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要我真对你好,你得让我看到你的价值,明白吗?”


    沈应眠点到为止,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景澜还是沉默不语,只是他到底年纪小,对沈应眠的话也未必全然不信。


    沈应眠并未心急,站在原地用法术探查了一番,悄悄将他身上的伤治愈,又神不知鬼不觉将抄好的书籍塞到景澜枕头边。


    只是用了点小法术便又想咳嗽了,这具身体实在弱,他没再多言,抿着唇退了出去。


    景澜自然没有发现,他只是看到沈应眠在床边站了一会儿便离开了。


    到底在期待什么呢?


    期待他真的转性子了吗?


    景澜垂眸才发现身上多了一层厚重的被褥,他伸手掀到地上。


    出乎意料的是,他突然觉得伤口好像没那么疼了,他意外睡了一个好觉。


    翌日清晨沈应眠再过去偏殿时景澜已经不在了,床上的被褥整整齐齐地叠着,地板上还有一床散开的被褥,显然是被无情丢下床的,枕边那本书也还在。


    被欺负了那么久,沈应眠本来就没觉得小孩能那么快接受他,那不是太傻了么?


    于是他把被褥收了起来,把书放到更加显眼的位置,也打算继续抄书,等日后让景澜好好学习。


    然而还没开始抄书,他突然收到消息:景澜偷东西被抓了!


    沈应眠丢下手中的东西,立刻赶往凌虚阁。


    “师弟,你来了。”


    沈应眠一进门就能感觉到紧绷的气氛,因为来得急,他喊了声“宗主”便觉嗓子发痒,咳了几声。


    林向松动作一滞,眼中划过一瞬惊喜,但很快便被担忧覆盖,急忙为沈应眠顺气,领着他到高位落座。


    “师弟,先坐。”


    林向松命人取了仙露来给沈应眠润润嗓子,沈应眠摇摇头,没喝。


    待沈应眠坐下,座下的弟子立马跪了下来,义愤填膺:“禀勾玉仙尊,弟子今晨本欲去听学,却意外在星竹剑君的住所旁发现有一人鬼鬼祟祟,弟子心觉不对劲,上前一看方知是您新收的弟子景澜。”


    “他偷了星竹剑君的金乌丸,被弟子当场抓获还胆敢狡辩,还望仙尊定夺。”


    偷东西?


    沈应眠从记忆中翻找线索。


    景澜偷了星竹剑君的宝物?


    沈应眠问他:“你师父是……方星竹?”


    “正是!师兄们说金乌丸本也不是什么贵重之物,给他便给他了,让弟子不必大动干戈,但弟子实在气不过。”


    “景澜是勾玉仙尊的徒弟,若是不加以惩戒,恐怕有辱仙尊清誉。更何况,师父如今出门在外,若是回来发现此事,我们也不好跟他交代。”


    方星竹的徒弟磕了个响头,“还请仙尊下令惩处景澜!”


    方星竹就是小说里的主角攻,也是“沈应眠”喜欢的人。


    “勾玉仙尊”薄情寡性,可不知为何偏偏对方星竹一人情根深种,甘愿为其飞蛾赴火,只求换他一眼垂怜。


    这人此时将方星竹牵扯进来,无疑能正中“沈应眠”的下怀。


    可他却不知道如今这具身体已经换了个芯儿。


    书中对于细枝末节并没有描述得很清楚,原著里宗主处理这件事时“沈应眠”正好在场,因为涉及方星竹,“沈应眠”一手介入其中,直接下令狠狠惩罚了景澜。


    但沈应眠知道这件事景澜是被冤枉的。


    此时的沈应眠却没有如他们所愿第一时间勃然大怒。


    若不是知道景澜是被冤枉的,这场大义凛然的戏倒是感人肺腑,但如今沈应眠只觉得没意思,脸色当即也不太好看。


    宗主咳了一声,有意偏袒景澜:“景澜是应眠的徒弟,自当由他处置,就……带回去垂雨榭自行处置吧。”


    “这……”那弟子不依不饶,见勾玉仙尊还没动作,赶忙抓住最后一根稻草又磕了个响头,“弟子相信勾玉仙尊定不会偏私。”


    这话一出,流动的空气也缓了几分。


    修仙之人善感应气息,而此时已入化神期的沈应眠更是能感受到周围人的小心翼翼。


    此时殿内还有若干名弟子,都低着头不敢看沈应眠,心里也发慌,毕竟勾玉仙尊发起脾气来实在可怕,谁也不想被化神期的无差别伤害波及。


    但也隐隐期待着他的反应。


    他们都知道,勾玉仙尊向来不喜景澜,更何况这件事还跟星竹剑君有关,沈应眠绝对不可能轻易揭过。


    沈应眠眸光微寒,终于如他们所愿发了脾气:“放肆!”


