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落嘉双手撑在桌子的边缘,脑袋垂着,死死地盯着手机屏幕上的照片,上面的评论仍旧在自动刷新,一条又一条地冒出来。


    他的眼眶酸涩,任由眼泪掉下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许落嘉终于有了动作,他拿起手机,打电话给傅司年。


    他想问问,这些都是怎么回事,在他在国外旅行的时候,不对,更早,还要更早的时候,傅司年到底在干什么。


    许落嘉输电话的时候手甚至有点抖,颤颤巍巍地放到耳边,等待电话被接通。


    傅司年,接电话吧,你只要解释给我听,哪怕说一个字,我也信的。


    连续打了两个,还是没有听。


    许落嘉没有停下来,继续打,继续打,手机屏幕都要被他戳烂了,电话那头终于接通了。


    许落嘉的心跳猛然加速,他低低地叫了一句:“傅司年。”


    声音发飘,末尾的一个字,哭腔怎么藏都藏不住。


    可是,电话那头并不是傅司年,而是他的助理小泉。


    傅哥爱玩,小泉是知道的,之前一直有公司帮他压着,没有媒体敢发。


    只是拍完这一部戏以后,傅哥想自立门户了,公司却不肯,想拼个鱼死网破,那些照片就是这样流出来的。


    小泉看到照片的时候,满头大汗,以为傅司年要完蛋了。


    没想到,傅哥,不,是傅总,脸色丝毫未变,随意扔出几笔钱,并带了一个团队进来。


    小泉早就隐约察觉到傅司年的来头不简单,那吃穿用度,可不是普通有钱家庭供得起的。


    只是没想到背景这么硬,单是那几笔钱,就足够他挥霍几百辈子了。


    小泉的心迅速安定下来,现在跟着傅哥的新团队,在会议室开会。全力公关,组织通稿,联系营销号,法务部跟上对接。


    一切井然有序,有条不紊的,尽在傅总的掌握之中,总算是有惊无险。


    “让傅司年接电话可以吗?”许落嘉说。


    “抱歉啊,傅哥正在开会,暂时没空……”


    “就两分钟,求你了,不会耽误他事情的,只要一分钟,三十秒也行,求你。”许落嘉低声哀求着,已经毫无尊严了。


    “这……”小泉看了看会议室,有点为难。


    小泉握紧电话,半天不说话,理论上来说,许落嘉是他老板娘。可是看实际的,这位老板娘在傅司年的心里,怎么排也排不上号的。


    “把电话给他!!”许落嘉忍不住愤怒又委屈地说。


    电话最后还是递给了傅司年。


    傅司年莫名其妙地看了一眼小泉,随即把手机放到耳边。


    电话那头传来许落嘉的声音:“喂…是我……我看见了。”


    “微博?嗯,然后呢。”傅司年的声线低沉而冷淡,单手握着电话,对面的人还在汇报工作。


    “解释,”许落嘉说,“解释给我听好不好,你说,只要你说我就会信。”


    许落嘉喃喃地说着,眼前已经是一片模糊,都是眼泪。他坐在地上,再过两厘米就会踩到玻璃碎片,可是这些他都不会在意,只是把头靠在餐桌腿上,哀求的眼泪不断地流。


    “你说啊……是假的对不对,只要你说,一个字也好。”


    落嘉捂着心口,正有一种钝痛折磨着他,他说的每一个字,都是用了极大的心力才说出来的。这些哀求仿佛要抽去他的生命。


    傅司年口吻冷淡轻慢,食指随意地敲击着桌面:“没什么好解释,就是你看的那样。好了,我真的很忙,先挂电话了。”


