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炼乳小方
她坐在他腿上, 计戍寻感受到她身上的颤抖后,不再逗她,扶在她腰背上的手一推, 把人弄起来。
他一推,应樱直接站了起来。
她连续往后退了两步, “你,你吃吧。”说完,她回身快步到沙发坐着,自己喝茶吃别的东西。
锡兰红茶的香味在她鼻子处飘着, 入口有些苦,然后有点甜。
“晚上想吃什么?”计戍寻在那边问她。
应樱看他,咽下这口茶, “我请你吧。”
计戍寻抬眼,“嗯?”
“因为我的事害得你一直忙。”应樱很是诚恳:“我请你吃饭吧。”
计戍寻手指敲着键盘, 过了几秒,“不用。”
“你没毕业没挣钱,拿什么请我?”
“我挣钱啦。”应樱提醒他:“我给你做甜品这么长时间, 方子哥都有结钱给我。”
计戍寻抬眼过来,应樱对着他很确定地点点头。
而后, 他笑了, “行,听你的。”
*
晚饭的地点是计戍寻挑的,他挑了个一个在酒吧街深处的西餐馆, 但是内外装潢都像是靡丽酒吧。
歌手在小台子上抱着吉他唱着民谣, 店里灯光昏暗, 每个桌子上有一盏小烛灯, 客人把小店坐满, 饭食间低头交耳,气氛正好。
应樱看到前面台子上有一架钢琴,黑色的,盖着琴布。
服务员把她点的意大利面端上来,计戍寻见她视线一直在别处,“看什么呢?”
“看那个钢琴。”应樱举起叉子,卷了一口意面,“想起来之前听你弹过钢琴…嗯,应该是你吧?”
“在椿院二楼,角落那个房间。又一次我在楼下,听见那个房间传出过琴声。”
“弹的《月光》。”
“《月光》么。”
两人异口同声。
应樱点点头,“是你?”
“嗯。”计戍寻端起玻璃杯,他向应樱坦白心情:“当时刚回来,心情不太好。”
“《月光》是我母亲最喜欢的曲子,她教我的,我也就会弹这一首。”
“嗯,看得出来你心情不好。”应樱已经没有当时那么怕他了,她吸溜着意面,“我第一次见人把这曲子弹得那么凶。”
“哼。”他嗤笑一声。
“这曲子,我也可以弹得很温柔。”
应樱眨眨眼。
温柔?他吗?
计戍寻放下玻璃杯,跟她说:“想听听吗?”
他要弹钢琴给她听吗?
她心中泛起雀跃,“想。”
计戍寻站起身,说了一句“等着”,走向前面台子。
正好这时候民谣歌手下班,台子上空着,缺了些音乐渲染气氛。
应樱的视线一直跟着他,她看见计戍寻走到餐厅经理身边,说了什么,同时给他指了指她。
经理听完,笑着点头,示意计戍寻自便。
计戍寻站在远处与她相望,他对着台子的方向偏了偏头,似乎在说:看好了。
计戍寻走上台,把琴布掀起来,这时候台下很多用餐的客人都纷纷看了过去,谈话的嘈杂声都齐刷刷地小了。
他一坐到琴凳上,整个人褪去在部队锻造出来的那股野性和痞气,俨然就是个清隽风发的上流圈绅士一般,矜贵,高不可攀。
计戍寻双手手指轻轻搭在琴键上,等待一个全场安静的最好时机,指腹用力,旋律悠然诞生。
《月光》的情感是层层叠进的,就如它的曲谱,一开始简单恬静,随着重音一点点加入,它的情感也逐渐浓郁,复杂。
不仅仅是温柔,更透着一股哀伤。
一股少近一步克制不能,可再多近一步便是错的哀伤。
应樱没有想到,再次听他弹起这首曲子,竟能听到完全不一样的诠释。
从起初的无力和困愤,到如今的平静,温柔和哀伤。
计戍寻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应樱想,或许就如这两遍《月光》一样,复杂难懂,却又吸引着她无法不靠近。
无论是哪样的计戍寻,她都想去靠近。
无论他如何佯装成随时会发疯伤人的困兽,她都不会再怕,因为她能看见。
他那被千百层荆棘包裹着的温柔。
*
回去的路上,应樱坐在副驾驶听着广播里两个主持人的打趣,心情愉悦。
当应樱正想着明天要给他做些什么吃的时候,计戍寻的电话铃声通过蓝牙连接,在车里的立体音响环绕起来,来点人在车载屏幕上显示出来。
她下意识去看,看见来电人叫“郑洁”。
而计戍寻看到这个来电人姓名后,直接切断了蓝牙连接,用手机接通,“怎么了?”
应樱将他这个动作纳入眼底,她默默转头看向窗外,心里别扭起来。
电话那边有些嘈杂,声音很大,都从他手机听筒漏出来了。
但是应樱无法听清对方说的什么。
“好,我马上到。”计戍寻说完,挂了电话。
随后他直接在下个路口调转了方向。
应樱看着车子离回家的方向越来越远,心中泛起不安,可是却没敢问什么。
计戍寻的车开得很快,只冲向一个老住宅区,最后开进一个老旧小区,在单元楼前面停下。
车子被熄灭,所有灯光暗下去,应樱看向他,就见他坐在昏暗中也看了过来。
“在车上等我会儿,我马上回来。”计戍寻说。
应樱听着他认真又低沉的嗓音,察觉到这事对他的重要,她点点头。
见她点头后,计戍寻迅速打开门下车,小跑着进入最近的一个单元门。
应樱坐在车上,望着他远去的背影。
她从没见过他为了什么这么匆忙过。
……
“妈!妈您别这样我求您了!”郑洁泪流满面,她跪在妇人面前,用手去拦她。
妇人喝醉了,满地都是酒瓶子,一个劲地往自己脸上掌掴,头发凌乱:“我活着干嘛!”
“大志啊…呜呜呜…”妇人哭得撕心裂肺,“你把我撇下我咋办啊……”
郑洁的家就在一楼,房门开着,计戍寻跑进来直接进了屋。
当妇人看见计戍寻的那一刻,她爬起来去厨房,举起菜刀就要往他身上砍,“你怎么还敢来!!!”
“妈!”郑洁吓得跑过去抱住母亲的腰,不让她接近计戍寻,“妈!计大哥不欠咱们的!”
“不是他你爸怎么会死!”妇人几乎疯了,常年的抑郁让她的心理和观念都已经发生了扭曲,事实对她已然不重要,她需要的是一个长久的情绪发泄对象。
计戍寻也十分清楚。
“为什么只有你一个人活下来了!!”妇人举着菜刀指着他,眼睛都要瞪出来了,冒着血丝,一个劲的质问:“为什么!全都死了!只有你活着回来了!”
“都是因为你!”她说完,又混混沌沌地骂了很多难听的话。
计戍寻就这么静静地听着骂,没有任何怨言,垂着眼睫,下颌线绷直,似乎在隐忍着什么痛苦。
“你把大志的命还来啊呜呜呜……”妇人一个脱力,菜刀掉到了地上。
没了钝器,她更壮了胆,妇人几欲挣开女儿的束缚,要用拳头打到他的身上,“我打死你!我打死你!”
就在这时。
一个身影突然从门外窜进来,挡在他的身前。
计戍寻怔在原地。
“不要动手!”应樱张开双臂,护在计戍寻的身前,她瞪着精神失常的妇人,“有话好好说,你不要伤害他!”
妇人一把抓住应樱的领口,“你又是谁!你知道个屁!!”
“他是杀人犯!他害的他队友全死了!!”
计戍寻压低的眉头紧绷到极致,他挥开妇人的胳膊,把应樱推到身后,一个颈刀把妇人劈晕。
妇人昏在他的怀里,计戍寻把她背起来,郑洁让他把母亲送到卧室里。
这样的闹剧,几乎每隔一阵子就会发生。
不仅郑大志的女儿要一直忍受着母亲无法从阴影里走出的失控,连带着计戍寻也要一起遭受一遍又一遍的精神摧残。
因为她每发一次疯,就会一次又一次地给计戍寻复习那些曾经几乎吞噬他神经的过往。
……
郑洁把上次计戍寻慰问时带来的东西拿出来,递给他,“计大哥,这些你还是带回去吧,我妈不能看见这些。”
“小洁,我不是…”计戍寻也不忍,没有接手。
他亲口答应过战友,要帮他好好照顾妻女,这是他的责任,也是执念。
“你拿回去吧。”郑洁几乎恳求。
计戍寻如墨潭一般眼眸似乎有什么在坍塌,他最终接过,“我过阵子再来。”
“我妈这个情况,你还是…少来吧。”郑洁说完,又掉了一行眼泪,“谢谢你计大哥,你已经帮了我们家很多了。”
“你真的,不欠我们的。”
不仅帮助她们家维持正常生活,甚至于她大学毕业以后的工作,都是计戍寻一手给安排好的。
如果可以,他恨不得直接送钱给她们,但是他知道分寸,所以一直在别的地方尽全力帮助着。
应樱一直站在门口看着这一切,对于这样的场景,她完全陌生,并且感到诧异。
可是这样的场景,这样的处境,计戍寻熟悉到好像天天都在经历。
这是为什么。
到底发生了什么。
计戍寻拎着东西,带着应樱离开单元楼。
他走向车后面,要把东西放到后备箱里,应樱没有上车,默默跟着他。
计戍寻把双手的东西先放到地上,刚要抬手掀开后备箱车盖时。
扑的一下,应樱钻进了他的怀里。
胸前空荡的一大块骤然被填满。
计戍寻愣了,双手腾在半空。
应樱一颗心紧张地扑腾扑腾跳,她侧着头埋在他胸膛,双手抓着他腰际两侧的衣服。
“计戍寻…你别难过。”她小声说。
她不知道他到底经历了什么,但是她能感受到他很难过,难过,却又要在她面前绷着。
她都害怕计戍寻的情绪绷到极致会坏掉,她心痛难捱,冲动中只想用行动去缓解他。
小姑娘柔柔软软,又带着颤抖的话像一颗子弹,强势地射进他的心脏中。
扎根发芽,茂密心扉。
计戍寻眉头耸动,下一刻揽臂紧紧地把她回拥在怀里。
应樱被他抱在怀里,一下子与他的身体贴紧,她吸了吸鼻子,双手伸到他的后背,一下一下,轻轻拍着。
像是在安慰一只受伤的大猫,一点点的,维护他的自尊,保护他的伤口。
女孩身上哪里都是柔软的,他抱在怀里像是抱了一团云,他情绪上头又不敢使劲,怕抱疼了她。
计戍寻听见她吸鼻子的声音,忍俊不禁,低头在她耳畔问:“傻姑娘,哭什么?”
他的嘴唇靠在自己耳边,应樱痒得在他怀里缩了缩,躲了下:“没哭。”
应樱不敢在这个时候问他到底发生了什么,唯有默默的抱着他,给他一点点力量。
一遍又一遍地重复:“不要难过。”
计戍寻搂着她,藏在她身后的眼神从阴沉,一点点变得复杂。
当时间一点点接近一切仇恨谎言和苦痛的源头,他就越来越不知该如何面对她。
面对还什么都不知道,这么单纯,美好的她。
他仰头,望向夏天的夜空。
快七月了,快了。
*
那晚的脆弱转瞬即逝,之后,计戍寻没有再提过。
并且又投入进忙碌的工作中,应樱与他的接触也少了许多。
明明那晚那么贴近,可是她不知道为什么,一夜之后,自己好像与他的距离又远了很多,好像自己小心翼翼走过去的几步,又被退了回来。
自从确定自己对计戍寻的心意以后,应樱发现,自己的情绪非常容易就被他的一举一动所牵动。
他今天不回来的消息,或者电话里稍微淡掉的语气,都会成为她一整天一整夜闷闷不乐的源头。
可是应樱转念一想。
对他而言,自己什么都算不上。
七月初。
海尧迎来铺天盖地的雨水。
母亲还没回来,应樱代替母亲先去一趟。
七月四号,这一天,外面淅淅沥沥下着雨。
应樱撑着伞,怀里抱着白色和黄色的菊花,袋子里装着点心和酒。
今天是生父应保民的祭日。
应樱走在前往海尧市人民公墓的路上,路边的凤凰木替她遮着大片雨水,冰凉的雨落到叶子上,滚落而下,掉在她的伞面。
一直往前走,就要到公墓公园大门口了。
她目视前方,看见一辆很熟悉的车。
应樱眯起眼睛,扫了一眼车牌,而后愣了愣。
她缓缓地停下脚步。
紧接着下一秒。
她看见那车上下来两个人。
为首的人捧着两束菊花,撑着黑色的大伞,身着西服革履,伞下露出的半张脸下颌线硬直,薄唇抿着。
他也看见了她。
应樱抬起伞面,隔着几十米,与对面的人隔着雨幕相望。
她怎么也想不到。
会在这一天,在这里,和计戍寻撞上。
作者有话说:
白白:正文部分的高潮剧情就要来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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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巴斯克蛋糕
应樱走向他。
凤凰木俯视着地面上的一切, 透明和黑色的伞面在缓缓靠近。
应樱看着计戍寻,眼睛里蒙了一层雨雾般的懵懂,“好巧。”
她垂下眼睫, 率先告诉他:“我来看我爸爸。”
计戍寻凝视着她,握着伞柄的手紧了些, “嗯。”
“你来?”应樱抬眼,问他。
两人默契地并肩转身,一同往公墓里走去。
“探望亲戚。”他说,声音被雨声吞没。
不知是不是因为这雨, 把人的情绪也压得很低。
应樱和计戍寻在交叉口分别,在诸多立起的石碑中,走去自己爸爸身边的路, 她记得很清楚。
鲜花摆在黑白照片之下,应樱把伞给爸爸撑着, 打开袋子,把点心和酒摆好,不让它们被脏雨沾染半分。
“爸爸, 妈妈在外地出差,过阵子我再带她来。”她蹲在地上, 双肘支着膝盖, 一见到爸爸就又变成天真女孩的模样,应樱歪着头,把委屈都憋在心里:“爸爸, 这阵子特别想你, 比平时还要想。”
她嘟嘟囔囔和爸爸说了很多, 把最近值得高兴的事, 全都说了一遍。
说累了, 她掰了一块点心,放进嘴里,咀嚼着,甜味混着泥雨味道在嘴中弥漫。
“这些点心都是我做的,等我走了,您尝尝好不好吃。”
半晌,应樱看着爸爸的照片,小声喃喃:“您要是还在,该多好。”
……
计戍寻单膝跪地,用手掌就着雨水,擦干碑前的石台
面前这座石碑比较大的,是计盛和周虞景合眠之墓。
他将花和祭拜品摆好,静静地看着父母的肖像,缄默许久。
方子撑着伞站在他身后,表情严肃。
有些问题,他鲜少地寻不到出路,想问问至亲人的意见。
可是计戍寻看他们,他们始终都是那副微笑的模样,看着他。
计戍寻垂下头,吐出一口气。
像是他们的作风。
从小到大,他只要遇到了难题,父母都不会立刻给出建议,而是陪着他让他自己去寻找,去发掘。
他忽然想起若干年前,年少时他问父亲自己这名字的起源。
计戍寻。
戍寻。
【生命短暂,有时候不必把人生这件事看得太通透。】
【你只要能寻找到你所想戍守的东西,并保护好,就是一大幸事。】
他想守护的东西么。
计戍寻缓缓抬眼,最后看了一眼父母,然后站起身。
“走了。”他对方子说。
方子看着自己怀里这束菊花,“走?哥,你不是除了叔叔阿姨还有要看望的人么。”
计戍寻忽然往远处望了一眼,不知道在看何处。
“我回头再来。”他没有解释原因。
*
应樱淋着雨走出墓园,转身向公车站的时候,她抬头看见计戍寻在凤凰木下撑伞等待。
她深吸了口气,将对于爸爸的思念情绪藏在心底,应樱加快脚步,跑到树下,主动问:“你在等我吗?”
