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南听了他说的话, 好奇地去看手里的纸张上写了什么内容。
［种族：类魔族；
成员数量：23；
来自西区。
请您相信，我们是魔界最聪明的种族，没有之一。您吩咐的任何事我们都可以做到。
相应的, 我们无法对魔王产生血脉上的认同感, 我们可能永远无法对您献出绝对的忠诚。
但是现在，我们愿意成为您手下的成员。］
雪南越看眼睛越亮, 他其实不介意什么忠诚不忠诚，忠诚又不能当饭吃。
然后激动地握住首领的手：“你们真的什么都会吗！打井，冶炼矿石这些……啊不, 这个有点难度。”
苍天呀，哪怕给一群文员过来都可以！
“只要您的吩咐。”首领肯定地点点头, 布满风霜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狡黠的表情,“而且，您说的这些, 我们的确都会。”
“是的, 只要是您的吩咐。”
除了首领以外，其他的成员也陆陆续续说出了自己的服从语句。
他们就像一群幽灵，飘荡在不属于他们的魔界, 本来以为这里已经没有魔需要他们，哪怕弄出再多有趣的创造性物品也只会是自娱自乐。
但是，魔王大人……
他们真切地找到了一丝自己与此方世界的联系。
自身被排斥，连被创造出来的心血也被忽略, 对每一位创造者来说都足以称得上痛苦。
“再好不过了，我真的有很多事需要处理，但是能帮助我的魔太少啦！”雪南的眼睛闪闪发亮, 黑色的瞳孔中清晰地倒映出对方的身影, 真诚又温柔,“那我可不能任由你们选房子啦！最好都住在城主府附近，可以吗可以吗！”
雪南虽然自己没感觉，但是他长了一副得天独厚的好相貌，脸颊圆圆的，有些偏幼，不自觉地露出不符合年龄的稚气与天真，眼睛亮闪闪地专注顶着一个对方的时候，很少能有魔抵抗住这样的眼神攻势。
宛如家里最小的孩子，黏糊糊地撒娇要抱，大人基本上都会心软答应。
首领也不例外。
得到了魔王大人这样的重视与夸赞，他恨不得立刻开始工作，心里原本算计的那些小九九全都不翼而飞，满心都是：我一定要好好工作。
雪南兴高采烈地将一部分工作移到了首领身上，任务少了一大半，他长舒一口气，肩上的担子轻了许多。
“大人，您有认真看我们写的资料吗？”
首领说这句话完全是出于忠告。
他看了一眼布兰度，无比确认这个混血的血脉有一部分属于他们种族。
或许是来自千百年前留在人类世界的同族？这个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这些纯魔族都无法对魔王产生归属与认同，更别说布兰度一个混血。
老实说，在认出布兰度身份的那一瞬间，首领就在思考他留在雪南身边的含义，以及会不会在某天背叛魔王。
雪南完全没听出话里的深意，他还沉浸在工作减轻的快乐之中，再加上晚上可以美美吃饭，听到这句忠告根本没多想：“我当然仔细看啦！”
一听语气就知道没往深处想。
首领难得开始为种族之外的魔忧虑。
——
雪南度过了进游戏以来最快乐的几天。
他终于减少任务了！
长久的早起习惯让雪南习惯性睁开眼睛，但是一想到今天没有沉甸甸的事情压着他前进，许久没有冒出头的懒惰立刻拉着他返回梦乡。
他美滋滋地想，没有什么比一觉起来发现今天无所事事更快乐的了。
翻了个身，雪南决定在这张柔软过头的床上继续睡个回笼觉，脸转到朝门的方向，嘎吱一声，门从外面打开。
“哥哥，起床了哦。”布兰度踩在柔软的地毯上，脚步轻盈，没有发出声音，“吃完早饭再睡好不好？”
雪南缩进被子里，只露出一小撮头发，沉默地表达了自己的拒绝。
吃完早饭回来就没有睡回笼觉的感觉了！
他躲在密不透风的被子里，声音通过被子传出去，音色闷沉：“不要。”
“不吃早饭对身体不好。”布兰度走到床边，声音温柔又有耐心，“吃完早饭继续睡好不好？今天你没有工作的。”
哥哥和弟弟的身份在此刻仿佛调换了。
“我也没有吃，想和哥哥一起吃早饭。”
雪南原本还在被窝里磨磨唧唧，想通过耍赖免掉吃早饭，但是听到这句话，他从被窝里探出脑袋，头发凌乱，一小撮呆毛在他头上直挺挺地立着：“你怎么也不吃！”
布兰度温柔又坚持地看着他，那架势像是雪南不松口他也绝不会离开。
“算了算了，服了你了。”雪南嘟囔着起身下床，准备换衣服，衣柜里全是凯罗斯为他准备的衣服，所幸在雪南的强烈要求下，奢华的礼服变成了柔软舒适的家常衣服，没有大片大片的绣花与宝石装饰。
尽管如此，衣服的细节处还是绣上了暗纹，在有光源的地方表面流动着不同颜色的光芒。
雪南不情不愿地换好衣服，然后打开门，看见站在一旁宛如守护骑士的布兰度——在自己从衣柜里拿出衣服的时候，他就默默离开了房间。
“你穿的是我的衣服？”布兰度衬衫上的花纹布料和他身上的一模一样，雪南忍不住问。
布兰度点点头，神情有些委屈：“哥哥是不想我穿吗？”
“不是不是，你穿着很好，反正那么多我也穿不完。”
就是，他的衣服，布兰度可以穿上吗？
雪南印象里的布兰度一直保持着初见时的样子：小小一团，比他矮大半个头，身上都是骨头没多少肉，看起来像个孩子。
但是……
雪南走在布兰度身后，惊恐地发现自己已经看不到对方的头顶了！而且身体也结实了许多，不再是干巴巴的样子。
“魔族的生长速度这么快吗……”雪南几乎迷茫了。
“哥哥？”布兰度停住脚步，转身看向他，“刚刚我没听清，你说什么了？”
雪南将那句话又说了一遍，语气有点羡慕：“我也是魔族，也会长得这么快！”
他已经忍受这幅少年体型很久了！
“不是因为这个，哥哥。”布兰度摇摇头，否定了雪南的猜想。
他嘴角含笑，笑容却不像之前那样天真纯稚，而是意味深长，像个真正的「大人」：“因为我想，所以我能长得这么快。”
雪南：“哈？”
作者有话说：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2章
你要不要听听你在说什么•jpg；
雪南不想理他, 臭弟弟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变成了谜语人，他甩开布兰度的手，很用力地哼了一声, 率先走到餐桌旁边。
餐桌上摆放好了简单的早饭, 今天是松软的白面包和果酱，白面包的制作材料是昨天刚收获的小麦。
这次收获, 足够整个东三城吃半年。
解决了粮食危机，雪南终于有心思享受食物了。
“这次的制作原材料用了大人您说的，「高筋面粉」, 制作出来的面包松软可口，以前的面包像个板砖。”凯罗斯恭敬地站在一侧汇报。
“那当然啦, 低筋面粉做出来是死面团, 发不起来，当然不好吃。”雪南很庆幸城主府里居然还有酵母, 不过一直没有原材料让这些酵母变成面包,“但是低筋面粉很适合做小蛋糕哦，我下次做给你们吃。”
“哥哥要做什么？”布兰度拉开了雪南身边的椅子，他的面前也有一份早饭, 但是雪南的是面包芯芯，他的是面包边边。
“不告诉你。”雪南扭过头，专心和凯罗斯说话，没理他。
吃完早饭, 狐族商人敲门拜访。
他们虽然定居在东三城，但是不经常住在城内，而是要在魔界组建商队走动, 贩卖货品。
这次上门拜访, 一是前来给魔王大人行礼, 二是问魔王大人是否有心仪的物品，他们可以在下次走商结束后带回来。
这件事可不能让别的魔代劳。
雪南在心底可惜了一瞬自己消失的睡懒觉时间，揉了揉脸，表情变了样，尽管从他掌握东三城到现在，只经历了短短的一段时间，还没到一个月，但他身上已经有属于真正「王」的气势。
“让他们进来吧。”雪南抬了抬下巴。
桌子上的餐具被飞快地收走，换上了纸张、需要的文件和几支碳笔。
“您，您好。”狐族的首领带着他信任的手下进来，见到雪南正襟危坐的架势，心里吓了一跳：这这这，他的族人不是说，魔王和善又温柔吗？
“坐吧。”雪南露出一个安抚的笑容，试图打消对方的紧张心情，“我有几个问题想要问你们。”
狐族首领小心翼翼地坐了半拉屁股，即使魔王大人现在的表情变得和善，但他身旁站了两个魔族，一个是快要成年的魔族混血，一个是鼎鼎有名的魅魔一族，他们看向自己的眼神没有丝毫善意。
首领几乎要吓得吓回原型。
“你们平常在四个区收的特产是什么？”
“哪些区的粮食最多？”
“是否有一条完全安全的商路？没有任何危险，包括密林、野兽、危险的植物？”
