?你这个钢铁直男。”
高顾笙在花序中,还看到了一闪而过的网红周柚。
高顾笙皱皱眉头,说实话,他对萧予圣的印象并不好,但这话说来没有理由,冒冒然说出来,云知意会相信他,但她的表姐肯定不会。
不过,她表姐也不需要自己来提醒,毕竟经过上次自己被全网黑的事情之后,云知意已经彻底撤销了对萧予圣的滤镜。
寡言少语的墨桦看了看视频,突然道,“这个地方好像很偏僻。”
在视频中,虽然照到的地方不多,也可以看到远处的茅草屋,以及胡乱堆放着的木料。
仔细看看地面,似乎都是纯纯的土地和山路,这种路只要一下雨,一脚踩进去就是一个泥坑,如果是运气不好,遇到了是泥地,腿进去了好半天都拔不出来。
马上就是国庆的小长假了,众所周知,在国庆期间下雨总会非常频繁。
看这视频中的情景,如果真的下了暴雨,这一群人在山上日子恐怕会困在山上。
不知道这座山的地势怎么样,别的不怕,就怕剧组会遭遇泥石流。
可为了拍摄不被打搅,拍摄地点也是保密的。
孙珺安慰道,“既然去这么偏僻的地方拍摄,想必剧组应该也有准备了,说不定他们今天下午就已经在往外撤了,不会留在山上。”
云知意闻言松开了眉头,“也是,咱们能想到的事情,更专业的剧组应该能想到。”
墨桦问道,“你们知不知道吴家的事情?”
孙珺接过话茬,“知道,就是昨天晚上发生的事。”
云知意皱起眉头,“我也知道,真是……”
看起来她想说什么,又止住了。
云知意向来不赞成女孩子恋爱脑,之前在她手下有个社员就是很严重的恋爱脑,为了一个渣男寻死腻活的,被云知意插手后,硬生生掰成了一心专注学业事业的女强人,现在已经是一个社团的部长了,每年的奖学金拿到手软。
按照云知意的说法,你若盛开,蝴蝶自来。
现在那个女强人社员被好几个男生追求,与其中一位进展不错,估计这个月就能听到他们的好消息了。
云知意明显不赞同小四的做法,但是考虑到人死为大,她最终还是没有开口说什么。
周镜扶了扶眼镜,“那个视频我也看了,我觉得有些问题。周韵跳楼之前,就像是有人在拽她的手一样。”
几个人有些惊讶,“那个视频你竟然看了!不是被封的很严吗?这次资源种子什么的全被查封了!”
周镜道,“运气好罢了,计算机那边的学长刚好把视频给复原了,我就在他旁边,刚好看到了——虽然复原之后又被删了,还被网警给警告了。”
周镜简单地将视频里的内容叙述一下,他偏科很严重,语文不太好,但就他这平铺直述的叙述方式,也让几人听出了一身冷汗。
周镜理智道,“……不过我不觉得这里面有什么神鬼之事,可能是有什么咱们不知道的作案手法吧。现在,警方已经将事情封锁了,咱们也不用太过担心。”
高顾笙同意,点点头,“放心吧,咱市出警效率大家不都知道吗?”
他这么说着,心里却有点犯嘀咕,老爸这回消息匆匆忙忙的,该不会就是去处理这件事情了吧?
周镜不相信有鬼怪的事情,可他相信啊!他不仅相信他见过,不仅见过,还见过好几次。
就在这时,上课铃声响了。
教室中骚动起来。
“咱们老师怎么还没到?上课铃都响了。”
高顾笙探头看了看,“课代表已经去找老师了,”
他调笑道,“说不定老郑也盼着放国庆呢。”
放在之前,像是这种在小假期之前的下午的课程,一般已经请假请的不剩几个人了,这个教室人这么齐全,靠高顾笙的脸在硬撑。
正当学生们蠢蠢欲动的时候,政治老师从门口走了进来。
老师和善地笑了笑,开玩笑道,“抱歉同学们,老师路上堵车太厉害了,迟到了两分钟,没事!等课间给你们补上!”
同学们登时哀鸿遍野。
在一片笑闹声中,高顾笙却死死盯住了政治老师。
他总觉得,眼前这个老师在进门的刹那,有点奇怪。
说不出的感觉……
是错觉吗?
第87章
这样的念头只是在高顾笙的脑海里闪了一瞬, 然而并没有留下什么印象,因为接下来,政治老师开始讲课了。
他们政治老师姓郑, 是一位经验丰富的老教师, 讲课妙趣横生、妙语连珠,即便是大学政治这种很容易被逃课的课程, 在他的课堂上“抬头率”也很高。
以郑老师的水平, 不可能有人能模仿得了他。
高顾笙很快就沉浸到了课堂之中。
两堂课上得很快,有人形容郑老师讲课就像是在冬天洗澡,在进之前不想进,等到出的时候又舍不得出了。
高顾笙收拾着课本,接下来他就没有课了,准备回家。
然而, 郑老师却在临走之前冲着高顾笙挥了挥手, “小高啊!跟我来一下。”
高顾笙觉得有点奇怪, 毕竟在大学里面,老师和学生之间的互动不如在高中时候强了, 一般情况下, 老师记住的更多的是课代表的名字。
这时, 旁边有同学讨论,“哎呀,老郑叫高学神了, 是不是因为这次的政治比赛金融系没人参赛啊?”
“哦哦,有可能, 毕竟高顾笙是咱们系的学霸, 他那个记性, 几道政治题不是轻而易举?”
政治比赛啊……
高顾笙有点儿苦恼地挠挠后脑勺, 还是跟了过去。
到了老郑的办公室,就看见老郑桌子上还放着一摞报名表,高顾笙心一苦,心道这次的政治比赛恐怕是逃不掉了。
老郑往自己的保温杯里接了水,又顺便找出一次性纸杯给高顾笙接了一杯,高顾笙捧着杯子,发现老郑还很贴心地往他杯子里放了一个茶包。
高顾笙接过来喝了一口,尝出了枸杞的味道。
不是,老师,我这么年轻,你居然已经开始给我喝枸杞了?
郑老师笑咪咪的看着他,道,“小高呀,老师有个事想和你说一下。”
高顾笙大义凌然地放下杯子,道,“好了,您老想说什么我都知道。这个这个,吃人嘴短嘛,就冲这杯枸杞茶,我把自己卖给您了!报名表算我一个!”
老师笑着点了点头,“哈哈哈年轻人!你愿意就最好不过了!不过老师还有个事想问你一下。”
“什么?”
老师看着他,高顾笙对上老师的眼睛,心里莫名的打了一个突。
“小高啊,你为什么不愿意……接受你温学长呢?”
“他这么喜欢你。”
高顾笙心中一惊,电光火石之间,明白自己恐怕是中了温凉——抑或是温炎的圈套,他想起身,可是心脏突然开始剧烈跳动,速度越来越快,几乎要炸裂在胸膛。
随着猛然变快的心跳,他的眼前开始出现道道白光,耳边老师的声音越来越年轻,越来越温柔,带着近乎蛊惑的引诱。
“高同学,你为什么不接受温学长?”
“你为什么不接受温炎?”
“你为什么,不接受……我?”
世界在整合变化重组,窗外的光影变得模糊,斑驳成一片光怪陆离的幻影,山川颠倒,云朵飘移,世界在扭曲。
高顾笙头重脚轻,一头磕在了桌子上。
一切都在变化,只有那道温柔的声音,带着引诱,像海妖的歌声,在他耳畔回荡——
“顾笙,小笙,你为什么不接受我?”
……
高顾笙猛地从桌前抬起头。
窗外蓝天白云,树叶轻摇,随着微风吹过,一片金黄的树叶脱离了树枝,飘飘悠悠打着旋儿下落。
一切似乎都没有什么变化。
原来是个噩梦。
他好像忘记了什么东西,想不起来了。
高顾笙莫名其妙地按了按有些疼痛的额角,对面响起的声音温柔又关切。
“怎么啦?顾笙做噩梦了吗?”
“是……做了一个噩梦。”
在听到这个声音的刹那,心脏的跳动变得剧烈,有一朵花在心尖儿上猛地绽放,高顾笙耳尖都染上了淡淡的绯红。
他不必抬头,就知道眼前的人是温炎。
一只干燥而冰冷的大手,轻轻按上他的额头,高顾笙仰头看向手的主人,眼前人穿着一件简单的黑色衬衫,如同从漫画中走出的少年,“嗯,看起来是个可怕的噩梦。”
高顾笙被突然触碰,整个身子都如同过电一般,再为温炎的触碰而欢欣雀跃着。
喜欢你!喜欢你!喜欢你!
温炎学长,我好喜欢你!
心跳声如擂鼓,每一声都在诉说着他的喜欢。
高顾笙抬起头,如同虔诚的信徒看向他的神明,目光中尽是痴迷。
如果你能喜欢我,那就好了。
***
高誓的心脏突然剧烈地一跳,他下意识地按住了心口。
“高哥,怎么啦?”
“没事。”高誓摇了摇头。
他转身问,“秋子,怎么样?温凉那边有没有异样?”
“报告老大!没有异样!温凉正在老老实实的睡觉呢。”冉秋调出温凉的屏幕,指着躺在床上的温凉给高誓看,“这段时间他的状态不太好,总是发高烧,一会儿睡一会儿醒的,所以看管比之前更严了,没可能会溜出去的,而且也给他采了DNA进行鉴定,显示就是温凉本人。”
话虽如此,高誓却依然放不下心来。
他低头给自家倒霉儿子发消息。
【查过了,温凉还在里面。】
【但是你自己小心点,这边查到温凉的母亲廖子兔,是苗疆的人。】
在圈子里,大家都只知道温凉的母亲廖子兔来自于一个偏远的村落,后来与温凉的父亲结为夫妻后,户口也迁到了这边。
大家的目光都落在廖子兔来历上,有人觉得温时待是瞎了眼昏了头,才会放弃联姻带来的助力,娶一个在偏远村子里没有背景的女人。
有人觉得他俩人真心相爱,总算有人能治一治温时待这个花花公子。
还有人觉得廖子兔不过一个村姑,飞上枝头也变不成凤凰,等着看笑话。
所有人的目光都放在了廖子兔的身世上,却没有人注意到,廖子兔其实并不是汉族人,而是苗族人。
苗疆人的命名,男子多以“嗲”音开头,女子则以“阿”音开头,名则从自然草木植物动物,以及十二地支中取。
苗姓化汉姓后,“廖”则是一个很常见的形式。
“廖子兔”这个不常见的汉名,想必是从苗名化来的,廖子兔的苗名,如果没有猜错的话,应当是“阿兔”。
……
苗疆在人们心中留下的印象,向来是神秘与古老。
温时待娶了廖子兔为妻之后,从事于医药研究的温家,在短短五年之内便推出了几款新药,这几款新药为温家带来了难以计数的利润,将温家彻底抬上了四大家族之列。
因此,高誓不得不怀疑,两人所谓浓情蜜意的婚姻的起始,是不是温时待看中了廖子兔手中的苗疆药方?
而几年之后,温时待得到廖子兔手中全部药方后,廖子兔对于温时待再无价值,所以才会故态重萌,流连花丛,甚至不加约束,让小三挺着肚子找上了公司逼宫。
至于后面,温时待又回到了廖子兔身边,做他的三好丈夫,高誓推测,可能与另一样东西有关。
提到苗疆,人们想到的第一印象,往往不是苗疆的特产,而是苗疆的巫蛊之术。
之前,高母曾说过,她曾在公园里看到过廖子兔和温时待的相处,他们之间的亲昵自然,不是能伪装出来的。如果高母说得没错,而他们调查资料显示的也没有错的话,那么温时待对于廖子兔的感情转变,是不是太大了一些?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外人都只是说廖子兔好手段,能把自家男人抓得牢牢的,把一个花花公子变成了为爱难以自拔的痴心人。但高誓却想,有没有可能廖子兔的手段,并不是寻常的男欢女爱,而是不应该存在于阳界的——巫蛊之术?
