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忘记了, 再一次地忘记了。
很难形容狄戈•布兰度现在的心情如何，他拿着准备好的食物，心想雪南现在应该醒了, 满怀期待地回来。
他在想昨天晚上两个人算是互通了心意, 只要再克服一些小困难，他们就能永远在一起, 就像童话那样。
圣子忽然很累，张了张嘴，却没发出声音。他看着雪南, 努力了半天，用自己听起来都陌生沙哑的声音说：“没事。”
“是吗？我昨天晚上突然很晕, 浑身都不舒服, 在某一刻失去意识，一直到今天早上。”雪南挺疑惑的, 看对方忽然平静下去, 浑身散发出低落情绪的样子，实在不像「没事」。
他心想自己可能做出了什么出格的举动，或者说了什么奇奇怪怪的话：“如果我冒犯到你, 我向你道歉。”
圣子木然地摇摇头：“没有。”
他给自己下了缄言诅咒：雪南失去记忆的部分不能主动对他说。这个诅咒是防止他说出一些不该说的话，但是现在诅咒依旧生效。
哪怕只是因为情绪过重导致的断片，也被划分在了不允许开口的那一栏。
“好，好吧。”对方不愿意说, 雪南也不能硬逼着他开口，“我还有事。你感觉不舒服一定要告诉我。”
最后一句话被他强调了两遍，圣子只是木呆呆地站在那里, 没有点头, 也没有摇头。
雪南没办法了。
他答应了精灵们今天要去讲课, 就一定不会食言，满怀心思地去隔壁自己的房间拿书本，出门后还不放心地回头看了一眼。
而圣子目送他离开的背影，面无表情地把自己带回来的食物吃掉了。他带了两人份，吃得很干净，一点也不剩。
然后，离开这个地方。
——
雪南的右眼皮总是在跳。
俗话说，左眼跳财，右眼跳灾。他直觉有什么事要发生。
上了一会课，他发现这事和圣子没关系。
和这群精灵有关。
精灵族内有专门上课的场所，有简易的黑板，纸张也是森林里某种特的植物纤维制作而成：精灵亲近自然，能够轻而易举地找到合适的植物，特别是身处森林这样的大环境。
上课的场所不大，大约只能容纳四五十学生，和现实世界的一个班级差不多，但由于精灵族人少，新生儿更少，这么小点教室居然装不满。
成年精灵族基本上都会听从精灵王的命令，只有未成年的闹腾精灵们天天想着溜出去。而精灵这一物种又是从母树上结的果子中诞生出来的，天生没有父母引导，他们寿命悠长，喜欢发呆睡觉，对找伴侣这一件事也不热衷。
这就导致了精灵新生儿们没有人照看，很长时间都是自生自灭，布兰度这位精灵王上任后任命了专业照看未成年幼崽的精灵后，情况才好了一点。
在雪南进入教室后，喧闹的室内安静了一瞬，紧接着昨天和他说过话的精灵迫不及待地开始发问：“哥哥哥你怎么才来，我们等了半个上午。”
“不要叫我哥哥，叫我雪南就行。”雪南私心并不想让别人喊他哥哥，先是纠正了称呼问题，再解释自己来的迟的原因，“我睡过头了，抱歉啊。”
即使雪南的态度耐心又温柔，还是有不少精灵很是拘谨。
他们很少看见外人，但是听到这位好看的陌生来者也会和他们犯同样的毛病，心里只觉得和对方拉进了一些。
简单的聊天之后，雪南开始给他们介绍数学。
他准备先从数字开始教起。
本来以为这是最简单的环节，没想到一教就是一中午，雪南嘴皮子都快讲干了，还是有精灵发问：“为什么这个数字可以代表1啊？”
雪南：“……”
精灵：“为什么这个数字叫阿拉伯数字？阿拉伯是什么？不可以叫精灵数字吗？”
雪南：“……”
精灵：“还有……”
“等等等，我感觉这个不适合你们。”雪南嗓子有点哑，他实在受不了，喊了停。
精灵们乖乖闭嘴了，一双一双干净的翠色眸子看着他，让雪南生出了一股带坏小孩子的羞愧感。
他在想，是不是自己教得太难了？
许多问题他都没有听过，连解释都不好解释。现实世界的孩子们从小在数字的耳濡目染下，能快速上手很正常，老师想解释数字的来历也很简单。但是在这里，一切历史都是架空的——甚至还存在神话传说，更有魔法这种超能力。
应该是自己的教学有问题。
雪南深刻反思了自己，叹了一口气，他发现自己不是很适合这个行业。
他的信心全无，被打击得没有继续讲课的心思，在宣布下课后匆匆离开了教室，回去之后想想又没有什么其他的可以转移这些孩子的注意力。
雪南情绪低落地走出门，和进来时判若两人，头顶上似乎有一只黑色云朵，往下淅淅沥沥滴着雨滴。
“你不要这么垂头丧气。”
他刚走出门，就听见身旁传来一道熟悉又好听的声音，视线从面前的地板转移到身旁。
原来是精灵王。
他身上是一件大同小异的雪白袍子，却硬生生穿出一种不同于旁人的架势，下意识地拉开了对方和其他精灵族的距离。
雪南松了一口气，心里说不上失落还是庆幸，失落站在门口等待他的不是圣子，又庆幸对方没有看见自己失误的一面。
“对不起啊。”他习惯性地道歉，眉心拧在一起，痛快地承认自己的过错，“是我想得太简单了，我以为通过教学会转移这群精灵的注意力，但是教的科目不对……不仅没作用，还有可能带偏他们的思维。”
“没关系，是他们的问题。”精灵王不太会安慰别人，他直觉现在要说些什么，不让雪南继续陷入自责中，于是毫不留情地掀开这群精灵的老底，“他们本来也不是好好学习的料，已经有好几个精灵被他们气跑了。如果实在没办法看住他们，我会让别的精灵把他们全部关押进地牢，十几天而已，应该受得住。”
精灵王早就想好了这群熊孩子的去处。
雪南叹了一口气，纠结地搅着手指，忽然感受到手上的触感不对。
低头一看，是一枚素圈戒指。
“这个好眼熟。”雪南对首饰一类不太感冒，将右手慢慢举到眼前，仔细打量着这个小东西，银白色的戒指在阳光下微微反光，越看越眼熟，最后终于想起来，“这不是狄戈的吗！”