“你们商队只会接纳本族人吗？如果不是，还有哪些种族会和你们一起前进？他们的行动轨迹在哪一区？”
……
雪南的问题不难，起码对于常年在外奔波的商队来说，这些题目称得上简单，他们张嘴就能答上来。
其实这些问题里有些地方已经侵犯到族内的机密，但是对方是魔王大人，狐族毫无顾忌地倒了个干净。
雪南一边听他们的答案，一边在纸上哗哗做着笔记，没一会就写满了一张纸，等到狐族终于回答完问题后，他也长舒一口气。
如果说系统和之前城主提供的资料让他了解整个魔界的历史背景，那么这些答案则是帮助他清楚各地的风俗文化，也让他对魔族各种分布的了解跟进一层。
“非常感谢你们的配合，作为回报，我会给你们提供七天的食物，都是昨天刚回收的小麦哦。”雪南俏皮地眨了眨眼，彻底打消狐族心里最后一丝紧张和顾虑，随后又说，“我们这里有其他区域绝无仅有的东西，如果我是你，说不定会延迟几天再走。”
小麦收获以后，巨魔们自发送了一半到城主府的仓库，作为魔王大人的私有品，可以自己享用，也可以奖赏给其他种族。
之前类魔族的食物和今天给狐族的奖励，都是从这个仓库里出。
雪南很会抓商人的痒处，果不其然，听到「绝无仅有」几个字，狐族首领已经开始激动了：“我们，我们可以去看看吗？当然，不是不信任您……”
“当然可以。”雪南一口答应下来。
他以后还要靠这些商人把他的货品卖到魔界各地，现在当然要好好来一场「实地广告」。
类魔族们简直付出了百分之两百的努力，几乎在他们来的当天晚上，发现铁矿脉的地方就有了他们搭建的临时居所。
据他们首领所说，千百年前的魔界分裂，他们的祖先没有选择金银财宝，反而将人类世界流传的各种工匠书籍装好，一代代传下去，在各种工业逐步萎缩的魔界，只有他们会冶炼金属的方法。
第二天，高大的冶炼炉就起来了，一些巨魔去照顾新生的土地——在使用生长魔法的那一批收获后，他们又飞快地埋下第二批的种子——另一些巨魔则是来到矿脉给类魔族打下手。
巨魔们脑袋笨笨，力气极大，正好中和的类魔族的缺点，并且他们也不会以另样的去看类魔族，两边相处得很融洽。
甚至类魔族解决了淡水问题：他们打了一口巨大的井，在雪南的奇思妙想下，井口足有三个，而且位置也选得很好，城内用水，冶炼用水和种植用水通通不耽误。
在狐族来的前一天，他们已经打出了一把小刀！
雪南要带狐族看的东西，正是这一把小刀。
魔界之前一直没有发现过资源，普通魔用的工具基本上是锋利的石头，大魔能用的是不实用的金银刀具，没有经过特殊处理很容易变形。
这一条铁矿无疑是解决了燃眉之急。
狐族首领碰着只有手掌长度，三只手指宽度的铁质小刀，刀口锋利，表面光滑，切肉切菜非常简易，并且还得到了「以后会做出更多东西」的承诺，几乎要晕过去。
苍天呀！东三城里藏着一座金山！
作者有话说：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3章
稍微有点商业触觉的魔都能看出铁器的价值。
独一无二的工具制作原材料, 目前已有的金属工具全都在小范围内流传，这么大一片铁矿，无疑能占据整个魔界市场。
雪南斗志昂扬, 费劲地扒拉出一点点可怜的商业知识：“以后铁器的独家售卖权可以给你们一族, 唯一的要求是交税！要交，呃, 百分之五十的税？”
狐族首领立刻露出一副快要哭出来的表情。
雪南吓了一跳，连忙补充：“百分之五十多了？其，其实, 也可以商量的！”
他还没说完，就被布兰度捂住了嘴。
“唔？”
手心很烫, 热得有些不正常, 雪南扑腾了一下，被摁住之后发出一个疑惑的单音。
“呜呜呜, 大, 大人。”狐族首领彻底流出眼泪，“您真是好心，我们在外面走商, 都要交出百分之八十……呜呜。还要防止路上有野生的魔打劫财物，我们的钱又不够请来保护。”
“所，所以我们一直住在西区，那边的地方不需要交税, 但，但是条件非常恶劣。”
狐族首领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诉说自己的困难，雪南听得不忍, 想说些安慰对方的话。
但是他被布兰度紧紧捂住嘴。
雪南心里烦死了, 一直听话可爱的弟弟怎么突然之间变成这个鬼样子, 早上谜语人不说，现在还捂着他的嘴不让说话。
他气得张嘴去咬捂住自己的这只手，又因为对方力气太大，动作很艰难，最后只是软绵绵地舔了一口。
十分没有作为哥哥的威严！
但是这招十分有效。
布兰度顿时松开手，像被鬼追一样连退好几步，最后诧异地看着雪南，眼底情绪翻涌。
这是什么表情？
雪南拧着眉心，非常不忿，他都没怪布兰度擅自捂住他嘴巴，不让说话的迷惑行径，对方居然先露出一副被欺负的模样？
“你等着。”雪南做了一个口型，用力地瞪了布兰度一眼，继续听狐族的哭诉。
等狐族首领好不容易说完，雪南也大致了解了前因后果，他想了一下，在狐族期待的目光中说出自己的决定：“分成百分之四十。”
狐族首领的眼睛立刻亮了一度，不枉他哭诉半天，终于打动这位心软的魔王大人，那可是百分之六十的财富！
狐族狡诈，谈到分成，即使有血脉压制，他们还是会尝试压价，能压最好，这已经形成了一种条件反射。
布兰度也慢慢拧起了眉，低沉的声音唤了一声雪南：“哥哥……”
“但是，这是我的分成。”雪南没搭理他，布兰度不会做无缘无故的事，稍微联想一下，就知道对方在担心什么。
就是怕他听着心软，把价格主动下调，又不好在狐族面前主动点明他们卖惨的心思，大家都住在一座城市，何必让同伴下不来台？于是把他的嘴巴捂住，不让他说话。
但是对方以前不是这样的啊？最多拽着他衣服打断思路，从来没有动手的行为。
雪南很快理清了双方的心路历程，心里的疑惑更深，也有点生气，但他暂时按耐住怒火，指了指铁矿工坊的位置，继续说：“你还要给类魔族和巨魔族一共百分之三十的分成。”
狐族首领：“啊……”
“啊什么啊。”雪南伸手揪了一把对方露在外面毛绒绒的耳朵，“别的种族不要吃饭吗！”
“你净赚百分之三十，售价由你们自己商量决定，还能免费搬到东三城，居住不用交额外的税，东三城的巨魔会给你的商队提供保护，不比以前好多了？”
这么一说，条件的确比以前宽厚得多。
“好的。”狐族乖巧地答应下来。
不论怎么算都比以前稳赚不赔。
只是想等待第一批铁器制作完毕还需要几天，狐族们先找好了自己喜欢的地方，准备安顿下来，过几天再出门。
而且这只是口头上的协议，具体的合作条款需要回去之后详细敲定。
而雪南收成的目的也很简单，他需要钱修路，需要钱做一下公共设施，周围有矿区的情况下，东三城其实不适宜居住了，他必须物色好下一个落脚点。
雪南解决完售卖铁器的事，终于有功夫收拾不省心的臭弟弟。
回到城主府的路上，他们都没有说话，雪南心里堵着气，不想开口，一马当先地走在前面，布兰度跟小媳妇一样缀在身后。
双方之间的气氛也凝滞了，不像之前，哪怕不说话，也有一种和谐融洽的氛围。
进了房间，落了锁，听到咔哒一声后，雪南先发制人，他气势汹汹，一看就是一副要找茬的样子：“你今天很奇怪，怎么回事？”
布兰度沉默着没有说话，而且他们直接的距离也不再亲密无间，而是隔开了，仿佛有一层厚厚的避障。
“你怎么不说话啊，是我哪里得罪你了吗？”看着对方低下头的样子，雪南好像又看见了当初那个倔强的孩子，一下子心软了，语气弱了不少，半哄半劝着说，“你说，我好改呀，是不是？”
“没有，哥哥。”布兰度的右手微微蜷缩，握成拳，“我想问，哥哥把我当成什么了。”
“能当成什么啊，当然是弟弟呀？”雪南听到这个问题简直满头雾水。
“可是哥哥，我快要成年了。”说完，布兰度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眼底有许多复杂的情绪。
“可是，成年了你还是我的弟弟啊。”不知道为什么，看到这样的眼神，雪南心里不安极了，仿佛有什么事情超出他的预料。
他伸手去抓布兰度的袖子，却被对方轻轻巧巧地避开，心里的慌乱更重了，不由自主地提高音量：“布兰度！”
“抱歉，哥哥。”布兰度打开房间门，说话的语气很不稳定，似乎在强行按耐着某种情绪，背对着雪南，没让对方发现他现在的表情，“我想，我需要一点时间……”
然后转身离开。
——
快要成年的魔族首先迎来的是发情期，向周围同类的魔族表达出一种型号：我将要成熟，足以承担更多的事情。