苗疆传闻中,流传最广的一种蛊,就叫做“情蛊”。
传闻中,这是为情所伤的苗疆女子,为留住变心的男子,所炼制的蛊虫。
中了情蛊的人,对下蛊者的爱情,将如磐石一般亘古不移。
温时待前后转变如此之大,会不会是因为中了情蛊呢?
廖子兔在周韵的自杀现场,脸上露出的那怜悯,或许不是为周韵感到可惜,而是想到了为情所伤的自己。
这些东西全是猜测,并没有实际依据,然而,有些事情只凭猜测就必须开始出手调查了。
毕竟,廖子兔这个连圈子聚会都不怎么参加的“富太太”,理应不可能出现在偏远的吴家老宅。
而苗疆,也不仅仅只有下蛊这一种巫术。
但在出发之前,高誓却提前给高顾笙发了信息,让他小心校园里的那个温学长。
他不能确定校园里的那个温学长是不是也会巫蛊之术。
情蛊难缠,就连空渺道人中蛊之后也花了很大的力气,损伤了许多精气,才将情蛊逼出了体外。
是苗疆那边出了什么事情导致苗疆女子集体出山,导致情蛊横行?亦或是那条袭击空渺的情蛊,也与廖子兔有关?
虽然高顾笙身上有不止一道护身符,但高誓左思右想仍不放心,干脆给空渺道人打了电话。
“老头,有没有空?”
“有啊,怎么啦小高誓?”
“能不能帮我去保护一下乐乐?”
空渺严肃起来,“怎么了?高顾笙出什么问题了?”
“没有出什么问题,只不过最近我调查的事情好像与巫蛊之术有些关系,老头,你对付情蛊有经验,我担心他出事,你去帮我看一下他,大概守他个一天左右就好了。等你回来我在流水轩给你摆大席,听说他家新来了一个新主厨,这次给你预约上两个肛肠科医生,绝对不会像上次一……”
“好了好了,别说了,这种事情不要老提起,有损道家颜面。你安心去查案吧,老道现在就去。”
开玩笑,他只不过是顾念着高顾笙,毕竟也是小高誓的儿子,所以才动手的,绝对不是因为什么流水轩,更不是因为那两名肛肠科医生。
上次吃火锅的代价,就是空渺在马桶上坐了一天,手机循环播放了一整天的《菊花爆满山》。
对此,高誓一边打电话请医生来,一边好奇不已,“为什么你都是修道之人了,还抵不过区区一顿火锅的杀伤力?不是说道家以气炼体吗?”
对此,空渺咆哮:炼体归炼体,谁他妈的闲来无事修炼这种地方啊!
空渺也没怎么收拾东西,出门之后想打车,却见半天都没有车来,想往自己身上拍一张缩地成寸符,却发现在下山的时候忘带了。最终,他干脆往身上拍了一张轻身符,拔腿就往京大跑去。
这边高誓说服了空渺之后,心里可算是安定下来,这么多张护身符加持,再加上空渺的保护,就算是梦境中手段莫测的天师来了,也得和高顾笙打上半天。
当即,他们兵分两路,一路前往吴家去查看吴家的事情,而另一对则是跟上了廖子兔。
冉秋虽然翘着一条瘸腿,手边却开着三台机器,同时处理着三方动向,而第三方正是温凉房中的监控。
温凉总算从睡梦中醒了。
他的状态依旧不是很好,看起来神情有些恍惚。
见他起身以后,人员很快便到,为他测量了体温,又监督他服下了退烧药。
温凉在屋内稍微活动了一下筋骨,额上出现了一层薄薄的汗珠,然后又去喝水。
端起杯子的时候,他的手像是有些脱力似的,微微抖了一下,他按了按额角,他匆匆将这杯水喝下,然后躺回床上,像是有些承受不住疲劳似的。
目前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异样,冉秋的目光从温凉的画面上移开,然后又落在了前往吴家的人身上。
在这两队人身后,飞着两个不过蜜蜂大小的仿昆虫摄像头。
其实,高家展示给大家的民用摄像头,已经是不知道被淘汰过多少代的。
高家真正的尖端技术,是这种昆虫摄像头,国家专供。
这种摄像头就像是真正的昆虫一样,不易引人注目,太阳能充能,续航可达四十八小时。
即便遇到狂风,依然能够保证画面的清晰和平稳。
就像现在镜头中吴家的画面一样。
这次去吴家的灵警是飞羽。
而在考虑指派哪位异警跟随时,黄杉主动站出来要求跟随。
大家都能看出来,黄杉和飞羽之间之前恐怕有什么故事。
高誓不可能让个人感情去影响到任务进度,原本他想让庄貅貅和常阳去跟随,可是不知道黄杉对高誓说了些什么,高誓思索再三后,同意了。
两队人见面后,显然,飞羽还记得这个想“引起他注意”的中年男人。
见到黄杉之后,飞羽从鼻子里呼出一口气,看起来很是欠揍。
相比起一见面就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飞羽,黄杉表现得很淡然,就像是每一次和灵警合作一样,沉稳而冷静,与之前那个失态的黄杉,简直不像是一个人。
反倒是飞羽,诧异地看了几眼之后,终于把他那嚣张不屑的态度给收了起来。
从镜头中可以看到,现在他们已经到了吴家。
吴家的人已经被带去问审过了,显然没有问出任何有关犯罪的事情。虽然周韵摔死之前的动作看起来颇为诡异,但是大家都能看出来,她周围没有任何外力施加,完完全全就是自己跳下的楼。
吴家也知道这一点,他们的配合态度很好,却依然没有问出任何有用的东西,众人口径一致,简直让警察们怀疑,他们之前是不是背过口供。
“怎么回事?我怎么感觉吴家老宅阴森森的呢?”
常阳搓了搓手臂上的鸡皮疙瘩。
常阳的体温高于常人,夏天很难熬,所以平时穿的都是研究部特质的衣服。
可当看到大宅之后,他平生第一次知道了“寒彻骨”的意思。
冷。
无处不在的寒意,透过皮肤往他的骨髓里面钻。
黄杉也有点不适,他看向飞羽,飞羽的瞳孔微颤,扫过整座老宅,却没有看到任何异样。
他摇头,“走吧。”
一行人被引入大宅中。
吴家老爷子,正扶着拐杖站在大厅中,看着前来的三人。
“各位警官好。”
不愧是被乐乐点评为老当益壮的老爷子,除了有钱之外,他本身的条件也非常不错。
虽然已经年过七十,但是他的头发居然还很浓密,让不少年轻人自愧不如,他甚至有不少黑色的头发,让他看起来比实际年纪要年轻了不少。
他的脊背虽然稍稍有些佝偻,但这个小缺点却能被他把容颜给遮掩了过去,他的脸轮廓感很强,虽然年纪大了,依然能够看出年轻时的帅气。
常阳的心里犯嘀咕:这老爷子挺不上相啊,之前在照片里面看起来有这么年轻、这么帅吗?
就在这个念头闪过的瞬间,他隐约听到了小孩子的笑声,还听到了脚步声,就像是从走廊的一头跑到另一头。
嗯?吴家直系应该没有这个年纪的小孩子,难道又是哪个新接到家的私生子?
落座之后,飞羽开门见山地开始询问吴家问题。
相比银羚几人因为社恐所以需要异警来协助,飞羽需要协助的理由,主要是因为不太会用正常语气和人交流。他那副高高在上欠揍模样,让常阳很担心会不会被套麻袋。
好在黄杉好像知道他是什么样的破脾气,在他说话前后进行添加找补,到把飞羽的攻击性柔和了许多。
常阳看着他们一唱一和,心中升起了一种怪异的感觉,就好像这两人已是多年交情,他们配合默契,倒是自己这个黄哥的老同事,有些跟不上节奏了。
或许黄哥之前真的和飞羽认识?
问的问题还是那几个老生常谈的问题,问出了答案,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周韵嘛,嗯,确实是个漂亮的女孩。我之前也是真心喜欢过的,她死了,其实我是有点遗憾的,毕竟她确实很爱我。”
“不不不,我虽然花心,但是我对每一个跟过我的女孩都很大方,我给了她们价格不低的分手费。”
“嗯,前两个闹腾吗?哦,那是因为觉得我给她们的分手费不够。”
“至于周媛,她确实是真心爱我的吧,不过这种令人窒息的爱,我确实也承受不了。”
“没错,我是有很多孩子,可是警官你也看见了,这些孩子没有一个争气的,整个家现在还靠我这把老骨头撑着,所以我想重新要个儿子来培养。”
“夺权?哈!只要我活着,谁敢夺权?我那几个儿子都不成器,整日沉浸于酒色,就连让他们生孩子这点小事都做不好,几个孙子孙女不是早夭就是流产,要不就是死也不生,只好我一把年纪了亲自来。”
“喜欢儿子?嗯,我当然喜欢。我知道现在倡导男女平等了,不过实不相瞒,我确实喜欢儿子比喜欢女儿更多一些。女孩在商场上太容易被人占便宜了,而且心软。相比起女孩,一个儿子更符合我对继承人的认识。”
“至于我们家的女儿,只要打扮漂漂亮亮的,然后嫁给一个好丈夫就行了。有吴家撑腰,她们的丈夫也不敢对她们不好。”
说到这里时,常阳听到了一声愤怒的尖叫,是一个小女孩的声音。
他下意识的回头看了一眼,发现飞羽和黄杉两个人也挣拧着眉头,在四处打量。
黄杉有些不赞同地皱着眉头,看向老爷子,“我老爷子,我记得你有一个四五岁大的孙女?我家里也有一个女孩,家里有孩子的话,这种话最好不要在孩子面前说。”
老爷子满不在乎地摆摆手,“他们听不到。”
有脚步声“啪嗒啪嗒”地从远处向这边跑来,一听就是小孩子脚步声,很急促、很轻。
像是回荡在空旷走廊上似的,带着回音。
头顶的地板上来“咚咚”的声音,应该是有调皮的孩子在拍球。
黄杉再次强调,“现在接到你家里的孩子这么多,我觉得还是注意些言辞比较好。”
“孩子……”
吴老爷子被溅出的茶水烫到了手背,轻轻“嘶”了一声。
“见笑了。”他深吸一口气,然后露出个笑来,“好吧,警官,我知道你家里有女孩的话,可能确实听不得这些话。我知道了,以后我不会在孩子面前说这些话的,其实我对女孩儿也挺好的,至少升在我家,他们能得到在普通家庭里一辈子也得不到的荣华富贵。”
“吴家会好好保护他们的,毕竟也是我的孩子们。”
躲在暗处的孩子,尖叫声停止了,终于满意了似的,发出“咯咯”的笑声。
随着女孩子的笑声响起,其他几个孩子也被感染了,笑声此起彼伏,声音细嫩。
细细听来,这些孩子们的年龄好像不太相同,有的听起来极其稚嫩,竟然像是刚出生不久,而有的,听起来都有四五岁了。
吴家很空旷,他们的笑声就回荡在这座空旷的吴家大宅里面。不知为何,孩童天真的笑声此刻听起来竟然有点慎人。
木板咯吱声响起,伴随着又轻又软的“沙沙”声。
常阳黄杉觉得心底的异样越来越重,他们看向飞羽,可是飞羽却微微皱着眉头,并没有发现什么异样。
吴老爷子的茶终于泡好了,他给三人一人沏了一杯清澈透亮的茶水,盛在杯中颇为漂亮,给阴沉的吴家老宅带来了几分生机。
常阳赞成了一句,“这茶叶不错。”
不知道是什么茶,清脆而透亮,盛在杯中,就像是一块绿色的宝石,散发着茶叶的清香,让人迫不及待地想要尝一尝。
吴家老爷子低头喝了一口,笑道,“这是今年的新茶,几位警官这么久了也有些口渴了吧?请!”
说着,他又饮了一口。
常阳刚想端起茶杯,发现吴老爷子的目光在不经意似的看向自己三人手中的茶杯。
他的手指无意识地轻轻摩挲着茶杯壁,这是有所思考或是紧张的表现。
他在紧张什么?难道是茶杯有问题?
