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乔木林,姜鹤挑了棵茂密高大的树木,窜上去修整一二。
这里占据高处,正好方便观察妖兽动向,姜鹤见它们一群群地转来转去,把周围都扫荡了个干净,好像是专程来将人冲散的。
等到着实看不见几个人影了,这些妖兽才稍作分离,陆续向着神山进发。
她等了一会儿,确定动静远离,才收回目光,在树枝间挑了个舒服的姿势半倚半躺。
这些树木长得枝繁叶茂,叶片相连间把阳光都遮了个七七八八,十分凉爽,姜鹤闭目凝神,心中惬意。
不知过了多久,天色逐渐昏暗,树林深处传来一声嘶哑的哀鸣。
姜鹤陡然睁开眼睛,向声音传来的地方眺望。
除了树木,什么都看不见。
好奇心害死猫。
她默默念叨着,在原地徘徊了两三步,最终还是没能忍住,决心悄悄地去看看。
姜鹤轻手轻脚地在树枝间移动,来到动静发生的地方,小心地收敛声息,拨开遮挡视线的枝丫。
地面上躺着一只形似大猫的生物,尖耳长爪,身上是灰白相间的皮毛,随着灵光闪动,时隐时现。
姜鹤对这个特征很熟悉——能够完全隐匿身形的妖兽,幻影猞猁。如果完整的剥下皮毛,便可以用灵力再现它的幻身术,是很好用的法器。
它幻身法术不同于人类修士,无法轻易识破,加上速度奇快,捕捉起来甚为困难。
可眼下这只......
姜鹤视线再移,定格在幻影猞猁跟前站着的人类修士身上——还是个熟人,白城。
——我不是和他们反着跑的吗?怎么还能遇到这家伙。
她心里止不住地嘀咕。
白城此时看上去还挺悠闲,他走上前去两步,面对着幻影猞猁的大脑袋蹲下,然后伸出右手,在它面前晃荡。
那手上还提着一个不断挣扎的东西,是个两掌大小的幻影猞猁幼崽。
这下姜鹤便知道大猞猁为何被抓住了:它的孩子太小,还没能学会幻身术,有了这个牵绊,大的当然跑不掉。
如此逗弄了一会儿,白城合拢手掌,作势用力,看起来竟是想要活活地将小猞猁脑袋捏碎。
“哎!等等等等......”
姜鹤下意识地喊出了声。
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打断,白城反射性地松开手,小猞猁在地上滚了两圈,忙不迭地向妈妈跑去。
姜鹤捂着嘴巴,暗骂自己是管不住嘴,但此时后悔是来不及了,她只好从藏身处一跃而下。
“呵呵呵,别慌,是我。”她露出尴尬的笑容。
“我当是谁?原来是青城剑宗的道友。”白城思索了一会儿,发现自己还不知道对方姓名,便笑着问道:“敢问道友如何称呼?”
姜鹤没有忙着回答——在树上时还看不清,这个大猞猁状况如此凄惨。
它肚子上有一道长长的撕裂伤口,内脏暴露在外,一身灰白的皮毛浸透了鲜血,张着嘴,舌头耷拉在一边,锋利的尖牙闪着寒光,这原本是野兽叱咤山野的武器,却远远不是修士的对手。尚未完全断气,却已经无力动弹,肚子随着呼吸起伏,冒出大量鲜血。
那只小猞猁正绕着它侧躺在地上的头,茫然地转来转去,好像在思考妈妈为什么不动了。
“喵——”这一声像是猫叫。
小猞猁抵住大猞猁的脑袋,小小的鼻子和它相贴,焦急地寻求着母亲的安慰。
“喵呜——”
它好像还不太明白发生了什么,只是一声声重复着呼唤,小脑袋用力地拱着那个巨大沉重、渐渐冰冷的头颅。
这里有许多陌生的气味,还有一个可怕的人,它想把自己藏进妈妈的肚子底下,就像此前漫长岁月里无数次所做的那样,妈妈的肚子温暖而安全,它会舔着自己的头,将凌乱的毛发梳理得妥妥帖帖。
在那里它永远不用害怕。
可是这一次,再也不会有回应了。
大猞猁缓慢而沉重地吐出最后一口呼吸,鼻子上喷薄着温暖而湿润的气体,像一只手,轻轻地触碰着小猫的鼻子。
这就是告别了。
巨大的瞳孔逐渐暗淡,鲜血还在无止尽地流淌着,只是它的身体已经不再随之起伏。
“喵呜喵呜——”小猞猁的叫声越来越急促,越来越尖锐。
“你叫得让我心烦。”白城久等不到姜鹤的回答,满脸不耐地将抓住小猞猁的后颈,将它逮到半空中。
“这么小的就算了吧。”姜鹤叹了口气。
听了姜鹤这话,他手没松,反而更用力了几分,小猞猁四肢在空中胡乱蹬着,却毫无作用。
他掐着这小猫模样的生物脖子,将它提溜到身前,正隔在姜鹤与他中间。
“道友,按照秘境的规矩,谁的猎物便归谁处置,那只铠角马便算了,可这只幻影猞猁你也要横插一脚,难不成你们青城剑宗就是专程来和我们作对的。”
“别别别,我是无名小卒,代表不了他们。”姜鹤连连摆手。
“那就只代表你自己好了,”白城呵呵笑道,“你莫非也和罗意一样,对妖兽爱护有加?”