作者有话说：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2章
昨天狄戈还说要把戒指给他, 被自己拒绝了，难不成昨天晚上他把自己移到对方房间，就是为了给他偷偷戴上戒指？
这也太奇怪了吧。
怎么想对方都不是这种人呀, 被拒绝了他也很生气的样子。
“你在说什么？”精灵王冷淡的声音再次传过来。
他天生目盲, 看不到雪南现在的动作，也不知道他身上什么东西是来自那位圣子的。他也听不到雪南的心音, 不知道对方在想什么。
长久依赖于读心技能的他在刚得知终于不用听到那些闹人的杂音后，的确轻松了一会，但第二面开始, 他就对自己不能掌握对方心理而烦躁。
“哦哦，我发现手指上多了一枚戒指。”雪南这才发现自己因为看戒指忽略了站在旁边的大活人, 赶紧开口补救,“挺意外的，昨天我明明拒绝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
雪南甚至在想是不是昨晚他断片的时候, 强行闯到圣子房间，然后抢了他的戒指。
可是他是真对这戒指不感兴趣啊，好端端的抢来干嘛？单纯见财起意？还是就要和圣子对着干？
他百思不得其解。
精灵王点点头, 按耐住心中的烦躁，示意自己知道了：“我正好有事情要告诉你，和狄戈有关。”
“他离开了。”他言简意赅地说。
“离开……离开精灵族了？！”
雪南蓦地拔高音量，发出一连串疑问：“他什么时候走的？走之前跟你说了？有说自己走的原因吗？还有他为什么要离开啊, 他的伤才好，怎么不多养几天……”
一提到狄戈离开这件事，雪南像是打开了话匣子, 一刻也停不下来, 他焦虑地在原地踱着小步, 心里慌张极了。
他的伤那么严重，几乎一条胳膊都要废掉了，怎么不多养几天，说走就走？
而且走之前也没跟他说一声……他们早上才见过面的。
雪南抿了抿唇，又安慰自己这样正常，谁都不乐意和无缘无故抢自己东西的人多交流。
他已经把错全归咎于自己身上了。
“我不知道。”精灵王的回答很耿直，“他什么话都没留下，就离开了。”
雪南点点头，嗯了一声，心里更加担忧了。
无缘无故地出走真的很让人担心，哪怕离开之前说句再见都行。
“不说这个。”精灵王不想在圣子身上多费口舌，直接了当地说自己此行的目的，“你有没有发现，你的记忆缺失了一块？”
“好像有吧。”雪南挠了挠头，心想这不是显而易见的事吗，委婉开口，“我的确有一段不记得了。”
就比如昨晚的记忆，他一点印象都没有了。
“你知道？”精灵王的语调上扬，说话的速度很快，“知道为什么还是这种不上心的态度，失去记忆是很严重的一件事。记忆关联着灵魂，你失去了那么大一块记忆，说明你的灵魂也有所受损，假如不及时治疗，会有不可逆转的后遗症。”
雪南：“哈？”
他不是只忘了昨天晚上的记忆吗，哪来的「这么大一块」？
“我失去了一块很大的记忆？还有，可以问问你是怎么知道的吗？”雪南直觉自己和精灵王在某方面的认知有问题，语气也慢慢变得严肃，态度认真起来，“我的确忘了昨天晚上的记忆，但是一晚上的记忆，应该称不上这么大一块。”
“一个晚上而已，忘记了没什么关系。”精灵王直言不讳，“圣水可以准确分析出你们身上的情况。我今天去查看圣水情况，才发现这一点。圣子除了……基本上没什么毛病，但是显示你有很大一部分记忆消失了，粗略估计，应该是几年。”
几年？！
雪南被这个数字震惊了。
他仔细搜罗了自己的记忆，怎么看也没有几年毫无印象，从小到大发生的事不说记得清清楚楚，每年也都能挑几件。
就好比一幅画，画里的细节磨损严重，但依稀能看见主体，更重要的是，这些画存在，没有出现漏页。
他想了半天，忽然觉得自己是个傻瓜——他想现实记忆干嘛，肯定是游戏世界的记忆消失了啊。
游戏里他才呆了多久，怎么可能会有几年的记忆消失呢？
“你是不是看错了？”雪南试探着问出口，“我好像没有丢失几年记忆这么多诶。”
“你有没有进入过时空紊乱的地方？”
雪南卡了壳。
没有听到回答，精灵王心中的猜想验证，解释说：“我刚刚没说完，圣水中的迹象有些奇怪，像是几年，又像是一个月。”
“如果你进入过时空紊乱的地方，那就对了，在这些地方，很短的时间会被拉得很长，很长的时间也有可能很短。”
“你以为你在里面呆了一个月，有可能是几年，内外的时间流速不一样。当然，也有可能是掉入另一片空间呆了几年。”
“我的建议是最好找找擅长这方面的魔法师检查一遍，能找回记忆最好，防止出现什么不可逆转的伤害。但是据我所知，擅长这类魔法的都在帝都。”
精灵王的语气不算客气，甚至有种压迫感，让人听着心惊胆战，不熟悉他的人听到他叙述这段话，绝不会想到是好意，还以为是威胁或者别的不好的含义。
不少精灵因为他的说话方式而对这位王敬而远之。他们害怕他的异于常人，害怕他的高压手段，就连说话的语气，他们都要害怕。
他以为雪南也会这样。他已经习惯了。
“谢谢！”雪南激动得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一把握住精灵王的手，用力晃了几下，“如果没有你我就完蛋了！”
他自己完全没意识，系统也在沉眠，如果灵魂真的出了问题导致他无法离开，雪南才要哭死。
他积极做任务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为了回家呀。
第53章
这个态度和自己设想的不一样。
“你……你不会觉得我说话的语气不好？”雪南的表现完全不像被他吓到的模样, 精灵王感受到手心温暖的触感，迟疑着说。