不,他们可是警察,出警都是有记录的,他就算再胆大妄为,也不能对三名警察出手。
况且飞羽和黄哥都已经拿起了茶杯,就算他和黄哥的灵力感应稍微弱些,飞羽可是有鲲鹏血脉的灵警,总不能也被蒙蔽了吧?
那他在紧张些什么呢?
恰好这时,走廊上又传来了一阵脚步声,声音非常吵杂,听起来竟然像是几个孩子打起来了。
常阳轻咳一声,顺势缩回手,道,“吴老爷子,你家孩子好像打起来了,不过去看看吗?”
像是相应似的,那边的打斗声越来越激烈,常阳甚至听到了孩子的哭声。
吴老爷子叹了口气,“几位警官见笑了,这几个刚接回家的孩子,不太懂礼数,整天调皮捣蛋的,我去看看他们。”
吴老爷子拄着拐杖,大步向那边走去。
他腿脚倒是很灵活,完全不像是七十多岁的老人的样子。
“黄哥,我觉得……”
话音未落,就听到了杯子破裂的声音。
转头一看,却见黄杉手中的茶杯被打落在了地上。
飞羽的神情有些恍惚,脸上带着后怕与愤怒,还有一丝格格不入的莫名其妙。
“你疯了!你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吗?你就敢往嘴里喝?!”
飞羽吼完这一句,然后又愣住了,他看看自己的手,看看地上被摔碎的茶杯,最后看向了瞳孔有些涣散的黄杉。
常阳连忙上前拉架,“唉唉,飞羽、飞羽,黄哥,黄哥,你们俩怎么了?怎么突然吵起来了?这杯茶有问题吗?”
常阳看了一眼飞羽施出的“海市蜃楼”幻境,又连忙上前拉架。
“谁打他了!”
飞羽下意识的反驳了一声,然后看向自己的手,拍了拍脑袋,像是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说这句话似的。
他现在的样子有些不正常,就像是体内有两个人格在做斗争。
而黄杉被这么一打搅,有些涣散的瞳孔猛地聚焦,他也跟着按按按额角,向飞羽道谢,“多谢你了,阿……飞羽。”
黄杉苦笑着解释,“我刚才看见我的女儿捧着茶杯说,爸爸辛苦了,我下意识的就接过来了,刚想喝,就被打断了,原来是幻境。”
“还是多亏了飞羽。”
黄杉这么落落大方地道谢,反倒让飞羽有些别扭,他嘀咕了一声“你知道就好”,然后默不作声地在茶杯上面点了点,那原本清亮的茶杯竟然变得浑浊,里面那漂浮着的,哪里是翠绿的茶叶,分明是绿色而扁平的虫。
那虫子还活着,在这杯浑浊的液体中,细细的足挥舞着。
常阳的胃中一阵翻腾,一想到自己差点把这虫子喝到嘴里,就浑身起鸡皮疙瘩。
“这是什么东西?难道真的像高哥推测的一样,吴家与廖子兔有牵连,而廖子兔会巫蛊之术?”
“姓高的猜的没错,这是傀儡蛊。”
“进入人体内之后,会盘踞在丹田和识海,用于操纵人的行动,最重要的是,中蛊的人根本没有成为傀儡的自觉,而他们平时的生活习惯也与平时无异,只有在做出重要决定的时候,会被蛊干扰。”
飞羽指尖轻轻一点,三人杯中的虫子便悄无声息地死去了。
常阳一看自己的杯子,这虫子死后,他才发现,原来这不是一条虫子,而是两条。
还有一条伏在杯壁上,颜色一样,看不分明。
“这种蛊在数千年之前练到极致,被蛊虫寄生的人,死掉也会依旧能活着一样行动,甚至意识不到自己已经死了。”
常阳的身体汗毛直竖,“什么?那不就是传说中的丧尸吗!”
“铁线虫入侵?”
“我操!这玩意也太恶心了!怎么办?怎么才能杀了它们?就是不要灵力的那种,杀虫剂行吗?”
“卧槽卧槽,不知道高队家能不能研制出高科技杀虫剂。”
常阳脸色铁青地嘀咕间,却见黄杉脸色微变,“你说虫子是进入人体的丹田和识海?”
“那操控人体的傀儡蛊,是一条虫子先后爬过两处,还是两条虫子各自进入两处?”
飞羽摇头,“不清楚,我也是在记忆传承中得知的。”
说话间,两人的目光转向了常阳的杯子,常阳并没有碰这个茶杯,在他的杯子中,浮着两只蛊的尸体,一条是细细的白色蛊,很不显眼,伏在杯壁上,就像是瓷器的瑕疵。另一条是绿色的蛊,身体扁扁的,像一片在水中漂浮的绿叶。
而在黄杉和飞羽的杯子中,那细如发丝的白色虫子却已经不见了。
两人脸上颜色连接变换,飞羽眼睛一闭,只见他眼尾闪过一道银白色的灵力痕迹,他在食指指尖一刺,指尖紧接着就滴出了几滴散发着异香的白色液体,再过几秒之后,血液颜色恢复成了正常的红色。
飞羽的脸色极其难看,两条蛊虫,一条在杯壁上,另一条在茶水之中,刚刚中招了。
他是鲲鹏血脉,天生是虫类的克星,这蛊一进入他身体就死得不能再死了。
常阳急道,“黄哥怎么办?”
飞羽脸色变化,露出了点屈辱的表情,“……记忆传承没有,我不知道怎么驱虫。”
常阳一边用玄玉新研制的结界传音符发出求救信号,一边疯狂编辑请求增员信息,“黄哥,你有没有感觉到什么不舒服?”
黄杉摇头,“暂时倒是没有……”他说着,突然止住了话头,看向了不远处的走廊。
这时,他们都听到了,有孩子脚步声向这边跑来,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脚步声分明已经到了大厅之中,可是他们并没有看到任何人的影子。
空气中的寒意好像加深了,顺着他们的脊柱一步步往上爬。
黄杉的目光又开始涣散,他死死掐住自己的掌心,让自己保持清醒。
“我看见了,是孩子,小孩子。”
“什么小孩子?”
飞羽抿着嘴,他的眼中,并没有任何异样。
虽然他的能力因为一次次的沉睡被压制,可是没理由,如果这里面有鬼怪,他会看不见。
黄杉看向走廊,“那边有一个小女孩,生前大概是四五岁的样子。”
之所以说是生前,是因为这个小女孩脸色青白,看起来委实不像是活人。
黄杉面容冷静,如果不去看他开始涣散的瞳孔,和布满冷汗的额头,根本看不出来他在忍受着多大的痛苦。
“那边在天花板的吊灯上。有一个小男孩儿。看起来只有一岁,还穿着尿不湿。”
几人同时抬头看向在半空中微微摇晃着的吊灯,就在飞羽抬头的那刹那,小男孩飞快地离开了,在黄杉的眼中,留下一道残影。
黄杉若有所思,“飞羽,他们好像很怕你。”
他说着,指向发出“沙沙”声的木地板。
“这里,有一个小婴儿在地上爬。”
又另一扇大门。
“这里,有一个小男孩在荡秋千。”
那扇大门正随着风轻轻地晃动着,在黄杉的眼中,大门的门把手上有一个小男孩,像只小猴子似的把两只手吊在门把手上面来回摆动,看见黄杉看过来,咧开布满尖牙的嘴,做了个鬼脸,然后跑远了。
除了这些看起来有些神志的小孩子之外,在地上天花板,走廊上,桌子上……是数不清的血手印。
小小的,看起来比出生婴儿的手还要小。
这些血手印就像是一个个散发着寒气的冰块,布满了整个吴家。
黄杉深吸一口气,“飞羽撤掉结界幻境,小常呼叫增员吧。”
“队长猜的应该没错,如果廖子兔真的会巫蛊之术,那么应该和吴家有所交易。”
“这些孩子里,应该有吴家养的小鬼。”
苗疆巫术,可不仅仅是指巫蛊之术,养小鬼也在其列。
选择孩子,最好是未出生便夭折的婴孩,以他们的胎血和尸骨,炼制成盛纳婴灵的容器,让他们的魂魄,寄居在容器之内。
养小鬼的目的分为五种,为灾祸、是非,破败、隔断、求财。
结合吴家曾经败落,又在短短的两个月之内,重新兴盛的情况来看,养小鬼显然是为了求财。
然而,凡事有得必有失。
驱使小鬼需要用生人的血肉,在最开始,小鬼只需一滴血液,越往后小鬼所需要的血液越多。
而血液中,以生母血液最佳。
小鬼的能力也分三六九等,未出生便死亡的婴灵最为纯净,母子双亡的婴灵怨气最重,直系血脉的婴灵最乖巧,三者结合诞下的婴灵,能力最强。
“怪不得……怪不得进入吴家的两个女人,孩子都没能顺利生下来。一开始我们还以为是吴家老爷子年纪大了,所以孩子天生体弱,现在想,可能这些孩子的早夭就是吴家设计好的,他们想要的根本就不是一个活着的孩子,而是一个死了的、供他们驱使的小鬼!”
“吴家直系子嗣单薄,吴家的孙辈很少有长大成人的,要么早夭要么流产,外界还以为是吴家人的身体不行,难道真相其实是,吴家在用自己的孙辈养小鬼?!”
“没错了,吴家的子辈一个个都花心滥情,流连花丛,没结婚的大有人在,换女友的比比皆是,原来他们不仅仅是贪图美色,更是想让那些女孩给他们吴家生孩子,养小鬼!”
“吴家老爷子当然不喜欢女孩,女孩不能给吴家造小鬼,而且他说的女孩心软,恐怕指的不仅是在商业上,更是在对待自己的孩子上。”
常阳越说越是激动愤怒,他气的浑身发抖,走出结界发出请求增员信息。
而黄杉像是再也支撑不住似的摇摇欲坠,一头栽向了桌子,飞羽即手快地将他拦住。
手掌接触到黄杉的额头,只觉他额头一片冰冷潮湿,飞羽心中闪过一种奇怪的情绪,但是由不得他多想,他们又听见了脚步声。
这次脚步声非常沉重,显然是去而复返的吴家老爷子所发出的。
他当然敢对他们三个下手,因为吴家老爷子手里拿着傀儡蛊。
虽然他下蛊手段拙劣,看得出来,他根本就不是这蛊的真正主人,但这蛊的效力够强,这就足够了,他自信可以完全掌控这三个胆大妄为愣头青。
常阳双手往桌子上一撑,做出一副无力的样子,低声询问飞羽,“求救消息已经发出去了,但赶来需要至少三分钟,你有几成把握?”
飞羽脑海中划过黄杉额上的冷汗,冷声道,“哪怕没有救援,我自己也可以解决他们。”
脚步声越来越近了。
第88章
哪怕是对于圈子里的人来说, 见到廖子兔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因为温时待对外宣称廖子兔身体虚弱,不适合去人多的地方,所以平常的那些宴会和活动几乎不见她参加。
虽然警局那边已经申请下了搜查令, 但是此时, 他们对于廖子兔的一切都是猜测,为了避免打草惊蛇, 还是希望能以更加委婉的方式, 来观察廖子兔本人。
这对于高誓来说算不上什么难事。
“我操!高哥你这么穿真帅啊!”
银羚看着换完衣服的高誓,小海豹拍肚皮似鼓掌。
高誓有些不习惯的,稍稍调整了一下衣领,“走,貅貅。”
庄貅貅穿着高母友情提供的衣服,犹犹豫豫的站在了高誓的身边。
或许别人想见温家有些难度, 但这点难度对于高誓来说算不上什么, 好歹高誓也是高家的少爷, 高誓要来温家,温时待必然会出来接待。
而相应的, 在高誓带女伴来的情况下, 廖子兔这个当家主母也应当出来接待。
就在不久之前, 温凉试图强迫高顾笙,最终反手被高誓给送进了监狱,这件事让高家和温家结下了梁子。
高家肯定不可能原谅温凉的所作所为, 而温家,也觉得高家太过小题大做。
然而, 即便双方再怎么想直接翻脸, 这一次拜访, 也必然会见到温时待和廖子兔本人。
因为高家财力比温家雄厚很多, 就算不在同一个领域,高家想要对温家下手,也会让温家吃不消,为了不触怒高家,温时待必然出现,而廖子兔身为“施害者的母亲”必然要表露态度,来安抚“受害者的父亲”。
……
一行人驱车到了温家的大宅,庄貅貅跟在高誓身后,看着高誓的手臂迟疑。
似乎有若有似无的视线盯在身后。
庄貅貅心里暗暗叹气——唉,队长这胳膊,她是该挽呢,还是该不挽呢?