“幻影猞猁最要紧的不过是这一身毛皮,我看你杀那只大的,把皮毛划得稀烂,不像真有所求的样子,何况这小家伙统共一丁点儿,做顶帽子都嫌少,杀它干嘛?”姜鹤心平气和地沟通。
“我讨厌妖兽,”白城笑意越发浓烈,“闻着它们的味儿我就觉得臭,听见它们的声音就觉得烦,看见它们可更不得了,非得撕个稀巴烂不可。”
“这秘境本就是妖兽猎场,我杀我的,你杀你的,井水不犯河水,你又何必来触我霉头?”他目光闪动,有几分威胁的意思。
他说得没有错。
姜鹤心想。
秘境中,修士杀妖兽本来就是常态,看得见的地方有妖兽死,看不见的地方有更多妖兽死,难不成因为它小一些,又刚好撞上自己眼前,所以就非得横插一手?
小猞猁喵呜喵呜的叫个不停,它知道大猫在身后,四肢在空中胡乱蹬着,竭力想要回头看一眼。
如果换成人类的语言,或许正在叫着“妈妈”。
姜鹤从来不敢夸口自己是个好人。
自从来到这个世界,她一向把明哲保身列为头等要务,人与人之间的差距太大,修士面前,凡人便是蝼蚁;修士中,高阶视低阶也就像大一点的蝼蚁。
头顶原著剧情,她为了自保步步筹谋,千方百计地隐匿一百年,现在对面不过是只妖兽,为了这么个小东西,平白惹人注意,真的好吗?
一时冲动是要不得的,热血上头也万万不可,自己已经忍了这么久呢,为什么不能再坚持一下呢?
只要再过两天,等她出了秘境,天高云阔,她想去哪儿便去哪儿,想做什么便做什么,再也不用看这些糟心事了。
白城看姜鹤终于不再多话,觉得对方这是想通了,大家都是修士,何必做这些惺惺作态的伪善之举呢?
世界上有罗意这么个恶心人的玩意儿也就算了,如果再来个这样的怪胎,他可就忍不住要大开杀戒了。
现在这是在明悟宫的秘境,虽说对面这人出身青城剑宗,但从未听过名号,看来也不过是个修为低微的普通弟子,自己真想杀了,也费不了什么功夫,到时候直接丢进妖兽群中,连解释都不需要。
白城心满意足,抓着小猞猁的手晃了晃,看它伸出爪子挣扎,却连自己的衣袖也摸不着,心里泛起一种强烈的舒适感。
是扯掉它的头还是捏爆它的身子呢?他饶有兴致地挑选着小猞猁死法,手中用力,逐渐收紧。
正此时,突然一阵巨大的力道击打在他手腕筋脉处,让他一阵酸麻,手中脱力,顺着冲击向后甩去,五指松开。
小猞猁被高高地抛了出去,在空中转了两圈,就要往地上落,晕头转向之际,又被一只手接住。
姜鹤反身回到地面,当胸环臂,将它稳稳地抱在怀里。
“谁叫我上辈子爱撸猫呢,”姜鹤叹气,掂了掂手间这份重量,“这辈子纯属来还债的。”
白城盯着刚刚撞在自己手腕上的东西,是一块石头,现在已经化成了齑粉。
“道友,你这是何意?”他收起了笑容,眼神阴沉。
姜鹤此人,手比脑子快,但是只要在什么事上做出了选择,就不会再瞻前顾后。
这算是她一个难得的优点。
“这小东西我看着挺喜欢,准备逮回去当猫养。”她看着白城,笑眯眯地说。
“我实在是想不通,你们一个两个都这样......”白城低头活动着尚有酸麻感觉的手腕,轻声念叨,然后抬起眼帘望向姜鹤,眼中恶意如淬毒的刀。
“真是让人想吐。”
与此同时,他的背后升起巨大的蓝色圆轮,水流激荡,化作尖锐地剑雨,向姜鹤飞射而来。
“既然你自己找死,那可就怪不得我了!”
姜鹤活动着手腕,不惧反笑,“避一避男主、女主什么的也就算了,你是哪里来的小猫小狗,也来和我叫板。”
招潮飞至掌中,她运转灵力,眼如寒星——
“告诉你,爷不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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