“为什么会觉得你说话语气不好啊，你难道不是在提醒我吗？”雪南歪了歪头, 只觉得这个问题莫名其妙,“如果对方说甜言蜜语，但话语内容都是坏的, 我也不会觉得他是个好人啊。”
以前他做出这个动作可以说是可爱，以现在这个成年体型来歪头，除了可爱, 更让人心动。
可惜在场除了他以外的唯一一个人，是个瞎子。
“总之谢谢你！”
雪南松开了对方的手。
他情绪激动时就会下意识地和别人有肢体接触, 在魔界的时候还好, 来到精灵族后继续这样，就有点不合适了。
“以后如果需要我, 尽管开口。”雪南认真地做出这个承诺。
这和给圣子的承诺不同, 他会倾尽一切去完成圣子的要求，哪怕会付出自己的生命；但是面对精灵族，他会考量对方的要求会不会危害到魔族。
尽管他以陌生人的态度面对圣子, 但心里将他放进了更亲近的位置。
这或许就是亲疏远近，雪南想。
“不用。”
精灵王即使看不见，依旧准确无误地摸了摸雪南的头，动作并不轻柔, 甚至可以说是粗鲁，可以看出他很少做这种动作。
他只是想揉揉那只小猫咪，于是就这么做了。
而且小猫咪不讨厌他。
“是我们精灵……亏欠你们。”
他只说完这句话就匆匆离开了。
雪南远远地看着他的背影。
回去的路上, 他一直在思考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或许是说很久以前人族联合大陆各族将魔族驱逐？
如果是这件事……说实话, 他对这件历史感触不深, 精灵族是被人族蒙骗，或者说，所有种族都被人族蒙骗了，在把魔族赶出去之后，他们也没有过上很好的日子，最大的敌人赶走了，昔日同僚的刀剑就指向了他们。
他很难定义精灵族。
但雪南无法代替魔族原谅他们，所以他做出的承诺只是从个人出发，和魔族无关。
人族究竟是一个怎样的种族呢，雪南想。
从醒来一直到现在，他所接受的人族讯息似乎都是恶意的，他们狡诈、邪恶、不择手段、没有底线，似乎一切负面词汇都可以用在他们身上。
但事实真是如此吗？
圣子让他看到了一丝可能性，如果圣殿从小教给他自私狭隘，利益为上，给他洗脑，那圣子怎么会成为现在这样……嗯……
雪南找不出一个准确的定义去形容圣子，但绝不是坏人，算是好人。
他想，还是亲自去见一见比较好。他要用自己的眼睛去看，自己的耳朵去听，亲自去感受，才能准确判断这个种族到底是不是无药可救。
然后给予相应的报复，为了魔族。
他一路迈着沉重的步伐走回自己的房间，打开门，被扑面而来的血腥气味惊呆了。
这这这，发生了什么？
森林里有受伤的小动物跑到他房间里来了？
早上他回来得很匆忙，拿了书本就走，从进门到出门不超过十秒，这次回来才发现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被子乱成一团，门窗紧紧关着，被捂了一天的血腥味浓得不像样。
雪南拧着眉，先是开窗通风，然后往血腥味最浓的地方走了几步——是床上。
他猛得掀开被子，目光警惕，仿佛那团被子下有什么受伤的野兽，准备随时扑出来咬他一口。
出乎意料的是，空无一物。
只有被褥上已经变成深褐色的大团血迹。
雪南的第一反应是这些血不是自己的。
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他确定身上没有出现任何伤口，也没有失血过多的晕眩。
那这些血液的主人是……
答案呼之欲出。
“天啊……我对圣子做了什么……”
雪南崩溃地捂住脑袋。
他几乎能拼凑出昨晚发生的事：圣子因为某种原因——很可能是窗户或者敲了门——发现他奄奄一息躺在床上，以为出了什么意外，好心地进来帮助。
没想到他这个、这个白眼狼不仅抢了他的戒指，还把他弄伤了！
对方不计前嫌地给他换了个安慰地方睡觉，甚至自己都被挤出房间……
“我真是……”他又崩溃又难过，面前发生的一切都和他的处事原则相违背，觉得自己坏极了，从没有人比他更坏。
怪不得人家要走，换他他也走！
更何况自己已经咬过对方的手腕了，那个时候他虽然是为了血液里的魔力，强行让自己变成人型带人传送，但是也没有关心对方的伤口……
“我怎么会这样……真是一个坏蛋。”雪南懊恼地敲敲自己的头。
不论怎么看他的行为都太像一个混蛋了。
下次见到圣子，他一定要道歉，还要不计一切代价地补偿。雪南想。
他头疼地开始收拾床上的残局，血渗透得很深，摸上去还带有湿意，不知道这血流了多少。
雪南越收拾越愧疚，最后叹了一口气，调动体内不多的魔力，准备施展一个清洁魔法——这么大面积的血迹，手工根本洗不干净。
当图案绘画完毕，咒语念出口后，一道白色的光芒流到床上，飞快地笼罩住所有脏污的部分，等白光逐渐褪去，原本的污渍也不翼而飞，最后呈现在雪南面前的，就是一张干干净净的床。
“魔法真好用……啊？”
雪南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哎呀了一声。
他是不是傻！教什么数学啊，吃力不讨好，直接教魔法不更好吗？
作者有话说：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4章
雪南做了一个梦。
即使被褥已经干净, 房间也被他用魔法清扫了一遍，鼻尖还是能闻到若有似无的血腥气，腥甜中又带着些苦涩。
梦境中的世界什么东西都没有, 上下四方都是黑漆漆的一片, 他茫然地往一个方向走过去，不知道走了多久, 越走血腥味越浓，直到前方出现了一个小小光点。