最终,出于职业素养,庄貅貅还是挽上了高誓的手臂。
庄貅貅感觉到身后的目光似乎变得更加凝实了。
就在这时,高誓突然转头道,“应道长,有件事情还要拜托你一下。”
“何事?”
“我有些心慌,总觉得乐乐那边可能出了什么问题,你能不能帮我去照看一下乐乐?”
明明应该是没什么的。
乐乐那边有很多不同的护身符,还有空渺保护,应该没什么问题才对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依旧有些心慌,
他想起曾遇到鬼打墙的银羚,想下山却先后被恶鬼和情蛊纠缠的空渺,总觉得冥冥之中有什么在阻拦着对高顾笙的保护。
每次都觉得准备已经万无一失,可总会有超出预料之外的事情。
在家中那次是这样的,被厉陌尘掳走那次也是。
对待高顾笙这件事情上,似乎只有他和应不解可以逃脱剧情的限制。
“好,”应不解点点头,然而下一秒他却上前一步,轻轻抬起高誓的手,用侧脸蹭了一下高誓的手背,然后身影消失不见。
微凉柔软的触感还停留在手背上,人已经不见了。
高誓有些无奈。
可能是因为应不解的臭肺之魄终于齐全的原因,应不解似乎格外执着于和他更亲密的动作。
在高誓看来,有点像是孩子喜欢依偎在母亲的身旁,据高誓推测,这应该是爽灵不全的原因。
爽灵不全,让应不解的智商停留在年幼的时候,这个时候的孩子,渴望被父母抚摸和拥抱,加上应不解不善言辞,他的“欲”的表达,就更多地通过吃东西和肌肤相贴来满足。
于是应不解偶尔便会蹭到他身边,轻轻地用指尖触碰他的指侧。
应不解从没有过出格的举动,总是小心翼翼的,让高誓有种捡回来的流浪小猫,试探着亲近饲养人的感觉,并没有给他带来什么困扰,所以高誓对应不解的这些小动作一向纵容。
不过这次的动作比之前要亲密一些,是因为臭肺齐全之后第一次离开自己身边有点不舍?就像是送孩子去幼儿园一样?
……糟糕,有点可爱。
不同于高誓微妙的心情,庄貅貅默默地抚平了自己手臂上的鸡皮疙瘩。
什么呀,刚才应道长抬头看向自己的那眼神是警告吧!绝对是警告吧!
表面上温柔贴贴,背地里宣告主权,没想到你居然是这样的应道长!
庄貅貅在心里发出了同人狼的尖叫。
“准备完毕,注意,一号队准备出发。”
“收到!二号队准备完毕!”
一行人进入到戒备状态,庄貅貅挽着高誓的手臂,两人款款向温家大宅走去。
……
到大温家大宅门口的时候,温时待正在大门口迎接他们。
其实高誓现在只不过是高家的少爷,就算高家迟早会落在高誓的手里,可是,不管怎么说,温时待是温家家主,高誓是个还没继承高家的继承人,不管是论辈分还是论地位,他都比高誓高了那么一级,理论上他用不着如此迎接到大门口,但是没办法,自家理亏。
温时待已经不知道在心里骂了多少声晦气,他没有想到自己一向放心的儿子居然给他捅了这么大个篓子,他调戏哪家的男生不好,都可以给他摆平,偏偏调戏的是高家小少爷。
这下好了吧?被人给弄到局子里去了吧?
看见眼前这两人,温时待心里直犯嘀咕。
自家儿子都已经进监狱一个了,这俩人怎么还过来?难道是还想继续秋后算账?说到底,那个姓高的小崽子也没真的被办了,自家儿子已经进监狱了,犯不着再继续找麻烦吧?
温时待虽然心理活动非常丰富,但依旧还是面上笑盈盈,客客气气的将高誓两人给迎了进来。
“哈!幸会幸会!早就听说过高家公子大名了!现在您手下的那块地,价格恐怕已经翻了几十倍了吧?”
“温家能在温家主手里用短短几年时间,发展到如此地步,您的成就我望尘莫及。”
两人伸出手,一个口蜜腹剑,一个皮笑肉不笑,庄貅貅在一旁尴尬的脚趾抠地,俩人这演技,简直就像是让她看十八线小网剧里,两个科技兴国脸的男明星,用他们只会瞪眼张嘴的演技来对戏。
两位“男明星”对完戏之后,高誓和庄貅貅可算是被引入温家之中。
果不其然,那传闻中的廖子兔也出现了。
与传闻中不同,廖子兔其实是一位非常美丽而且优雅的女性,乍得一看其实完全看不出来廖子兔出自一个偏僻小村庄之中。
但廖子兔脸色确实有些苍白,看起来状态不算很好,难道传闻是真的?她确实体弱多病,才不能参加人多的场合?
如果这个传闻是真的,那么廖子兔出现在周韵自杀现场的事情就更加可疑了。
这时,管家端上茶壶与茶杯,身为女主人的廖子兔亲自为四人沏茶。
“这是今年的新茶,请。”
廖子兔的声音带着一丝沙,却反而为她别增了一点韵味,让人想起沐浴在雨中的花朵。
她将茶杯递向高誓与庄貅貅,出于礼貌,高誓与庄貅貅伸手去接。
然而,就在递给高誓的那一瞬,高誓的手指与她的指尖一触即分,廖子兔的手一抖,险些将一杯滚烫的茶水浇在高誓的手上。
廖子兔低咳两声,连忙道歉,“抱歉,我的身体不好,刚才手有些端不稳茶杯。”
高誓面上适时地露出了些许关切,“没关系,早就知道您的身体不适,我们这次还带了一些银耳羹以及龟苓膏,虽然论制药高家比不过温家,但还是希望您能尽快好起来。”
廖子兔轻轻点了点头,姿态优雅,就像是一朵在风雨中摇曳着的花朵,“多谢。”
廖子兔面容平静,然而高誓分明发现在听到“龟苓膏”三个字时,她的指尖轻轻地蜷缩了一下。
高誓微微眯起了眼睛,
可以确定了,廖子兔确实有问题。
蛊是至阴至寒之物,而他是纯阳之体,刚才廖子兔对上他反应这么大,说明廖子兔很可能与蛊有联系,甚至她身上就有其他的蛊虫。
此外,蛊虫乃至毒之物,龟苓膏有清热解毒的功效,虽说蛊虫不能以常规理论,但是他们抱着试试看的想法,还是带上了一箱卖出天价的龟苓膏。
从廖子兔的反应可以看出,即便蛊虫可能确实不怕龟苓膏,毕竟还是毒物,本能地也会觉得厌恶。
几人放下茶杯,代表这次的话题终于进入了正题,温时待笑意盈盈地问道,“不知这次高公子来所为何事啊?”
高誓也冲他笑了笑,这次的笑容比之前真实的很多,“这次来主要有两件事情。”
“一,是关于你家公子的。”
温时待叹了口气,“唉……我那混账儿子做出的事情,我也觉得很抱歉。是我管教不严,不过既然我儿子已经被判了三年刑,应当也偿还了他这一次的罪行吧。”
圈子里面的事,按照大家约定成俗的想法,自然是圈子里自己处理,哪里要警察解决的?把脸都丢光了!
温时待气势一变,变得有些锐利。
自家儿子已经进去了,高家还不满足就有些过分了。
高誓却依然是有些漫不经心的样子,似乎温时待的气势对他没有丝毫影响,“不,不是这件事情。我只是有些好奇,之前从未听说过温家有两个儿子,怎么现在突然又出现了一个温家二公子。”
温时待似是松了一口气似的向后靠去,他的姿态显得很放松,但是却瞒不过高誓的眼睛,高誓能从他微微紧绷的肌肉上看出,提到温炎之后,温时待不但没有松了口气,反而更加紧张了,他像是在紧张什么。
他在紧张什么?或者说,他在隐瞒着什么?
温时待脸上的表情,就像是一个普通的,提起自家身体不好的孩子的父亲,“我们家老二啊,他的身体从小就不好,因为身体太差了,所以常年养在病房里面。”
“后来又请了道士帮我家孩子算命,道士说,他的命格太薄了,所以要说他已经死了,骗过阎王。”
温时待摊了摊手说,“虽然这我是不信的,不过我夫人信,而且自己孩子嘛,还是健健康康最重要。这种东西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所以我们家老二就在宅子里面,也不怎么和人见面,所以圈子里面的人也就没见过他。”
他有些苦恼地挠了挠头,“其实这个事儿吧,真的挺难说的……唉—……算了,我实话跟你说了吧,不过高公子,你可别生气——其实我们家老大,才是一开始喜欢高小少爷的那个人。”
“我们家老大的钱包里面放着一张高小少爷的一寸照片,结果不知道怎么回事,就被我们家老二给看见了。这一看见就一发不可收拾——一见钟情了!那个孽子居然给他哥下了安眠药,在聚会的时候代替他哥出门了!”
温时待有些头疼地按了按额角,“他们兄弟俩之前关系感情一直不错。老大吧,他也是顾念着老二一直锁在家里面,所以想跟他说说有趣的事情,就把学校的事□□无巨细的给他说。”
“这下子好了!老二和老大本来就是同卵双胞胎,长得就像。加上老大跟老二说过学校的事情,所以老二扮老大扮得那叫一个像!当天我们还和他一起吃饭来着,就连我们俩都没认出来这个老大居然是老二假扮的。”
“……那事发生之后,我们家老大和老二直接决裂了。老二进了监狱之后,老大是一次也没有进去看过他。”
温时待的脸上适时的露出了些疲惫,“唉……这个事……这个事也怪我教子无方。不过既然老二已经受到惩罚了,高公子,你能不能也别再追究这个事情了?”
温时待这话看似严谨,实则满是漏洞,骗得过旁人却骗不过高誓,不过他也没有戳破,
耳麦中传来银羚的声音,“高哥,外面大阵已经布好了,随时可以发动。”
高誓轻轻敲两下耳麦作为回应。
接着,他没有回答温时待的问题,却看向了一直没有什么存在感的廖子兔。
“第二件事嘛——不知道温夫人和吴家有什么关系呢?”
温时待哈哈笑道,“怎么可能?我家太太身体一直不好,不去人多的地方,怎么可能会和吴家有什么关系?”
“吴家乱的很,说实话,我之前也是风流浪子,不过自从见到我老婆之后,我就收心了,我觉得世界上再没有比我老婆更好的人了,所以对吴家老爷子那做法挺鄙视的——因此我家也不怎么和吴家来往,我老婆是绝对不可能接触到吴家的人的。”
温时待摆了摆手,他像是听到什么好笑的笑话似的,高誓看得出来他的话全都是真心实意的。
而被他点名的廖子兔也只是温柔地笑着,点点头,附和自己丈夫的观点。
“哦?是这样吗?”
高誓拿出照片,然后轻轻地将那张拍到廖子兔侧脸的照片推向了面前的两人。
“吴家混乱那一天,有人拍了照片,我们在照片里面看到了温夫人的身影。”
“不只是这张,”高誓又连接拿出了三四张照片,其中有一张她的正脸拍得格外清晰,简直就像是对在她脸上拍的。
当然,这几张照片真真假假,那张特别精细的更是冉秋直接合成的。
果然,高誓敏锐的发现,廖子兔瞳孔一颤。
温时待看着也皱起了眉头,然后又缓缓的松开,“哎呀,没有想到这世上还有人跟我老婆长的这么像。”
高誓似笑非笑,“哦?真的仅仅是长得像而已吗?”
