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意身影消失在远处,黑雾中只剩下姜鹤,和倒在地上的付晚秋。
因为没有办法突破黑雾构成的牢笼,姜鹤反而能够冷静下来,好好分析状况。
首先是最要紧的一个问题:罗意想做什么?
普通阵法只需足够的灵力就能构建,使用后便会消散。
但若是这个秘境真如罗意所言,也是个阵法,那它必然是个能够维持循环稳定的长效性阵法。
这样的阵法之中,存在一个固定性的楔子,也就是‘阵眼’。
它是维持灵力循环的通路,如果将其打破,阵法顷刻毁灭,在此阵中的任何人与物,也将不复存在。
和崇真人作为当世唯有四人的造化境之一,罗意自然不是他的对手。
而现在,和崇真人已经独身潜入秘境。
此前的妖兽动乱,正是他进入神山,引起了大鹏警觉所招致的。
他对这个情况早有预料,所以借着猎兽这三天入内。这样一来,进入秘境中的四十五名修行者便成了一道天然的屏障,可以帮助他抵挡四面八方聚集来的妖兽,付晚秋所携带惑羯骨埙则是另一道保险,两者同时作用,避免他被众多妖兽缠住,腹背受敌。
但罗意从中作梗,重新召集了分散的妖兽,打乱了他的预定计划。
现在和崇恐怕还在于妖兽缠斗,没能顺利杀死大鹏。
罗意要的正是这个时间差。
她杀死了白城,困住了付晚秋,再没人能提前通知和崇。
如果想要报仇,这就是她最好的机会:破坏阵眼,毁了秘境,葬送和崇。
——然而,秘境中的其余众人也要顺便被一起葬送了。
“别慌别慌,阵眼没有这么好破坏的,秘境可是当年玉徽真人亲自布置的。”姜鹤虽然想通了关节,但却束手无策,只能不断地自言自语,意图安慰自己。
阵眼最有可能是神山,或是神山之下的地底。
罗意要么得把神山轰成渣渣,要么就是连同那块大陆全部挖空,不管是哪一种,都不是她能轻易做到的。
“但我看她这样子,很是胸有成竹啊!”姜鹤又忍不住抱头苦叹。
是‘那个人’。
是那个罗意口中的神秘人,如果他有意引起这番动荡,一定也把破坏阵眼的方法告诉了罗意。
“到底是谁?”
姜鹤喃喃自语。
又是为了什么?
和明悟宫有仇?还是和崇有仇?
姜鹤左思右想,也看不出来谁能从中获利。
“可这个人,一定是和崇比较信任的,要不然他怎么会贸然相信吞食妖兽灵力,这种闻所未闻的手段?”
能得到明悟宫宫主倾心信赖的人,这个世上想必不会有太多。
姜鹤逐字逐句琢磨着罗意所说的话。
“太乱了。”她敲敲脑袋,感觉头痛欲裂,信息多得要让脑袋爆炸。
——总而言之,现在最重要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想办法阻止罗意。
付晚秋跟个瓜菜一样,一中招就倒,现在还躺在黑雾的另一边生死不明。
姜鹤倒不是关心她,她只是很后悔:早知道付晚秋身上还有联络和崇真人的灵器,说什么也要让她在外边先用了来。
罗意的深仇大恨,总不至于要用秘境内四十几条人命来陪啊。
“所以现在到底是什么剧情啊?我从来没看过,完全走偏了!”姜鹤在黑雾中抱头呐喊,“沈行云,你还是不是男主角啊?你的小弟要自己单干啦!我们都要完蛋啦!”
“师妹,是你在叫我吗?”
——姜鹤万万没想到,世界上竟还有如此缘分,她刚刚喊着沈行云的名字发泄一通,沈行云的声音就从外面传来。
此时此刻,这个声音是多么的美妙!
“师兄!你就是我的神!”姜鹤腾地一下站直身子,两手高举过头,一副欢呼的姿势,“快快快,救我出去!大事不妙,我们可能马上就要死了!”
至于这个大蛇幻化的黑雾什么来头,沈行云能不能打破,她根本没有想过——这可是主角。
主角在场,还会有什么问题吗?