面前的女孩淋了雨,额前的刘海和眼眸连带着被雨雾打湿,有些可怜兮兮的,计戍寻手腕一动,手里的伞尽数倾向于她。
黑色的伞将她娇小的身影包裹住,自天而降的雨水被格挡。
计戍寻没有说话,漆黑的眼眸始终凝视着她。
扯着衣角的手指因为他的沉默揪得更紧,应樱察觉到气氛中的不对劲,却又不知道为什么。
她小心翼翼地问:“你最近…很忙?”
“有不开心的事?”
“你怎么了。”应樱缓缓低下头去,声音越来越弱,“为什么突然不理我了…”
她沮丧的语调像是树木的藤蔓,倏地缠绕住他的心肺,让他喘不过气来。
计戍寻终究挨不过,纵使心情复杂,他也无法对她冷漠。
计戍寻心里叹了口气,终于开口:“没有,最近忙得腾不开身。”
雨还在下。
淅淅沥沥的,有加大的趋势。
“原来这样…”应樱点点头,知道他在敷衍,却不想再纠结,“你如果有什么不高兴的事,记得和我说。”
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如果你需要我。
计戍寻望着远处安静的墓园,他不能再瞒她,但是得一点点地告诉她,让她接受。
让她看清事实,然后再等待,她对自己的审判。
“我今天来看看我爸妈。”他说。
应樱一听见有关于他父母,就想起那天他在街边和自己说的他父母的死因。
她抬起头,静静地看着他。
“我父母出国经商的时候,惹了当地的某个组织,”计戍寻挑挑拣拣,将除了机密以外能告诉她的尽数阐述:“而且有可能知道了什么不该知道的。”
“惹上了杀身之祸。”他眸光阴沉下去,“他们的势力已经渗透到内陆,我父母就那样死在自己的房间里。”
“我那年十八,睡得晚,刚好撞见。”
那渗入木地板的血,那随着风窗帘飞起的窗子,那毫无生命体征的死寂。
是永远刻在他心底无法痊愈的疤。
应樱听到这些,捂住了嘴,眼底冒了一层雾气。
遭遇那一切的时候,计戍寻还没有她现在年纪大。
他该有多么害怕,该有多么难以接受,该有多么悲伤。
应樱忍不住,伸出手牵住他的衣袖,嘴唇颤抖。
“他们是专门干这个的,组织也盘踞在西南,近年来一直在侵扰边境。”
“除了我父母,前后都有人遇害。”计戍寻反手,将她的手握着掌中,渡自己的温度给她,“所以你懂了么,为了报我父母的仇,为了不再让那些明明安全生活在大陆却依旧受到生命威胁的人。”
“于是我参军了。”
不仅参军,他还要玩命磨练自己,进入特战队。
只有在任务中立下赫赫战功,证明能力,才能参加反恐的高危任务,扫清隐患,报家仇,卫祖国。
应樱的手在他掌中,她感受着他手掌中长年累月积攒的茧子。
如果没有遭遇那些事,这双手,应该是修长白净的,抚在琴键上或是握笔的。
计戍寻比她想象中还要伟大,甚至不顾生死。
又或者说,人民军人的伟大,她体会到了。
计戍寻弯腰,用指腹拭去她脸蛋上的泪光,有些无奈,“又哭。”
应樱低着头摇摇头,赶紧抹了抹眼睛。
她只是觉得难过。
计戍寻见她哭了,只能先止住话题。
他身上背负了太多,还有一些更加残酷的他不方便告诉她,这要是说了,小姑娘不得哭得更惨。
在几年的自我挣扎和思考过后,在部队的应召下,他选择再次接受全面的精神治疗和训练复健。
他得回去。
身上的仇恨一日不清,就永远无法敞怀拥她。
这些,如今情况下,计戍寻没法再告诉她。
沉默片刻,计戍寻摸了摸她的头,“爷爷和你母亲回来了,收拾东西,我带你回计家。”
应樱愣了愣。
妈妈回来了?
她被计戍寻牵着手腕,往他车停着的地方走去。
雨势扩大,豆大的雨滴砸在伞面上,迸发出闷响。
失落布满心头,应樱有些不舍地悄悄看了一眼身边的人。
她意识到。
有什么东西要结束了。
*
应樱回到了金榭御府,回到了计家庄园。
感觉离开了很久,可是感觉这计家却又什么都没变。
她打开副驾驶门下车,计戍寻从后备箱帮她把行李箱拿下来。
应樱拉过行李箱,和计戍寻对视一眼,眉眼间的低落毫不掩饰。
“有事随时联系我。”计戍寻轻轻拍了下她的后背,送她回柳苑,“和你母亲好好叙叙旧。”
“嗯,我走了。”应樱说着,转身拉着箱子离开。
计戍寻站在原地看了她很久,直到她的身影彻底消失在眼前。
他一转身,还没走出几步,忽然看见管家推着坐在养生轮椅上面的计老爷子走过来。
计戍寻望见自己爷爷那含着打量和些许不满的眼神,微微垂眸,沉默了。
……
应樱刚回到家,打开行李箱一个个把东西放回原本搁置的地方。
母亲在洗澡,她翻找半天,发现自己常用的小夜灯放在椿院住着的那个房间里了。
她起身换鞋,想去拿回来,趁着时间还早,她快去快回。
盛夏时节,计家庄园里的植物长得更加茂盛,小飞虫围着一盏盏路灯飞转,花草在夜间吐露暗香。
她走进椿院院子里,从一旁的廊子接近门口,刚刚走近,就听见客厅往门外喧传着争吵声。
是计爷爷的声音。
应樱停住脚步,靠在门边留意聆听。
“混账!”计老爷子骂道。
她被吓了一个激灵。
“说你倔驴你还不听!非要回去干什么!”计老爷子的拐杖砸在大理石地面上,闷声伐响。
“想都别想,我不可能同意。”
“爷爷。”计戍寻的声音响起,“军令如山,我必须走。”
“山什么山!你多大了我问你!三十的人了还要去拼命!”
应樱听着这些,捂住了嘴,惶恐漫上后背。
他要走了…?
“行,你走也行。”老爷子气得发话,苍老的声音透着冰冷:“妙峰集团林家和咱们家的联姻一直在谈,我想着你不愿意,一直帮你压着。”
“你把婚给我结了,我就让你走!”
“你现在就给我一个答复,你是拒婚!还是入伍!”
应樱扶着外墙,倍感窒息,几乎要站不稳。
屋内人沉默的每一秒钟,对于她而言都像是剜在心上的凌/迟。
应樱往后退了一步,满心狼狈地转身,落荒而逃。
第43章 山药奶黄糕
客厅里陷入一片死寂。
爷孙二人谁也不肯让步。
“计戍寻, 你是我的唯一的孙子。”计老爷子语重心长地说出这一句。
计戍寻了解自己的爷爷。
林计两家联姻这事,他一定盘算很久,非要在这个时候突然提起, 是笃定他为了归队什么都可以牺牲。
他是计老爷子唯一的直系亲属了,如果自己一辈子打拼下来的家业能交给他, 是最好。
但是如果他当初没有处理家业的能力,或者他死在外面。
爷爷也早就做足了其他准备。
就好比欧洲中世纪的皇室贵族,亲人之间的爱是其次,为首之人最先信奉的是权利和血统, 他们需要的是一个能够站上王位的人。
爷爷不是需要他,而是需要一个生活状态稳定,能托起计家, 并且带领计家产业继续繁荣的计戍寻。
“婚我不会结,对林小姐, 对我,都不是负责任的选择。”计戍寻明确拒绝,他站在爷爷面前, 眸底如炬,浓烈坚决:“爷爷, 从我参军那一刻起, 我的命就不再属于计家。”
“甚至不属于我自己。”
“你以为你父母,真的希望你为了报他们的仇把自己的命也搭进去吗!?”计老爷子质问他,“他们和我一样, 希望的是你能好好过日子!”
“不止为我爸妈。”
计戍寻打断他, 他压低的眉头抖了抖, “不止我爸妈, 还有我的战友。”
“爷爷, 您忘了?还有应樱的父亲。”
陈年往事被提起,计老爷子一时间也情绪复杂,他想起今天下午看见自己孙子和那姑娘在一块时候的眼神。
计老爷子挥起拐杖狠狠往他腿上抡了一棍子,“你还敢提,我还没问你跟那小姑娘是什么情况!”
“让你照顾,你给我照顾到床上去了!”
一想到应樱,计戍寻眉宇放松些许,懒懒散散地纠正:“没到那步。”
“你敢到那步!我是为了提醒你,照顾她们母女是为了什么!”计老爷子继续说:“照顾是照顾,你什么身份,她什么身份,你得清楚。”
“你们俩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是不是一个世界的人,”计戍寻骨子里的倔强和反叛此刻显现得淋漓尽致,“我说了算。”
“行,你说了算。”计老爷子气的站起身,“你不听我的,你敢走,以后就别认我这个爷爷。”
说完,他拄着拐杖,回到卧室。
客厅的灯一盏盏灰暗下去。
计戍寻站在原地,僵直的后脊背微微弓着,良久,他轻轻叹了口气。
*
应樱一夜没睡。
计老爷子和计戍寻因为某事吵架,计戍寻在计老爷子的房门前跪了一夜这事第二天一大早便传开了。
她坐在小台阶上,看着藏风园的园丁们日常劳作的忙碌身影,眼皮子困倦,但是神经却一直绷着,折磨得她快疯了。
应樱捏着手里的野草,她盯着,某些一直被她刻意忽略的事如今浮出水面,在她眼前横行霸道,让她不得不面对。
他要走了。
他要和富家小姐结婚了。
她和计戍寻从根本上就不是一路人。
这不是她主动,努力,就能够改变的。
浅绿色的狗尾巴草,绒绒的顶端接到了一滴又一滴热泪,压得它频频弯了腰。
她知道部队的召唤对于计戍寻意味着什么,他拒绝不了,所以无论怎样他都会答应。
应樱低着头,使劲擦眼泪,却越擦越多。
蒙着视线的水雾忽远忽近,欲坠欲不坠。
这时,有人握着块手帕,递在她眼前。
应樱怔松中抬眼,朦胧的眼眸中倒映着计萧惟的脸庞。
明明也不过一两个月没见,但是却像是三五年没见过那么久。
眼前的人比起之前,感觉有些陌生。
她伸手接过手帕,嘴唇抿了抿,眼泪漫进味蕾,一片湿咸。
“怎么了?”计萧惟蹲下来,看着她的温柔神色中透着担忧。
应樱擦了擦眼睛,摇摇头,“一点儿小事。”
“你听说了?”计萧惟知道她在瞒着自己,但是她和计戍寻怎么回事,他心知肚明。
应樱盯着眼前地面,被人戳中心事,没说话。
“本来不想跟你说这些。”计萧惟沉了口气,他劝告她:“计戍寻是家主,等以后他退伍以后,回来也还是家主。”
“他的事业和婚姻注定不会简单,因为牵扯的事太多太杂。”
“应樱。”
她抬头,声音含着哭腔:“嗯?”
“有件事情,如果你想知道,我可以告诉你。”计萧惟说。
然后,在应樱的懵懂注视下,他告诉她:“我偶然间得知,关于你父亲的死因。”
“我爸爸…?”她更不懂了,“我爸爸不是因为车祸吗?”