终于出现一个目标，不用再瞎走, 雪南心里松了一口气，加快速度, 往光点的方向跑去。
他跑得很快, 一片静谧的空间忽然有了风声，微风呼呼地从他耳边吹过, 直到他来到光点面前。
那是一个蜷缩在地上, 浑身是血的小孩子。
“你还好吗？”雪南着急地蹲下身，想推醒这个看起来已经睡着的孩子，“不能睡啊。”
他想撕下衣服给这孩子包扎伤口, 却在碰到这孩子的时候，指尖一下子穿过了对方的身体。
“我是在做梦啊……”雪南愣愣地看着自己的手指，指尖到整个手掌都是半透明状，他就是一抹飘荡的魂魄, 怎么可能碰到对方。
雪南松了一口气，庆幸地说：“既然是梦，就说明这个受伤的孩子不存在了。”
【叮……叮……】
久违的系统提示音突然响起来, 雪南表情惊喜：“系统？你活过来了！”
他一直在纠结系统需要的能源是什么, 魔力恢复了不少, 也没见系统有主动吸收的意思。
“你还好吗？这些天不见你可担心死我了。”雪南一开口就停不下来。
系统在的时候，他还挺烦对方，动不动发布一些离奇的任务。时间一长，雪南早就习惯了对方的存在，突然消失他心里还有几分不舍。
系统像是没听见他的话，继续用断断续续的电子音发出警告：【宿主重伤状态，请勿睡眠，宿主重伤状态，请勿睡眠。】
【商城药品已购买，治疗中……】
【治疗失败！失血过多！】
“系统？”雪南问了一声。
系统刺耳的声音一直持续，躺在地上的孩子一动不动，他蜷缩着，看起来只有五六岁，露出来的大部分皮肤都有伤口，往外缓慢地渗着血。
关键是，他是黑发。
雪南心里浮现一个不可思议的猜想，他缓缓跪坐在地上，终于看清了这孩子的容貌。
——那是他自己。
是自己五六岁时的模样，他在福利院的合照中看见过幼时的自己，这孩子比照片里要圆润些，但的的确确是他自己。
“这真的是一场梦吗……”
在产生这个念头的下一瞬，周围的黑暗空间咔哒一声，从他们所在的中心往外扩展，显出无数道裂缝，裂缝很快破碎，露出黑色空间外面的世界。
旁边是一片巨大的湖泊，大得看不见边缘，湖中倒映出天上月亮，放眼望去，湖对岸是一片茂密的小树林与草地。而自己身后，是一座高塔。
塔下的木门嘎吱一声，从里面被人打开，走出来一位披着魔法袍子的魔法师。
“哪来的孩子？”魔法师的声音非常年轻柔软，她走过来，直直穿过了雪南的身体，将地上受伤的孩子抱起来，“伤真严重。”
梦境到这里戛然而止。
雪南猛得睁开眼睛。
他一下子坐起身，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眼底残留在梦境中的惊吓，整个人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被子被冷汗浸湿了，衣服黏腻地贴在背上，特殊的材质透出整片肉色的后背以及肩胛骨。
白皙细长的手指捏紧被子，胸口随着他的喘息一张一合。
雪南近乎失语。
他不断回想着刚才梦境里发生的事，过了很久才发出一道细微的声音：“那是我？”
那一定是他。
雪南无法否认这一点，相似的容貌，无法复刻的系统……种种迹象都表明那个孩子确实是他。
但是自己什么时候受这么严重的伤，还去了人类世界？
「雪南」这个身份是系统凭空捏造出来的，所以「他」的过去乏善可陈，在魔法学院的经历也应该如此，莫名其妙加了一波戏……这就是后话了。
丢失的记忆。
白天精灵王说过的话突然在雪南脑海里闪过。
掉入时空裂缝有可能去另一个空间呆了几年，所以那空白的一个月他是去人类世界呆了几年吗？期间还被一个好心的魔法师捡回去抚养了？
信息太少，雪南只能尽量猜测，凑出一个还算完整的情节。
“明天应该还会做梦吧……”雪南叹了一口气，直接往后仰，躺回床上，发出啪的一声响，后背凉了的汗水冻得他一个激灵。
他不得不又爬起来，念了清洁术，将衣服和被子收拾干净。
几番折腾，雪南也没心思继续睡下去，夜晚的精灵森林一片寂静，只能时不时听见一声虫鸣。
窗外的月光透过窗户照进来，床上映出了淡色的月光。
梦里的月亮是圆月，这里的月亮是弯月。
雪南终于感觉，自己这才真正脱离梦境。
——
远在千里之外的帝都。
康摩尔魔法学院听起来很普通，却是帝都最有名的魔法学院之一，他们招收门槛很低，只要拥有足够强的魔法天赋，不论种族、年龄、身份，都可以进入学习，里面师资力量雄厚，普通的助教都有中级魔法师实力，教授更是非高级魔法师不可胜任，并且校长是帝都里仅有的几位大魔法师之一。
大魔法师常年居住在魔法塔中，没有特殊情况不会出来。这天晚上，大魔法师康摩尔和他的妻子茱莉娅一起在看外面的月亮。
这种情况很少见，魔法师需要的睡眠时间很少，更多时候，这对夫妻会将时间放到魔法研究上。
只是今晚的月亮，让他们想起捡回南南的那个夜晚。
“我总是很想他，他不聪明，又那么听话，还是个……”茱莉娅咽下那个在帝都不能说的词语，神色间满是担忧，“唉，不知道圣子的话是不是真的。”
康摩尔安抚地拍拍妻子的手，安慰说：“如果你不放心，我再施展一次痕迹魔法。”
他们对圣子的话都是半信半疑。
一个月前，这位圣殿的圣子从落日森林回来，没有根据「预言」捕捉到混血，引来了教皇的不满，甚至在大集会说出「圣子不堪」这种话。
作者有话说：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5章
微弱的联系
圣子不仅没有收敛, 行动间更肆无忌惮，他似乎成了一只被放出笼子的野兽，从各个贵族手中搜罗精灵、海妖等珍奇种族, 说他耽于享乐, 从教廷的吉祥物忽然堕落？却也不像，他只是收集, 然后放到从没有人知道的地方，没有更多的举动。