不同的魔族发情期有长有短，发情期的症状更是因魔而异，有些魔睡一觉就过去了，也有些魔必须呆在房间里一个月。
布兰度不知道自己的这种情况算不算严重。
没有见到哥哥的时候，他和平常没什么区别，冷漠地面对所有他见到的魔和事。
但是见到雪南，所有的冷静都土崩瓦解，想和他说话，想逗他，想看着他，目光一刻也舍不得从他身上挪开，哪怕只是静静地坐在一起，都能让布兰度的心里充满愉悦感。
但是、但是……
布兰度低头看着自己的右手手心，目光淡漠，甚至带着一丝厌恶，仿佛这不是他的手，而是某种脏东西硬生生安在他身上。
但是在雪南舔到手心后，布兰度心里忽然升起一股奇异的冲动，想拥抱他，想亲吻他，想做出一些更亲昵的举动……
如果这种情绪再持续下去，布兰度不清楚自己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所以他问了那个问题。
假如雪南对他的感情有一丝一毫的不一样，脱离了普通的亲情，布兰度一定不会离开。
但是雪南的眼神里盛满了对他的担忧，干净而又纯粹，没有他所期望的那种感情。
——
雪南想去追布兰度，双脚像是被施加了石化咒，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浑身冰凉。
他缓慢地眨了眨眼睛，无神的黑色眼睛终于重新焕发出光彩。
如果他没猜错，这应该是……迟来的青春期？
布兰度一直很省心的样子，雪南实在没办法想象出对方和他顶嘴叛逆的样子，社会新闻里吵闹的熊孩子按上布兰度的头后更是让他浑身一颤。
“好吧好吧，小孩子也需要私人空间的，是我太依赖他了。”雪南的表情有些颓丧，宛如孩子外出打拼的空巢老人，“过段时间应该好了。”
他决定去工作，让工作麻痹自己。
雪南气势汹汹地去了办公区，开始敲定和狐族详细的协议，利益划分不变，更多的是一些细节；还有一直没决定的城内法规，以及一些移民规则。
他很满意东三城现在的成员构造，哪怕现在的人数依旧很少，不到三百，他还是决定设定入城门槛。
“贵精不贵多嘛。”雪南在第一行写下「必须由本城内居民引荐」，然后满意地吹了一口气，等待墨水干透。
下一刻，门外响起敲门声，三短一长，十分有规律。
这种敲门声他还是第一次听，凯罗斯随便乱敲，布兰度一般跟在他身边，不用敲门。
虽然城主府谁都可以进来，但从他搬进来到现在，主动找他的居民还是很少的。
雪南有点好奇地主动去开门：“你好，请问你有什么事么？”
门外的魔是一个典型的类魔族，他的眼睛综合了深蓝与白色，像一朵永不停歇的浪花。
“我想问问，您可以看看这个吗？”他边说，边向雪南展示了自己手里的模型。
那是一盏很古老的电灯。
第34章
雪南震惊得说不出话。
这是什么？这是什么！
他又穿越了吗！怎么会在魔法世界里看到现代科技？
雪南满脸不可思议, 在了解到这个世界有魔法甚至「神明」，许多科技能做到的事魔法也能做到后，他就默认以后的发展方向是魔法。
但是他现在看到了什么？电灯——虽然现在只是一个模型——但这不是近代科技的产物吗！
作为一个理科生, 雪南对历史一知半解, 尽管如此，他也知道这种东西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叮！检测到特殊道具, 恭喜宿主开启隐藏支线——伟大的法拉第！】
隐身了许久的系统突然出现，声音慷慨激昂，明明是合成的电子音, 硬生生弄出了锣鼓喧天的架势。
[任务目标：科技取代魔法。
任务道具：现实世界书库开启。
任务奖励：——（权限不足，无法透露）
请注意！本任务关联主线, 如果没有完成本任务, 则视为主线任务失败！]
系统说完之后立刻下线。
宛如当头一瓢冷水，浇灭了雪南燃起的激动。
他小小的脑袋上冒出大大的问号, 相比之下, 连电灯模型都被他放到一边。
从最开始系统出现他就感到了不对劲，按照游戏客服的说法，主线任务应该降低了好几个难度, 目的是让他尽快离开游戏仓，甚至主线是出门和见到的第一个人打招呼他都能理解。
但是为什么会设置「成为魔王」这种又奇怪任务流程又长的任务？
现在还多了一个强行绑定主线的隐藏……
雪南心里充满对系统的疑问，但是如果系统不主动发出声音，他是找不到它的。
这件事暂时被他压在心底, 思绪从沉思中恢复，抬头看向眼前的年轻魔族：“抱歉，刚才在想事情, 请进来吧。”
在他刚才发呆的时候, 年轻魔心里转过了好几个念头, 一个比一个糟糕，在他眼里，不说话无疑代表着拒绝。
“请，请您听我介绍。”捧着模型的魔族紧张地吞了口口水，他性格腼腆，几乎不出门，主动来到城主府敲门展示自己的作品已经是极限了。
族内的好友都不看好他的模型，觉得他在异想天开，只有首领说，如果他想完成自己的设想，最好去寻求魔王大人的帮助。
魔王大人是无所不能的。
于是，这个胆怯的魔族第一次鼓起勇气。
年轻魔族浑身都在发抖，声音磕磕绊绊：“这是，这是我制作的模型，我给它取名为「自动灯」，意思是不需要魔力就能使用，但是，但是，由于一些意外，它现在没办法亮起来。”
雪南耐心地听完他的讲述，也看出了这位年轻魔族的紧张，声音温和柔软地安抚：“我对你的模型很感兴趣，不介意的话，先进来吧。我们详细谈谈，可以吗？”
他拉开门，露出办公室内光秃秃的内饰——在他的强烈要求下，凯罗斯没有完成把每个房间都装饰成理想中的样子——随后按响了桌子旁边的响铃，不过一会，就有魔送来热腾腾的茶和点心。
年轻魔族拘谨地坐在待客区的沙发上，双手颤抖得不像样，哆哆嗦嗦地把模型摆放好，差点不小心扔到地上，手脚几乎都不知道放在哪，像一只被雨淋湿的小鸡仔，弱小可怜又无助。
“我让他们给你准备了一杯蜂蜜水。”甜食可以缓解情绪，雪南把蜂蜜水推到年轻魔族面前，“我的名字是雪南。”
“我，我叫拉伦。”
指望对方先引出话题基本上不可能了，雪南先说出自己的想法，语气轻柔，生怕一不小心把小鸡仔吓跑了：“老实说，我很意外在魔界看到这个。”
“人，人类世界没有吗？”拉伦结结巴巴地问。
雪南摇了摇头，如果真的有，在拍卖会的时候商人就会吹嘘，而他只看到了魔力灯。
“你别紧张。这个模型如果真的做出来，说不定会改变历史。”雪南对他笑了笑，成功发现在自己的安抚加鼓励下，拉伦的脸色不那么苍白了，继续说，“这是一个和魔力截然不同的体系，会引发整个世界的巨大变化。”
“从此以后，哪怕是普通的、没有魔力的种族，也可以便携地使用这些工具，魔力不再是唯一选择，有魔法天赋的人类也不再是不可打败的，更多的魔会跟着你学习你的模型，你的思路。你的名字将永远镌刻在历史之上”
雪南缓缓描绘出一个光芒万丈的未来。
“可是，它现在只是一个模型。”拉伦的语气变得苦涩，头渐渐低下去，热腾腾的蜂蜜水升起袅袅的白烟，让他的表情变得模糊不清，“我研究了很久，还是没办法把这个模型变成现实。这次来找您，只是想尝试最后一次，如果您也没办法……我，我干脆放弃。”
哪个魔听完雪南的描述后不会心潮澎湃呢？
取代魔法，这是一件多么伟大的事情。
听到了那样美好的未来，他手里的失败模型更显得凄惨，他没有能力实现魔王的未来。
拉伦更绝望了，开始质疑起自己寻找魔王的这一行为。
“如果我说我有办法，你还会放弃吗？”
短短一句话，立刻唤醒了拉伦的希望。
他猛得抬头，声音里满是不可置信，甚至怀疑自己刚才是不是听错了：“您，您说什么？”
雪南耐心地重复一遍：“我说，我有办法解决你的问题。”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却像是被世家了魔法，年轻魔族的双眼立刻湿润了。
他没有怀疑雪南是不是在骗他。早在雪南不知道的时候，他的名字已经传遍了整个魔界：来到东三城，解决困扰了魔界千百年的狂风；使用生命魔法，轻而易举收获东三城半个月的口粮；招揽狐族和类魔族，还有开采铁矿。
将处于魔界边缘的城市逐步发展成现在的规模，并且还会一步步地发展下去，整个魔界的中心都会向东方转移。
从最开始「我们需要宠溺保护的魔王」变成了「可以带领魔界走向新时代的魔王」，魔族对他的感情从爱护变成尊敬，并且对他有一种盲目的信任。尽管雪南自认为只是做了一些简单的事，但再没有魔质疑他的任何决定。