接着,他又拿出一张照片,在这张照片上可以看出,虽然照片中的人穿着一身宽大的黑色大衣将整个人包裹住,但在行走之间,手腕上刚好折射出一点微光。
这是一个视频中的截图。
这一点微光被冉秋放大处理后,可以模模糊糊看出是一只银镯子。
这只银镯子很特别。
即便放大的倍数太多,显得非常模糊,但是依旧能够看出这条镯子被打磨成一条蛇的形状,蛇眼是红色的,只是不知是红宝石还是红珍珠。
在场几人的目光不约而同的看向了坐在一旁的廖子兔的手腕,在她的手腕上面赫然圈着一只银镯,这只银镯是一条银色小蛇形状,两只眼睛用两颗红宝石代替。
这只小蛇雕刻的极为精美,栩栩如生,鳞片莞然,简直就像是一条真蛇。
高奶奶身为知名的服装、珠宝设计师,都没有看到过这只镯子的同款。
以蛇作为形象的镯子很多,但没有哪只镯子能雕刻的如此精美。
这下温时待再说不出别的什么话,他看了看自家老婆,面上的疑虑显而易见。
“老婆,你那天去温家做什么了?”
还不等廖子兔说话,温时待说,“我老婆这么长时间在家里面也会闷得慌,可能那天恰好去散步,散到了吴家附近吧。吴家那事儿闹得这么大,大家都是人嘛,看看热闹也没什么吧?”
高誓看向廖子兔,“温夫人,您说呢?”
廖子兔,“我只不过是外出散步而已,剩下的事情和我先生说的是一样的。”
高誓似笑非笑,“哈?温家和吴家相差这么远的距离,您散个步,竟然散到吴家去了。”
吴家的宅子比较偏僻,离吴家确实有好大一段距离。
温时待被这样咄咄逼人地询问,有些生气了,“不管怎么说这是我家的家事,高公子问得这么详细,怕是不合适吧!”
高誓定定地看着温时待,突然一笑,看向了廖子兔,“温夫人,您这情蛊下得不错,当年浪荡天涯的温少爷被你拿捏的恰到好处。”
廖子兔抚摸着蛇镯的手一紧,“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温时待莫名其妙看向高誓,“什么情况?就是传说中苗疆能够操纵人心的那玩意儿吗?没想到高公子也信这东西,我如果被下情蛊了的话,我自己怎么不知道啊?我们之间是真心相爱的,用不着那东西。”
然而,此时却没有人再去关注他了。
银羚与鬼眼从虚空中现身。
银羚动作快如闪电,伸手去抓廖子兔的肩膀,鬼眼防守前方从虚空中现身,挡住廖子兔的逃跑路线。
然而下一瞬,眼前突然一阵白雾闪过,银羚与鬼眼向后倒退而去。
“屏住呼吸,雾气有毒!”
庄貅貅动作利索地从手提小包中拿出两个防毒面罩,一个给自己扣上,另一个递给高誓。
她手中这只小包放的可不是贵妇常见的口红化妆镜,而是满满当当的应急用品。
此时白雾缓缓散去,众人愕然看向前方,只见一条足足有碗口粗细的雪白巨蟒在白雾中现出身形,白蛇的大部分身子盘在地上,而头颅高高竖起,俯视众人。
廖子兔就站在它的身边,一只手轻轻地搭上白蛇的脖子。
那白蛇足足有十几米长,脑袋几乎要触到屋顶。
一旁的温时待简直像是被吓呆了,他看着眼前的白蛇和廖子兔两股战战,但不知道他究竟是真的对他的夫人爱的深沉,还是高誓刚才试探性的随口一说是说准了,他确实是被情蛊所控,左右看到白蛇的温时待,不仅没有像许仙看到白娘子的真身一样被活活吓死,反而哆哆嗦嗦的站到了廖子兔的身边。
“老、老婆,你、你别怕,我来保护你!”
银羚冷笑一声,他的金色的眼瞳几乎要染上血色,“保护,你觉得你的老婆需要你保护吗?她手上的杀孽比你的私生子还多!”
高誓点燃了一根烟,随着烟气渐渐的从他身边晕开,这座房子的真正样子也在他面前渐渐展现。
那看似通体雪白的白蛇,身上竟然掺杂着丝丝缕缕的血线,散发着不详的气息。
而廖子兔也根本不是什么在风雨中迎接风雨的娇花,而是一朵以人血为食物的霸王花,在她身上浓郁得几乎要凝为实质的血气,将她的面容裹得看不清晰。
她身上的血气,甚至比厉陌尘身上的要更浓更重。
有什么在高誓的脑海中一闪而过,他好像知道——为什么温时待再也没有私生子了。
以人的血肉喂食的血蛇蛊已经成长到如此地步,就连银羚看来也感觉有些棘手。
只有高誓看起来都还是那副样子,眉眼没有什么波动。
“所以说,你和吴家做了什么交易呢?”
“是给了吴老头情蛊,让那些女孩子心甘情愿地跟着他?不对,既然你能对周韵的事情感同身受,那么你应该不会助纣为虐的,这情蛊要给也是给周韵。”
“那你和吴家做的交易内容是什么?你身上虽然有杀念,但是却没有怨魂缠绕……你会苗疆的养鬼术,对吗?”
廖子兔抬起眼来,第一次正视除了自己丈夫以外的男人。
“没错,我确实会养鬼。”
她的语气淡淡,像是在说什么最寻常不过的事情。
“我把那些孩子都杀了,然后将他们的魂魄炼成了小鬼,再卖给那些有需要的家族。”
温时待愕然的看着自己的夫人,好像从来没有真的认识过一样。
然而,很快,他竟然抱住廖子兔,安慰道,“没事的,老婆,那些东西你杀就杀了,我真正承认的孩子只有你生的孩子,其他的不过是小畜生而已,你想怎么对待就怎么对待。”
这俩人甜甜蜜蜜的靠在一起,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一对爱侣。
高誓看着温时待,问,“你是真的没有感觉吗?”
就算之前没有办法确定温时待有没有中情蛊,现在也能确定了。
温时待依然梗着脖子,一副自己很清醒的样子,“哈,我感觉什么?我只知道你们这一群混账跑到我家里来对我老婆打打杀杀的!那些既然是我的孩子,那杀了也就杀了,是我把他们带到这个世界上来的,那他们自然是我手里的东西!是活是死都是我说了算!”
高誓不去看他,只是对着廖子兔又问,“所以说之前吴家接连带过去的那几个怀孕的女孩,也是用来养鬼的是吗?”
廖子兔的另一只手搭上环住自己腰肢的温时待的手背,“世人欲望沟壑无穷,原本我卖给他的那几只小鬼,已经足够让吴家渐渐地好转起来,可他仍然不满足,总觉得吴家崛起太慢,问我有没有其他让吴家崛起更快的办法,所以我就告诉他,最强的小鬼,是用自己的血脉练成的。”
“我只是将这个方法告诉了他,至于他为了养小鬼将自己的小辈给杀尽,就与我无关了。”
庄貅貅气极,“六个孩子!吴老爷子杀了六个孩子。”
吴老爷子说的确实没错。
他吴家子嗣本就薄弱,大概是因为他那几个孩子都不成器,整天在外面花天酒地的,身子搞垮了的缘故,生的小孩也都不太健康。有些出生就夭折了,有些勉勉强强活了下来,又成为吴老爷子养小鬼的原料。
谁知廖子兔听见庄貅貅的话,反倒轻笑了一声,“不,不是六个孩子。这个男人的狠心。可比你们想象的要狠多了。”
“那六个孩子是活下来又死了的,还有许多是未出生便被死了的。”
“毕竟如果说起养小鬼,真正能力最强的,当属还未出生,便已经死亡的婴灵。”
“所以说……他带回去的那些孕妇所谓的流产,其实是吴家下的手?”
廖子兔点了点头。
她身边的巨蟒吞吐着舌头,发出丝丝的声音,一股难闻的腥臭在整个房间弥漫。
或许是她独自一人寂寞了太久,又或许是她觉得眼前这几个不知死活的家伙肯定会死在这里,所以她说话倒是很痛快。
“我知道你们还想问什么,是想问周韵对吧?”
看着眼前愤怒的众人,她倒是开始吊人胃口,话锋一转。
“喂养小鬼最好的食物,是生母的血肉。”
“吴老爷子的身子确实大不如从前了,在外面养着的几个私生子全都夭折了,于是他干脆将他的外面的女人带回了家。”
“整个吴家都知道吴老爷子在养小鬼,可是他们都默许了,就连吴家主母,虽对老爷子把女人带回去的做法心不甘情不愿,却也默认了。他们啊,都舍不得荣华富贵,所以不管是自己的孩子也好,自己的孙子也罢,都可以舍弃,更不要说一个养在外面的私生子。”
“他第一个带回家的女人是争气,给他怀了一对龙凤胎。在七八个月大左右的时候,吴老爷子忍不住下手了。”
“那个时候他的胆子还不够大,那个女人看起来像是因为意外才流产的。”
“那对龙凤胎当场没了呼吸,吴家就多了一对为吴家运财的小鬼。”
“照理说,婴灵本就实力强横,龙凤胎更是个中楚翘,吴老爷子该知足了。”
“但是吴老爷子仍不满足,他想将那个女人杀了血祭,得到更强的小鬼。”
廖子兔低笑一声,“不过倒是有意思,吴家最小的那个儿子,虽不学无术,但坏的也坏不彻底,他当着众人的面将那个女人赶出了吴家大宅,既然已经暴露在众人面前,那么再杀死她过于容易引人注目了,吴老爷子在外面的情人又不止一个,犯不着冒险。”
“所以,吴家又将第二个女人接了进去,想再养一只小鬼,这次要用生母血祭。”
“第二个女人就是周韵。那吴家小儿子又故计重施,把人赶出去,没想到这女人倒是爱吴老爷子,爱的真情实意、情深意切。她想以死相逼,再见吴老爷子一眼。”
“没想到啊!那对龙凤胎还不太懂事,觉得是因为这个女人的原因,他们才失去了母亲,又因为这个女人,自己的父亲也对自己不那么亲近了,所以对周韵有很大的敌意。”
“在阳台上面,原本周韵已经放弃了自杀的念头,想从阳台下去找老爷子好好理论一番,那对龙凤胎却悄悄地爬上了天台。”
“周韵被吓倒,想跑,却被那对龙凤胎扯着摔下了楼。”
廖子兔的手轻轻地抚摸过白蛇的鳞片。
“事情就是这样子了,你们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在场的人都被这个故事惊住,会场中一片死寂,最终还是高誓率先开口,“温凉——或者说温炎,他的身上有古怪是吗?”
廖子兔轻笑一声,她的眉眼间竟然闪过一丝得意,“不错,看来被你看出来了。”
“温凉和温炎,我的这一对双胞胎孩子是我这一辈子炼制的最得意的蛊。”
“我为他取名双子蛊。”
银羚失声,“什么?!人竟然也能练蛊!”
廖子兔淡淡道,“练石头这种没有生命的东西,都可以成为石头蛊,那人为什么不可以?”
“我的炎儿先天体弱,出生的时候奄奄一息,几乎要死了,于是我便将他炼成了蛊。”
“如今过了这么多年,他已经是蛊王。”
“他在巫蛊之上的天赋远高于我。”
“所以在平时,炎儿跟着我在宅子里面学习苗疆巫术,凉儿则在外面成为万众瞩目的新星。”
“他们一明一暗,相互扶持,将会成为这世界上最坚不可摧的堡垒。”
“只是我没想到,高顾笙那个小家伙竟然有如此功力,将我的凉儿勾的魂不思蜀,出此下策,而且还被当场抓住,送进了牢狱之中。我不得不让炎儿走出了老宅,代替凉儿去学校上学。”
“凉儿代表的的是对外的公司形象,他的名声必须是毫无瑕疵的。”
所以进监狱的只能是“温炎”这个名字。
高誓微微眯眼,问道,“温凉和温炎是不是有办法联系到彼此?”