他的行为不算过分，不少红衣主教私底下玩得比这过分得多。但是引发了民众格外激烈的反弹：不论如何, 圣殿外表还是干干净净，庄重而又威严的, 现在代表圣殿、被无数人夸赞的圣子居然会做出这种举动？
民众的反弹格外激烈, 无数人冲到圣殿，想要主教们给出一个说法——他们无法容忍圣殿里有这种不将身心都献给神明的亵渎者。
教皇也忍无可忍, 吩咐红衣主教逮捕圣子, 并且要在下个月的大集会上对他施展火烧之刑，用圣火净化圣子心中的罪恶。
但是圣子不仅没有被顺利抓住，还打伤了前去捉捕他的大主教, 七人全都被打成重伤，其中有三个人因为治疗不及时死去了，另外四人还奄奄一息地躺在床上。而圣子只中了一条恶咒。
在捉捕行动结束后，圣子就逃出帝都, 不知踪影。
以上是民众和圣殿知道的消息。
实际上，当天晚上，圣子来了魔法学院一趟。
他来去匆匆, 此行的目的也只是通知他们一个消息：“南南回来了。”
茱莉娅倒吸一口凉气, 差点尖叫出声。
她死死捂住自己的嘴巴, 这位在学生眼里优雅神秘的魔法师，居然露出了失态的一面。
而康摩尔更是捏碎了自己的实验器材。
南南是他们十年前在魔法塔门口捡到的孩子，他不是人类，偶尔会冒出不属于人类的犄角，眼瞳变成竖形，是货真价实的魔族。
第一次见到他时，这孩子受了很严重的伤，脑子也有些痴傻，只会发出一个「nan」的音节。
所以康摩尔夫妇给他取名为「南南」，收养了这个孩子。
如果一开始还带着研究魔族的心态留下这孩子，几年相处下来，无儿无女的他们早就把对方当做自己的家人，所以在得知对方和圣殿那个阴险狡诈的圣子玩在一起的时候更加生气。
到最后，这孩子居然因为圣子受伤，然后被一道突然出现的空间裂缝传送走了！
由于这点钱，茱莉娅一直仇视圣子，向来中立的魔法学校在此时圣殿与民众的闹剧间更是作壁上观，恨不得往里面加几把柴火，就差没说「打起来」了。
只恨圣殿的魔法师们都是废物，居然真的能让圣子逃掉。
在对方告知这一消息后，茱莉娅并没有相信，反而让康摩尔用「痕迹魔法」追寻——这些年他们苦寻南南，痕迹魔法因此而生，只要寻找的对方还存活在这个世界是，魔法阵一定会显出蛛丝马迹。
连续一个月，魔法阵都没有发生变化。
而在今天这个夜晚，一动不动宛如失效的魔法阵中心，突然出现了一个光点！
——
雪南醒来后就睡不着了，他躺在床上，呆滞地看着木质小屋天花板上的纹路，那些歪歪扭扭的花纹在近乎可以当做灯光的月亮照耀下清晰可见。
无数疑惑层层叠叠地压在他的心上，从自己联想到布兰度。
如果他无意中去了另一片空间待了整整几年，布兰度是不是也会和他一样，去了另一片空间呢？
自己找不到他，有没有可能是待在那里还没回来呢？
雪南心里浮现出这个猜想，但是没有足够证据证明。
脑子里纷乱的想法太多，他睡不着，干脆起床重新整理资料，将数学书全部放回系统背包，换了一套科学入门。
第一天教书可以说是无聊外加想管理精灵族的熊孩子们，现在教书则是完全因为被打击后的好胜心，以及真心想让这群学生学一些东西。
他考虑过魔法入门，但是又想起这个世界除了人族，别的种族都没有魔法天赋，那他拿一本魔法入门还是会遇到和今天一样的场面，学生听不懂。
但是这本科学书完全不一样，比起课本，它更像小孩子的科普书，用趣味的语言解释生活中的一些常见景象，连他这个大人都看得津津有味，更别说小孩子了。
雪南施展复制魔法将这本书弄了许多份，打算明天课堂上分发下去，上完理论知识再来一节实践课，完美。
这个安排简直天才，雪南美滋滋地沉浸在写计划方案的快乐里，自己就是甲方的愉悦感谁懂。
写着写着，他耳边又出现了断断续续的嘈杂对话声，很像信号不好时打电话的样子，声音一卡一卡。
“怎么……没找到……”
“人类世界……”
“不……可以……”
椅子发出一声被快速拖拽后的刺耳摩擦声，刚刚还握在手中的笔被主人无情抛下，轱辘轱辘滚了几圈，啪嗒一声掉到地上。
“喂喂喂？你们听得到吗！凯罗斯！”
雪南快速又焦急地喊了几声，胸口因为急促的呼吸快速地起伏，生怕晚了一步联系就会断掉。
可惜的是，他依旧只能听见这几句话，刺啦刺啦的电源断流声很快消失，仿佛刚才听到的对话只是他的一场幻觉。
但是雪南知道那不是幻觉。
第一次还有可能是他听错了，但是第二次总不能还说是他过于想念魔族而开始的臆想。
而且这一次断断续续的对话里让他有一种很不好的联想：这群傻瓜不会要来人类世界吧？
想到有这种可能，雪南急得在房间里乱转，生怕他们真的付出什么了不得的代价来到人类世界，魔族这么多年不出现是因为不想吗？是不能啊！
但是凯罗斯说出人类世界这种话，搞不好真的找到某种奇怪的办法打开两大陆之间的通道，雪南被自己的脑补担心得不得了，深恨这个技能为什么时好时坏，根本用不了。
让他听见算什么，有本事让他的话传递过去啊！哪怕是一句也可以！
或者让他能发现传递消息的规律啊，和上次一样，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到底闹哪样？
雪南气得踢了一脚桌子，几块木板拼凑而成的桌子禁不住外力袭击，平常写字的时候就歪歪扭扭，这下子干脆半条腿都断了，上面的墨水瓶、书本、植物灯等东西稀里哗啦地全部滑到地上，原本整洁的房间瞬间变得一团乱。
雪南：好家伙，祸不单行。
第56章
他做了几个深呼吸, 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等情绪恢复得差不多，再认命地蹲下身, 在木板断口处施展了一个复原魔法, 将摇摇欲坠的桌子恢复原样，又不放心地画了好几个加固魔法的图案。