    他语气凛冽,说完便急促地咳了起来,眼尾猝然染上一层绯红。


    “仙尊息怒!切莫气坏了身子。”


    大殿跪了一地人,此起彼伏的声音响起。


    “行了!”林向松抬手挥停了吵闹的声音,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杯仙露,“师弟,先润润嗓子。”


    沈应眠摇摇头,眼皮微微下拉,冷眼睥睨,压着嗓子问道:“你既说他偷窃,可有证据?”


    座下的弟子先是一愣,“我……弟子亲眼所见,就在星竹剑君的住所。”


    往常涉及星竹剑君的事情,他相信仙尊必定会格外上心。


    沈应眠站了起来,往前一步居高临下:“时间?地点?当时情状如何?你且一一说明。”


    那弟子显然没料到沈应眠会细问,只毫无说服力地重复着:“弟子今晨本欲去听学,却意外在星竹剑君的住所旁发现有一人鬼鬼祟祟,弟子心觉不对劲,上前一看方知是您新收的弟子景澜。”


    “鬼鬼祟祟?如何鬼鬼祟祟?”沈应眠语速极快,“你可亲眼看到他进入星竹剑君的住所?亲眼看到他拿了东西?”


    “你倒是说说,他拿了什么东西。”


    被他这一连串的问题砸得懵了,一时间支支吾吾答不上来。


    “既如此,怎可仅凭你一面之词定罪?也该听听景澜怎么说。”


    沈应眠四下扫视一番,却并没有看到景澜。


    林向松也反应过来:“人呢?把人带上来。”


    不一会儿,两名弟子架着景澜上来。


    景澜垂着头,身上的衣服被撕扯得破破烂烂,手臂软软地下垂,裸露出来的皮肤血迹斑斑,被丢到地上时他也一动不动,已经奄奄一息。


    沈应眠顿时怒气上涌,衣袖之下的手轻轻颤抖,“你们打他了?”


    林向松神色微忡,显然也不知情,但很快脸上便显出愤怒,“事情真相尚未明朗,你们怎么能如此?”


    “金乌丸!是金乌丸!”那弟子像是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言之凿凿。


    “金乌丸能洗灵根开灵智,谁都知道景澜的根骨根本不能修仙,除了他还有谁会偷金乌丸?”许是初生牛犊不怕虎,这人说起话来理直气壮,似是料定了沈应眠不会再护着景澜,“景澜小小年纪便偷窃成性,行径实在恶劣,弟子们只是替仙尊教训教训他。”


    没人注意到,又或许根本无人在意,此时因疼痛而缩成一团的小孩一双漆黑的眼珠里浸满了恨意,紧紧地盯着地面看。


    但只是片刻便被冷意取代。


    没有证据又如何?他们在意吗?


    景澜早就习惯了。


    看着小孩软绵绵蜷在地上的样子,沈应眠藏在长袍之下的手攥紧。


    小说里的景澜最后会黑化成为魔尊,或许早就有迹可循,沈应眠不愿细想。


    到如今没有任何证据,这些人怎能平白如此对待一个孩子?就凭灵根测验当日只有景澜一人的根骨极差吗?


    道貌岸然的修仙之人,难道就是如此行事的吗?


    随着一声冷笑,沈应眠凭借身体的记忆催动法术,眼前凭空出现一方幻象。


    不知是谁惊呼了一声:“是天眼结界!”


    林向松瞳孔骤缩,声音几近嘶吼:“师弟!”


    景澜强忍着身体的剧痛抬起头,便见高座之上的男子眉峰紧拧,紫色的眼眸因饱含愠怒而染上一层血红。


    沈应眠的声音没有任何起伏:“本尊的徒儿,即便是要教训,也轮不到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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