温炎就算是对温凉的事情知道得再详细,也不可能扮演得完全一样,更不要说他们在前二十年生活的环境截然不同。
廖子兔点点头,她干脆地说,“没错,你说的不错。因为他们是双子的缘故,双子蛊练成之后,我意外地发现,他们兄弟之间有一种天生的契约,有点像是巫女与蛊之间的契约,却又不完全相同。他们的关系是平等的,只要炎儿同意,凉儿的意识还可以进入到炎儿的身体内。”
高誓想起这阵子温凉发烧生病不断地睡觉,恐怕就是温凉意识进入到了温炎的身体之内,处心积虑地算计他高誓的儿子。
不知道现在乐乐怎么样了。
即便知道应不解和空渺应该都已经到了,但是他心中还是按捺不住焦急。
而此时,庄貅貅看着即便是在这种情况下,也依然站在他身边的温时待问道,“你觉得这么做有意思吗?即便温时待依然守在你的身边,可是不过是因为情蛊的作用,他是真心爱你的吗?”
这句话像是戳中了廖子兔的伤疤,握紧了温时待的手,“当然,他是爱我的。就算是我现在叫他去死,他也会心甘情愿。”
温时待点点头,“就是啊,我肯定是爱我老婆的,我愿意为老婆上刀山下火海,你不要来挑拨我们的感情。”
廖子兔也丝毫不去遮掩自己确实给温时待下了情蛊的事了,反而轻笑道,“哈!这几年,温家多兴盛,过得多好,没有人察觉到这件事,因为他还保留了自己的理智,他和平常没有什么不同,只是更加爱我了而已。”
庄貅貅看向她的目光,带着一丝怜悯,“他爱你这个念头,究竟是他的想法,还是你用情蛊强加给他的想法呢?你能保证即便情蛊取消了,他依旧爱你吗?”
廖子兔的手缩紧,“有什么区别呢?他现在对我的感情是真实的。他当然是爱我的,只要情蛊这辈子不从他身体里出来,那么他这辈子都是爱我的。”
高誓摇了摇头,“操纵木偶陪你自己玩游戏,有意思吗?”
庄貅貅深吸一口气,“你这么漂亮,身怀绝技,哪怕你不在温家,依旧可以过得很好。你放在外面会有大把大把、愿意追求你的、愿意给你真心的男人,你为什么就要在一个花花公子身上吊死?”
庄貅貅毫不客气的撕破她的伤疤,在平常说话会脸红的小姑娘,此时却像是一柄利刃。
“这几年让温家发迹的药方是你给他的吧?你给了他发家的契机,可是当你没用的时候呢,他就一把把你扫开。然后,去找别的女人,甚至允许那些小三小四挺着肚子来找你麻烦。”
高誓淡淡道,“如果你知道,自己只不过是将他当一个木偶来报复他的负心,让他来陪你过家家,那我还能高看你三分。”
庄貅貅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廖子兔,“你有这样的能力,你却自己麻痹自己,欺骗自己,骗自己他是爱你的,好像你这辈子的意义都是为了这个男人,太可笑了。”
她摇着头,“你一身绝技,却生生的把自己困在他身边。”
“这样的烂人,你居然还想欺骗自己,他是爱你的。”
庄貅貅彻底将廖子兔惹恼了。
廖子兔失态地冲着两人吼,“你们懂什么?!他是我在我们寨子外见到的第一个男人,他当时受了伤,是我将他救了回去,是我照顾他,直到他恢复。我们走过寨子周围丛林的每一处角落,我们有那么多的回忆,他对我许诺了那么多,他怎么可能不爱我?”
白蛇仿佛知道了她的情绪,一改之前温顺的模样,张开血盆大口,牙齿上闪着森森寒光。
高誓看着疯狂的廖子兔,上前一步将庄貅貅挡在自己的身后,他平静地总结,道,“他爱你,但他只是在当时爱你,爱的只是当时的你。”
“他爱自己远胜于爱你。”
“你在他身边这么多年了,你难道你真的不明白吗?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你松开了情蛊对他的禁锢,那么他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先杀了你,或者将你囚禁起来,从你身上学习炼蛊的法子。”
“你是知道他的本性的,不是吗?”
“不!他爱我!他是爱我的!”
廖子兔一头长发飞舞,如同美杜莎,而在她身边的温时待连忙安慰着她说, “老婆,我爱你的,我最爱你,我这辈子最爱你,只爱你。”
然而,温时待说的话越是浓情蜜意,便越是显得虚假,就像是一个只会执行指令的机器人,机械地执行着自己的程序。
白蛇跟随着主人的情绪发怒发狂,它喷出一口,浅紫色的毒气,巨大的尾巴猛地扫向几人,银羚的声音在半空中响起。
“躲开!快躲开!这些不是雾气,是虫子!”
那一口紫色的雾气,竟然是由成千上万的小虫子组成的,一沾到身上就会立刻钻入皮肤,至于其中的功效,自然只有廖子兔知道了。
可是此时就连躲避也是难事。
在这个房子之内,是廖子兔的主场,炼蛊之术的诡异之处,不在于铺天盖地的虫子,而在于下蛊手段的神秘莫测,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能着了道。
显然,眼前的廖子兔,天赋高的令人难以想象,不过是四十来岁的年纪,不仅能将死物炼成蛊,还能用活人炼蛊,简直让人防不胜防。
银羚的速度再快,也躲不过这些无处不在的小虫子,小虫子们咬向他的皮肤,然后被崩倒了牙,密密麻麻的落了下去,可接着就有更多的小虫子扑了上来。
这些虫子一时半会伤不到他,他更担心的是那边的高誓和庄貅貅。
那些虫子好像对高誓手中的烟有些忌惮,他们围在高誓和庄貅貅的烟气周围不敢进入,只吸食着那些烟气,然后纷纷落地。
这种自杀式的袭击让烟气逐渐变少,高誓手中的烟也逐渐变短,可虫子好像无穷无尽。
他烟盒中的烟只剩下一只了,这支抽完,他们将会被无处不在的虫子覆盖。
“他妈的,不管了!”
银羚一把扯下了左眼的绷带,这只眼睛不同于右眼的金黄,竟然是血红的,就像是一滴血。
在银羚的体内,封印着一只强度超过一级的鬼怪。
绷带渐渐脱落,他被绷带缠住的手臂有着漆黑的符文,这些符文好像活过来了一样,在他的身上流动着。
他的身形猛然拔高,一拳挥向了虫子堆,这些虫子就像是下雨似的,噼里啪啦的落在了地上。
强大鬼怪的阴冷气息,让蛊虫也有几分忌惮。
银羚趁机向外传递了空间内部的状况。
鬼眼不断地切割着空间,将这虫子卷进未知领域之中。
可是以数量取胜是最低级,最下等的手段。他们真正要防备的不仅仅是这些像蝗灾一样密密麻麻的虫子堆,而是真正的巫蛊之术。
虫子们想向外扩散,又被玄玉的阵法给挡在了其中。
接到传讯的玄玉,在外一边维持着防护大阵,一边向总部发起支援请求。
这时,他接到消息,去吴家大宅的黄杉几人也遭遇了袭击,时间与他们几乎不分前后,不过,吴家老宅的危险度比这边要低很多,单靠飞羽一人就已经将吴家的人尽数解决,唯一麻烦的是黄杉被下蛊了。
听常阳的语气,黄杉的情况恐怕不容乐观。
玄玉知道银羚解开封印后,理智会随着封印解开的数量而减少,直到完全被恶鬼同化,连忙高誓,“高队,黄哥出问题了。”
高誓轻轻“嗯”了一声,“别担心。”
廖子兔听见了高誓毫无遮掩的声音,目光落在了高誓的耳朵上,“你在外面还有外援?不过也无所谓了。”
因为高誓周围的烟气,已经越来越少,越来越少,眼看虫子就已经碰到他们的皮肤。
其实,当初安排组队的时候,已经思考得非常全面。不管是银羚玄玉还是鬼眼,他们三个人都不怕蛊虫的攻击。鬼眼可以闪入平行空间,银羚封印鬼怪不被诅咒,玄玉站到了大阵之外,蛊虫无法近身。
原本他们的想法是,只要察觉到廖子兔有问题,就直接将人抓走就好了,没有了蛊虫的威胁,他们三个大男人,难道仅凭□□力量还无法抓获一名女子?谁能想到廖子兔身边竟然有一只血蛇蛊,而且用了无数生人血肉喂养血蛇蛊已经长成了极其可怕的存在。
而更难缠的,是那些密密麻麻的虫子,让人应接不暇,他们倒是不会被这些手段缠上,却也没有精力再去保护高誓和庄貅貅。
不过,所有灵警最想合作的异警排行榜的NO.1可不是盖的。
原本知道自己儿子面对的是一个人不人虫不虫的东西,就很是焦躁的高誓,在听到黄杉出事之后,彻底按捺不下脾气。
他原本想直接咬破指尖,以血为盾直接杀到廖子兔面前,却没想到,就在他咬破指尖的刹那,心有所感,在最后一点烟雾散尽之前,拿出了像个钥匙扣似的挂在钥匙上面的小斧头
“尽快解决吧。”
血涂到斧刃,小斧头就像是听懂了他的话一样,见风就长,从不到巴掌大小,逐渐变大、变大、变大……最后竟然有成人的一只手臂长短,比之前更长。
这个斧头看上去平平无奇,上面却流转着一层淡淡的金光,所有的蛊虫碰到这层金光,立马变成了飞灰。
廖子兔脸色猛地一变。
“纯阳之体和法器?”
在握住斧柄的那一瞬间,斧头就像是有生命一样,发出一声快活的龙吟。
遥遥的,竟似有龙吟之声回应。
蛊虫登时停住了活动,它们被压制地无法动弹,纷纷跌落在地。
高誓心随意动,这一斧向着虚空批下。
似乎有法则加于其上,他心中生出玄妙的感觉,这一刻,他直觉自己这一斧劈下去,可以斩断这些蛊虫,斩断眼前的血蛇,斩断时间,斩断空间,斩断应当被审判的一切。
一斧劈下。
时间仿佛与空间一起静止,金光闪过那头血蛇,炸开成万千血花。
准备解开第二层封印的银羚呆住了。
被喷了一身血的廖子兔呆住了。
温时待也呆住了。
温时待就像是一个卡了壳的傀儡似的,动作僵硬的转着头,看向了自己的夫人。
他发出一声尖叫。
“你、你这个毒妇,你就做了什么?!”
他倒退着向后跑去,连滚带爬,还被绊了一脚。
看起来狼狈不已。
廖子兔浑身都是血,却浑然不在意,只看向对她避如蛇蝎的温时待。
“阿待……”
“你别过来,你这个毒妇,你不要过来!离我远一些!”
“你们、你们帮帮我,我是被迫的,我和这个毒妇不是一伙的!”
“高高高公子,你救我,我把温家股份分一半给你!”
看着对她避之不迭的温时待,廖子兔眼中缓缓流下两行血泪。
“你明明说过……永远爱我的……”
“行了行了,叙旧的话,等回头再说。”
银羚强势又蛮不讲理地打断两人的琼瑶对话。
他和鬼眼一人一手一个把人抓住,没给这对犯罪夫妇发挥过盛感情的机会。
“有什么话进局子再说。”
高誓见两人被当场制服,也不把斧头缩小,就这么扛着走了出去,龙行虎步,气势汹汹,宛如杀神,让玄玉的脖子一凉,开始回忆自己最近有没有做错事。
“小玄,有没有缩地成寸或者是挪移空间的符纸?我得去找乐乐。”
高誓冷笑一声。
“我得去好好看看,那个对我儿子动手动脚的小、兔、崽、子。”
第89章
好喜欢温炎。
心脏在随着他而跳动。
“……顾笙, 怎么了?你的脸好红。”
温炎关切地俯身,高顾笙只觉一股热气冲上面颊,眼前温炎俊美的面容几乎要看出重影, 他慌乱地后退, 却忘了自己还坐在椅子上,连人带椅子向后倒去, 好在被温炎眼疾手快地一把抓住。
太近了, 近到几乎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柠檬香气。
高顾笙头晕目眩,他觉得自己或许发烧了,否则怎么会这样头重脚轻、心跳快得一下更盛一下?