接下来再将掉落的东西一件一件收拾好。
写了半天的计划方案全部完蛋, 通通被墨水染得看不见字迹，复制好的书本也遭遇了差不多的事情，崭新的封面被墨水糊了一大片, 地上更是重灾区。
甚至一摆和鞋面都有墨水痕迹。
弄好桌子之后，雪南无从下手。
还好魔法比他靠谱很多, 在几个家用清洁咒语的联合作用下, 地面被收拾得干干净净，书本恢复原本的样子, 只有被染黑的计划书让他无计可施。
如果使用魔法, 会连之前的字迹也一起擦去。
“比现代世界方便了好多，如果办公室里打泼墨水……我估计会被数落半个月。”
收拾出来的结果还是喜人的，只是动静这么大, 一弄就弄到了太阳升起的时候。
雪南近乎半个晚上没睡，却也没觉得困倦，反而精神奕奕：“现实……嗯？现实？”
他一拍脑袋：“我的天呀……我怎么忘了电话啊！”
果然，在游戏里呆久了, 连思维都会退化。他怎么把电话这种方便又快捷的近代科技产物忘了，他不是正好在愁如何联系上魔界么，一个电话解决所有问题！
这个说法当然不是让雪南立刻发明电话出来, 毕业几年, 知识早就全还给老师了。而是利用游戏里特有的魔法体系, 做一个魔法道具出来。
最常见的魔法道具就是之前圣子送给他的大金镯子，空间魔法和金子结合，可以制造出容纳物品的魔法道具。
而雪南要制造的就是一个可以传递信息的魔法道具，只要分别拥有一块道具，无论相隔多远都可以收到对方传来的消息，被雪南称为异世界版的「电话」。
思路打开，他立刻兴致勃勃地准备材料，只是剩余的积分只够他购买一份制作「电话」的材料。
“一份肯定不够……不仅要给魔界准备，还要给精灵王一份。”
雪南掰着手指开始算。
给魔界最大的目的是报个平安；而给精灵王的就是方便交流了。
老实说，他很担心精灵王一个人去帝都会不会有危险，但是自己不适合去，他也不愿意带上精灵族的其他人。
雪南叹了一口气，将材料兑换出来，打算先给精灵王做一个。
虽然知道他很强，也有读心的能力，但是目盲这点还是很让人担心，有了「电话」，遇到问题就能随时找他。
按理说传音类道具他第一次做，制作的时候应该会不熟练而犯下小错误，于是雪南先在纸上联系。
奇怪的是，第一遍看的魔法居然能被他轻松自如地使用出来。
“好奇怪，为什么我这么熟练？”
画符咒的动作浑然天成，连魔力也源源不断，没有丝毫滞涩的现象。
雪南停下笔，仔细感受了一下。
或许是因为成年，他的魔力比之前翻了几倍不止。如果说之前他还会因为魔力快要枯竭而产生种种不适，现在这种情况则完全不会发生。
以前是一片淡水湖，在干旱的季节水位会下降，使用过多有可能枯竭；现在是一片还饿，别说枯竭了，连海平面下降他都感受不到。
但是动作娴熟还是有点奇怪。
就好比第一次捞鱼就获得了大丰收，在此之前完全没有碰过网。雪南不认为自己是什么看一遍就懂的天才，之前制造传送魔法阵时也是试了好几遍。
疑惑越来越多了，雪南想，看来他非找回记忆不可。
在重新写了一份教学方案外加制作完传音道具后，也来到了上课的时间点。
雪南打算把这一大摞书全放进系统背包，但是背包里无法放入魔法道具，他只能拿着两块半人掌心大的透明宝石。
一看到这个，他就想到了遗失在时空裂缝里的大金镯子——里面有好多材料呢，他都没怎么用。
不要想，越想越心痛。
雪南想到镯子里堆满的魔法材料，几乎无法呼吸，如果镯子还在，他至于这么扣扣搜搜地挤出积分吗。
不过他身上现在还有一件圣子的东西——虽然疑似是他抢来的。
雪南将右手举到面前，仔细打量着戴在无名指上的简单素圈，不得不说他可真会挑地方，选了这么个有暧昧含义的位置，就好像代表着他结婚了。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等他反应过来自己在想什么，好笑地摇摇头。
他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真奇怪。
雪南打算取下戒指收起来，等下次再遇到圣子的时候还给对方。
用力褪下了半天，戒指一动不动，雪南都怀疑他是不是往上面沾了502胶水。
这地方哪有那玩意……
雪南回想起之前的大金镯子，也是这样无法拿下来，只能戴在手腕。
“这也是一个魔法道具？”雪南喃喃自语。
也是，圣子手上的能有什么是简单东西。
雪南试探着查看里面的东西，他下意识认为这是一个普通戒指，根本没往魔法道具上面想——哪有人任由珍贵的魔法道具被随意拿走的！
看完之后，雪南在原地呆滞了几分钟。
里面的空间几乎有一个公园大，堆满了各种各样的珠宝，不仅仅有魔法材料，更多的是珍珠、珊瑚、丝绸等等等，这些东西聚集在一起的光芒几乎能当一个小型太阳。
相比之下，雪南之前收到的投资是真•九牛一毛。
“这这这，狄戈是把圣殿搬空了吗……”
雪南似乎明白圣子为什么会被圣殿追杀了。
第57章
雪南一下子握紧了戴着戒指的手指, 他紧张得说不出话，要不是戒指实在拿不下来，他都要把这个素圈供起来了。
狄戈怎么这么心大啊——
他心里有无数个小人跑来跑去, 被这一行为吓到尖叫。
戒指里面的东西完全可以用一座金山来形容, 圣子都不挣扎一下，直接给他了？？
还是说被自己的武力值折服觉得打不过, 干脆放弃了？
雪南想破头也想不通，虽然他对资产不太敏感，那是由于他银行卡加存折勉强凑个六位数。面对金山, 就算是圣人也会失态吧。
他一瞬间觉得手上的戒指重逾千金。
课不能不上，教学方案都准备好了, 雪南拿仅存的最后一点积分兑换了一副黑色手套, 将自己的双手牢牢包裹住，心情复杂地出了门。