所有魔的脑海里都留下了一个深深的观念：只要是魔王想做的事，他一定可以做到。
所以，雪南只是说了一句肯定，拉伦立刻重新点燃了希望，一簇火苗重新在他眼眸里燃烧：“您……您，我相信您。”
雪南拿过模型，粗略地看了一遍，哪怕学过的知识都还给老师了，他也能看出其中的不对劲：没有电源。
简单来说，魔界还没有找到能代替魔力的能源。
“你想过要让它怎么亮吗？”雪南指了指模型光秃秃的后背，问了一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你做过饭吗？”
拉伦有点懵，摇了摇头：“我还是未成年，可以不用做饭。但是等我成年后，就要承担族内的杂事了。”
未成年？
雪南听到这个关键字，注意力从模型转移到对方身上。
布兰度也是未成年，根据他的说法，是一个快要进入成年期的未成年。
雪南没感觉到面前这个魔族有什么任性或者耍脾气的举动，甚至还很好捏，心想难不成魔族的青春期都不一样，只是他正好倒霉，布兰度属于不怎么省心的那一类。
如果有空，还是多和布兰度聊聊天吧，雪南心想。
“你有烧过火吗？”得到肯定的回答后，雪南接着往下说，“点燃木头，升起火焰，会让周围的温度升高。但是木头燃烧完毕，火焰也随之熄灭，温度也会降低。你想过为什么会发生这种现象吗？”
光是说印象不够深刻，雪南干脆施展了一个小魔法，随手拿起一张纸点燃，火苗很快将纸张吞噬殆尽，最后留下一点黑色的残渣。
拉伦若有所思。
在多说几句雪南的知识就兜不住了，他从系统商城里找出初中和高中的物理教材，递给拉伦，“这是我偶然间得到几本书，里面有解释，你先看看？”
“好的。”
拉伦点点头，收好书本和模型，他的表情从进门以来一直没有变化，但心情肉眼可见地变好了，浑身上下洋溢着愉快的气息，甚至恨不得立刻回家开始看书。
雪南也没有强行留下对方，一起喝完下午茶后就让对方离开了。
等雪南再次坐到办公桌前写文档的时候，久久没有动笔，最后写下了一行：给中小发明家的经济和技术支持。
写完后，他长长吐了一口气，整个人轻松多了。
这个世界是可以发展科技线的！说不定能直接跳过蒸汽时代，直接来到电力时代！
想到电灯电话风扇空调等方便快捷的现代产品，雪南就美得冒泡，更重要的是，他们还可以制作现代化武器！
他迫不及待地想和布兰度分享这个好消息，简单理清思路之后迫不及待地去找人，来到他现在住的地方敲门。
但是雪南等了很久，也没有把他等来。
第35章
雪南发现, 布兰度在躲他。
自从那天扑了个空之后，雪南每天都会出门在城里走一圈，第一站一定是布兰度的住处。
但不论他每次来得多早, 等待的时间有多久, 房间里总是空荡荡的没有人影，敲很久门也没有反应。
雪南甚至都在怀疑, 布兰度有没有住在这里，如果有，为什么从没见过他。
城内居民不多, 布兰度选的地方左右前后都没有魔居住，要不是雪南会从别的居民嘴里听到曾经见过那个混血小子, 他都以为对方离开了这座城市。
窗户被厚厚的窗帘盖住, 看不见房子内部的样子，雪南郁闷地站了半天, 等了一个上午, 终于决定回去。
他很有些沮丧。
好歹养了布兰度这么多天，从一个营业不良的孩子拉扯到这么大，身高都快超过他了, 怎么突然就不来往了？
别说和布兰度谈心聊天，能找到对方就不错了。
雪南没有太多时间专门在这抓魔，他现在事情还挺多的：冶炼工坊的第一批铁器成功出炉，质量绝佳, 卖出去一定能赚大钱，一直盼着这批铁器的狐族当天晚上就带着商品出城走商了。现在在问他下一批铁器做什么。
那几本物理书似乎带给类魔族很大的启发，他后面又来了几次, 借走不同的理科书籍, 神情越来越疲惫, 但是眼睛很亮，仿佛透过书本进入了一个截然不同的新世界，模型也一次比一次更接近现代的电灯。
最近一次更是差点亮起来了！拉伦制作了一个小型电磁转换器，这次的难点变成了灯泡材料。
烧制玻璃的方法书里也有，交给冶炼工坊后，他们第二天就给出了几个满意的成品，只是刚开始大家都不熟练，失败率很高。
拉伦的同伴则是对另外的学科感兴趣，比如化学和数学。雪南干脆弄了一个小型图书馆，里面除了数理化生，还有文科类书籍。现在这个图书馆里基本上都是类魔族。
每天出门上街，只要雪南被认出来，就会收到许多问候，或者一些别出心裁的小礼物，比如一块漂亮的石头，家里做的食物，或者干脆是一朵小花。
魔族会想尽一切办法给他们敬爱的魔王送上能代表他们心意的礼物。
今天也是这样。
他揣着一兜子东西往城主府走，却听到一声呼喊。
“大人，狐族回来了——”他走在城内，有巨魔向他大喊，“现在就在城门口，还有了好多陌生的混血！”
雪南的耳朵动了动，挥挥手示意自己听见了，转身前往城门方向。
狐族前几天才离开的，第一批铁器不多，总共只有十个，都是菜刀剪刀铲子锄头之类的生活用品，算是试水。
本以为还要好久才能回来，现在一周都不到。还真是高效。
果然，利润可以让魔充满前进的动力。
还听说他们带了一批混血？
雪南算知道他们困在城门口的原因了。
狐族，类魔族和巨魔族加在一起的数量大约有三百，虽然还是填不满东三城，但雪南不再一味地接受外来者，宁缺毋滥嘛。
他所需要的人手已经齐了，商业工业和农业，暂时不需要更多的魔，要知道，魔口多了，管理起来的困难也会变多，与其未来需要抽出时间解决大大小小的纠纷，还不如釜底抽薪，干脆不让别的魔来。
他还写了一条公告：外来魔族想加入东三城，必须有本地魔族推荐，并且经过同意登记，发放居民卡之后，才能进入城内。
这条公告传出去，不少魔差点在家里哭干了泪水，他们都打包好东西千里迢迢往东部来了，没想到居然不收魔？！
“但是，魔界其他地方还有混血吗？不都应该已经在城内了？”
雪南心里浮出一道浅浅的疑惑。
他费劲巴拉地在记忆里找了半天，才翻出关于「混血」的最近一条消息：某次系统提示所有混血都来到魔界，还说他的支线任务完成，好像还开启了声望系统？
完成的任务都会有存档，就算雪南把这条短暂的提示忘了个干净，也能从系统面板里翻出来，里面和他印象中的大差不差。
所以这些混血也来了东三城？
雪南对混血的好感非常高，可能是因为他们是第一批接纳自己的部落，所以带了一点雏鸟情节，所以他决定给这些新来的混血办理入住手续。
至于声望系统……
他好奇地点开看了一下，界面和某些游戏大差不差，一共有六个种族，人族魔族精灵巨龙海妖和矮人，魔族的声望是崇敬，精灵是友好，巨龙海妖和矮人族的声望无法查看，人族居然是厌恶。
“不就骗了你们一次嘛……真小气。”雪南气冲冲地关掉页面。
不同的声望会有不同的加成，友好以上会让对应种族看到雪南后自动加一些好感度，可能会在某些意想不到的地方给予帮助；厌恶声望则会自动降低好感度，以后去人类世界，会有一些莫名其妙的人主动找茬。
很快他就走到了城门口，狐族首领焦头烂额地跟守门的巨魔解释，表明自己根本不认识这些混血，只是顺路所以走在一起，不是要给他们担保。
雪南听了一耳朵，噗嗤笑了一声：“难得见到你们焦头烂额的样子。”
“大人，您可算来了！”狐族首领激动得差点扑上来，“这些巨魔最听您的话，您来说就行了，我和他们讲了半天，一点作用都没有。”
雪南跟登记的巨魔说了几句，狐族首领飞快地窜进城内，先清点此行的账本，然后送去城主府查看。
他没急着离开，反而在观察这批陌生的混血。
他们生活得很不好。这是雪南的第一印象。
最开始在落日森林见到艾丽莎他们，尽管食物不充裕，但孩子们都很活泼可爱，也很强壮，衣服简陋但是很干净，也不会饿肚子，反而能储存一些食物过冬。
反观这些混血，衣服破旧，不论大人或者小孩，眼睛里都透露出一股麻木，面黄肌瘦，骨架虽然大，但是肉很少，像是很久都没吃饱饭了。
雪南看着不忍心，跟巨魔说他们的入住证明等会来补办，随后走近这些混血，刚要说话，就看见他们齐齐往后退了一步。
他的心揪了起来。
“我没有恶意，我是这座城市的掌控者，也是你们所说的魔王。”雪南第一次在外人面前主动承认这个身份，“这里是魔界，人类不会过来的，你们很安全。我是来带你们进城的，请放心，刚开始来的居民会发放食物。”
这些食物都是从库房里面出，雪南又吃不了那么多东西。
一个看起来比较强壮的男性混血走出来：“我该怎么相信你说的话是真的？”