“是车祸。”计萧惟无框眼镜后的眼眸透着暗光,声音发沉:“但是这场车祸,本来不该发生。”
……
十年前的那个晚上,杀手潜入计戍寻父母的卧室,残忍地暗杀了夫妇双人。
就在杀手刚刚得手,打算离开时,他正正撞上还没有睡的计戍寻。
计戍寻喊了人,惊动了计家。
杀手落荒而逃,四面包围,他藏匿不好离开。
这时候,杀手的目光对向了开着货车,跑完夜活顺便来接妻子下班回家的货车司机应保民。
杀手钻进了他的车,用走私的枪/支威胁应保民开车。
应保民被杀手挟持,一路上了山。
当时的应保民大概率是知道自己回不去了,在驾驶途中试图反抗,和杀手发生争执,最后没有控制好,货车冲出了护栏。
车辆翻下了山,高处坠崖,那么坚硬硕大的货车都摔得遍山碎片,车里的人几乎没有生还的可能性。
警车追上来的时候,杀手和应保民已经没有了任何生命体征。
应樱的母亲没有让她见最后一面,也是因为情况太过于残酷,不想让孩子面对这些。
而她托那么多关系想查清丈夫的死因,最后也在得知这些都与国家高级机密有关后,不再执着。
“这一切的源头,当然是那个雇佣暗杀组织的错。”计萧惟讲完这一切,他看着一脸呆滞的应樱,说:“但是换个角度来讲,如果没有计家…你父亲也不会死。”
“你的家庭不会破碎,你母亲和你也不会遇到那样人畜不如的继父,不会经历那些惨痛绝望的事。”
“计老爷子和计戍寻也明白这个道理,所以他们才得知你过得不好时,在那年把你接到计家来住,这些年这么照顾。”
“我也算是看着你从小姑娘长大成人的,你叫我一声哥,有些话不好听,但是我也得跟你说。”计萧惟缓缓站起身,替应樱自己向她提出了一个最残酷的问题:“你要学会分辨,计戍寻对你的态度到底是照顾,还是别的。”
说完,计萧惟见她依旧坐在原地动也不动,也不说话,他知道她需要些自己的空间,于是转身离去。
计萧惟的话犹如晴天霹雳,把原本就被乌云缠绕的她彻底击溃。
人在极端震惊和悲伤之下,是作不出任何反应的。
因为神经已经麻木了。
应樱就坐在藏风园的石阶处,这里,是几个月前计戍寻刚回来时她和小枝吐槽他不让养动物的地方。
短短几个月,从春天到夏天。
母亲从一个普通的保姆,升职到计家的管事之一。
她从住在那样的混乱环境,到在计家这样寸土寸金的庄园里安稳无虞地生活七年。
原来这些,都是出于,计家人对于他们一家的怜悯。
呆若木鸡地坐在这里的几个小时内,她看着太阳西落,见着眼前环境从明到暗。
等藏风园的所有灯光都亮起时。
经过了好一番天人交战,感性和理性博弈后,应樱的眼神一点点从混沌转为清亮。
清亮中,逐渐温煮出了雾气。
她都明白,她可以记恨任何人,唯独不能记恨计爷爷和他。
如果只是出于高位者对下位者的施舍,计家大可甩给母亲一大笔钱,可是他们没有,他们瞒下来,在她和母亲受苦的时候解救,帮助母亲成功离婚,把她们接到计家来安稳。
计戍寻和父母和她的父亲都是无辜的受害者。
计爷爷,永远对她们有恩。
热泪从她的眼眶中滚落。
应樱捂住了自己的脸,无助又挣扎地哽咽着。
她懂得感恩报恩,可并不等于她还能相安无事地继续住在这里。
如果她告诉母亲,爸爸的死和计家脱不了干系,应樱想,按照母亲的性子,也一定无法再在这里任职。
爸爸的死对于妈妈的伤害到底有多深,她知道。
明明知道这一切以后,她已经没有理由再留在这里。
她该走的,她该抛下一切,带着母亲立刻离开,她们不需要任何怜悯和同情。
鼻子和喉咙都酸涩发苦,应樱呜咽出痛苦地哭声,捂着脸的手指一直在风中颤抖。
可是她狠不下这个心。
在她犹豫的那一瞬间,她就已经做出了抉择。
她决定再给自己一次勇敢的机会。
她要去找计戍寻。
她应樱想知道,计戍寻到底对她是什么态度,这决定着她的去留。
计戍寻,你到底…有没有那么一点点喜欢过我。
如果有,她就告白。
如果没有,那就告别。
作者有话说:
白白:关于应樱爸爸的那部分在23章左右就有铺垫了哦,关于计爷爷为什么对应樱母女这么照顾的原因也揭开了
【单数章继续红包】
第44章 水果抱抱卷
晚上。
应樱一个人在柳苑的厨房里忙活。
她从冰箱里把前一天做好冷却的布蕾拿出来, 放桌子上,揭开锡纸盖,用牙签画圆脱模。
焦糖浓汁配合着布蕾内部夹杂着的碎花瓣, 将甜味和花香味经过蒸烤又彻夜冷却,此刻散发着沁人心脾的香味。
来定时清扫别墅的保姆路过, 闻见香味进来看了一眼,“小樱做点心呢。”
“嗯。”她轻声应着,生怕太大的声音弄碎这布蕾似的。
“这是布蕾?”保姆姐姐走进来,看见她这么认真, 手里喷捧着布蕾装点,不禁感慨:“我估计你都忘了,当年你刚住进来的时候, 大少爷还让我专门给你送过这个吃呢。”
应樱举着牙签脱模的动作忽然愣了,她抬眼, “什么?”
“我记得你住进来之后,大少爷不是回来过一次么。”保姆姐姐撑着厨台,跟她回忆道:“我那时候就在柳苑任职, 他晚上拎着个甜品店的盒子过来,让我带给你, 说你应该会喜欢吃这个。”
“当时他身上那身军装真是帅, 提着个粉粉嫩嫩的甜品盒,还蛮诙谐的。”
原本以为已经平静下来的心因为这一两句话再次翻涌澎湃起来,应樱惊愕地问:“那个时候送我布蕾吃的, 不是计萧惟吗?”
“二少爷?不是啊, 是大少爷, 计戍寻。”保姆姐姐非常明确地告诉她。
……
保姆姐姐走后。
应樱倏地转身, 抬头, 手里还捏着牙签。
眼泪从她的眼角顺到脸颊,灯光拂过她颤抖的下巴。
厨房里一片宁静,她紊乱的气息格外清晰。
原本建立起来的心理防线再次被他冲垮,心里像是打翻了药罐,泼出来一片苦。
努力平复下来以后,她转回身,继续把做出来的布蕾装到盒子里。
*
几乎和前天去椿院的时间一模一样,傍晚时分,小飞虫依旧环绕着明亮璀璨的水晶路灯灯罩环绕。
小枝走在她的身边,“这么晚了你让我带你进椿院干嘛?”
“我有点东西…落在里面了。”应樱盯着自己怀里捧着的盒子,“顺便给他们再送点点心。”
“哦。”
应樱看向她,心情复杂,她问自己的朋友:“为什么他们那样对待过你,你还留在这里?”
“我如果是你,估计会走。”
小枝望向夜空,“嗯”着思索片刻,然后对她笑道:“他们绑架我确实挺让我害怕的,但是他们现在不也进去了么,大少爷给了我补偿,而且我觉得有他和老爷子在,我们员工都不会白白受委屈。”
“我妹妹明年要上大学了,为了这份薪水,我得继续干下去。”小枝耸耸肩,说:“等他们在里面蹲够了时间,要出来的时候,我没准会提辞职另找工作吧,不过暂时还是留着。”
应樱代入她的家庭条件想了想,点头,“只要计戍寻和计爷爷其中一人坐镇,你们就不会被苛待。计家这样薪酬高待遇好的工作难找,继续留着挺好。”
“对,就是这个理!”
应樱看着小枝扬着笑的侧脸,莫名感觉有些不舍,趁这时,再多看几眼。
未来多久才能与朋友再见上一面,多久呢,不知道。
两人从椿院的侧门进入,小枝在椿院任职,所以畅通无阻。
进入侧门以后走过走廊就是客厅,这个时候,二楼有声音传出。
应樱拉着小枝躲了躲,不让二楼从书房出来的三人看见楼下的她们。
计老爷子,计戍寻和一个穿着高定小香风套装的漂亮女生从书房出来。
女生长得苗条高挑,常年经过良好打理的卷发在灯光下发着柔顺的光泽,她站在计戍寻的身边,和计老爷子打趣。
不知道说了什么,计老爷子脸上尽是满意和愉快。
“那好像是大少爷的联姻对象…今天椿院的阿姨们都在议论。”小枝仰望着他们,感叹道:“真是登对,那个词叫啥来着,佳偶天成。”
一对璧人。
应樱盯着他们,脑海里浮现出这个词。
眼神一点又一点的黯淡下去。
前天刚提这事。
第三天就把人接到家里作客了。
应樱暗自苦笑。
她就知道,他为了回归部队,什么都能牺牲。
应樱沉默很久,说:“走吧,今天先不去了。”
“哎?咋突然不去了?我看他们马上就要送走客人了呀。”小枝又多看了几眼,然后去追她。
应樱快步从侧面出了别墅,而后顺手将盒子里的布蕾丢进门口的厨余垃圾桶。
“咣当——”甜品盒打翻在垃圾桶底的声音。
登对么?她只觉得无比刺眼。
应樱想。
告别了小枝,应樱没有立刻回柳苑,而是在计家的庄园里无目的地漫步。
她从通讯录里翻找,最后拨打了一个电话。
电话响铃几声后被接起。
应樱的发丝被仲夏午夜的风吹乱,她对着手机开口:“喂,是方子哥吗。”
……
藏风园中心的那一块迎接月光最为热烈的空地,连片的花树围着,仲夏的时候周围种的各种品种的花卉都盛放着,她坐在之前计戍寻常坐的那把铁质的黑色法式长椅上。
明明是夏天,可这穿过叶蔓渡过的风却让她觉得那么清冷。
身后传来踏在鹅卵石小路上的脚步声,应樱肩膀一僵,缓缓站起身。
她转身,与计戍寻隔着花瓣闭合的木槿花对望。
计戍寻穿着简单的T恤和迷彩长裤,配着利落的黑靴。
那副穿搭,和她刚刚与计戍寻接触时那么相似。
几个月之后。
同样的场景之下,两人所站的位置正好对调。
计戍寻望见她看着自己的眼神,察觉到不对劲,他一步步走近,启唇道:“找我怎么还要方子转达。”
他走近自己,应樱轻敛眼睫,她低着视线,双手舒展着搭在衣边,风过带走她指纹间的细汗。
“有些事,想问你。”她说。
“怎么了?”她过于平淡的语气让他不适,计戍寻低头去找她的眼睛,应樱在这个时候抬眼,和他对视。
“你要结婚了。”应樱叙述的口吻说着,“你要走了。”
计戍寻紧锁的眉头动了动,刚要否认,却被她打断。
“不是…”
“我爸爸和你父母的祭日是同一天,对吗。”明明是在心里演练过无数次的话,可是一说出来,她又止不住地颤抖,“我们在墓园遇到,根本不是巧合,是不是。”
计戍寻缓缓直起身,眼底的情绪深沉下去。
这些本该由他向她解释的事,是被谁抢占了先机。
“你知道了。”他说。
计戍寻此话一出,应樱的身形弱了几分,她点点头,“原来我爸爸真的是因为你…”
说到一半,她又将话卡在了嘴边,不忍用言语刺痛他。
“原来你之前说过的那么多遍,要好好照顾。”她抬起手,对他挡住自己的眼睛,声线依旧暴露了战栗的情绪:“原来是真的照顾。”
“照顾……”
计戍寻忍无可忍,他伸手拽住她遮挡自己的手腕,小姑娘通红憋泪的眼眶倏地映入他眼底。
他用力一扯,她被迫踉跄两步,与他的距离缩进咫尺。
“不是照顾。”
两人的目光和情绪迎着月光对撞着。
一人复杂,一人隐忍。
应樱忽然用另一手抓住了他衣服的前襟,攥紧,平整的T恤被她抓皱。
指尖隔着衣服,感受着他的心跳。
“计戍寻。”她任由热泪滚淌,应樱含着哭腔,眼中的红不知因何诞生:“你说,如果我们一开始就…离你们计家远远的…”
说到最后,连话都断断续续的。
她多么恨。
不恨计家人,她恨的是那作恶的团伙,她恨的是…
这去他妈的命运。
计戍寻听着,下颌线紧绷着,眼底压着猩红,握着她手腕的力度一寸寸加大。
“应樱。”他的嗓音因为隐忍而沙哑。
真相如此,她本该有一万种理由离开。
而她之所以此刻还站在这里,她没走,甚至对这里产生留恋。
唯一的理由,是计戍寻。
“你说不是照顾,”应樱直视着他的眼睛,连连逼问:“那你告诉我是什么,那是什么!”
她手上用力,握拳往他心口的位置撞,应樱使劲地探,试图在他这双眼睛里探到什么:“计戍寻,你在意我吗?”
虽是问句,意却是肯定句。
“你为什么在意我?”她几乎要拼光了全身的勇气,应樱的眉头几乎要皱到一块,混着眼泪:“因为可怜吗?”
【黑曼巴的势力近期又渗透到境内了,全部扫清还需要时间。】
【在这之前,你作为他们的眼中钉,千万小心安全。】
【等你归队以后,你的身边将不再安全,记得和家里交代好,我们会将你的信息掩盖彻底。】
【计戍寻,这次归队意味着什么,你应该知道。】
面前的小姑娘持着颤抖的语气一句又一句地质问着他。
满腔的答案在嘴边徘徊,却不能说出口。
情绪就似被激怒的火山熔岩,他想抱她,想对她说爱,但是不能。
他只想他的小姑娘,永不再被暴力和危险相胁。
快快乐乐的生活。
计戍寻垂下了眸子,最终,他选择沉默。
抓着他胸口衣服的手缓缓垂下,应樱浑身就像卸了力气,脑子嗡嗡作响。
当他沉默的时候,就已经相当于告诉了她答案。
所有答案。
她甩开他的手,后退一步,拉开了距离。
胸口里的氧气随着勇气一起散尽,仿佛快要窒息了,她弯着唇角说:“计戍寻,其实,你比我胆小。”
当我确定我爱你的时候,就是我最无畏的时候。
当我孤注一掷迈出走向你的这一步,而你并没有接住我。
我便再也无法重来一次。
作者有话说:
白白:我不知道你们能不能懂,应樱一家和计戍寻一家都是无辜的,错的是坏人,可是当这其中的关系和命运被她知道以后,应樱根本没办法不觉得复杂,她是懂事的孩子,她知道不能恨也不该恨,所以才更加复杂。
小姑娘只想要他亲口说爱,可是计戍寻考虑的更多,说了就放不了手了,放不了手,他以后根本不能保证应樱的安全。
之后两个人要暂时分开一阵子了呜呜呜
【预告!明天的两章巨巨巨好看!!重逢!】
第45章 日式生吐司
诞生于冷巅, 漫过山谷的灰雾像山崩后的雪,奔赴侵袭到这一片海边。
略过藏风园月光汇集之处,冷雾吹过花瓣, 轻轻摇曳。
好似猛兽俯首轻嗅蔷薇般得小心翼翼,收敛齿爪, 生怕惊扰。
方子到藏风园来找,寻过来的时候,就看见他一个人坐在那黑色铁椅上。
挺拓的后背因为垂首,微微有些弓, 月光一撒,尽是寥寂。
方子没见过自己大哥这么失意的模样,他走过去, 虽然知道自己多嘴,可还是问了一句:“哥, 你真不跟应小姐解释一句吗。”
计戍寻靠在铁椅的椅背上,他仰头望着,轻哂:“解释什么。”
他没办法。
家国仇, 他没办法。
她不理解他没关系,她恨他没关系, 离开他也没关系。
这颗扎在她心底的钉子, 他要亲手拔掉。
“阿姨就你一个了。”计戍寻站起身,看着方子,语重心长道:“首长跟我说打算把你调到擒莽行动的情报组了。”
“哥!”方子急了, “你知道我…”
“方子。”他打断他, 紧锁的眉头凝结着他复杂的情绪, “你还记得我是怎么答应阿姨的么。”
“把你带好, 给你份挣钱糊口的活儿, 永远不干卖命的事儿。”
方子母亲一个人拉扯大三个男孩,老大缉毒警,老二武警,老三当了兵。
人过半百,老大老二两个儿子都没了,就剩方子一个独苗。
一家子人,近乎都为了保家卫国献出了自己的生命。
当初因为他二哥的白事,方子临时请了假回家陪母亲,所以没有参加那次潜入围剿黑曼巴的行动。
所以最初的野狼突击队,就剩下计戍寻和方子两个人了。
方子咬牙,他握紧了拳头,切齿道:“当初我在部队,个头小,不让进特战队,什么行动都没我的份,只能做后勤。”
“是您认可我把我从散兵队里带出来的,我一辈子感恩。”
“但是,但是!”方子一想起那些短暂告别后就阴阳相隔的战友们,他一个男子汉刷地就掉了眼泪:“我也想报仇!!他们是你的兵,更是我的兄弟!”