在到达教室门口的时候, 这种复杂的情绪到达了顶峰。
有轻微的说话声穿过薄薄的木门：“今天雪雪还会教我们昨天那些歪歪扭扭的文字吗？”
“雪雪说, 那是数字！”
“好奇怪，雪雪为什么要教我们这个。”
“我感觉今天能学会！”
……
这些声音准确无误地传递到雪南的耳朵里，他的动作一下子停住了, 握着门把的手指不动，木门的粗糙触感透过手套被他感知到，他沉默着在门口站了一会。
很难形容他现在的心情。这些天雪南的情绪一直很压抑：忽然来到人类世界的迷茫，失去亲人的担忧, 对魔界的挂念，还有莫名其妙的动心情绪……
现在又被这样毫无戒心的信任托付。
雪南做了一个深呼吸，他擅长解决事情, 而不是处理情绪, 但别人如何对他, 他也会报以同样的态度。
于是他打开了门。
原本互相交流的小声讨论在他进门后就销声匿迹，精灵们碧色的眼睛满怀期待地看向雪南。
“今天我们不学习那些，换一些好玩的。”雪南将课本分发下去，“请大家翻开第一页，我们来学习——种子发芽了。”
不得不说他很会挑课本，精灵本来就是和自然亲近的种族，选择种子发芽这类课程能更好地吸引他们的注意力。
接下来的实践课程中，雪南更是凭借一手生命魔法彻底俘获了这群精灵的心。
他的地位成功从「母树的眷顾者」「精灵族尊贵的客人」变成了「超级厉害的老师」「会许多神奇的魔法」，在这群精灵心里，雪南已经成为比精灵王更可靠的大人了！
只是在上课过程中出现了一点小小的意外。
有精灵知道只有人类会魔法，好奇地问：“雪雪是人类吗？”
雪南还没回答，就有叽叽喳喳的声音响起：“雪雪应该是人类！”
“只有人类才会使用魔法。”
“可是王不是说人类都是坏人吗？”
精灵们的动作停止了，齐刷刷地扭头看向雪南：“雪雪不是坏人。”
“纠正，我不是人类。”
雪南将成长为完整植株的种子连带花盆放在一边：“我是魔王哦。”
他现在不太排斥魔王这个身份了。普通魔族也是不会魔法的，继续解释很麻烦，所以他干脆直接说了这两个字。
为了佐证，雪南露出了隐藏许久的魔角和尖牙。
他之前只是短暂地看了一眼自己长大的双角，就很快收回去了，在魔界习惯了不掩饰身上的异人之处，乍一收起，还觉得很别扭。
或许是因为成年的原因，雪南还觉得后背痒痒的，好像要长出什么东西。
“哇——”
一声惊叹打断了雪南的注意。
从他露出双角的那一刻起，精灵们全都熄了声音，屏住呼吸看在雪南。
现实世界有很多关于恶魔天使的题材，雪南看得多了，对自己的样子并不感到稀奇。
但是在这群从没见过其他种族的精灵眼里，他这个样子可太新奇了！
精灵们傻呆呆地看了他半天：“好……好好看！”
雪南的好看不同于精灵王的高冷，他的态度很温和，声音也温柔，还总有些奇思妙想，加上这一对黑色的长角，又好看又坏。
如果雪南能听见这群精灵们心里的评价，会用一个更准确的词语形容——酷。
青少年特别喜欢的那种暗黑潮酷风。
尽管是异世界的中二少年，也被这种风格深深吸引了。
“雪雪，我可以摸角吗？”
精灵崽子们用期待的目光注视着雪南，他一个头两个大，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不知道要怎么委婉拒绝，想离开的时候还花了不少时间安抚这些精灵。
总体来说，推行的新课程收到了一致好评！
下午课程结束，精灵们比之前热情了许多倍，甚至不舍得下课，想让雪南给他们加课——这种情况对活泼好动的青少年精灵来说简直难得一见。
雪南好不容易摆脱了热情的精灵们，去找精灵王的时候，心里终于有了一些底气：他这次应该没有误人子弟了。
他去的时候，正好赶上精灵王处理事情。
咚咚咚的敲门声响起，听到请进的允许后，雪南打开门，看见精灵王正将一些文件分门归类。
他顿时觉得自己来的不是时候：“你在忙吗，我晚一点……”
“没关系。”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雪南感觉精灵王紧绷的神色放松了一些，声音也舒缓了许多，“你来找我，是那群精灵崽子们吵到你了吗？”
他一开始就不是很赞同雪南的主意，自家孩子自己清楚，那群崽子的调皮捣蛋程度简直拉姆兽（一种森林里的小动物）都嫌弃。
“不，不是他们。说实话，他们还挺乖的，我上课也有好好听。”雪南拿出准备好的传讯道具，将其中一块放到精灵王手中，两人的手指一触即分，“这是我准备的传讯道具，可以随时传递消息。还有，你到了帝都立刻联系我报平安，有什么事我第一时间赶过去。”
雪南的手指和他这个人完全不同，即使在温暖的春天，手心的温度依旧一片冰凉。
但是他的态度让人感觉内心温暖。
在对方收回手后，精灵王停了一会才反应过来，迟钝地收下还带着雪南体温的道具，他还是第一次听到「报平安」之类的词汇，内心的某个地方微微触动：“我知道了，有时间随时联系。也会替你注意那位擅长寻找魔法的魔法师。”
他边说，边将一枚印章递过来。
印章的材质特殊，不是现实世界常见的玉质，也不是火漆印那种金属制品，能清楚地看出制作印章的原材料：植物。
植物涵盖了精灵族生活的方方面面，很少看到他们使用别的材质的物品。
雪南脑海里突然闪过这个念头，因此错过了精灵王的一句话。
“这是给你的。”精灵王不厌其烦地重复一遍。
他脾气很不好——谁能面对一屋子闹哄哄的心音还能保持好态度？但是他听不见雪南的心音，不仅如此，在对方身边，甚至将别人的心音都隔绝了。
精灵王享受到难得的宁静，态度自然会变得温和，更何况，他也不想对雪南很凶。
咳，第一次见面时除外。
“给我？”雪南非常迷茫，想指指自己确定对方有没有说错话，发觉精灵王看不见后停下了动作，“这个有什么用。”