从外表来看，雪南只是一个少年，脸庞柔软，这些天终于被凯罗斯养出了一层肉，看着很好捏，说是某家娇惯的未成年都有人相信；他也没有魔王的威严，甚至性格还挺活泼，和任何种族都说得上话。
他死死盯着雪南，目光从头发丝逡巡到脚底板，宛如一条阴冷的毒蛇，粘腻地把对方缠住，雪南被这样的目光看着很不舒服，心彭彭直跳，突然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他心想，这些混血应该很艰难才来到这里，警惕一点很正常。
一直以来魔族和混血对他的态度都是友善以上，雪南没有因为他的目光产生怀疑。
“这要怎么证明，我就是魔王啊。”雪南指了指自己头上的犄角，很有些天真地说，“你们应该感受到血脉的共鸣了吧？”
是的，正是因为感受到血脉的共鸣，他才如此深刻地意识到——
男性混血的眼神里满是不假掩饰的疯狂与恶意，猛得扑上来按住雪南，捏紧他的手腕和脚腕，声音疯狂：“就是因为你，我们才会被那群猪猡威胁，被他们夺走家人，你就是灾星——”
事情发生得太突然，雪南对魔界的任何成员都抱着善意，根本没想过防备，被按倒的时候还在想要把他们安置在哪里。
他们离城门有段距离，守门的巨魔发出怒吼，立刻往这里奔跑而来。
居然敢伤害他们的魔王——
“你冷静一点！”雪南感受到地上粗糙沙子的摩擦，脸上顿时多了几道划痕，手腕也在一瞬间疼得失去的直觉，还听到啪嗒一声脆响。
他意识到这些混血和别的魔族不一样，对他抱有强烈的恶意，顾不上疼痛：“你们……”
“去死吧！”男性混血拿出一直紧握在手心的空间刀刃，用力划出一道裂缝，哪怕代价是双手飙出淋漓的鲜血，眼耳口鼻也流出漆黑的血液。
他用力把雪南推进裂缝，发出快意的笑声：“你死了，就再也没有人能——”
声音戛然而止。
一把小刀从他后背穿胸而过，准确地扎进心脏，最后的一口气息瞬间熄灭。
布兰度看都没看倒在地上的尸体一眼，衣服上被对方飙出的鲜血染上污渍。
他直接跳进那道快要消失的空间裂缝，找到一个方向，然后用力地拽住雪南的手。
第36章
好冷……
全身都失去知觉。
雪南掉入时空裂缝里, 感受不到身体的存在，只有灵魂在无尽空间中瑟瑟发抖。
很快，有人握住了他的手, 然后来到他身边, 紧紧抱住他。
来自另一个人的体温紧紧包裹住雪南，源源不断的热量从另一具身体传递到他体内。
还是好冷。灵魂都要冻结住的冷。
【警告……警告……宿主即将失去意识……魔力迅速消耗中……魔力不足！请补充！】
系统刺耳的警报声一声接一声地响起。
雪南觉得它很吵闹, 但没有精力听清系统的话语，他陷入了某种将睡未睡的状态，意识疯狂叫嚣着清醒, 但身体却逐渐沉睡下去。
他被困住了。
“哥哥……”
亲昵的声音在他耳畔响起，声音的主人发出一声叹息：“你醒过来好不好？”
“只要你醒过来, 我什么都愿意做。”
——
雪南没死。
掉入空间裂缝, 光是听这几个字就能感到其中蕴含的危险。空间裂缝会主动吸收魔力，和魔鬼树干类似, 但不同的是, 它比魔鬼树干强悍许多倍。
但凡有魔力的人陷进去，会被缓慢地吸干魔力，眼睁睁看着自己死掉, 越使用魔法挣扎死得越快。没有办法制止这种魔力流逝，哪怕是魔王也不行，能和空间裂缝对抗的，只有神明。
除此之外, 空间裂缝里还有数不尽的空间乱流，如果说被吸收魔力是缓慢的死亡，那么空间乱流就是快刀斩乱麻, 如果被卷到空间乱流里, 立刻会被撕成碎片。
想要离开的方式很简单, 只要了解过空间裂缝的人都知道：用魔力重新撕开一道裂缝。运气好这道裂缝会通往大陆，运气不好……鬼知道会掉进什么样的地方，会更快死亡。
说起来简单，做起来却很难，一是很少有人能拥有如此庞大的魔力重新撕开一道裂缝，目前已知能开启空间裂缝的办法不多，大魔法师耗尽全身魔力；或者以献祭自己或家人为代价，用特殊道具撕开裂缝。
混血种族用的是第二种。雪南出来用的是第一种。
但是他用的不是自己的魔力。
雪南对魔力一知半解，只会使用，不会补充，哪怕他的身体里有魔力之源，在他一系列的操作下也被用得七七八八：毕竟他可是施展大范围魔法防护罩、大范围生命魔法以及细节处耗用魔力又从来没有补充过。
身体里居然还有魔力已经是万幸，剩下的只能给他延长死亡时间，根本派不上用场。
身体早就已经发出了警告，在很久之前，雪南的头晕就是魔力不足的表现，但是被他当做低血糖忽略过去。
他醒来的时候，感觉浑身骨头像是被打碎重组，不仅剧痛，还根本动弹不了，声音也很微弱：“喵……”
雪南：？？
他费力地睁开眼睛，平常普普通通的一个动作现在变得无比折磨，宛如有无数根钢针刺到他的眼皮。
最先看到的是无数粗壮的树干。
这个视角很低，周围的树木仿佛被施加了放大十倍的魔法，各个都是参天巨树，自己则是像树下渺小的尘埃。
结合刚才发出的喵喵声，雪南判定，他现在应该变成了曾经使用过的猫咪形态。
【警报……警报解除……系统能量不足……将自动进入休眠。】
系统刺啦刺啦的声音在他脑海里响起，雪南着急地追问：“系统？能量耗尽？你还好吗？”
【可查看系统日志……请尽快补充能量……开始倒计时……十，九……三，二，一。】
最后一声倒计时结束，系统瞬间消失，不论雪南怎么呼喊都没有回应。
所幸系统面板还可以打开。
里面大部分的功能都能使用，雪南先点开了系统日志，里面只有简短的几行字：
【空间裂缝中宿主失去意识，宿主弟弟保护其不受伤害，系统能量库充足，耗费能量重新打开空间裂缝。】
【能量不足，已休眠。】
而系统面部的右上角处有时间和日期显示，粗略算了一下，进入空间裂缝再出来，居然耗费了一个月！
雪南看得震惊。
他一直觉得系统在乎主线任务大于他这个宿主，甚至有些时候还表现出一些奇奇怪怪的地方。
雪南甚至怀疑过对方的用心！
现在想想，真是太不应该了。
明明是个好系统。自己耗尽能量也要救他出来，如果没有系统，他和布兰度会直接死在空间裂缝中。
至于莫名其妙耗费的时间，被他归类成空间裂缝里时间流速和外界不一样，他感觉自己在空间裂缝里呆了很久很久，久到差点陷入永久的沉睡。
还有布兰度呢！
原来他昏迷前听到的那句「哥哥」不是幻觉。
在身体最冰冷的时候触碰到的暖源也不是幻觉。
可是对方人呢？
如果布兰度在他身边，一定会及时找到他的。
雪南无比确认这一点。
他还在想是不是布兰度长大了不愿意和他亲近，或者进入了青春期要有自己的空间和尊严，不愿意依附他，弄得雪南难过了好一段时间。
但是在自己陷入危险，被推进空间裂缝的时候，也是他第一个跳进裂缝找到自己。
雪南心里对这孩子的疼爱更深一层，心里充满了付出真心后得到真心的欣慰，暖暖涨涨的。
他想，等自己找到布兰度，无论对方提出什么要求，他都会答应。
现在雪南稍微一动弹身体，浑身骨头都在尖叫，巨大的疼痛让他发不出声音，别说动动爪子，连睁眼这一简单的动作都分外困难，几乎成了个瘫子。
系统存在于他的意识中，所以能顺利打开系统面板。
即使他能活着从空间裂缝里出来，伤势也足以让他在原地躺好几天。这种情况别说找布兰度了，能顺利活着，不被路过的野兽叼走吃掉，就已经是万幸了。
雪南闭起了双眼。哪怕只是睁开眼睛，对他的负担也很大。
作者有话说：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7章
还是他警惕性减弱了。在人类世界的时候, 他浑身竖满了刺，要隐藏自己的魔族身份，要保护部落不被发现, 还要找到通往魔界的方法……一桩桩事情让他对所有陌生面孔充满防备。在人类世界做的事情也处处小心。
但是来到魔界之后, 所有魔族都对他捧出一颗真心，会关心他的生活条件, 会答应他的一切要求，会服从他的任何命令……就算最开始看起来不好惹、不亲近的类魔族，这些天相处下来, 态度也有了软化。
魔族们把他惯成真正的「魔王」。
所以明知道那些混血不对劲，被宠坏的魔王大人也没有多想, 还以为是他们不熟悉魔界的环境。然后吃了这么大一个亏。
简单地检讨完自己的错误, 雪南又开始担忧魔族和布兰度。
自己突然离开，他们一定会很忧心的。而且留在东三城的那些混血也不会有好下场, 肯定会被关起来。
对于这些伤害到自己朋友和亲人的混血, 雪南毫无怜悯之心，他只是担心魔族会迁怒到艾丽莎他们身上。
布兰度不在自己身边，不知道从空间裂缝中出来后被传送到哪里了, 自己受伤是因为身体里有魔力，布兰度不会魔法，不会受太大伤害，出来后应该也没有受伤。