他回老家给二哥办完了丧事,再一回部队,自己的兄弟们就全都没了,队长也重伤昏迷。
野狼特战队一夜之间全军覆没。
这些年,方子所忍受的仇恨和精神上的折磨,不比计戍寻少。
“有我呢。”计戍寻忽然开口。
方子抬起含着点泪光的眼睛,看向自己的队长。
他好似和当年最盛气的时候一样没有任何变化,即便是遭受过非人的待遇,如今却依旧挺直了后背,无惧无畏,告诉他:“还他妈有我呢。”
“我父母已经不在了,计家不需要我,应樱也…被我气走了。”计戍寻握住兄弟的肩膀,使劲,“我就是随时死了都没有任何顾虑。”
“你大哥你二哥,一辈子为了人民安康。”他摇晃了几下方子的肩膀,提醒他:“但是你别忘了,你回头看看。”
“妈还在家里等你孝顺呢。”
方子抬起胳膊,不停地蹭着自己流泪的眼睛,发出憋忍抽泣的声音。
“这份仇,交给我和其他弟兄。”计戍寻劝他,“你在后面做好所有情报工作,我们的命,就都交给你了。”
“行不行!”
不再急于擦眼泪,方子瞬间站直军姿,面向他,留着热泪行注目礼:“行!”
方子在前面走,计戍寻在后面,离开之前。
他回头,又看了一眼那铁椅旁边茂盛的木槿花。
意味深长,又颇为不舍的一眼。
*
应樱回到柳苑的时候,正好母亲已经做好了晚饭。
她去卫生间洗了把脸,想办法让自己的眼睛显得不那么肿胀。
“快吃饭吧。”贺琴把饭菜端上桌,给她盛了碗米饭。
应樱点点头,有气无力地坐下,盯着眼前飘着香的炒菜。
母亲端着碗正吃着,可她却怎么都寻不着一点食欲。
应樱低着头,眼瞳发散,计戍寻站在她面前沉默的那张脸,在脑海里挥散不去。
再一转,转到他和那千金小姐站在一块相视而笑的画面。
她住在计家七年。
不管别人怎么看低她,轻贱她,她坚信只要自己自信坚强,就足够抵御那些无所谓的闲言碎语。
可是就当她看着他们站在一起,在富丽堂皇下成双成对。
当她一句句质问他,他却始终保持沉默,闭口不言时。
脚下的阴影让她第一次看清,在某种意义上,她永远走不进他的世界。
她只是那个躲在角落里望着他的尘埃角色。
应樱双手撑在自己膝盖上,却怎么也捱不住双臂至双手的颤抖。
她眼圈酸涩,酝酿很久,艰难开口:“妈。”
我想离开计家了。
让我走吧。
贺琴听见女儿这哭腔满满的语气,她平静地放下碗筷,递给女儿一张纸巾,“待会儿跟我去老爷子那里说上几句感谢话。”
应樱擦干眼泪,有些不解。
“妈妈已经辞职了。”贺琴告诉她,而后,对女儿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妈妈都知道了,咱们走。”
“我不能为了一份工资,就让我的女儿天天受委屈。”
“咱们走。”贺琴坐过去,用手给女儿擦眼泪,“只要咱娘俩相依为命,去哪不也是照样过。”
应樱终于憋不住,抱住母亲在她怀里放声大哭。
*
隔天晚上,计戍寻回到计家。
他带着一身疲惫,上了二楼。
他在父母卧室里待了很久,计戍寻坐在母亲的钢琴前,手里握着一家三口的合照。
他想了很多,最终,有些惭愧地自嘲一声。
随时都可能没有明天的人,谈什么妄想。
椿院别墅里一片寂静,他回到三楼卧室,开了灯,将外套随手扔到床上。
外套被丢到床上,房间里忽然响起一声弱弱的猫叫。
计戍寻回头,挑眉,一步步走上前,将外套从床上挑起来。
懒洋洋躺在床上,叫声不满的小橘猫映入他眼帘。
蛋挞似乎在他床上睡了很久,翻着小肚皮,伸了个长长的懒腰。
计戍寻坐在床边,盯着这小玩意,忽然回想起小姑娘被他关在卧室里,本以为她会害怕,结果发现睡得又香又舒服的那天。
他伸出手指,将刚刚坐起身的小猫又戳翻在被褥上。
蛋挞喵喵乱叫,气得抱着他手指一顿啃咬。
计戍寻睨着它,轻哼一声,“你们倒是像。”
蛋挞似乎有点慕强心理,它感知到计戍寻的强大,爬起来围着他的胳膊一个劲地蹭,一边蹭一边喵喵撒娇。
他垂着眼眸,手指挠着它的下巴,耐心地抚摸着。
半晌。
计戍寻把猫捞起来,一手就能握住它纤细的猫身,他掐着小猫,出了屋。
一路往柳苑去。
……
计戍寻轻车熟路地走到柳苑侧门,想把它放进去就走,他刚蹲下身,忽然看见应樱和她母亲的房间全都黑灯敞着门,别墅里也没有开着灯的地方。
这就好像是。
没有人居住的样子。
蛋挞回到了熟悉的地方,直接奔着应樱的房间而去。
计戍寻跟着它,一步步靠近。
他走进房间,伸手打开了灯。
灯光照亮房间的瞬间,计戍寻原本松弛的神情一分一寸地愣了。
应樱的卧室里空空荡荡,什么东西都没了。
原本的家具都还在,只是没有任何居住的痕迹,桌子上,墙上,衣柜里,什么东西都没有。
好像一下子被抹去了她在这里七年的所有痕迹。
蛋挞找不到主人,无助地叫着。
计戍寻迅速跑到隔壁应樱母亲的房间,一打开灯,发现是同样的情况。
他又去厨房,除了柳苑的人配备的电器食材以外,她用来拍摄,做东西的东西全都没了。
计戍寻的心骤然空了一块,他回到应樱的卧室,坐在硬床板上,陷入沉默。
搭在床边的手一点点攥了拳,手背上突起的青筋暴露了他难以隐忍的情绪。
走了。
连句告别都没有。
计戍寻缓缓偏头,看着在自己手边窝着的小猫。
什么都带走了,为什么偏偏,把猫留给他了。
计戍寻把猫抱起来,他举起来,和它对视着。
小猫蛋挞圆圆的猫瞳倒映着他猩红的眼底,计戍寻把它抱在怀里,手指感受着它的柔软,他在昏暗的房间里自语,一开口便是难以自控的沙哑。
他笑了。
“真够狠的。”
“小丫头。”
……
计戍寻抱着猫回到椿院,刚好遇上开车回来的方子,他把猫交给方子,随□□代:“帮我找一家领养,找靠谱的,别委屈它。”
“这猫…”方子抱着猫,望着他走进别墅的声音,没再往下说。
方子低头,摸了摸猫,“哎……”
计戍寻走进别墅,看见爷爷正在客厅坐着看电视,他没说话,转身要上楼。
走出一步,又停住,转身回来。
计老爷子将他一系列动作都看进眼里,颇有一副过来人的运筹帷幄,神情自若。
他就知道这小子忍不住。
“她们什么时候走的。”计戍寻问爷爷,“去哪了?”
计老爷子缓缓抬眼,叹了口气,“人家娘俩跟咱们计家划清界限,婉拒我的所有帮衬,我再问人家去向,那就叫不识好歹。”
划清界限这四个字扣在计戍寻耳朵里,刺得他皱眉。
孙子给自己跪了几天几夜。
他知道自己已经没有可能拦住他。
计老爷子那双已经有些耷拉眼皮的眼睛露出波动的情绪,他握紧拐杖,苦口婆心,“戍寻,爷爷就你一个亲人了。”
“你就忍心让我三番五次的白发人送黑发人?”
计戍寻沉了口气,他走过去,蹲在爷爷面前。
“爷爷,我一定平安回家。”
这是他能给予老人的,最后一点安慰的承诺。
……
一周后。
到了计戍寻要回去的时候。
今天晚上是他在计家住的最后一晚。
外面下着雨。
计戍寻靠在床上,行李都已经打包好,他拿着手机,看着视频。
视频是方子发给他的,小猫已经到了新的主人家,新主人拍给他们看的。
蛋挞应该会过得很好。
能放心了。
他想。
短短十五秒的视频,计戍寻看了一遍又一遍。
越看,他就越会想起以前。
那时候,小姑娘以为他是计家新来的保安。
也是下雨的时候,他在雨棚底下被这小猫撞了一个正着,它好似会认人,围着他的腿就蹭。
那时候,应樱雾霭漫湿的眼眸一丝杂质都没有,懵懵懂懂的,嘴里絮叨,却不会让他觉得吵。
明明是厌恶皮毛的人,却也对这小猫厌不起来。
他的性子向来冷又刺,按照常理,他本该将那猫踹到雨里,离自己远远的。
可他破天荒的拎起了那猫,对她问出一句“你的?”
紧抿的唇线动了动,计戍寻收起手机,动作快得几乎就在一瞬间。
他捞起一件冲锋衣,跑出了别墅。
黑色越野车在雨夜中绽开大灯,势如破竹,冲出计家庄园。
……
外面瓢泼大雨。
方子在接到电话的时候,惊讶地下巴都要掉了,他刚穿好衣服要出门。
这时候,门外,一个高大的身影在细密的风雨幕布中划开口子。
方子呆呆地看着计戍寻从外面跑回来,浑身湿透,“哥,你……”
计戍寻黑发湿漉漉的,浑身往地板上滴着雨水,整个人狼狈不已。
他似乎一直捧着什么,计戍寻缓缓拉开冲锋衣的拉链,在他怀里的小猫蛋挞映入方子眼帘。
蛋挞见着方子,“喵——”的叫了一声,它浑身干松松的,一滴雨水都没沾着。
如果不是新主人亲口相传,方子死都不敢信。
那个亲自登门送礼道歉,三番五次低声下气地恳求他们把猫还给他的人。
是计戍寻。
就为了一只猫。
计戍寻听见蛋挞对着方子叫唤,那声音,好像在抱怨方子为什么把它送到别人家。
他听出来,只觉得它这小脾气,和应樱一模一样。
计戍寻抚摸着蛋挞,唇角勾着极度温柔的弧度。
瞧瞧这样儿,多像。
他舍不得。
计戍寻再掀眸时,眼神彻然变换,他看了一眼方子,小心翼翼地抱着猫往里走。
嗓音低沉果决。
“归队。”
作者有话说:
白白:呜呜呜计戍寻,呜呜呜,他的温柔,真的是包裹在荆棘之下的。对应樱,对方子,对小猫,对爷爷。
他把所有事都安排好了,唯独不顾自己的未来
【单数章红包~】
第46章 恰巴塔面包
七个月后, 大半年过去。
第二年的二月份。
天气还稍许的冷,但在沿海的海尧,已经悄然进入了春季的序曲, 四溢温暖。
应樱大四上学期结束了全部的课业学习以后,找实习的时候, 被一家做房地产资讯的外企公司聘用,在他们公司的宣发部门做广告策划。
她之所以会在众多offer里选中那家公司,不仅因为这家公司不怎么苛待实习生,还因为公司地址刚好在她们母女现在所住的地方——海尧市边缘的一个小镇里, 在国家西南的边缘线上。
泉亭镇虽然不如海尧中心的那几个区经济发达,但是这些年通过发展旅游也不再是前些年那个无人问津的港口渔镇。
她们母女从计家搬出来以后,辗转来到了泉亭镇, 贺琴一辈子做惯了保姆工作,经过业内朋友的介绍, 现在做私家育儿嫂,做一阵子歇一阵子,日子过得也舒坦。
应樱最初还需要去海大上学的时候, 在海大附近与别人合租,熬过了忙碌的几个月, 等完全实习, 就回到泉亭镇陪伴母亲。
离开计家以后,她的生活完全消停了下来。
白天去公司做实习工作,下了班就去甜品店兼职。
在甜品店兼职于她而言不是疲惫的工作, 每天围绕着自己喜欢的东西, 她乐此不疲。
一开始这家店因为经营不善, 即便在位置不错的街上生意也一直不好, 但是应樱是学广告的, 她来以后,主动申请利用自己所学帮助店面做线上线下的各种宣传。
最后在应樱的出谋划策下,这家店的声音一点点火热起来。
因为应樱的帮衬,店长大姐也答应应樱的愿望。
应樱的愿望,是希望店长能够给她一个通道,开一个窗口,让她每天可以为居民们送出甜品。
“无论年龄,所有人每天都可以凭借当天一个值得高兴的事,来交换当天店里提供的免费限量甜品。”
这是她的策划。
应樱听着小孩子们兴冲冲跑过来和她讲述今天高兴的事,亲手将一份份甜蜜送出去,这样的日子,她觉得十分有意义。
而正是因为应樱这个策划,让甜品店在小镇上大火特火,甚至有别的地方的年轻人看了短视频被吸引,专门跑过来打卡他们家店。
一开始每天的食材都是应樱自己出,后来店面火了,店长就赞助应樱做这件事,食材费用全部包下。
“姐姐,我今天在美术课上让老师表扬了!全班老师就表扬我一个人。”背着书包的小学生拿着自己画的画,站在“治愈”窗口对应樱说着,脸上可是兴奋和期待。
应樱俯着身,与小朋友隔着小窗面对面,她看完他画的画,赶紧鼓鼓掌,“画的真好!以后肯定是大画家。”
说完,她在旁边的保温柜里拿出一块包好的芝士蛋挞,递给他,“争取下次美术课还能被老师夸!”