脸颊被微凉的手捧起,他对上一双漆黑的眼睛,那双眼睛如同最深最深的古井,又像是黎明到来之前的夜。
眼睛的主人微笑着, 如引诱夏娃吃下禁果的毒蛇般, 带着危险而诱人的蛊惑。
“顾笙, 从刚才开始,你就一直在看我, 是有什么话……想和我说吗?”
当然有!
我想告诉你, 我喜欢你!
很喜欢很喜欢……如果你不能回应我, 心脏就难过到要停止跳动了。
眼前的人这样温柔,让他几乎要将爱意脱口而出。
不、不能这样冲动。
如果表白没有成功,可能就连朋友都做不成了。
可眼前的人偏生如此温柔, 被他注视着,有种被肆无忌惮宠溺的感觉, 好像自己无论说什么, 都会被对方全盘接受。
“顾笙, 小笙……”
“你想要什么?”
“只要你亲口说出来……”
【如果……我想要你也喜欢我呢?】
【好喜欢你, 温学长。】
许是因为过度的高温,让他眼前出现了幻影,他只觉万物都在扭曲重组,唯有眼前的这双眼睛,像是茫茫大海中唯一的灯塔,又像是海妖吟唱下,以华美珠宝为幻象掩藏的尸骨。
“只要你亲口说出来……”
被蛊惑的水手向着海妖的方向跌跌撞撞地走去,喃喃着无人能懂的爱语,那是从心口挖出来的情意编写的歌声,“温炎,我……”
【我怎么可能会喜欢你?】
脑海中突兀出现的声音打断了他未说出口的话,那双漆黑的眼睛颜色似乎愈发深沉,仿佛对自己爱的奴隶有所迟疑而不满。
高顾笙在心底反驳,【不!我当然喜欢他!】
耳鸣乍起,世界的背景音被屏蔽,他只能听见巨大的噪声。
【我怎么可能喜欢他?我是得了什么大病吗?!】
【我当然喜欢他!我喜欢他喜欢到愿意为他付出一切!】
【温炎这么恶心的家伙,我瞎了眼也不会喜欢!】
【温学长是世界上最温柔、对我最好的人,我喜欢他理所应当。】
【放屁!对我最好的是我爸!】
【见了鬼的温学长,温学长不是那个、不是那个……】
【温学长就是温炎,是世界上最好的人,是我一生的信仰,是我的星辰与明月,是我一生的爱人。】
【不、不对!温学长明明是……】
剧烈的疼痛从心口乍起,好像有什么东西要从心脏挣脱,他痛苦地捂住了心口,温炎焦急的询问声仿佛隔着一层毛玻璃似的,看不清晰。
云朵落在树枝上,鸟儿死在天空里,树干扭动着枝丫折成一朵破碎的花。
【我爱温炎,我爱的只是温炎。】
【无所谓他是不是“温学长”我爱的只是他而已。】
【如果他能喜欢我就好了。】
【喜欢我吧,温炎。】
【注视我,爱上我,沉溺于我。】
【你怎么能不喜欢我?】
【你该爱我的,爱我更胜己身,爱我如信仰之火,爱我如长夜星辰。】
【来,爱我。】
【渴求的、羞赧的、虔诚的。】
【疯狂的、绝望的、独占的。】
【向我献上你的所有爱意,把我当做你心中唯一的神明。】
【作为回应,神明会亲吻,身为虔诚信徒的你。】
浓郁的花香自高顾笙身上爆开,强横又霸道地充盈整个房间,温炎首当其冲,在闻到花香的刹那,就软下了身形。
无法抵抗,无心抵抗,只想沉溺于花香与神明的注视之中。
一只细小如尘埃的玫红色小虫,像喝醉了酒似的,从高顾笙的心脏剥落。
它迅速壮大,眨眼之间从肉眼几不可见,到米粒大小,就在这眨眼之间,它与温炎体内的情蛊主导关系发生转变,如今温炎才是中情蛊之人。
刚才还高高在上占据主导权的温炎,此时跪在地上,痴迷地看着高顾笙的侧脸,阳光自他身后打来,仿若为他披上一件金纱。
“小笙,我爱你。”
高顾笙坐在桌上,高高在上,分明就在眼前,却像是与世界隔了一层打不破的屏障。
无人能看他,无人能碰他,就连提起他,都是一颗令人陷入痴狂的种子,暗暗地发芽。
他是最为纯净的灵魂,是引诱万物沉沦的,“美”的化身。
他看着温炎,笑的纯真又恶劣,偏偏美的惊心动魄。
脚尖踩上温炎的膝盖,目光扫过信徒痴迷的神情,笑的漫不经心。
“我也爱你呀,温炎。”
他说的如此随意,无人相信他是真心,可又忍不住一遍遍地、侥幸地确认——或许呢?或许他真的也爱我。
高顾笙轻轻抬起脚,温炎连忙捧起,狂热的目光几乎要将墙壁烫穿。
“小笙,我的小笙……”
他终于情难自禁,忍不住低头,就要去亲吻高顾笙的足背。
就在这一刻——
“醒来!”
冷冽的声音在脑海中炸响,高顾笙如同当头棒喝,一个激灵从刚才那种状态中清醒过来,睁眼就看见温炎马上就要亲到自己的限量版球鞋。
“啊啊啊——”老爸送我的鞋!
高顾笙一脚踹出,温炎天生体弱,比温凉还虚,怎么抵得过高顾笙这一脚,直接被踹得倒飞出去。
偏偏都这样了,他还要脸上顶着个鞋印子爬过来,状似善解人意地说,“小笙,原来你喜欢玩这种。”
高顾笙满脸崩溃:我他妈喜欢玩哪种啊!
“你、你不要过来啊!”
高顾笙跳到桌子上,心中无比后悔今天穿了老爸送的生日礼物出门,这双鞋可是全球限量款,更重要的是,这是自家老爸没动用特权,守着点抢到的!
他妈的之前也没听说温凉——啊不温炎,有这个癖好啊!喜欢舔鞋子别舔我的,你自己舔自己的不行吗?!
温炎拿过一旁的教鞭,步步紧逼,“小笙,既然你喜欢,那就依你,被你在身上刻下痕迹似乎也不错。”
高顾笙左看右看没找到防身武器,只能拿起老郑的保温杯挡在身前。
卧槽大兄弟你就没觉得自己说话漏风吗?我刚才把你的门牙踹掉了一个,要不你先去看看你的牙?
温炎这身板也太脆了,万一自己下手重了把人打死怎么办?这不是给老爸丢人吗?
温炎一手拿着狡辩,另一只手开始单手解扣子,“小笙喜欢我穿着衣服,还是脱了呢?”
“我他妈都不喜欢!”
“真是口是心非啊小笙。”
“口是心非你个大西瓜!”
千钧一发之际,房门发出一声巨响,高誓“夺门而入”,顺手把夺的门板丢向了温炎。
“乐乐!”
高誓目眦尽裂!
他用轻身符一路狂奔到此,却看见空渺被鬼打墙困在学校门口打转,应不解倒在教务处门口,手中还竭力维持着结界,他气息奄奄,指向房门。
高誓一力破十会,强闯办公室,他看见了什么?!
他看见自家可怜儿子正站在桌子上瑟瑟发抖(怕被碰到鞋子),手里只有一个保温杯作为武器!(里面装满了老郑新接的滚烫枸杞茶)
而在儿子面前,一个变态衣冠不整,满脸血迹(被踹的),手握凶器(教鞭),正向乐乐走去!
高誓只觉头脑嗡鸣,手中斧头随之发出一声愤怒的龙吟之声,他吐气扬声,斧头携千钧之力向温炎劈下——
“小兔崽子受死吧!”
高顾笙吓得魂飞天外,连忙阻止,“老爸,住手啊——!!!”
……
高顾笙差点以为,自家老爸下半生要在牢里吃公家饭了。
没想到,那一斧劈下,精神状态似乎有点问题的温炎直接倒下——就像碰瓷似的,一点伤没有,却倒下了。
高顾笙这时候也顾不上鞋子了,连忙跳下桌,哆哆嗦嗦地去探温炎的呼吸,一边探一边哭丧着脸,“老爸,你快跑吧,我就说人是我杀的……”
眼瞅着声音已经带上了哭腔,高誓狠狠一巴掌拍在儿子的后背上,“胡说八道些什么?”
“老爸他这碰瓷技术太高超了,拿命赌,咱……哎?”
高顾笙一愣,他发现手下的人还有呼吸,只是气息比较微弱。
高誓快速扫了一遍自家倒霉儿子,看精神状态不错,一边解释一边向着应不解的方向三步并做两步走去,“温炎被练成人蛊了,现在算是半人半蛊,人蛊共生,我把这房间里的蛊全都砍死了,他跟着受伤晕倒了。”
其实以温家的情况,就算高誓直接出手把人当场击毙也是合法的,没想到自家蠢儿子居然还说什么要让自己快点跑,他来认罪之类的话,听得他好气又好笑,还有点感动。
所以高誓赏给儿子后背两巴掌,“别说这次我没杀人,就算我真的犯了罪,你也应该劝我去自首,而不是畏罪潜逃,还有顶罪……真是的,谁教你的。”
高顾笙小声嘀咕,“还用得着我劝吗,真要出了事,你想去自首我拦都拦不住。”
高誓已经蹲下,查看应不解的情况,他身边守着空渺道人,面色凝重。
高誓一看,心里就是一个“咯噔”。
“老头,应道长的情况……很严重?”
高顾笙想起自己在那种有些可怖的状态中时,听见的那一声“醒来”,分明是应道长的声音。
如果没有应道长,自己说不定会做出什么事来。
在之前几次危机中,应道长也帮过自己很多次,在不知不觉中,应道长已经有了点老爸身上的安全感,好像见到他,自己就可以不用背着危险行走,而是可以安心当做一个被父母保护者的孩子。
他焦急地看着空渺道人,害怕听到一个不好的答案。
他无法接受因为自己,应道长收到不可逆转的伤害。
空渺道人看看高誓,又看看高顾笙,缓缓地点了点头。
“他的情况很严重。”
空渺伸出五根手指头。
“小应灵力消耗过度,脱力了。”
“至少吃五桌流水轩的席面,才能好起来。”
第90章
事实证明, 空渺道人这差价赚的不小,五桌席面有四桌进了应不解的肚子,还有一桌被空渺包圆。
后厨的大厨问了前台好几次, 是谁家公司如此豪横, 居然来流水轩团建。
高顾笙抱着自己点的两道菜瑟瑟发抖,看着一盘又一盘的菜消失在两人的面前, 脑海里只剩下了一句话:气吞万里如虎。
把高顾笙交给这师徒俩, 高誓很放心,他把流水轩的卡给高顾笙之后,就马不停蹄地往吴家赶。
玄玉说,黄杉的情况很不好。
……
“黄哥!黄哥!”
常阳扛着黄杉,用玄玉给的符纸撑起一片安全的空间,外界的战斗已经平息, 可黄杉的情况却越发恶化。
方才, 三人佯装中招, 骗吴老爷子降低警惕心,没想到吴老爷子警惕非常, 派了小鬼探路。
三人只得反击。
数不清的小鬼从古宅中钻出, 孩子的哭声笑声在此刻显得格外可怖, 这些小鬼年纪有的大概四五岁,有的却只是一团勉强看清五官的胚胎,密密麻麻, 粗粗数来居然有十几个。
这是飞羽第一次看见这些小鬼,在看到这些小鬼的刹那, 他就明白, 为何自己之前没有察觉到它们了。
因为这些小鬼的炼制之法被加以改良, 与蛊虫同炼, 这样炼制的小鬼更听话,就算是之前完全没有养鬼经验的人也可以上手,但相对的,一旦发生反噬,也就越发剧烈。
鲲鹏血脉对蛊有天生的压制作用,这些小鬼本能地躲避他,用尽一切方式来伪装自己。
在自然界中,被捕食者会为了逃避捕食者的追捕,而进化出各种保护自己的方式,这件事放在蛊身上,也是一样的道理。
如今,被吴老爷子驱动,它们就算是恐惧血脉上的压制,也不得不出战。
这就是外行人操控的坏处了,如果是廖子兔在这里,会转身就跑,不会试图与之一战,可在这里的是半桶水的吴老爷子,他强行驱动小鬼发起进攻,无异于羊入虎口。
常阳看着大杀特杀的飞羽,想起了曾经在网上沙雕网友们的问题。
十万只鸭子与一百只狮子对决,谁能赢。
点赞最高的是:
限定时间的话是鸭子,毕竟狮子胃口再大,短时间内应该也吃不下这么多只。
现在,这些小鬼蛊对于飞羽来说,就是鸭子。
然而,正当常阳松了口气的时候,却听黄杉低吼一声:“闪开!”