雪南稍微放了一点心。
等他恢复, 能自主行动了，就可以去找布兰度。
身下厚厚的落叶窝成一个小小的床，身上也有好几片叶子遮盖, 应该不会那么容易被发现。他苦中作乐地想。
如果有治愈魔法, 他应该可以恢复得快一点。
但是他现在连动动手……呃……爪子都做不到, 身体里也没有感受到「魔力」的存在。
还是先躺着吧。
雪南听天由命地开始睡觉。
他似乎睡了很长时间，再陷入沉眠变成了一件很困难的事，他只能一动不动地躺在原地闭目养神。
“这是谁家的小猫咪？”
这道声音很熟悉。
雪南动了动耳朵。
紧接着，一只手抚开他身上的落叶，轻轻地触碰小猫咪温热的身体。
“喵。”雪南疼得喊了一声。
只是他没力气，声音很小，本以为是撕心裂肺的大喊，实际上只是细若蚊吟的。
在充斥着各种风声鸟声的森林里，这样细小柔弱的很容易被忽略过去。
但是那只手的主人停下了动作。
他念了一串长长的咒语，属于治愈的乳白色光芒将奄奄一息的小猫咪裹住，一股暖流流过雪南体内每一块受伤的骨头，很快，疼痛减弱了大半。
现在他身体还是有些酸痛，但不像之前，浑身都动弹不了的痛苦。
“喵……”雪南感激地喵了一声，声音又甜又软，十分接近他在现实世界里视频软件的那些网红小猫咪。
他睁开眼睛，想看看救命恩人长什么模样。
最先看到的是一头金色长发，带着一点点卷，在阳光的照耀下仿佛在反光，像一匹华丽的布料。
而这头漂亮的金发下露出的容貌让雪南非常熟悉：“圣子？！”
雪南再怎么震惊，他现在只是一只猫。
于是声音发出来变成了一连串的：“喵喵喵——”
“这么喜欢撒娇？”圣子挠了挠猫咪的下巴，动作轻柔地把它拎起来，抱在怀里。
一只，黑猫。
想到某个可能性，圣子对猫咪的态度更加热切，轻轻哼着不知名的调子。
他的左手仿佛被抽了骨头，软趴趴地垂下来，随着动作微微晃动。
他用仅剩的右手抱着猫，感受到手心里属于猫咪的微热体温和软绵绵的肚子，语气温柔地跟它解释，仿佛抱着的是自己的情人而不是一只猫：“你受了很严重的伤，我带你离开这里。”
“治愈魔法不是万能的，让我们去找找大夫，或者女巫，他们会找到适合你的草药。”
说完，他单手抱着猫，愉快地从这里离开了。
雪南一声不喵，任由对方把他抱走，看起来非常镇定，是一只安静的小猫咪。
实际上心里翻涌出了惊涛骇浪：这还是他认识的圣子吗……居然会主动救助小猫咪？
说实话，他对圣子的了解不多，每次见面都会打碎上次的结论。
比如第一次见面以为他是高贵优雅的圣子大人，第二次第三次见面立刻改观成可恨的谜语人，直到上一次，对他的感官再次改变。
变成一种他无法准确形容，姑且当做是合作伙伴的角色定位。
而对他的负面情绪与猜测，也逐渐归于平静。
雪南是个很心软的魔，他会因为精灵的悲惨遭遇心痛进而铤而走险去救人，同样也会圣子言语间透露的一丝半点悲惨过去而态度和缓。
——只是这点和缓只是和以前的恶劣评价对冲，没办法产生更多的正面情绪。
以上种种身份中，都不存在某种可能：这位圣子大人会纡尊降贵地抱起一只小猫咪，还为它治疗伤口！
雪南浑身不自在，有点想逃。
就算使用了治愈魔法，他还是不能动弹自如，最多慢悠悠地走一段路，跑都跑不动。
“不要动。”圣子握着小猫咪的手紧了点，语气无奈又宠溺，“掉下去很疼的，乖乖呆在我怀里，一会给你买鱼吃，好不好？”
从未听过的温柔语气很好地安抚了雪南不安的心。
他的声音好像带着一股魔力，雪南软趴趴地卧在圣子大人的手掌心，软乎乎地想。
不然他怎么会一瞬间放下警惕，安安分分地呆着不动呢？
第38章
这片森林不是落日森林, 而是处于大陆南方的精灵之森。
顾名思义，这里居住着精灵一族。
这几乎成了大陆上的常识，无数雇佣兵、魔法学徒或者初出茅庐的剑士们来到这篇名声远扬的美丽森林, 打算碰碰运气找到传说中的精灵一族, 当然，如果能遇到精灵王族就再好不过了。
他们的目的可不是简简单单的长长见识, 而是拿出去贩卖——
只有人族会魔法，他们在千百年前拿出圣典，与其他种族驱逐了魔族——魔族里有一支可以使用魔法——紧接着, 在接下来的百年内，以一种势不可挡的姿态成为大陆的主宰, 其他种族都要听从人族的吩咐。
龙族高傲, 不可能听渺小人类的命令，干脆隔离龙谷隐世不出, 精灵也采取了同样的方法。
但是只要是在大陆上, 就容易被发现。
人类的花言巧语与珍奇物品足以骗走一个涉世未深精灵的信任，更何况精灵还有成年后可以去历练的规定。
当他们发现出去历练的精灵们总是一去不复返后，已经太迟了。
他们封锁了精灵之森, 却被圣殿的魔法师们强行开启，双方各有伤亡，终于各退一步：人族不允许来到精灵之森周围，魔法师们只允许精灵族封锁中心区域, 同时，精灵族的历练到此为止。
而历练未归的精灵们再也没有回来。
这条规则在很久以后也化为乌有，探险者一波接一波地进来, 做着一夜暴富的美梦, 精灵之森太多, 而精灵族又没办法看顾到每一个角落，守护的范围越来越小，最终圈在族地里。
圣子这次来到精灵之森，是用多年前的一个人情换取精灵树的汁液——一种可以治疗任何伤势的神奇液体，被精灵族们称为「圣水」。他们答应了，并且让自己在明天同一时间来到精灵族地。
唯一的不寻常是——
圣子了低头，看了眼躺在自己怀里乖乖睡着的猫咪。
他捡到了一只属于他的小猫。
精灵之森很大，用一个传送魔法才能出去。
如果雪南再多看几眼，就会发现圣子的衣服不再是圣殿统一颁发的圣袍，头发也没有第一次见面那样顺滑耀眼，宛如一匹金色的丝绸。
他穿着平民最常见的麻布衣服，披着一件长长的斗篷，长发被剪短，剪成帅气的短发，少了一分优雅端庄，多了一丝凛人的气质。鞋子换成了适合赶路的长靴，腰间还有绚丽的鸟类羽毛做的装饰品，在装饰品的最末端，挂着一只市面上最常见的普通笛子。
如果雪南还记得这个游戏发的设定图，就会发现圣子现在的打扮和设定图里的吟游诗人有七八分相似。
有人的地方就有市场，距离精灵之森不远处，有一个小小的人类城镇。
镇子里有醉醺醺的大叔，性格泼辣的妇人，连绵一排的小酒馆和跑跑跳跳的孩子们。
他们酿酒的原材料是精灵之森的一种特殊果实，这种果实不易保存，就连酿出的酒保质期也很短，无法在帝都或者其他大都市打开销路，却成功成为了当地的特产。
见到有人从精灵之森的出口过来，镇子门口的醉汉们停下看了一眼，然后毫不掩饰自己的嘲笑与奚落：“看啊，有是一个投机者！”
“你抓到精灵了吗？哈哈哈。”
“就凭你们，还没走到一半，就被吓得尿裤子了吧！”
……
然而真正看到来人后，这些嘲笑的话语逐渐消失了。
“日安，布兰度神父。”
醉汉们开始了一天中为数不多的清醒时刻，向圣子行了一个别扭但正确的礼仪：“祝愿魔王护佑我们。”
雪南：？？
哈，你们在说什么？
他虽然躺在圣子手心，一动不动看起来像是睡着了，但只是在闭目养神好不好！
听到人说话他自然竖起耳朵，想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第一个雷是那句「布兰度神父」，第二个雷就是「愿魔王护佑我们」。
槽点太多他简直不知道该从什么地方说起。
原来圣子也姓布兰度？
雪南依稀记得圣子向他介绍过自己的真名，是在第一次见面的那个晚上，当时他刚长出属于魔族的特征，心中惴惴不安，还要分心应付圣子的问话，所以根本没听进去。
他只当是巧合，布兰度这个姓氏貌似很多，光他知道的就有布兰度弟弟，现在又多了一个圣子。
还有游戏的主角貌似也姓布兰度？
雪南思考了一会，不知道是受伤的缘故还是被猫猫的思维影响了，他记忆里更多是属于宣传pv华丽胡哨的图片，而不是旁白配音里诉说的内容。
等等，还有第二个问题！
为什么他们要请求魔王的护佑啊！魔族不是人类的生死大敌，两边不死不休的那种吗，突然向死敌的王祈求庇护是闹哪样！
你们不是应该祈求教廷里那个神明的护佑吗？圣殿听起来牛逼哄哄的样子，居然连这些都管不了？任由人类相信魔王去了？
还有圣子，他，虽然他和圣殿有仇，但是这么快就弄出一套信仰魔王的动作和口号……很难不怀疑他早有这种心思！
果然，内部的成员永远是最了解你的。
手心的猫咪忽然瞪大了眼睛，显出一副很惊讶的样子，摇摇晃晃地想要坐起来，似乎是被前面人类发出的声音吸引了。