“谢谢姐姐!”小男孩接过蛋挞,看了一眼在旁边等待的妈妈。
小男孩家长也露着微笑。
“期待下次见面。”应樱向他挥挥手,然后对排着队等着讲自己故事的顾客说:“下一位~”
之前,在网络上还有杠精在说,现在的人哪会每天都有高兴的事,不应该是不高兴的人才该得到一份甜品鼓励吗?
应樱用店铺官方号直接回复了这条杠精的评论。
“不是因为有高兴的事才配得到甜品。”
“这正是我们店铺并不对值得高兴这一点画出范围的原因。”
“因为对于有些人来说一天挣一百万才算开心,但是对于有的人来说,每天能准点到家吃饭看电视剧就是开心。”
“我们店铺举办这样的活动,正是希望在忙碌生活中的人们,可以在回家的路上,静下心来挖掘回顾这一天的生活,到底有没有值得高兴的事,哪怕是很细小的愉快,只要被察觉到,都足以治愈这一整天的疲惫。”
“治愈客人的不是我们免费的甜点,是客人自己。”
“我们的甜品,鼓励的是勇于治愈自己的人。”
应樱的这一番回复评论,在当条短视频下直接斩获了三四万的点赞。
因为她每天站在治愈窗口的那张可爱漂亮的笑脸,因为她待人温柔的性格,小镇里很多居民都认识应樱,应樱成了泉亭镇的小红人。
这天下午,甜品店外排着奔向治愈窗口的一长队人,男女老少,各自都带着故事准备讲述。
街对面的咖啡店二楼天台,有人坐在那个靠护栏的位置,已经坐了很久。
他抿了一口苦咖啡。
手背上突着力量感的青筋,修长的手指捏着咖啡杯,缓缓放下。
“嗒——”一声,咖啡杯落在咖啡碟上,碰出清响。
男人举着军用望远镜,看着街对面楼下。
镜头里,女生穿着甜品店的工作裙,对着每一位讲述故事的顾客笑脸盈盈的,仿佛有永远用不完的元气,笑容甜得快齁人。
电话响起,他另一手碰了碰耳上的蓝牙耳机,接通。
“凤凰同志,注意你的言行。”方子颇为无奈的声音传出。
计戍寻举着望远镜的手不曾晃动,稳如老狗,他挑眉:“我怎么?”
“大哥,一条小马路直线距离相隔不到两百米,你举着个专业军用望远镜往对面直勾勾地看,坐你周围的居民和游客已经快要报警了。”
“真的很像图谋不轨的偷窥狂。”
计戍寻听着,啧了一声,把望远镜放下,随后往周围扫了一眼。
原本打量他的顾客们瞬间慌忙地低头,看向别处。
他悻悻收回视线,又端起杯子喝了口,对蓝牙耳机那边说:“你今天不有任务么,围着我转干嘛,小心我跟霍琼告你的状。”
“这您还真告不了,霍队长布置给我的任务今儿我已经圆满完成。”
“行,我看现在不是队长了,你小子是真不怕我。”计戍寻嗤笑。
“您永远是我最尊敬的战士。”方子在电话里拍着马屁,下一刻,他又贱凑凑地过来逗贫:“但是这位我最尊敬的战士现在正用不正当的手段偷看良家妇女,这不是人民解放军该有的行为作风。”
“我必须上告领导,及时纠正战友的不良作风。”
“滚蛋。”计戍寻仰着后颈,活动了下,气乐了:“看来是太久没带你练练了,嗯?”
方子笑了,赶紧求饶,接着说:“凤凰同志,现在情况严峻,经过我和其他情报同事的‘好心’调查。”
“您偷看的这位良家妇女前天已经被其他男人表白,没有当即拒绝,估计这两天就会给出答复。”
计戍寻听着这话,望向街对面的眼神逐渐深邃下去,他姿态懒散,眼神却变了,“是么。”
方子点到为止,轻咳一声,甩了一句“报告完毕,随时联络”就挂了电话。
计戍寻摘了耳机,街道的吵闹从楼下传入他耳中。
桌子上的手机亮起的界面还停留在他刚刚看过的短视频,暂停的画面上穿着工作裙的女孩捧着甜点笑靥如花。
他手指捏玩着小巧的蓝牙耳机,仿若野兽找准狩猎目标般的眼神投向那边。
计戍寻知道,他的小姑娘就算离开了也会过得很好。
他想起刚才方子的情报,几不可察地冷哼一声。
但是未免。
有点“太好”了。
……
应樱发完了今天准备的所有免费甜品,笑着和没有赶上的顾客们摆摆手,“如果想吃的话可以进店买一点回家哦。”
她关闭治愈窗口,使劲揉了揉右耳朵,最后这位大哥说话声音也太大了,震得她耳朵发疼。
应樱收拾东西,抱起杂物筐要走去后面,刚抱起来,面前跑过来一人。
直接夺过了她手里有些重的筐子。
她讶意,一偏头,看见面前对她笑的卢泽。
卢泽腾出手摸摸她的头发,“辛苦了,重活儿都给我干就行。”
这时候,在旁边补货的店员姐姐调笑他,“哟,卢泽,这么好心回头我们的重活儿你也帮忙干呀。”
“你就知道瞎掺和,人跟人家小卢什么关系啊!”在收银台那边休息的店员大姐笑道。
一番对话,在店里忙活的同事们都意味深长的八卦笑了。
应樱一时羞赧,低下头溜到收银台站在店员大姐身边,帮忙整理刚出来的外卖单子。
“小樱啊,我说你还犹豫什么,卢泽这小伙子多好,人老实,模样又俊。”店员大姐碰了碰她的胳膊,挤眉弄眼的,“人家都表态了,就等你一句话。”
应樱瞪圆了杏核眼,凑近她问:“您怎么知道…”
“聚会那天你以为我们还在屋里唱歌?”大姐笑了,偷偷告诉她:“你俩出去以后,我们就都凑到门边偷听去了。”
“我说句题外话,卢泽这小伙子,可真会说酸话,听得我这个结婚六七年的心都痒了。”
应樱耳朵一热,“哎哟”嗔了一声,低头理着单子,“您就别笑话我了…不提了嘛。”
大姐适可而止地结束话题,打心眼里喜欢这姑娘,笑着摇摇头,“小姑娘,真容易害羞。”
卢泽和她来店里的时间几乎差不多,时隔不过一周,又是同龄,比她大个两三岁。
听说家里也有生意在做,就不知道怎么非要来这个甜品店兼职。
聚会那天,他突然和她表白,跟她说,因为对她一见钟情才来店里打工,就是为了离她近一点,每天都能说上话。
母亲来活的时候都是直接住在雇主家里照顾小孩的,所以大部分时间都是她一个人住,卢泽对她的照顾她看在眼里。
经历了那样一场复杂又没有结果的暗恋…卢泽的温柔和体贴,确实让应樱一时间没有干脆拒绝。
她这几天也一直在思考,自己到底喜不喜欢卢泽。
如果不喜欢,就不能把人家当做是感情寄托,这样也不会有好结果,更会伤害别人。
明天是周一,要去公司上班。
到了晚上八点,应樱从甜品店下了班。
她背着包刚出店门,就正好遇到骑着摩托过来的卢泽。
卢泽跨在机车上,换下了工作服,一身潮牌更显帅,他递给她头盔,“送你回家。”
应樱刚想拒绝,被卢泽抢占了先机,他说:“我知道你还在考虑,就当我是普通朋友。”
“天黑了,别一个人回家,不安全。”
应樱有些纠结,最后看着他一脸诚恳,点点头,接过头盔上了车。
兜着夜间清冷的风,应樱坐在他后座,听着卢泽一路上不断和她说着的趣事,心情不免愉悦。
只可惜,她拒绝他以后估计连朋友也做不了了。
……
应樱在小区门口告别卢泽,她目送他骑车离开,然后转身进入小区。
她和母亲租的房子在一个比较旧的小区,小区虽然年头久,但是安全系数还是比较高的。
所以一直住的都放心。
应樱低头看着手机,实习公司的群里又发了东西,是跟明天周一上班有关的。
她看着,轻车熟路地走到单元楼里,刷卡进入。
应樱刚迈入单元楼,自己的胳膊倏地被人拽住,从身后被搂住。
危机感瞬间从后脊椎往头顶爬,她刚想叫,就被人捂住嘴。
男人掌中的茧子磨挲着她柔软的嘴唇,应樱呜呜出声,她下意识利用自己曾经学过的防身术挣扎,攻击他的肋部,试图反拧对方的手腕。
对方吃痛地闷哼一声,随后在她耳边沙哑地笑了,“不错,教你的都没忘。”
他的力量是绝对的,就算应樱会防身术也无法脱身。
这道在无数个夜晚肆意侵扰她流泪的声线触犯了应樱的神经,心底最软弱的地方被击中,应樱的眼泪倏地掉了下来,她生气地喊:“计戍寻!”
计戍寻单手禁锢着她的双手手腕,反剪着她双臂将她靠在墙上。
他的眼底流转着占有欲旺盛的暗光,计戍寻伸手从后面捏住她的下巴,不让她看他的脸,指腹所及之处是嫩滑的触感。
“不许答应他。”他的鼻尖蹭着她的耳垂,哑声道。
“你放开我!”应樱手上身上挣扎着,骂着骂着,语气抖了起来:“你混蛋!”
“老实点儿,先别看我。”计戍寻将额头顶在她的肩膀上,他显露几分溃败,“我现在一副嫉妒的嘴脸。”
“特他妈寒碜。”
作者有话说:
白白:计戍寻就算只会嫉妒偷看的臭流氓^^
计戍寻:……
樱樱:(默默赞同)
第47章 佛卡夏面包
说完, 楼道里陷入一片寂静,声控灯由明转暗。
在光线全部逝去的瞬间,计戍寻听到面前小姑娘的一声呜咽, 他眉头怔松,手里松了劲儿。
感觉到他松劲, 应樱使劲挣扎,转身,用力地推了他一下。
眼前人就像座撼动不了的山,她那么用力, 也只是让计戍寻往后踉跄半步。
应樱在暗处红着眼,瞪着他,心里酸得像捣碎了青柠檬, “你干什么!你还来干什么!”
“樱樱,我治好了。”计戍寻放轻声音, 压着情绪,与她说:“我都好了。”
几百天的连续治疗,从舒缓到强硬的手段他全试了一遍, 现在的他,端得稳枪, 尝得出味, 不再畏惧血腥。
在被迫面对心中阴暗时,每一次让他在痛苦中寻得坚持下去的理由,都是应樱。
她在他脑海里一笑, 他就能拼了劲撑下去。
应樱听见, 忽而抬眼与他对视, 然后触电般的躲开, 冷淡道:“你治好了跟我有什么关系。”
这次, 她一伸手就轻易地推开他,自己坐电梯上楼。
电梯门关上的瞬间,他阴沉的侧脸透着神伤,杵在昏暗处的身影消失在眼前。
电梯缓缓上升,她下巴一抖,委屈和难过袭来,忍都忍不住。
“叮——”
电梯抵达十四楼,电梯门拉开。
应樱站在电梯里面,缓了口气,抹着眼泪踏出去。
她刚一踏出去,从旁边安全楼梯间闪出个人影。
计戍寻微微喘着气,再次牵住她的手,应樱惊诧地望着他,下一刻,她被他圈进怀里。
应樱栽进他的怀里,撞到他有些硬的胸膛,弄的她胸口发疼。
计戍寻的手摁在她的脖颈和腰肢,控着她在自己怀里无法动弹。
他踌躇很久,说不出什么情话,只会实话实说:“樱樱,我每天都在想你。”
属于他的味道不曾改变,还是那股有些发苦的药皂香,应樱鼻间闻着这股味道,她不停地用拳头锤着他的后背,含着哭腔控诉:“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你一个结了婚的人现在在这里纠缠我。”她挣扎得都没了力气,骂他:“你不要脸我还要脸呢…”
说完这句哭的更狠了。
计戍寻松开她,捧着她的脸,用指腹给她擦泪,皱着眉,“我没结婚。”
“你都跑了,我跟谁结去。”
应樱听了更生气,那时候连句喜欢都不肯说,现在又来找她云里雾里说这些不负责的话,她挥开计戍寻的胳膊,自顾自去开门。
她吸了吸鼻子,默默甩了一句,“臭流氓。”
听见这一声骂,计戍寻反倒乐了。
大半年没见,小姑娘凶这么多?
他跟着,靠在应樱家门边,像个痞子:“我真有好多话想说,给我几分钟,嗯?”
应樱开门走进去,转身关门前,借着细小的门缝对他故意露出一副恶狠狠的模样,说:“我和你没什么可说的,而且我警告你,离我的生活远一点,没有你我过得特别好。”
“好走不送。”
“我会等到你愿意跟我说话为止。”计戍寻压低眉,十分认真。
应樱鼓着脸蛋,更不曾退让,气话连篇:“你等吧,有本事你就在外面一直站着!”
说完,她用力甩上门,“砰”的巨响打在计戍寻耳边。
防盗门撞上,余震蔓延到墙壁上,计戍寻靠在外墙,仰着喉咙轻笑一声。
楼道里的声控灯,亮了灭,灭了亮。
……
七八个月以来,他没有一天松懈过,恢复以后就被派遣到处出任务。
如今虽然被所爱的人拒之门外,与她只隔一墙,计戍寻靠墙站着,眉眼越见松弛。
真他妈舒坦。
*
应樱昨晚上把眼睛哭狠了,一觉醒来头疼脑涨,差点起晚。
她急忙收拾东西,赶去公司实习。
应樱开门,刚迈出门就被高大的男人堵住,她被吓了一跳,抬头,看见计戍寻。
计戍寻还穿着昨晚那身衣服,下巴冒出些青茬,漆黑的眼眸不曾见任何疲惫。
“你…”应樱看傻了,她从下到上打量他一圈,猜测道:“你真站了一宿?”
