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沉雪一时间还没意识到‘暮沉雪’的意识占据了这具身体的主导地位，还在用‘郎雪生’的思维方式思考问题。
可当他转头环视之时，却发现身边少了一个最熟悉的人。
暮沉雪已经无法欺骗自己只是暮沉雪了。
他还是郎雪生，有着郎雪生的记忆、会用郎雪生的方式思考，会在最快的时间内做出最优的抉择，哪怕这个抉择之中没有包含越千秋。
这种身份的转换令暮沉雪一时之间难以接受，他恍惚之间不明白自己究竟是谁了。
究竟是爱着越千秋还是恨着梦浮萍。
双重记忆在脑海之中盘旋，暮沉雪分外痛苦。
痛苦之后，一切的抉择还要继续下去。
他能爱的不仅仅是梦浮萍、越千秋，魔界万千众生亦是他需要爱的一环。
他也不能去恨着已经变成越千秋的梦浮萍。
一切都已经过去了，梦浮萍杀了自己、越千秋又教导了自己，与两个自己相恋。
这一切都必须在魔界众生安稳，幸福无忧为前提方能实现。
若爱只对一个人的爱是小爱，若爱对万千大众之爱是大爱。
小爱大爱确实没有优劣之分，只有自己不同的选择。
暮沉雪看着身旁的栎霄，又转过了视线。
郎雪生只有完成了自己的目标之后，他才能变成暮沉雪，他才能毫无芥蒂地回去找越千秋，嬉皮笑脸地对他说道：“郎雪生不在了，回来的人是暮沉雪。”
一切、一切，等所有一切结束了，暮沉雪才会是暮沉雪。
他仿佛就在与自己对话，眼前所见不是魔界的昏暗灯光，而是自己的倒影。
“你是谁？”暮沉雪问道了自己，得到了一个回答。
“你是你。”
暮沉雪苦笑了一声，点头喃喃说道：“是啊，我便是我。”
他从来没有变过，就算重来无数次，他都会做出一样的选择。
魔界的幸福，才会是他的幸福。
他的幸福也必须要魔界之后。
暮沉雪闭上了眼，轻声说道：“现在的我，还是郎雪生。”
郎雪生跟梦浮萍之间可能或许有些误会，但是暮沉雪跟越千秋之间从来不会有这种东西。
相爱就相爱，无须考虑其他。
“栎霄，现在情况如何？”思考清楚的郎雪生抬眼看向了栎霄，问道他：“有几个城邦出现动乱了？”
“听说——有些女孩的家人上门讨人，被城主打了，之后....”
郎雪生听着栎霄讲着，皱起了眉头。
人口拐卖竟是猖獗到了如此地步！
有些城中已经明码规定，平民出生的第一个女儿必须献给城主——
他们称之为人口税。
郎雪生听着听着心又揪了起来。
千年开始，人口拐卖便已经在魔界盛行。
奇怪的是如此多的魔族人口被贩卖到了人界，而人界的人魔混血种族居然不大。
可见着些姑娘在人界遭受到了多大的折磨。
人族对混血素来有偏见，若是人魔混血——
说不定在娘胎就被打掉，说不定出生就被杀死。
一想到这个事实，郎雪生心如刀割。
他受苦的同胞，他无法解救，他何其无用！
“拉个名单。”郎雪生叫停了栎霄的报告，对他说道：“参与贩卖人口的全数写在名单之上。”
“主上是想挨个解决吗？”栎霄惊喜地问道。
郎雪生冷笑了一声摇头说道：“他们都不把自己的同胞当同胞看，我又何必将他们当同胞看？魔族不是在人族眼中生得美丽夺目吗？他们的长相也不差，日后我统一魔界，我就将他们全部剜了眼卖到人界去。”
睚眦必报可是一项美德，这个世界上只有老实人会被欺负。
魔界此处已是暗潮涌动，传到人界那里，也不过是个小消息。
魔界再怎么内斗都不关人族内斗的事情。
内斗是一切万物生灵的本性。
魔界能内斗，只能代表人族将会内斗得更加厉害。
比如摆在明面上的明霞山内斗。
最近又传出来消息说素沾衣给夕如雨长老站台了，他说夕如雨是明霞山老人，比新来的伏瞳君更有说服力。
一时之间，夕如雨风光无限，大家都将他捧做了事实上的宗主，大小事都要经过他之手。
伏瞳君反而得退居二线，日日受宋春寒的定点表白。
伏瞳君正走在路上，身后跟了几个女弟子。
冷不丁地宋春寒突然从旁边的草从冒出，手捧着一捧鲜花，挤眉弄眼地问道伏瞳君：“伏姐姐，今日您感觉怎么样？身体有不舒服吗？有腰酸背痛吗？要弟子我给您锤锤吗？”
伏瞳君皱起眉头，一扬手，说道：“你怎么还没滚！？”
说来的语气是极其烦躁的，随后，随手一挥，将宋春寒连人带花一起挥了出去。
远处传来人砰的落地一声，接着是熟悉的惊呼。
“伏姐姐的手劲够大！说明身体很好！”
女弟子捂着嘴偷笑，心想这伏宗主过得也太惨了些吧。
好不容易登位宗主，支持她的青岩峰被妖族灭了满门，碧水峰独立，中立的素沾衣也支持了夕如雨，整个门派只有镇守北关的北极峰支持她，现在她有名无实又被流氓无赖缠着，真是够倒霉的。
伏瞳君岂能真的不了解着些弟子心中所想？
她衣袖下的手捏了捏宋春寒递来的信件，在心中想到：这个蠢货倒也不是一无是处。
好就好在这人够愚蠢，蠢到连对手都懒得注意到他，才令他有机会在自己和越千秋之间传递消息。
每日清早之刻，就是他传递消息之时。
宋春寒接着送花的名义与伏瞳君碰面，将信息藏在花丛中，伏瞳君趁着将他打倒的机会，收到花中密件。
作为回报，伏瞳君每日自然是用不同的方法击倒宋春寒。
她不自觉地笑了笑，心想也不知晓宋春寒能理解她的用心良苦吗？每日都教了你不用的招式，你可要好好学。
她弯起的嘴角恰恰被身旁的女弟子给捕捉到了。
弟子用眼神相互示意：刚刚代宗主是笑了对吧？
是的！是的！她看着宋春寒被打飞的方向笑的。
不会吧？烈女真的怕缠郎？
这个暧昧的消息自然也被夕如雨得知。
他倒是不真的认为伏瞳君被宋春寒的态度所感染而对他有所好感，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不可以用这个谣言。
就比如在明霞山中散步伏瞳君对宋春寒态度动摇的谣言，将他们二人‘撮合’‘撮合’，说不定还能将伏瞳君彻底赶下台。
夕如雨笑了笑，叫来了人，开始在山中散布‘伏瞳君对着宋春寒笑了’这个消息。
只需要散布这个消息足矣了，人类的想象力会将整个故事补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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