黄杉中蛊后,为了以防万一,被飞羽绑住了手脚后,又主动要求将自己打晕。
可即便如此,也无法抵抗蛊虫威力,这只蛊虫钻入他的丹田,咬断了绳索,控制他的身体向常阳刺去。
黄杉全身上下只有一颗头能被自己控制,他大声提醒,可是常阳已经避无可避。
情急之下,他对着舌头狠狠咬了下去。
鲜血迸溅,不知是因为疼痛,亦或是因为别的什么,这一瞬,他竟然能够控制自己的身体,虽然只有短短一瞬,黄杉却猛地一晃身子,向着一旁的墙壁撞去!
就算是落下重伤,也不能被控制给队友添乱!
黄杉与墙壁相撞,发出一声闷响,他握着匕首的手软软垂了下去,显然已经被彻底撞断,就算是蛊虫也没法断肢重生。
这一撞用了死力气,黄杉当即软倒下去,常阳连忙冲上去想把丹药喂给黄杉,黄杉却坚定地摇着头,“不……不行……”
他担心自己吃了药,恢复了健全的身体,蛊虫又会控制他伤害队友们。
说完这句话,他就昏死了过去。
就算昏了过去,他也牙关紧咬,常阳掰都掰不开。
无人知晓,在黄杉被衣服遮掩之处,在他的肩膀上,发出了淡淡的银白色光晕。
飞羽解决吴家没花太多力气,如果是真的鬼怪还有些棘手,但不过区区一群蛊鬼,他处理起来轻而易举。
可当他看到昏死的黄杉后,一种比战败更令他焦躁愤怒的情绪涌了上来,“蠢货!怎么不吃药!”
常阳焦躁道,“黄哥怕身体里的蛊虫会继续操控他,飞羽我处理吴家的事情,你快带黄哥去找队长!队长一定有办法!”
飞羽用力掰着黄杉死死咬合的嘴,他不敢再加力道,再加力会让他伤上加伤。
“蠢货!倔驴!”
飞羽又气又急,就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这种情绪从何而起,明明这人就是个找拙劣借口搭讪的、相貌只能称得上端正的中年男人,他们不过见了两面而已。
激荡的情绪在他体内冲撞,从心口到大脑,他头痛欲裂,有什么模糊的信息在眼前展现,呼之欲出——
【我族后人,对中蛊之人,尽可以血脉压制蛊虫,驱之灭之。】
【……若苏醒未全,亦可……唇齿相贴……津液交换以破蛊术。】
后面还有什么话,他却听不清了。
飞羽猛地从那种玄之又玄的状态中苏醒。
他知道自己与常人有异,别的灵警需要想办法掌控自己的力量,但他掌控力量的方式却像是天生便知的。最初是十年一梦,一梦十年,后来随着时间的推移,他入梦的时间渐渐缩短。在梦中,他会得知许多上古时期的信息,也会慢慢掌握自己的力量。
他也试过在清醒的状态下去获取信息,却从未成功过。
只有这一次……
常阳担心地看着他,“飞羽,你怎么了?”
刚才的飞羽陷入了一种玄之又玄的状况中去,就像是之前他闭关时的样子。
飞羽心中剧烈地挣扎着,当他的目光落在脸色惨白的黄杉身上时,一咬牙,道,“我刚刚,得知了驱蛊的方法。”
常阳眼前一亮,“什么?!快!快救救黄哥!”
或许是那蛊虫也发觉这具身体的的状况及其恶劣,加上操纵它的吴老爷子已经被反噬致死,蛊虫开始在黄杉的体内钻动,试图寻找合适的地方产卵,当做它繁育后代的温床。
蛊虫一旦产卵,就会吸收黄杉本身的生命精血,他会很快死去。
飞羽死死握住拳头,“你先去安排外面的事情,把他……交给我。”
刻不容缓,即便常阳担心地边跑边回头,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大门关上,一片寂静。
在满地疮痍中,飞羽低头吻了下去。
这一瞬,仿佛灵魂被抽走,黄杉肩膀上的银白纹路亮起,如同找到主人似的,银色光芒欢欣雀跃地试图触碰飞羽,却被无形的力量挡住。
飞羽原本只想救人,对过于亲密的动作很是排斥,可当他们唇齿相贴之时,先控制不住的却是他自己。
有什么熟悉至极的东西呼之欲出,他近乎贪婪地索求着,像一头不知饕足的野兽。
……
高誓几人匆匆赶到,“黄哥在哪里?”
银羚因为解除了封印的缘故,脸色有些苍白,但精神头却很好,他腋下还夹着研究所的研究人员,“我可以控制鬼怪把蛊驱逐出来,不过可能几天之后都会浑身发寒,阴气重些。”
“这位是路过的研究员,研究所听说蛊虫现世很感兴趣,免费给咱们提供了‘化蛊水’。”
“不过我觉得高哥的驱蛊方式最靠谱,你们不知道高哥刚才有多帅,一下子就把蛊砍成两截了!”
研究员轻咳一声,把眼镜扶正,礼貌地说,“就是这样,所以咱们可以换一个说话姿势吗,银队?”
“……这么多?”
“什么这么多?”
这时,飞羽推门而出,他身后,跟着已经吃过药,重伤恢复地七七八八的黄杉。
飞羽看着眼前的人,想起方才视死如归似的做出的决定,脸色红红白白,感觉自己好像一个傻x。
“……没什么。”
常阳惊喜地扑过去,“黄哥你好啦?!”
“飞羽的驱蛊方式果然管用!”
“我给你们说,刚才飞羽他……哎黄哥,你的嘴怎么这么红,还有点肿,不对,怎么还破了一块?!难道是蛊虫反噬??”
常阳下意识地转头想向飞羽求证,“飞……等等,飞羽你的嘴怎么也这么……唔唔唔队长怎么了?”
高誓默不作声地把常阳给拉到了身边。
闭嘴吧阳子。
***
这场追捕活动终于落幕,但还有很多后续问题需要处理。
温炎被高誓那一斧头给直接劈散了身为蛊的那一半心,导致他现在变得极其虚弱——原本如果不是廖子兔将他炼制成双子蛊,他出生不久后就会夭折。
有意思的是,温凉发现温炎那边的不对劲,连忙试图将意识进入温炎体内,这一过去就结结实实挨了一斧子,高誓相当于“一斧二温”,差点没直接把这对兄弟给送走。
他们被压上警车,没过多久之前温凉作为学生会主席悄然动用私权干的好事就被翻了出来。
比如像之前,给高顾笙泼了一桶水的那个学生,因为偷窃试卷的罪名被劝退,实际上是温凉插手了。
比如他动用私权,给某些学生暗暗使绊子,那些学生还对他感恩戴德。
又比如,在他的房间暗室中,发现了高顾笙的很多照片和琐碎物件。
在房间的正中央,有一只小猫,被泡在福尔马林中,那就是高顾笙曾喂过的瘸腿小猫,后来它不见了,高顾笙还着急地找了很久。
应不解带着小猫的魂魄回到了高家,小猫看到高顾笙,欢喜地蹭了蹭他的面颊,然后化成了光点。
它终于做了生前一直想做却不敢做的事——亲一亲它的小铲屎官。
它转生了。
高顾笙不知怎的,眼泪就突然落了下来。
“哎?刚刚怎么感觉脸颊痒痒的。”
……
被操控的老郑也被解救了出来,老郑还以为自己是做了个梦,醒来之后抱着自己的保温杯直犯嘀咕,“这是在哪撞的,怎么凹进去了一大块?还有我打印的报名表们,怎么全是鞋印子?”
对此,心虚的高顾笙不敢说话,并悄悄送了老郑一箱枸杞茶。
吴家那边被一窝端了,在被捕那天,面对铁证,居然还有人梗着脖子反驳,“我是他们的爹!他们的命都是我给的!我拿回来怎么了!”
总有父母将孩子看做自己的所有物,而不是一个独立的人。
梳理吴家关系的时候,可算是把众人都惊掉了下巴,这些吴家后代,有的是吴老爷子的私生子,有的是吴老妇人的私生子,那吴老爷子一声放荡,给自家妻子不知戴了多少顶帽子,最终却没想到,自家还给别的男人养了孩子。
那马上要被反噬致死的吴老爷子,没想到被及时赶来的研究员给硬生生救了下来,研究员两眼放光地看着他,连声要求,这人必须给他们研究所当新的研究对象。
吴老爷子罪孽深重,被直接判入研究所服刑,就这么不人不鬼、半死不活地被救了下来。
万万没想到,听见自以为拿捏了一辈子的妻子,给自己戴了绿帽之后,一口气没上来,直接气死了。
闹得本来准备放鞭炮的研究所差点把大门给哭垮。
在一片混乱之中,吴家小少爷,那两次试图救下受害女孩的人,一反常态的沉默。
他最后看了一眼北方,那是他救下的第一个女孩所在的方向,也是唯一一个。
他算不上好,偏生又坏的不彻底,沉默地看着家族以命换财,舍不得荣华富贵,又不忍看人命消亡。
又或许,还有别的什么原因,在午夜梦回时轻轻地在他耳畔催促——
快啊,救救她。
他闭上眼,好像还能看见胆小又腼腆的女孩给他端来的热粥,那白雾袅袅,在空中飘散。
【你是不是……胃不舒服?】
……
第三个被带进吴家的女孩,不同于前两个,一个是为了钱,一个是为了人,这女孩是被蛊控制住带进吴家的。
吴老爷子自诩魅力惊人,看中了她,没想到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女孩子性子这么烈,在这被绊了个跟头,气急之下就用情蛊操纵了她。
这个女孩福利院出身,勤奋好学,努力进取,只有十九岁,本不该受如此挫折。
女孩的脸被拍到,几乎网上的人都知道,这个女孩当了小五,给一个七十多岁的老男人当了情妇,被迫与一个年纪可以当自己爷爷的老男人夜夜笙歌,还给他怀了一个孩子。
他们本想给女孩抹去记忆,让她彻底忘记这段痛苦的经历,可她还怀着孕。
无奈,只好将她唤醒。
没想到女孩的韧性惊人,她得知这一切后,思考再三,打掉了孩子,却没选择抹除记忆。
那天,她大哭了一场,然后擦干眼泪,走进新的人生。
巧合的是,这个女孩正是高家福利院的人,这也是墨桦关注吴家事件的原因,他不信,这样的女孩会选择给一个老男人当情妇。
高誓找人以福利院资助人的名义与她谈了一次,表示可以给她一笔不小的费用去做全脸整容,可以给她一副全新的面孔。
可女孩看起来这么胆小,就像一株随风飘摇的花,却说,她不需要改头换面,这件事中错的不是她。
依照她的意愿,这笔钱被投入了福利院中。
她说,她以后也会投身福利事业。
联系人感觉很奇怪,为什么这个女孩愿意帮助孩子们,却不愿意留下自己腹中的孩子?
她看出了联系人的疑惑,笑了笑,说,她知道孩子是无辜的,但没办法做到去爱它,更不能明明自己活着,却将孩子丢给福利院。
生活在没有爱、甚至生母的厌恶中长大的孩子,太可悲了。
对于她的决定,联系人不置可否,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见解,但旁人也没资格说对错。
毕竟女孩该有权力决定自己的身体。
……
事情的最后,是对廖子兔的处理。
高誓还有些事情想问她。
比如,那天空渺遇到的情蛊,究竟是她所操控,还是另有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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