计戍寻刚想说话,忽然没征兆地咳了一声。
他稍微站直,嗓子因为许久没说话有些发沙,慢悠悠道:“报告,一夜。就在这墙边,没动过。”
“除了刚才给你买早饭的时候动了。”他说着,从背后拎出一个纸袋子,递给她。
应樱知道计戍寻不是油嘴滑舌的,他说站了一宿,那就是整整一宿。
她原本醒来稍微平复些的心情又被他这一下弄的七上八下,应樱盯着那袋子,偏开头说:“我不需要。”
说完,她背着包跑进电梯,电梯门合上之前,应樱与计戍寻冷不丁对视一眼。
一眼。
计戍寻不曾露出半分挫败,他含着浑然天成的自信。
那是对她绝对的占有欲。
哪怕原本她占据上风,可此刻看见他这一眼,应樱坚决的心,顷刻颤抖。
*
开春的季节,泉亭镇忽然飘了雨。
应樱撑着伞小步跑到甜品店,合上伞抖了抖,刘海上的雨水迎着店里的灯光发着碎闪。
应樱把伞放在店外面的雨伞桶里,擦着身上的雨渍,刚进员工休息间,就看见卢泽拎着个袋子过来。
“冷不冷?”卢泽连忙递来一条毛巾,“新的,没用过。”
应樱看着,笑了下,接过擦头发,“谢谢。”
“刚刚过来买了奶茶,热的,你待会喝两口再出去。”卢泽说完,转身出了员工室。
“谢谢啊,多少钱我给…”她话没说完,就见着卢泽笑着给她带上了门。
应樱端起桌子上那杯温热的奶茶,温暖的触感从指间蔓延到神经。
诡异般的,应樱脑子里忽然浮现出早上计戍寻给她带早饭时的模样,她愣了,使劲摇摇头,被他甩出自己的思绪。
仿佛赌气似的,应樱打开奶茶杯的盖子,使劲灌了两口。
喝完,她喘了口气,拿出工作裙去了换衣间。
……
再忙完已经是晚上九点。
外面的雨丝毫没有停歇的意思,到了晚上,下得越来越大,雨声几乎把嘈杂的街道上车辆的鸣笛声都盖住了。
应樱下班时从雨伞桶里拿出自己的伞,刚要走,被后面跟着出来的卢泽叫住。
卢泽撑着伞走到她身边,“我叫了车,把你捎回去吧,这么大的雨,公交地铁都不方便。”
她随意往眼前繁杂如织的大街上瞥去,余光一扫,忽然顿住。
街对面咖啡店门口,站着个高大的人,浑身黑衣,正直直望着他们这里。
计戍寻。
她与他隔着穿梭如星河般的大小车辆和过往行人对望。
明明隔得很远,远到视线都发散,可应樱却觉得自己看他看得无比清晰。
漆黑的寸头,立体的眉宇,目光如炬的眼眸。
他没有伞,雨随着风就那么扬在他身上的冲锋衣表面。
握着伞柄的手指止不住地抖,应樱收回目光,看向自己身边的卢泽,笑了:“好。”
说完,卢泽护着她走近约好的出租车,他体贴地为她打开车门,将人送进车里,然后自己坐进副驾驶。
两人上车,出租车挤入车流。
应樱坐在后座,雨水打在车窗玻璃上,像剔透的宝石,下一秒又被风吹得软掉,飘成一道斜着的泪迹。
她望着小镇街道上的灯光,这里不同于海尧市中心那般繁华奢靡,这里安宁朴实,在这里工作生活,她最是自在。
可是自在归自在,应樱这七个月以来没有一天不清晰地认知着。
虽然过得舒适,可是自己的心里,少了一块。
应樱咬紧唇瓣,拼命反对着自己那颗得到一点福泽就开始疯狂躁动的心。
她和计戍寻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就该干干净净断了关系,相忘于人海。
车开到小区门口,应樱下了车,发现风比上车时更大了。
今天有暴风雨,大概。
但是应樱还是不想再等,她对卢泽说:“你着急吗,我有点话想说。”
卢泽露出几分紧张,他对司机说:“师傅就到这吧,我给您结账。”
付了车钱,卢泽撑着伞也下了车。
“边走边说。”卢泽对她示意,送她进小区。
两人在雨中漫步。
“我记得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是在下雨天。”卢泽回忆着,眼里倒映着她在路灯下白皙透亮的脸庞,“那时候还夏天呢,下雨,我没带伞来店里避雨。”
“你把自己的伞借给了我,”他笑了,摇摇头,“借给一个陌生人。”
“我可以在店里等到雨停,但是看你挺急的。”应樱回忆那天,并不觉得这是什么很特别的事,“这跟陌生不陌生没关系啦。”
卢泽走近她一步,稍稍皱着眉,十分认真又添上几分急促,“我就是喜欢你这股善良。”
“你体贴所有人,即便不知对方到底什么来路,你也愿意奉献出一份真心。”
应樱愣住,有些难为情,眨着眼低头。
“你是我见过最善良,心思最单纯干净的人。”卢泽伸手,握住她撑着伞的手。
男生温热的手掌包住她的手背,应樱小惊了下。
“应樱,能不能给我一个保护你,爱护你的机会。”他诚恳地承诺着:“我会努力做好。”
应樱看着他握着自己的手,最终,缓缓地将他的手抬开。
卢泽深情的表情中瞬间迸出落寞。
“卢泽,谢谢你这么欣赏我,我们虽然认识的时间不长,但是我能看出,你是个心肠很好的男孩子。”
“能认识你,是我的荣幸。”
应樱抬起眼睛,坦诚地与卢泽对视,她也认真地回复对方:“但是友情和爱情终究不同,我如果稀里糊涂地答应你,反而会伤害你。”
“我对你没有对异性的喜欢,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她曾经多次尝试,尝试去喜欢上卢泽。
可是平静如水的心告诉她,这强迫不来。
当计戍寻突然出现的那一刻,她控制不住疯长的情绪,更是告诉她。
她不能答应卢泽。
卢泽浑身的劲卸下去了,他举着伞低头,最终,默默地颔首。
“你赶快回家吧,雨要下大了。”应樱嘱咐一句,然后转身进了单元楼,没再回头。
……
告别了卢泽,应樱进了家门,仿佛了结一件大事一般浑身松了一大口气。
暴风雨,她撑伞也会淋着雨,应樱放好东西,拖着一身疲惫去洗澡。
淋浴头洒下热水,淅淅沥沥打在地面上的水发出的声音仿佛和窗外的雨声一样。
温热的水从头浇到脚,水打在她垂着的睫毛上,纤长的睫毛不负重量,水珠成串的滚落。
应樱任凭热水包裹着自己的身体,洗着澡发呆。
她盯着热汽扑散的地面,心里脑子里全都是,上车前隔着车水马龙望见的计戍寻。
他那般眼神。
应樱抬手抹了把脸。
他明知道自己看见了他,还跟着卢泽走了。
会失望了吧,会放弃了吧。
本该这样。
应樱一手关了水,沉默几分,感觉到冷了转身去挤洗发液。
……
应樱洗完澡,吹干头发从浴室走出来,刚想去热牛奶,这时候,门铃响起。
她走动的动作骤然停下。
心跳砰砰地加快。
她没点外卖,妈妈也不会在这种天气下从雇主家回来。
应樱转身,一步步走向门口。
心跳噔噔噔的,还在加速。
她握着门把手,眉头抖动,最终,她一用力,门被她从里面打开。
下一刻,她抬头,浑身淋湿的计戍寻毫无征兆地出现在眼前。
一直在铺垫伏笔的心跳没有得到失落,它腾地一下!就像那喷发的火山,升到了顶点。
应樱心里一急,赶紧关门,却被他一手撑住门板。
黑发顺着脸颊滴水,计戍寻眼底灼热,声音沉重发哑:“应樱,我没你不行。”
应樱真的被他招惹慌了,紧紧地守着门把手,使劲和他的力气较劲,“计戍寻,你不要再找我了。”
“樱樱,我一天没吃饭了。”
“跟我有什么关系。”
“我没地方去,就让我进去待会儿。”
“不要。”
他抓着她的胳膊,应樱被吓到,计戍寻握着她的手,放在自己额头上。
雨水的冰凉一瞬而逝,他额头的温烫贴在她的手背上。
应樱眼波一晃,眉头稍抬,他生病了。
计戍寻毫不避讳向她示弱,他俯首,声音沙哑:“我在发烧。”
“应樱,我很难受。”
就给他一杯热水,一粒药。
就这样,然后就把他赶出去。
应樱在心里这么劝说着自己,一遍又一遍,最后,手上松劲,给他开了门。
计戍寻就像只伪装病弱的野兽,猎物一旦心软,他便欺身而上。
他倏地上前,圈住她腰肢的同时逼近屋中,把人带进家,一脚踢上门。
砰——
楼道恢复安静。
应樱的后脑勺撞到侧面墙壁的灯开关,不小心把客厅的灯关上了。
原本通亮的家瞬间昏暗起来,只有窗外的城市灯光和时隐时现的闪电光。
“你干什么!”他的手在自己腰后,计戍寻身上的雨水沾染到她的睡衣上,氤湿一片,应樱推他,“你不要得寸进尺,吃了药就给我走。”
她软绵绵的警告不过是左耳进右耳出,计戍寻烧得眼皮子有些沉,他低头,额头与她的抵上。
吐.息相/交,暧.昧缱/绻。
计戍寻抬手,指腹在她滑嫩的脸上流连着,嗓音沙哑蛊惑:“你拒绝他了。真听话。”
应樱诧异,她瞪圆了眼睛:“我和卢泽的对话,你是怎么知道的。”
“你们走了一路,我就跟了一路。”确定了自己心意的计戍寻连带着也不要脸了,他低笑两声,“没听很清楚,但那小子的反应不会骗人。”
“你拒绝了他。说明你不喜欢他。”
“你还喜欢我,应樱。”
应樱心口一滞,脸颊倏地冒起热,她急着反驳:“谁说我拒绝他就是喜欢你!你这是强盗思维!你…”
计戍寻一直在昏暗中找她的嘴唇,应樱嘴上说不停,嘴唇反映的光泽给了他方向。
应樱话说到一半,下一秒,计戍寻直接俯首堵住了她那张喋喋不休骂他的嘴。
应樱的大脑轰地一下宕机了。
应樱方才说话到一半的嘴型正好方便计戍寻的进入,他也是第一次接吻,前几秒略显生疏。
可是,就当他试着咬了咬女孩柔软如果冻般的嘴唇后,仿佛一瞬间开了窍。
计戍寻手上用力,使劲圈着她的腰被迫她往自己怀里送。
他寻到她的舌尖,勾着口允着。
计戍寻的吻技就像他这人的气质一样,又凶又狠,带着席卷的侵略性。
口允口勿的嘬啧声在昏暗的房间里响着,传入应樱的耳中,羞得她快冒烟了。
怎么会…会有这种声音…
窗外一声巨响的雷劈下来,两人同时停了动作。
应樱颤抖着眼睫,缓缓睁眼,眼里一片氤氲,透着被欺负的可怜。
“早就想亲你,”计戍寻满腔翻涌的情绪就要盖不住了,他的眼底莫名露出几分红,接吻过后的嗓音更加性感:“很早很早以前就想了。”
热泪顺势而下,应樱也被这一个吻,打通了心扉。
如果她真的想和计戍寻划清界限,那她刚才就不会沉溺其中。
“别哭。”计戍寻见她又掉眼泪,以为她是不愿意,赶紧道歉:“是我欺负人,以后不会了,你不愿意,我就不…”
话没说完,应樱忽然懵懵地开口:“我疯了。”
计戍寻怔住。
应樱任凭热泪滚下,她摇着头,仿佛在懊恼自己,“我真是疯了…”
他出现的瞬间,她就已经做出了选择。
如野草一般疯长的欲/望和思念,让她抛下了所有,什么芥蒂,什么过去,什么身份之别。
她只想要他计戍寻这个人。
“我骗你的。”她不再执拗,应樱对着计戍寻的眼睛,哭着说:“我骗你的,计戍寻,没有你我过得一点都不好!”
没有你的日子,心就像死了一样。
下一秒,应樱主动搂住他的脖子,踮脚吻他。
如失而复得一般,计戍寻抱她更紧,捏着她的后颈将这个吻的主导方反转,加深,加深。
他是即将面对枪火的人。
他是几乎没资格说明天的人。
可是就当他看见她的近况,看见她身边围绕着那么多追求者…
他原本以为自己是那种,哪怕她某天结婚生子自己都能忍住远望的人。
都是狗屁,他忍不了。
只要想着她要成为别人的女孩,他就恨不得发疯。
他这辈子就贪这一次。
家国抱负和应樱,他计戍寻都要。
作者有话说:
白白:暴雨+接吻,这俩在一起就是王炸呜呜呜
【单数章,正文部分倒数第二次发红包啦】
明天零点,也就是三个小时后更三章,正文完结,有那个情节,尽可能零点准时看~
第48章 杏仁可可薄脆
房间里的“雨滴声”还在起此彼伏。
“唔…”应樱被他亲的有些喘不过气了, 她锤了锤他的肩膀,含含糊糊地抗议:“我…不…”
计戍寻及时松开她,瞧着她一个劲地喘, 吐出几声哑哑的笑,用指腹帮她擦了擦唇边。
“喜欢么, 和我接吻。”他问她,好像是在问晚上吃什么那般平常又随意。
殊不知,他这样的问话在应樱耳朵里完全是耍流氓似的招惹。
应樱偏开头,明明都被吻到腿软, 却还是故意说:“不喜欢,像被狗啃一样。”
“行,我回头多学习。”反正他也不要脸, 计戍寻再次将人搂进怀里,嘴唇轻吻着她的耳廓, 像是在亲吻着绝世瑰宝般小心。
应樱将脸埋在他胸膛,也不顾着他现在浑身湿了,把一直憋在心里的真实想法吐露出来, 她感觉身心舒畅。
两人就在玄关处抱着,不管外面的瓢泼大雨, 也不管时间流逝。
分别七个月, 却像是七年那么久。
应樱被他吻着耳朵,痒得后脊背开始发软,脚趾禁不住蜷起。
她动了动身子, 感觉到什么, 忽然一僵。
计戍寻察觉到她的不对劲, 放开她, 直面自己的变化, 对她说:“放心,我什么都不干。”
应樱知道那是什么,脸一热,“你,你先洗个澡吧,浑身湿成这样。”说着偏身要去开灯。
她刚抬手,被计戍寻摁下,她看他,不解。
“等我进了浴室再开灯。”计戍寻的目光往下瞅了一眼,又抬起,示意她。
应樱更臊了,她一开口紧张地咬了舌头,“你快去浴室!等,我给你,拿衣服。”
说完转身跑进自己的卧室,再也不管那灯的开关了。
小姑娘跑了,计戍寻往下又看了一眼,倚着墙扶了扶额头,颇有点无奈叹了口气。
又他妈不是十七八的小伙子了,怎么亲个嘴都能…
计戍寻直起身,就着客厅的这股昏暗,摸着黑找到浴室进去,开灯。
……
应樱在厨房里熬粥,听见浴室门开了,她回头瞥了一眼,看见自己那oversize的大卫衣在他身上刚刚合适,只不过忽然见他穿粉色,有点诙谐。
她忍不住弯了弯嘴唇,扭回头继续看着锅。
数秒以后,她忽然被人从身后搂住,应樱的背后贴上他的胸膛,计戍寻离开大半年,肤色被晒黑不少,此时是最健康的肤色。
只不过,应樱拍拍他圈在自己腰上的胳膊,小手的白皙与他胳膊的麦色产生鲜明对比,“太紧了。”
计戍寻将下巴搁在她肩窝,鼻尖蹭着她柔软的颈侧,用温热的吐息勾她,“刚才没抱够。”
“以前不知道,原来你这么不要脸。”应樱放下粥勺,偏头对他说话,计戍寻低下头又找了上来。
灶台上小火慢炖,砂锅里的米粥翻腾着。
计戍寻接吻的时候像逮鸡崽子,一手掐在应樱颈后,让她动弹不得。
应樱被迫仰头,舌尖怎么躲都会被他勾回去,鼻息也被他掠夺而去。
尝到几分干涩的苦后,应樱睁开眼,用眼神询问他。
计戍寻放开她的嘴唇,却依旧与她保持在稍一动嘴唇瓣便会蹭到的距离,他好整以暇道:“药太苦了,找你讨点儿甜头。”
应樱抓着他胳膊,往外面餐桌看了一眼,回来,拧眉说:“退烧药是饭后吃的,你怎么现在就…”
“等饭后再吃药效太慢。”计戍寻探身,帮她把灶台的火关了,“粥熟了。”
“那你药都吃了,粥还喝吗?”