不知怎么，圣子心里忽然浮现出一股极其浓重的不悦感。
猫猫还没有这么认真地看过自己。
他绝不承认自己是吃一群中年醉汉的醋，短暂的寒暄后就选择了告别。
真是一只没良心猫。
圣子几乎有些气愤地想。
“喵喵喵——”柔软甜腻的猫咪叫声又一次响起，这次手心里的猫咪终于选择将自己的目光投向主人，乖巧地蹭了蹭这位生气人类的掌心。
好吧，圣子承认心中的那股无名怒火消下了一点。
“只看着我就好。”被这样一双天真澄澈的眸子注视着，圣子想揉揉猫咪柔软的毛毛，但是他只有一只手能动，这只手还正好拖着猫咪，于是低下头，在猫咪头上落下了一个吻。
雪南：？？
雪南：“喵喵喵——”
笨蛋人类，刚才我在骂你好不好！你是有斯德哥尔摩吗！居然主动亲本大爷！
完蛋，他不干净了——
猫咪一下子丧失了人生的希望，重新躺回去，脸上的毛毛遮住了他生无可恋的表情。
这还是他第一次被别人亲！虽然，呃，对方是圣子这种大美人也不亏就是了……
第39章
雪南承认自己是个颜控。
他对美人的宽容度要比别人高上一点点, 比如凯罗斯笨手笨脚，连杯水也倒不好，他也没有因此嫌弃凯罗斯, 反而很喜欢这种笨蛋魅惑美人。
所以大美人亲了亲他的额头……呃, 虽然他对大美人无感，也忍不住原谅对方的小小过错。
但是没有下次了！
雪南挥舞着小爪子, 啪叽一下拍到圣子大人那张完美无瑕的脸蛋上，力气不大——一只猫崽崽能有多大的力气，它甚至还收了爪子。
于是圣子理所当然地认为这不过是小猫在和他玩闹, 还抓着没来得及收回的猫爪，在粉嫩嫩的肉垫里印下一吻：“咪咪真乖。”
雪南勃然大怒。
或许是因为躯体困在这幼小的猫身里, 连同思维也同化的和猫类似。
就好比“本大爷拍你是给你一个教训, 不是让你捏住爪子再亲一次的”。
还有“咪咪这个蠢名字是在喊谁？给你个机会重喊一遍”。
这次的怒火连美人都没有办法平息了。
他抽出爪子，张牙舞爪地给了一套连环猫猫拳, 重伤未愈的身体很难做出更大幅度的动作, 实际上，在他挥的第一下，浑身骨骼就向他发出了抗议。
在勉强给出一套连环猫猫拳后, 雪南气喘吁吁，浑身酸痛，这次不是刚醒来骨头都被打碎的剧痛，而是长跑十公里后差点倒下去的酸痛。
虽然都是痛, 但后者明显比前者好忍受得多。
治愈魔法还是有点用的。
雪南想到这个，又想到是谁给他施展这个治愈魔法的，喵喵拳不好意思再打下去, 最后一下只是轻轻抚摸, 本意是教训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圣子, 但是看起来，就像是猫咪在撒娇了。
算了算了。
雪南心想，反正他现在是一只猫咪，等他变回原本的身体，立刻把这段记忆清除扔进垃圾桶，绝对不会有第二个生物知道他变成了猫。
猫猫性格多变很正常，圣子只以为是猫猫在和他玩闹，又低头蹭了蹭黑色小猫咪粉嫩嫩的小耳朵，柔软的触感让他情不自禁地吸了好几口。
也是，哪有人类能抵御小猫咪。
就算是圣子也不能。
他的心灵因猫咪的可爱姿态缓缓放松，连日来不间断地碰壁烦闷逐渐消散。
而雪南小小猫脸上写满了生无可恋。
圣子大人并不介意他现在的逼格碎了一地，当街做出吸猫这一举动。
不过他好歹想起手心的这只猫咪身负重伤，而自己施展了至今最强的治愈魔法后，也没有完全治疗好。
——和他的胳膊一样。
圣子的目光从猫咪转移到自己的左胳膊上，目光从热切变得冷淡，仿佛不是他的身体，而是别的什么东西。而那段肢体宛如一团死肉，随着风的吹拂开始细小的摆动。
这是圣殿的诅咒法术，说来好笑，圣殿掌握了全大陆最高端的一部分魔法师，但是高级魔法咒语的研究几乎毫无寸进，魔法的推动基本上全靠帝都魔法学院的高端魔法师。
基于这个原因，就连每年加入圣殿的魔法师也在减少，教皇却还在做着统治大陆的美梦，依靠那位——伪神的力量。
但是圣殿的诅咒类魔法让别人望尘莫及。
他们似乎把精力都放在如何让异教徒知道圣殿的威严里，尽管现在外表蒸蒸日上，但内里早已腐烂一片。
曾经被人百般恭敬的圣子内心冷漠，甚至大不敬地议论现在的教皇冕下，而身处精灵之森外围的人类小镇，显然也失去了对圣殿的信仰与尊敬。
“布兰度神父，今晚您还来酒馆吹笛子吗？”有人看到布兰度终于从精灵之森出来，兴奋地和他打招呼，“孩子们也想听你继续说那位魔王大人的故事。”
“我有时间，今天还要带一只小猫咪。”圣子大人笑着回应。
那人也看到了被捧在手心的猫咪崽崽，它看起来很小，仿佛才断奶，软趴趴地躺在圣子的手心，几乎摊成一张猫饼，一身毛毛横七竖八地倒着，显出一种凌乱的美感。
猫是黑猫，耳朵和肉垫却是柔软甜美的粉红色，这种对比一下子冲击到人心底，让别人不由自主地对这小小生灵产生类似喜爱的感情。
更何况生活在这里的人们几乎很少见到宠物。
“呀，是黑猫！”那人惊呼一声。
不少人听见她的声音，都从窗户往外看，道路很窄，也因此第一眼见到那个柔软的小小生灵。
“真可爱……”
“吃鱼吗？我这里有鱼干。”
“看起来不像是能咬动鱼干的样子……”
……
人们讨论的时候没有想过压低声音，他们生活在这偏僻的地方，来往的客人全都是怀着一夜暴富美梦的投机者，多说了几句话似乎能要他们的命，或者抢了他们的机会。
所以前圣子•现吟游诗人会这么受小镇居民欢迎——他每天晚上都会去酒馆吹好几首曲子。
唯一可惜的是他的左手似乎先天残缺，无法使用。
在这种压抑的环境下，突然出现一只可爱幼小的新生物，理所当然地获得了绝大多数本地居民的关注。
所有人灼灼的目光都放到那只幼小生灵上，雪南已经习惯了别人这么看他，毕竟在魔族的时候，那些高大的巨魔族目光也不会从他身上移开。
他玩心突起，细声细气地喵了一声，满意地听到周围一片吸气的声音，似乎被他吓了一跳。
雪南满意极了，甚至故意去看圣子：瞧瞧，这才是正常人类面对本大爷的反应。
赶紧供奉本大爷顺便把那个蠢名字改了！
而一片吸气声中，有个老婆婆慢悠悠地开口，声音粗粝沙哑，仿佛是锯开老树根的刺耳音色：“黑猫来自魔界，代表不祥。”
雪南的细细猫叫戛然而止。
他费力转身去看说这话的老婆婆，只想和她科普黑猫的出现是多么正常多么符合生物学定律，连孟德尔也不会说出半个不字，您怎么就突然想起了魔界？
天地良心，他在魔界住了这么久，可还没见过一只宠物呢。
“那不正好。”圣子大人无法给手心的猫咪顺毛，看着小猫转向老婆婆，柔软的喵喵变成了呼噜噜的低吼，便知道这崽子是不开心了，“我们现在信仰的正是魔王。”
而且，魔界……
他早已想到某个可能性。
圣子的心情一下子变得炙热，眼神不再是平静无波，宛如遇雪的火山突然爆发。
一只来自魔界的黑猫。
这个传说几乎三岁的孩子都知道，圣子常年在圣殿，了解得比其他人更清楚些。
黑色，本来就是代表魔界的颜色。
可是这有什么关系呢？他不正是因为这猫咪的黑色毛毛才决定帮助他，养着他的么，但凡有一丝一毫接近那个……魔王的可能性，他都不会放过。
圣子的目光更加复杂多变，这目光沉沉地落到雪南身上，似乎想透过它的皮肉，去看皮肉下藏着的灵魂。
而且他几乎确定这灵魂属于谁。
从一开始就是，新增的一段记忆里有这只黑猫的身影。
良久，圣子吐出一口郁气，做的所有事突然有了存在的价值和意义，语气平和地指出：“您不会以为圣殿没有把我们放弃吧？”
听到这句话，那个老婆婆不说话了。
镇子很小，绕着最外围走一圈也不过十几二十分钟，就雪南来看，类似现实世界的老破小小区，地上的路坑坑洼洼，还是泥土路，下雨天必会糊成一团。
这里的居民也很贫穷，衣服带着经年累月的污渍和一层接一层的布丁，孩子们在玩着土块游戏，连个正经玩具都没有。
在看到圣子走进第一家，也是镇子上最大的酒馆后，孩子们纷纷放下了手里的泥土：“神父又要讲故事了吗？”
酒馆里预留好了圣子的位置，他到自己习惯的地方坐下，心想自己有什么食物适合这只猫崽吃，又不知从拿掏出一块绣着精细花纹，丝绸布料的软垫，给这位猫大爷垫着。
虽然他离开了圣殿，但从小到现在积累的财富还好端端地放在身边，除了给雪南的一部分启动资金，剩下的还没用过。
可以说圣子现在的财富，足以抗衡半个圣殿。
别说区区一块软垫，就算雪南想要一座猫城堡，圣子也能面不改色地给他安排上。
猫主子显然满意极了这个软垫，主动蹭了圣子一下当做奖赏。
等猫咪躺好，他低声问老板娘：“有羊奶吗？”