    两秒钟以后,电话传来被挂断的声音。手机掉落在地上,落嘉再也忍不住,双手抱着膝盖,头埋起来,无力地哽咽。


    餐厅里传来许落嘉隐忍而哀伤的哭声,那声音十分地绝望,心如刀割,让人想到即将上刑场之前穷途末路的犯人,而那个犯人是无辜的,这样才更绝望。


    不知道哭了多久,直到窗外华灯初落,抽泣声才慢慢地停息。


    许落嘉盯着一双哭肿的双眼,手搭在餐桌边缘,想从地上站起来,可是手搭在餐桌边缘,手指一片黏糊湿润,他不小心碰倒了奶油汤。


    在那个瞬间,奶油汤也被打翻在地上,洒落得全部是汤汁和食物渣,淅淅沥沥地,沿着地板慢慢地流动。


    满目狼藉。


    于是,这一桌为了新婚纪念日而耗费的心血又彻底地白费了。


    许落嘉强打着精神,把手机从地上捡起来,去洗手间打算洗脸,眼睛肿得太难受了。


    去到洗手间,许落嘉猝然看到自己的脸,他愣了两秒钟,随后轻轻地抬起手,用指尖触碰这镜子里的自己,一遍又一遍。


    过了很久,他才冷笑一声,又想起了什么,急忙打开手机,想看看那些照片。


    可是微博上早就已经全部清空了,热搜也被撤掉了。


    找了好久,才找到一点遗迹。照片的主角,除了傅司年不必说,其他的脸个顶个的好看,衣着光鲜。


    再看看自己,一片苍白,眼睛通红,唇色暗淡。这副样子,也很难让人喜欢吧。


    不怪傅司年,怪他自己。


    ……


    在洗手间里默默地发呆,许落嘉的手机忽然响了,他接起来,嗓子完全是低哑的,“喂……成成。”


    电话里传来沙沙的声音。


    “嗯,我也看到了。”


    许落嘉叹了一口气,打开水想洗掉手上的汤渍,却不料,碰到了做饭时的伤口,痛感钻心,落嘉忍不住眉头一皱。


    听着电话那头恨铁不成钢的教训,许落嘉只觉得更加无力。


    “我也不知道怎么办,他说正在忙。成成,那些新闻…是真的吗。”


    “是不是误会啊,或者是…是公司安排的。”


    “我是不懂,我能怎么办?!不懂你就告诉我啊…”


    许落嘉对着镜子,崩溃地说:“那是不是我要进那一行,才会懂娱乐圈,才能离傅司年近一点,是不是,如果是,我就去做。”


    许落嘉的伤口再不处理就要流血了,他只好把电话放在洗手台上,开免提,然后给手指包扎伤口。


    电话里盛承的声音显得很愤怒:“你能做什么,进娱乐圈你能做什么,做助理吗?!你要是敢去,我…”


    盛承“我…”个半天我不出来,只好缓了一口气,说,“你听我的,没必要为了一个人完全改变自己的人生道路,你先睡一觉,明天我去找你,别冲动好吗。”


    落嘉哽咽着点点头。


    晚上躺在床上的时候,许落嘉睡不着,他其实还在等傅司年的电话。


    等他忙完了,想起自己了,可以给自己打一个电话。


    可是,电话半天也没有来。


    许落嘉开始想,想他与傅司年的这几年,想高中时追逐的背影,想意大利餐厅的重逢,想木雕店里的木屑飞扬,想威士忌的冰块。


    他又想起了那首春光乍泄。


    许落嘉猛地从床上坐起来,又想起了在灯光下,傅司年看着他的眼睛,薄唇轻启,口吻温柔地说,“很好听。”


    最恨的就是得到又失去。


    许落嘉曾经得到过傅司年的温柔,深陷其中,眷恋缠卷,如今忽地从他剥夺去,许落嘉便出现了一种类似于戒断的反应。


    只要能重新获得这种温柔,做什么都可以,只要有一线生机也要去做。


    他只是,想离傅司年更近一点,去到他所熟悉的世界,在他的领域里再去寻找那点失落的温柔。


    尽管要赌上他的命运也好。他知道自己已经有点疯魔了。


    可是不疯魔,不成活。


    ……


    许落嘉动作很快,立马就问盛承有没有门路。盛承也是在娱乐圈混的。


    盛承被他气得个半死,却又不敢不告诉他。


    娱乐圈鱼龙混杂的,生怕许落嘉被骗,便给他指了一条路,并偷偷在后面替他保驾护航。


    这天,许落嘉去参加一个电影的主题曲面试。


    傅司年骗了他很多东西,却唯独没有骗他——他的嗓音是真的很适合唱歌。


    面试完以后,许落嘉在楼下的咖啡店买咖啡,却碰到一个出乎意料的人。


    就是那一晚上,在雪夜里把许落嘉捡走的人。


    那个男人显然一下子就认出了许落嘉,对他点头,又看到许落嘉手上的谱卡,那是给电影主题曲的面试人才会发的。


    男人问:“你是许落嘉?”


    许落嘉一愣,说,“对。”


    男人轻笑,说,“忘了自我介绍,好久不见,我叫闻一凡。你手上拿着的谱卡,刚好是我写的。”


    闻一凡……盛承提过,是个很厉害咖位很大的面试词曲人。


    “您好。”许落嘉有点紧张。


    “不用这么拘谨,我知道你叫许落嘉,是因为听他们说,有个叫许落嘉的,条件很好。”


    闻一凡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名片。


    许落嘉笑笑,有点害羞,正好要伸手接过名片。


    闻一凡的眼镜下满是笑意,捏着名片的动作往后一顿:


    “还记得我的手机号吗?背一下,背对了直接来我工作室。我捧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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