计戍寻自顾自盛粥,“喝,一天没吃饭,肚子空。”
应樱瘪瘪嘴,自己也去找了一袋感冒冲剂。
来来回回唾液传播,千万别被他传染。
结果刚走出一步,被他拉了回去。
“等会儿,回来。”计戍寻端着半碗粥,耷拉着眼皮问她:“还没问你呢,家里怎么有男士运动裤。”
应樱无奈,叹了口气,跟他拖着长音解释:“这牌子衣服就是男女版型一样的,买错啦,懒得退。”
说完,白了他一眼转身去冲药喝。
……
应樱吃过晚饭了,捧着杯子里的感冒冲剂坐在他对面,小口啄着。
计戍寻吃饭还是那副慢条斯理又吃得很快的架势,他端着粥碗,一碗粥很快就喝完,眉眼低着,多填柔和。
应樱半张脸埋在杯口,蒸腾的热气煽动着她的眼睫,她喝一口药,就偷看一眼他。
外面飘着狂风暴雨,屋内气氛却安宁温馨。
“我今晚睡哪儿?”计戍寻问她。
“我家没地方给你睡。”应樱说着,瞥了一眼窗外,又补了一句:“你不嫌窄,就挤沙发。”
“行。”计戍寻把筷子摆在碗中间,莞尔,“没让我滚出去,挺好。”
“以前在那边,不管是住在计家还是你的公寓,我一直是寄人篱下欠人人情。”应樱放下杯子,坦然地向他说明自己的心迹:“我来泉亭镇以后,吃喝住我自己挣,心里舒服,所以现在的我,才是我。”
“我知道。”他说。
应樱抬眼,隔着桌子与他对视。
七个月虽然短暂,但是和他分开以后,除了悲伤,应樱更是在自省中成长了很多。
她轻轻笑,然后起身,“你知道就行,我睡了。”
计戍寻望着她回卧室的背影,转回头,盯着桌子上的粥碗和药杯子。
她没问他当初为什么没有回应她。
不提,是原谅了,还是没原谅。
他沉吟半晌,最终勾了勾唇。
不原谅就好。
不原谅,才能一直纠缠下去。
*
暴风雨过去。
晨曦挥洒云迹。
计戍寻没打扰应樱,趁着她睡觉,放轻脚步,在房间里走了一圈。
审视的目光扫过每一个细小的地方。
确定她所住的房间里没有任何可疑因素后,放下心,留下一份早饭就走了。
他轻轻关好门,下楼,出了小区门以后率直上了辆停靠依旧的越野车。
计戍寻上了车,摘了冲锋衣的帽子,对上坐在驾驶位的方子的眼神。
方子见他拉开冲锋衣,看见里面那一身粉嫩嫩的卫衣,眼珠子都要瞪掉了,“哥…你…”
“怎么不叫凤凰同志了?”计戍寻轻嗤一声。
“你这一身哪来的。”方子伸手,想去摸摸他卫衣上的兔耳朵,刚伸手,让计戍寻打回去了。
“少碰。”他冷斥。
方子悻悻收回手。
估计是应小姐的衣服,穿件衣服罢了,瞧把你美的。
方子轻咳一声,把车开起来,正经起来:“今天早上接到通知,嫌疑人身份已确认。”
说着,把一边的档案袋扔给他。
计戍寻拿着,拆开档案袋,他抽出里面的纸,只看了一眼,眉头便皱了起来。
……
傍晚。
应樱穿着工作裙站在治愈窗口,托着下巴和窗口外的女高中生面对面。
穿着蓝白校服的高中女生凑近她,脸上带着羞涩,小声跟她说:“今天下午放学的时候,我喜欢的男生跟我表白啦。”
“他之前是我的同桌,后来被老师分开以后,我每天都觉得空落落的,上课就忍不住往他坐的地方看。”
“中午的时候他愿意帮我讲题,数学题那么难,但是只要他给我讲,我就觉得特别好懂。”
女生梳着马尾,马尾辫随着风摇曳,眼里的笑都要溢出来了,“我没想到他也喜欢我。”
“这是好事。”应樱说,说着给她拿甜品,提醒她:“但是一定要先顾学习。”
女生点点头,跟她搭话:“姐姐,其实今天是我第一次来,因为我看见今天送的甜品是慕斯蛋糕。”
她羞涩一笑,“他最喜欢吃慕斯了。”
“那就送给他去吃。”应樱把早就包装好的小蛋糕递给她,她对着女生笑道:“下次再见。”
女生拎着小蛋糕高高兴兴地走了,应樱一转头,看见一个穿着深蓝色卫衣的男人倚靠在窗口边。
计戍寻换下了那身漆黑冲锋衣,穿着件低调又很显品味的暗蓝色卫衣和工装裤。
天生衣架子的他哪怕是穿着如此简约的衣服,依旧在人群里夺目。
他倚靠在窗口边,懒懒散散的,始终睨着她的脸庞,勾着笑。
应樱转头看见他那张脸,原本甜丝丝的笑瞬间掉下去几分,有些尴尬,小声提醒他:“别捣乱,影响我工作。”
“嗯?”计戍寻手肘撑着直起身,一副不明白的架势问她:“这儿不是讲高兴的事,就能领甜品么?”
“你们店,还区别对待啊?”
应樱深吸一口气,重新扬起十分专业的笑容,“您好,可以开始分享了。”
侧对着夕阳光的他被温柔包裹,计戍寻气定神闲中透着愉悦,意味深长地正经分享:“我和喜欢的姑娘接吻了,高兴得…回味一整天。”
她听到,一个没留神被自己的口水呛到,咳嗽几声,然后带着嗔怒瞪他。
计戍寻稍稍歪头,那嘴脸仿佛在说:有问题吗?
“等着。”应樱转身要给他拿蛋糕,却听见他又说:“我可以不要蛋糕,留给别人。”
“如果我喜欢的姑娘愿意下了班分我几分钟说说话。”他探头,在窗口与她说悄悄话:“那今儿就更高兴了。”
说完,计戍寻转身直接离开了队列,没有要蛋糕。
应樱将头探出窗口,手里还拿着蛋糕,她望着计戍寻离开的背影,他被光勾勒身形,走路带风。
潇洒又恣意。
好像她当年14岁在计家初次见他那般。
应樱一眼追过去。
晃了神,又动了心。
……
卢泽请了假,应樱也松了口气,至少不用在上班的时候相见尴尬。
下了班,她背着包走出店门,发现没见计戍寻的身影,她思索了会儿,决定往前走走。
果然,走过一个路口,她看见他靠在他车边等着。
计戍寻远远看见她,自顾自先上了车,应樱过了马路,上了他的副驾驶。
“最近情况特殊,没去门口接你。”计戍寻见她上了车,率先解释。
“你来泉亭镇,也有任务?”应樱问。
“对。”计戍寻启动车子,看了她一眼,露出一抹笑:“也为了见你,本来不是我的活儿。”
应樱默声颔首,抓着背包带的手松了松,不管是不是,这话到耳朵里是舒服的。
她悄悄看他一眼。
至少会哄人了。
计戍寻开着车,一路靠向海边,应樱见他一直往海边开,问他:“你到底有什么话想对我说。”
“到了再说。”计戍寻打转方向盘,将车子开进港口。
计戍寻带着应樱来到了沿海港口。
傍晚时分,在港口开灯之前的这一会儿,他带着她来到最边缘的位置。
应樱望着远处一望无际的海面,听着此起彼伏的海声,“什么话一定要到这里来说?”
如果为了看海,为什么不去沙滩。
计戍寻的神色流露出一股沉郁,应樱对上他高深莫测的眸光,心里有些忐忑。
下一刻,他牵起她的手,“握拳,伸食指。”
应樱低着头照做,伸出了自己的食指。
然后,计戍寻带着她的手,指向了西南方,指向一个非常精准的角度,指向远处无边无际的海洋。
“这个方向,记住了么。”他低头问她。
应樱的头发被海风吹乱,她望着食指所指向的方向,看他,点点头。
“过几天,我会去这个方向,海那边着陆的地方。”
应樱的心跳漏了一拍,她望向计戍寻,蹙起眉,还没说话,被他抢先。
“樱樱,听我说几句话。”
计戍寻放下她的手,告诉她:“半年前我在藏风园没有回应你,不是因为我不喜欢你。”
“我在意你,不是因为怜悯,是纯粹的喜欢你。”
“我本以为拖着一身的精神病,可以躲开部队永远缩头下去。”天色一点点暗下去,计戍寻眼中的执着却越来越明晰,“可是当我得知他们还在为非作歹,我察觉到,我根本就放不下。”
“这大半年,我恢复以后和其他战友一直在和敌人博弈,一点点铲除他们在境内的势力。”
“敌在暗,我在明。”他紧紧握着她的手,“为了保护你的安全,我必须切断和所有人的联系,不想让你担心,所以…没给你回应。”
“我不求你原谅我,我怕你原谅我以后,就彻底放手。”
“讨厌我,恨我都行,至少这样你能一直想着我。”
忧伤渡上心头,应樱没说话,低着头,喉咙又是一片苦。
海风漫漫步入陆地,太阳落下,海水逐渐染上深色。
“在说你我的事之前,有个忙,我想代我们所有战友请你帮忙。”计戍寻凑近,压低声音,“请你配合我们。”
应樱见他表情严肃,又是以部队的名义,点头答应:“帮你们可以,但是你要告诉我,我想知道你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你怎么受的重伤,怎么得了心理疾病。”
“我喜欢你,所以想了解你,哪怕是你不想让我知道的。”她挽着头发,心中愈发沉重:“我都想知道。”
“好。”计戍寻答应她。
说完这件事,计戍寻转身,从兜里掏出一个东西。
“还有一件事儿。”
在昏暗的傍晚,应樱看不清楚,她目光追去,就在这时,港口的灯齐刷刷打开了。
灯光照亮海面,她看清了他手里的首饰盒。
计戍寻打开丝绒盒,里面躺着的两枚精致的对戒映入她眼帘,女戒上的钻被灯光反射发出一道璀璨的光芒。
应樱见他拿着戒指后退一步,心跳猛快,语气染上哭腔,突然叫他:“你别跪。”
他抬头,有些无奈,“你见谁求婚是站着求的?”
求婚。
应樱捂住自己的嘴,颇为委屈地对他说:“我不许你求,连恋爱都没谈呢,你是想恋爱结婚一口气打包带走吗?”