外边一时寂静无声,姜鹤没有听到沈行云后续的回答,但她没有等多久,就看见一点红光透了过来,像火焰般燎烧着黑雾,起先只是一丝,而后越加扩大。
环绕在姜鹤身旁的黑雾翻滚动荡,像是被感受不到的狂风吹乱。
这是魔气。
姜鹤瞪大眼睛,万万没想到沈行云居然敢明目张胆的使用魔气。
但她随即若无其事地环顾左右——这个时候,为了生命安全着想,还是装得一无所知比较安全。
沈行云用魔气硬生生扯开了一道口子,立马便侧身进来,拉住姜鹤的手,想把她带出去。
‘斯斯’
在被灼烧的剧痛下,大蛇终于放弃了幻化烟雾,重新凝聚成了实体。
它面目狰狞,眼中闪着金色的光芒,十几米长的巨大身躯微微向后弓起,随后张开巨口,露出尖牙,向着两人蓄力前扑——
“小心,小宝哥!”
远处传来一个女子焦急的声音。
这是岑微微的声音——可是,小宝哥?
姜鹤还没来得及回味这个奇怪的、又莫名觉得耳熟的称谓,就见沈行云横劈一掌,溢出的魔气凝成红光,毫不留情地往大蛇身上砸去。
一击即中。
大蛇顿时翻滚倒地,发出痛苦的嘶鸣,丝丝缕缕的黑雾从身上散开,它越变越小,最终缩回了拇指粗细,然后‘啪嗒’一下落在地上,颤颤巍巍地摆动着自己的尾巴尖,想要滑走。
“别让它跑了。”姜鹤喊道。
沈行云眼疾手快,一把捏住它的七寸,拎了起来。
此时,远处的岑微微才刚刚赶到。
她一脸急色地落地,看见姜鹤,神情略显惊喜,但在下一秒又立马切换成严肃责备,“姜鹤!你跑哪里去了?找你半天!”
姜鹤哪有空跟她说这些,她急忙摆手:“师姐,什么事都容后再说,现下有个顶要紧的大事——罗意要毁了秘境阵法!咱们要完蛋了!”
“你说什么?罗意?阵法?完蛋?”这一连串的话,把岑微微听得怔愣当场。
情况危急,姜鹤也不耽搁,立马就把此前发生的事说了一下。
当然,其中免不了要用一些春秋笔法,把罗意说话对象转接成付晚秋。而自己,只是个不凑巧出现的围观群众。
“我不信。”岑微微果断地说,“这里边肯定有什么误会,姜鹤,把她弄醒,我们再问问。”
她手指的是付晚秋。
“恐怕不行。”姜鹤摇头,“这是妖兽的毒,明悟宫或许有法子,但我们都是外行人。喏,就是这家伙咬的。”
姜鹤指了指沈行云左手,“师兄你轻点儿,它都要变成蛇干了。”
沈行云低头往自己手中看去,这蛇看上去确实是有点奄奄一息,要被捏扁了。
他不自在地放松了力道。
“现在不是你任性的时候,”沈行云看向岑微微,表情冷硬,“难道师妹会说假话?”
“我什么时候说我不信姜鹤了?”岑微微竖起眉毛,“我是不信他们——不信明悟宫的人!”
“没有没有,”姜鹤赶紧打圆场,“师姐说得也有道理,事情保不准另有玄机。所以我觉得,我们现在一是要找到和崇真人;二是要找到罗意,到时候才能好好问清楚。”
“那还等什么?咱们兵分两路。”岑微微说。
“师姐,你先把付晚秋带到安全的地方去,再搜罗一下秘境里的修士,叫他们离神山远一点,免得受牵连。”姜鹤说道。
她原以为岑微微会生气,毕竟自己这话的意思很明显,支开她不让她参与到和罗意的交涉中来,这是赤|裸裸地表示不信任。
结果岑微微干脆利落地同意了。
“好。”她点头,“你别担心,轻重缓急,我还是分得清的。”
姜鹤反倒觉得有点不好意思。
“那,师兄,”她转向沈行云,“咱俩分开走,我去找和崇真人吧。”
“不好,”沈行云出人意料地拒绝了提议,“两个人都在神山,无需多此一举,我们一起去。”
姜鹤揣着一肚子莫名其妙,犹犹豫豫地点头。
在分离前,岑微微再次叫住了她。
“姜鹤,你要信我,”她目光坚定诚挚,“罗意不会做这样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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