老板娘嗯了一声，从后厨拿出一叠羊奶，轻轻放到雪南面前，满脸喜爱地说：“家里的羊前两天刚下了崽子。”
圣子接过羊奶，使用魔法将其加热到微温刚好可以入口的程度，摸了摸雪南小小的身体，似乎不是很满意触碰到的瘦小细弱，眉心微拧，哄着这猫崽：“咪咪，多喝一点羊奶好不好？”
雪南一声不咪。
开玩笑，他怎么会喝这种东西。
本大爷不是真的猫啊喂！
雪南坚决拒绝。
第40章
不是说好喂小鱼的吗！
雪南对还带着腥味的羊奶一点兴趣也没有, 非常嫌弃地转了个身，用屁股对着羊奶碟，尾巴有一下没一下地摇动。
他不是一只敬职敬业的猫咪, 浑身乱炸的毛毛一点梳理的想法都没有, 却继承了所有猫咪讨厌水的天性，不愿意给这盘子施舍更多的眼神。
即使他明确表达了拒绝, 圣子还是将那碟羊奶放到他旁边，微微低头就能碰到：“咪咪不饿吗？你的伤还没好全，喝一点有助于恢复哦？”
他的耐心很足, 仿佛现在在他面前的不是一只幼猫，而是闹别扭有情绪的恋人, 而他需要做的事情只有一件, 那就是哄好这只猫咪。
“喝一口，只一口好不好？”圣子伸出带着戒指的食指, 戳了戳这个乱炸的小猫球, 就算一直没有回应，他也没有停下，“我给你吹曲子。你有喜欢的类型吗？”
“哈哈, 神父，这是猫，又不是人，怎么会听懂你说的话。”
酒馆里还清醒的几个客人和老板娘都将目光放到这只坐在吧台上的新奇生物上, 它那样小，又那样柔软，一只手就可以将其抱住。看起来又那样柔软可爱, 两只尖尖的耳朵立在毛绒头上, 一双眼睛又大又圆, 带着猫科生物特有的狡黠，身体更是圆润地像个球，还能发出令人心都融化的咪咪声。
正如此刻：“咪——”
你是在看不起谁！
雪南狠狠地瞪了一眼嘲笑他的那个客人，如果不是身体内伤势还没有痊愈，他现在肯定跳上去给他一爪子了。
他挪动着屁股转过身，吧唧吧唧舔了好几口羊奶，由于还不能熟练掌控猫咪的身体，羊奶被他舔得到处都是，嘴边的小小胡须上贴了几滴白色的羊奶。
“咪咪真乖。”圣子大人笑眯眯地夸奖，好像这猫咪不是喝了几口羊奶，而是做了类似拯救世界的伟大举动，“你想听什么？”
我现在又不能说话，要怎么选。
雪南长长地喵了一声，很不耐烦地推开凑到自己面前，属于人类圣子的大脑袋。
要不你把会的都吹吹看？
他非常挑衅地想。
圣子拿出一条丝绸手帕，把他嘴边的奶渍擦拭干净：“谢谢喵喵殿下给我这个面子，我每首都吹个开头，如果有喜欢的旋律，殿下喵一声，好不好？”
正和朕意。
雪南主动蹭了圣子一下当做奖赏。
但是当这个愚蠢的人类想要主动摸他的时候，又被灵巧地避过去。
圣子无奈，明白这只小猫现在是不会主动让他摸的，于是取下了腰间的笛子开始吹奏。
虽然他是圣殿的圣子，拥有数不尽的美誉与赞慕，实际上他的地位很尴尬：圣子没有继承教皇位置的权力，教皇向来都是从下一任红衣大主教中选择，而现任教皇已经活了很久，看起来还能活很久。所以圣子更多是圣殿的象征——俗称吉祥物。
诚然，教皇将他看得很重要，控制行为，驯化性格，控制自由，为的就是让他心甘情愿地成为神降的容器，成为教皇续命的工具。
在这种前提下，他们不会教圣子很多东西，比如攻击性魔法，也不会开放图书馆的权限，但在不涉及课业的旁科上给了他很多教导，比如音乐绘画等艺术类。
简单来说，就是他吹笛子很好听。
小猫懒洋洋地面对他，爪子和尾巴都收起来，坐姿很正经。但是没过一会，就歪歪扭扭地半躺到垫子上。
圣子会的曲子很多，帝都内流行的音乐或者乡野小调，他都能吹奏一段，每首曲子他都演奏几十秒，如果雪南没有反应，则会跳到下一首。
不少人听到令人心动的曲子都忍不住发出声音，但不论他们怎么请求圣子继续吹奏这首曲子，没有得到雪南的首肯前，他一直没有停下。
而雪南专心致志地盯着旧木桌子上的一块黑色斑点，桌子有一层常年没有擦拭干净的厚厚污渍，仿佛那个斑点是什么绝无仅有的东西，不盯着马上就要消失了似的。
这种轻慢的态度持续到圣子吹出第十二首的前调。
一串顺滑的、美妙的音符从那只其貌不扬，随便走过市场就能买好几只的笛子中飘出来，以一种极端霸道的姿态侵占了每个人的耳朵，就连想要抗议猫咪哪会懂音乐的酒客都张开嘴巴，忘了自己想说什么。
曲调活泼欢欣，听曲子的人不由自主地跟着曲调打节拍，有会唱歌的人轻轻应和。
正当所有人都可惜这支曲子只能听几十秒，很快就要切换到下一首的时候，雪南喵了一声。
他慢慢端坐在柔软的垫子上，棉花垫子的中心被他压出一个小坑，爪子和尾巴很好地收起来，没有别的猫咪尾巴和身体不是一个物种的习惯。
像一只绅士猫。
绅士猫轻轻喵了一声。
喧闹拥挤的小酒馆中心坐着一个吟游诗人，酒馆的桌椅破旧，醉汉们横七竖八地躺在酒馆的角落，还没有睡着的客人们为了一口兑了水的酒争执不休；酒馆二楼响起小孩子的尖锐叫声；抠门的老板舍不得电灯，只燃了几根快要烧没的蜡烛；本就狭窄的过道堆满了酒桶……
说实话，这不是什么安静的，适合演奏的场合，无休无止的杂音会影响演奏者的状态。
但圣子好像一点也没有被嘈杂的环境影响到，并且准确地捕捉到了淹没在喧闹中的那一声小小的猫叫。
他继续将这首曲子吹下去。
音乐响起，周围的所有声音都在一瞬间远去，雪南的目光里只有坐在他面前的，吹着笛子的人类。
对方好像在发光，是视野中心唯一的光源，原本就出色的容貌现在更是亮眼，似乎全世界所有的光芒都汇聚到他身上。
那首曲子也演奏到了高潮，出人意料的是，明明前奏如此欢快的乐曲，高潮时却一反常态，变得低落，呜呜咽咽的音乐声仿佛哭泣。
所有的想法都在一瞬间消失，雪南不去想眼前的这个人的性格，身份，或者目的，他一眨不眨地盯着圣子，身心都被对方的乐曲占据，身体先脑子一步，下意识地伸出爪子去探笛子上挂的羽毛装饰——
“小心点。”在他将要掉下去的时候，圣子一把抓住了幼猫弱小的身躯，重新把他放回垫子上，好脾气地说，“注意安全。再有下次，我要揍你了。”
乐曲声戛然而止，但别人还没有从刚才的氛围中回过神，酒馆里出现了一瞬间的寂静。雪南一眨不眨地盯着他，黑色琉璃一般的眼睛紧紧追逐着发光的青年，发出又细又长的一声：“喵呜——”
他想问的是，你吹的曲子是什么？
为什么让他有一种很难过，内心酸酸涨涨，快要透不过气的感受？
“你想玩？”圣子没听懂这句复杂的喵语，发现雪南刚才动作的目标是自己的笛子，就将羽毛装饰拆下来，递给小猫玩，仅剩的右手无法一次性做太多动作，只好一点一点来，将装饰递给猫咪后，又摸了摸他的头，感受轻薄的耳朵在手心微微颤动的手感，心里更软，“晚上我给你找找别的。”
不是这个。
雪南赌气地咬着羽毛装饰，把上面的毛毛拆得七零八落，根本不想玩这个十分符合猫咪爱好的小东西，在垫子上扭来扭去，无法说出口的酸胀情绪弄得他很难受。
如果他是个人就好了。
雪南无比希望自己现在可以说话，可以动作，可以和圣子对视，而不是被他当成宠物。
但是这个想法刚升起的下一秒就被他无情推翻：如果他还是雪南，圣子会这么温柔地任由他选择乐曲，再吹奏给他听吗？
还会对他这么温柔吗？会好脾气地喊他喵喵殿下？
在进入酒馆之前，一切都无所谓的，他都做好了治疗完伤势就溜走的准备，但是现在，他却犹豫了。
对方显示出来的温柔是给一只猫的。
雪南突然很难过。
尽管他也不知道这难过是源自什么地方。
有人问出了他之前的问题：“神父，您刚才吹的是什么曲子。”
“我自己写的曲调，没有名字。”虽然是在回答别人的问题，但是圣子的眼睛却注视着雪南，看见他垂头丧气，心情低落的样子，想哄又不知道从哪里下手。
“是写给恋人的吗？最开始的旋律很活泼呢。”一个稍微懂音乐的人接着问。
“是。”圣子承认了，“但是没有结果，他离开了，去了一个我找不到的地方。”
这也是高潮节奏突然低落的原因。
实际上，原本的曲调节奏比这个还要低沉，类似失去了生命意义。但是圣子才将自己心心念念的人找回，在这种心情下，反而不能很好地还原原本的节奏。
说这句话的时候，他敏锐地察觉到猫咪抬头看了他一眼，顿了顿，紧接着又开始撕咬羽毛装饰，力气很大，像是在释放情绪。
圣子更迷茫了。
再神通广大的人也摸不准猫咪的心。
作者有话说：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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