“是有点儿急。”计戍寻在她面前单膝跪下,抬眸看她,笑了:“抱歉,委屈你了。”
“我听战友说,每次出任务之前,他都把家里的老婆孩子想一遍。”
“只要想着家里人还等着他回去,他就死不了。”
“不愿意结婚也没事儿,等我回来,陪你从恋爱谈起。”计戍寻握着戒指盒,单手奉上,向她俯首,“就当个礼物,能不能先收下,把我的那枚也拿着。”
“给我个念想,应樱。”他说。
成为我无论如何都要活着回来的念想。
生死在他的口中淡得比喝水都容易,可是在应樱耳朵里,却像是听着一根根刺,扎在她心上。
应樱眼前雾蒙蒙一片,她千般不舍,万般害怕。
最终,她还是接过了他的戒指。
应樱取出女戒,递给他。
计戍寻急着站起来,天性薄凉的眸子却翻涌起来,他接过戒指,缓缓给她戴上。
然后握在手里,在灯光下反复欣赏着她戴上戒指的右手,甚是珍视。
两人对视一眼,下一秒应樱投入他的怀抱。
眼泪浸入他的衣襟里,刚戴上戒指的手指还有些硌得慌,哪怕是在他的怀里,应樱都觉得害怕,她带着颤抖语气:“要消失就消失一辈子啊,最后还不是要拉着我陪着你担惊受怕。”
计戍寻抬起手抚摸着她的头发,抱紧她,又哄又笑:“我废物,没忍住。”
“忍不住,看不了你跟别的男的亲近。”
抱着小姑娘,计戍寻看了一眼腕表的时间,松开她,替她抹了抹眼泪,变为严肃:“樱樱,眼下还有重要的事儿。”
“待会回去的路上你听我细说,别害怕,我们会保护你安全。”
应樱望着他,透着不解。
*
深夜。
应樱躺在床上睡得正沉,窗外渡风,将窗帘吹得一起一伏。
月光打在她的床上,抚摸着她的脸庞。
寂静的家里,忽然响起细碎的声音。
咔。
防盗门应声而开。
细长的人影出现在房间的地板上。
漆黑的身影遮挡了月光,笼罩在熟睡的女孩身上。
卢泽摘了兜头帽,帅气英俊的脸庞上毫无表情。
他静静地盯着熟睡的女孩,阴冷的目光从她的眉眼,到鼻子,到晶莹的唇瓣。
最后,定在她手上的戒指。
他无声地冷笑,半是自嘲,划过杀气。
如果她答应自己,他本打算带着她一块走。
本以为胜券在握,却被个不知道从哪来的男人半截抢走。
既然如此,他临走之前,就回归本心。
做本来就打算做的事。
卢泽想着,从身侧掏出一把尖刀,下握式拿着。
墙上的黑影举着刀,倏地刺下——
动作又快又狠。
最后,刀尖顿在距离她心脏二十厘米的地方停住。
刀尖停在半空,不断颤抖着。
卢泽的额头冒出了汗,他盯着自己这颤抖的手,不敢置信。
他虽然不能说杀人如麻,可是在手里熄灭的生命也早就数不清。
就在那一瞬间,刀即将刺进她身体的时候,他竟感到害怕。
那一瞬间,应樱在这四五个月以来,每天对他露出的笑容在脑海里一个劲地乱撞。
她捧着甜品递给他的模样,她撑着伞在雨中都能雀跃的模样,她用那双湿漉漉的眼睛对他致歉的模样。
“我哪里有力气当那圣母呀,”应樱托着下巴,笑着告诉他:“我只是想善良地活着。善,良。”
举着刀的手无力地垂下。
卢泽露出了自觉荒唐的笑,连后退两步。
他是疯了。
其实,在他动了将他掳走而并非杀掉的念头时,他就该明白。
分明是怀有目的接近,却被她的磁场扰乱指针航向。
卢泽此刻明确的知道,自己,再也无法抵达目的地。
下一瞬间,应樱忽然睁开眼,她往后滚,一身迷彩战服的计戍寻从衣柜里闯出来把人抱在怀里。
应樱狭窄的房间里忽然从各个角落里闪出四五个特种兵,卢泽惊愕,连忙要掏枪,体型偏小的方子从床下钻出,一脚踹在他腿窝,把人掀翻。
其余人立刻举枪,对准他。
从窗外直射进来一道红光,狙击手的准心也已经对准卢泽的额头。
应樱见到这场面,吓得失了声,她躲在计戍寻身后撑圆了眼睛。
卢泽抬头,看了一眼应樱,阴恻恻地笑了。
方子把他的枪踢开,其余人将他制服在地。
“卢泽,本名周明,Y国人,境外恐怖组织成员之一,潜伏在境内多年。”计戍寻回头看向她,缓缓道:“他哥哥周暗,是当年杀我父母,害你父亲车祸的人。”
应樱听到,眼泪一瞬间掉了下来。
计戍寻含着恨,将视线对准他,卢泽被摁在地上,仰着头瞪他,眼里因为愤怒红血丝布满,还在阴冷地笑。
“他是窝藏在境内最后一个卧底。”
“他接近你,就是为了杀你报仇。”
计戍寻走近,单膝蹲下,抓起他的头发,声音发冷:“我说的对么,卢泽。”
“周暗害死我们亲属,我们还没找你算账。”
应樱难以想象,在计戍寻告诉她的时候,她都难以想象。
可是,就当他握着刀刺向自己的时候,应樱才感到那股后知后觉被毒蛇缠身的恐惧。
但是……
应樱红着眼睛望着他。
他没有杀了她。
方才那一瞬间,她真的以为她要死在他刀下了。
埋伏在房间里的特种兵也几乎要立即行动制止。
可是……
应樱被计戍寻套上防弹服,护在身后,跟着他们下楼。
卢泽被两个特种兵压着往门外走的时候,忽然回头,看向她。
计戍寻侧身护住她的视线。
应樱只听到他的声音。
“应樱。”
“我说喜欢你是真的。”
“你信么。”
计戍寻颦着的眉头抖了抖,他跟战友对视一眼,压着他的两个战士催促一声,推着人离开了应樱的家。
计戍寻回头,和应樱对视着。
这是她第一次见计戍寻穿战斗服,迷彩战服头盔,防弹衣,带着对讲机。
肩膀上戴着国旗。
应樱余悸未平,目光被他攫着。
计戍寻始终看着她,眸色深邃,同时拿起对讲机,对着开口。
“周明被逮捕,扫清任务结束。”
“国际反恐特别行动,正式启动。”
作者有话说:
白白:正文部分还剩下最后两章~
第49章 香橙曲奇
黑曼巴世界上爬行速度最快的蛇, 是全世界毒性最大,最致命的蛇。
这种蛇极具隐居性,行动隐秘。
而以这种毒蛇为名的恐怖组织就如这蛇一样, 危害其他动荡国家以及西南边境多年。
扰乱其他动荡国家内政,制/毒/贩/毒, 贩/卖/人口,雇佣暗杀,草芥人命。
我国多起打击贩毒行动,追其源头, 都与黑曼巴脱不了关系。
直接间接,已经有很多人民子弟兵因为黑曼巴牺牲。
在三年前那场清剿行动中,黑曼巴势力大为受损, 隐匿多年,却以一个惊人的速度再次发育起来。
计戍寻就是在那场惨烈的清剿行动中幸存的人之一。
当时, 野狼突击队打头阵,由计戍寻带领率先潜入,站好点位, 等待时机一举剿灭。
但是,原本获取的情报和现实出现巨大误差, 野狼突击队在交火中牺牲了大部分人, 剩下一半全部被黑曼巴的武装势力俘虏。
被黑曼巴绑架,关在他们地下室的那一个月,是计戍寻最难以剥离的痛苦过往。
地下室里关着的不仅一国士兵, 有士兵, 有即将被贩卖的人口, 其中妇女和男人都有。
那些包着黑纱的东南亚妇女, 每到晚上就会被带走, 清晨再被扔回去。
日日夜夜,她们在伤痕累累中丧失了对生的欲/望。
黑曼巴那几年在中国武装力量手上吃了不少亏,计戍寻和战友被俘以后,更是遭到非人的待遇。
那些恐怖分子把所有俘虏关在一起饿着,就给烂掉的动物,昆虫吃,那些动物甚至是腐烂的,还带着皮毛,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们。
起初,其他人还接受不了,宁愿饿着。
后来,饿到浑身生理性反应的人,面对那些恐怖分子扔进来的残肢烂肉如获珍宝,像享受饱餐一般地啃吃,饮下那些动物和昆虫的肉和血液。
甚至,那些其他国家的俘虏为了这些烂肉能厮打起来。
所有人都饿坏了。
那些恐怖分子,没有把他们当做人看,践踏他们的尊严,灵魂,让他们人不是人,鬼不是鬼。
计戍寻和所有中国军人不肯低头,饿到几乎丧命。
后来,恐怖分子端来了美食,但是却与他们玩游戏。
只要他们谁敢互相残杀,谁就能吃饱饭。
他的战友们,就是在这个时候,替他而死。
一个一个,挡在了他的身前。
他已经半条命飘出去了,他本该死。
后来,那些杀了人得到饭菜的人,在饱餐中服毒而死,他们倒在地上口吐白沫四肢僵硬时,那些恐怖分子笑得开怀。
那些人依旧被丢在牢房里,一点点变硬,一点点变臭。
计戍寻的身体垮了,精神也崩溃了。
就在这个时候,反恐组织终于发起第二次围剿,赶来救援。
奄奄一息的计戍寻被他们救起。
至此,他成了除了没有参加任务的方子以外,野狼特战队幸存的唯一一个人。
“队长…帮我…”
“戍寻…照顾好我家里…”
那些生死告别时的话,刻在了计戍寻的骨髓里。
重伤后他醒来,一度精神崩溃,同时丧失了全部味觉,端枪手抖,见不得任何血腥和皮毛。
部队里关于他的传闻也不胫而走。
野狼特战队,在死人堆里,活了他一个。
除了他,谁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而同时,计戍寻因为懂的东亚国家诸多语言,在被绑架的那一个月,听到了非常多关于黑曼巴内部的情报。
计戍寻被救回,黑曼巴在国内渗透潜伏的势力就不停地在伺机寻找计戍寻。
那三年,除了修养疗伤,他更是被部队保护起来。
待国内潜伏者扫清得差不多后,他才被允许离开部队,放了长假,方子家属也反对他继续当兵,于是计戍寻连带着方子也暂时离开部队。
计戍寻的精神障碍不除,他就当不了兵,端不起枪的人该怎么报仇?
于是他离开了部队。
直到,他遇到了应樱,恢复了味觉。
仇恨被重启。
所以,他带着应樱去部队学防身术的同时,去找了老首长。
三四年来,他没有一日不恨。
那些战死牺牲的军人身后,是千千万万个痛苦的家庭。
他的父母,应樱的父亲,还有他的战友们。
全都死在黑曼巴的手里,他怎能不回去?
他怎么能,不亲手把那些恶鬼般的烂人亲手惩处。
*
听完全部过往的应樱仿佛被挥开了遮挡太阳的浓雾,拨云见日,一切疑惑都被疏通了。
可是浓雾拨开,烈阳洒下,应樱被刺得难以睁眼,悲恸流泪。
安静的客厅里,他们并肩坐着,不知讲了多久。
计戍寻说完,偏头见着她已经安静地流了很久的泪,心疼地把她抱起来,让她坐在怀里,递给她纸。
“就是怕你这样。”
她紧紧地扯着他的衣服,生怕松手就会失去,应樱哭得抽噎,“那时候…你…害不害怕?”
“不怕,中国军人上了战场,就没有畏惧。”计戍寻十分果断,下一刻,他又柔软下眉眼,“但是现在再来一次,有可能会。”
“怕你难过。”
应樱靠在他的颈窝,眼泪顺着引力,从脸颊不断滚落到他的衣服上。
那些事,她光是听他说,就觉得深感绝望,愤怒,悲伤。
年少时,黑曼巴夺走了他最爱的父母。
服役时,黑曼巴夺走了他情如手足的战友。
那些将伤痛发泄在他身上的战友家属,那些难眠的噩梦,那些食之无味的日子,那些对部队的渴望。
他一个人,扛着这些,扛了四年。
计戍寻,乃至所有参与这次行动的军人身上都扛着使命。
扛着保家卫国,扛着为他们战友报仇的使命。
应樱抽泣着,调转了位置与他面对面,揽着他的脖颈,颦眉难过:“你知道,要是把这些告诉我,我肯定说不出挽留你的话。”
“我还怎么拦你……”她下巴一抖,哭的更狠,抱住他浑身发抖:“我害怕…计戍寻…”
“我好怕……”
怕你回不来,怕失去你。
计戍寻眼睛见红,他拼命忍着,将她抱紧,再紧。
他开口嗓音发哑,“我一定好好的回来,答应你。”
“就是爬着,我都会爬回海尧娶你。”
“这是我服役期间最后一次任务。”计戍寻对她承诺:“等我回来就退役,不再让你担惊受怕,好不好?”
特种兵的服役期是特殊的,计戍寻的年纪早就可以退,却因为这一份使命,一直拖到了现在。
“等我回来,我就一心挣钱,给你买车,买房。攒一份丰厚的聘礼,上门跟阿姨娶你。”他哄着,劝着。
应樱的眼泪更控制不住。
她忍受不住,圈住他的脖颈低头吻了上去。
两人的唇齿一瞬间交/缠在一起。
这次的吻,应樱比平时要主动很多,她主动地去招惹他的舌尖,去品味他薄凉的嘴唇。
两人顷刻间贴得更近。
吻着,感受着她并不老实的举动,计戍寻忍得额头冒了汗。
两人喘息间分开,计戍寻将她小脸的每一寸尽揽眼底,深情至极。
他一点点亲吻,从她的额头,吻到眼睛,吻到鼻尖,吻在她的泪痕之上。
他蹙着眉,哄人的嗓音魅惑又缱绻,“不哭了,好不好。”
应樱捧着他的脸,忍着眼泪,再次将自己的唇瓣递了上去。
这份爱好不容易才得到回报,却又要这么快地分开。
他的决定是伟大的,她也要为了他,变得勇敢。
……
应樱头脑已然发昏,两人在情深之时都失了理智,从沙发亲,亲出了火花,他把她抱起来进了卧室。
计戍寻铺天盖地的男性荷尔蒙覆盖在她身上,应樱喘着冒汗,心跳蹦得耳朵都涨。
他小心翼翼地亲吻着每一寸细腻的田野,指腹划过之处,遍地燎原。
计戍寻刚打算停下。
应樱却勾着他,从床头柜里拿出个东西,塞给他。
计戍寻低头一看,笑了,凑在她耳畔哑声问:“姑娘家家,哪来的。”
“我…”应樱面红耳赤,偏开眼敷衍:“居委会送的。”
他抱着小姑娘,头埋在她颈边,笑得更愉悦。
……
夜蝶飘摇,平静的湖面被一道突入而来的闪电劈出水花。
应樱倏地皱起眉,握着他手腕的手指尖嵌入他皮肤。
计戍寻抱紧她,给两个人缓和的时间。
眼神粘稠,挥发的热气蔓延在卧室的每一寸空气中。
“计戍寻…你现在…可,可是…”应樱吃痛时,含着泪光告诉他,“是我的人了。”
她将手重新圈在他脖颈后,疼得浑身颤抖,一颗心却坚如磐石。
“你一辈子,都得,得为我活。”
计戍寻猛地将她收紧,使了劲,应樱窒息失声。
他头埋在她肩膀,在她看不到的地方,滚烫的泪落在她的皮肤上。
“好,我计戍寻一辈子为你活。”
……
新一轮太阳照常升起。
清风拂过白色纱帘,室内的旖/旎已经尽数散去,不见踪影。
应樱累极了,睡得很沉,却在一阵阵风中散了梦境。
她缓缓睁开眼睛,从床上醒来。
身上的感觉和痕迹为她回顾着昨天发生的一切,告诉她,不是假的。
而身侧空荡荡的床,也告诉着她,不是假的。
他真的走了。
应樱感觉脖颈有凉凉的触感,她一低头,就看见自己脖子上挂着一条用银链子串着的男士婚戒。
她抬起自己的右手,钻戒依旧熠熠发光。
原本麻木的心再次翻出苦水。
就在这时,有些肥嘟嘟的小橘猫从外面溜进来,喵喵地叫。
应樱愣了,瞬间从床上坐起来。
蛋挞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被送来的。
它跳到床上,等主人睡醒等了很久,它跑到应樱身边蹭,亲昵地叫着。
应樱抱起蛋挞,看见它脖子上挂着的樱花吊坠,瞬间泪崩。
她紧紧地把猫抱在怀里,哭得情难自禁,眼泪决堤而出。
一人一猫坐在床上,风源源不断地吹进室内,包裹着女孩椎心的哭声。
第二年的春天,要来了。
起初,她将计戍寻视作光。
后来发现,他不是。
他是山野大雾下的风暴。
过境寸草不生,唯独向她低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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