“这是王的印章，拥有它，你就可以暂时成为精灵族的代理管理者，所有精灵都必须无条件地听从你的命令。”
精灵王语气平淡地说出这样一番话，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在说今晚吃什么这样简单平常的话题。
雪南倒吸一口凉气，就好像他刚才不是听人讲话，而是看见有人往水里扔了一颗炸弹，原本对印章的好奇心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他恨不得自己也消失在这个房间：“我可是魔族！”
将这么重要的东西给魔族？？
“这和你是什么种族没关系。”精灵王坚持要把印章交给雪南，“你同意管理着魔族，经验比别的精灵丰富，况且他们也信任你，你还是母树的眷顾者。”
“平常精灵族里的事情不多，不怎么需要管理。老实说，我将这个给你也是因为……别的精灵对于权力不太热衷，我很担心会瞎弄一气。”
精灵王的语气低沉了些，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不愉快的回忆：“如果是你，我会放心。而且我很快就会回来。”
雪南权衡了一下。
在找回布兰度之前，他是不会回魔界的。精灵族就是一个不错的落脚点，成员对他的态度友善，看今天精灵们的表现，似乎也不用过于隐藏自己。
代为管理也不是什么难事，说实话，这么一个平和的种族，也没有什么事需要他处理。
“好。”雪南最终还是答应下来，“不用太急着回来，把事情都处理好，还有，记得伪装。”
普通精灵都会被卖掉，更何况长相即使在精灵族也是最上层的精灵王。
“我会注意。”
在他们谈话的时候，雪南的系统面板悄悄发生了变化。
任务列表出现了一个新的任务：
［隐藏任务：精灵树下精灵果已开启。
任务内容：铲除外来者进入森林的想法；
任务道具：无；
任务奖励：——（权限不足无法告知）］
第58章
雪南是在回去的路上看到任务提示的。
他的第一反应是：这任务来得好及时。
任务奖励只会写除了积分以外的东西, 当系统提示「无」的时候，并不代表这个任务真的没有奖励，反而会在积分上补充一笔。
而雪南现在正好缺积分购买材料。
主线任务的积分最多, 能有一百, 支线任务会随着难度不等给十几到几十，隐藏任务他还没做过, 但是应该和支线任务差不多，刚好凑齐第二份传讯道具的材料，挤一挤说不定可以让他画个传送阵。
他当然无法利用传送阵回到魔界, 但是物品可以。传送智慧生物的魔法阵不仅更复杂，使用的材料更多, 还必须在特定的地点。如果只是简单传送物品回去, 就不用那么严谨了。
雪南已经想好积分怎么使用后，才有心思去看任务内容。
“铲除外来者进入森林的想法……嘶。”
他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
这个任务乍一看没什么头绪。外来者为什么想进入森林, 无非是森林里面可以找到精灵, 精灵倒卖可以让他们赚一大笔，精灵对他们来说危险性也很低。而他们只需要付出一些时间成本——投入小，回报大, 所以那么多外来者前仆后继地来到精灵之森周围。
困难也还是有的：森林里的路很少，基本上全都需要外来者开拓，很容易迷路。精灵们还有一个特别的种族天赋，可以在植物里自由穿梭。
以上这些只是困难, 远远达不到危险的程度。
只再顷刻间，雪南就想到了解决的办法。
既然他们不觉得捕捉精灵是一件危险的事，那他就人为加点危险就好了。
谁小时候没看过一本《X大世界未解之谜》之类的书, 里面肯定有一篇写的是食人族。
放一些食人族的传闻, 再加几个目击证人最好, 来这的投机者可没有把命都搭进去的思想准备，还能以此为由在精灵族外圈加上一些迷惑类魔法阵。
雪南需要做的，就是在森林外面传播流言。
——
雪南制定了上五天课休息两天的计划，或许是因为精灵们还处于初期的新鲜期，所以放假的时候还有点依依不舍。
甚至说出了「放假也不知道玩什么好」之类的话。
听到这群新学生的抱怨，雪南觉得还挺好玩，在现实世界，哪个学生会喜欢上课。他一开始也没想到会有这么好的效果，还准备了一大堆作业呢。
“既然这么闲，就写个作业好了：观察周围的植物和动物，暂定五十个，每个观察报告写一百字。”雪南对数字不敏感，心想这群学生又不是小孩子，都处于十岁到十六岁，比小学生稍微多一点也没关系。
布置完之后，他还加了一句：“学期作业是写一份植物观察日记，下个学期交。”
两个作业一出，学生们都面面相觑。
他们也是第一次写作业，对这份作业有多重完全没有概念，还有人傻乎乎地问：“学期是什么？”
“一个学期四个月，学完后放两个月假。”雪南回答。
实际上，他能教完一个学期就差不多了，魔界总要回去的。
那个时候精灵王也差不多回来了，还可以组织一场欢送聚会。
想到精灵王冷着一张脸和别的精灵在一起吃饭的样子，雪南就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雪雪？”
“没，没事。”雪南的声音还带着掩饰不住的笑意，眉眼弯弯，“你们好好写作业，我要出门一趟。”
在放假的这两天，他要去看看自己之前散布的流言有没有用。
森林外的镇子和他上次来的时候没有丝毫变化。
雪南披着一件长度到脚腕的黑色长袍，悄无声息地来到上次的那间酒馆。
只过了半个月，酒馆里的话题完全换了一个：“我听说森林里有食人族。”
捕捉到这个词语，雪南看了他们一眼，发现说这话的人打扮得不像本地人，口音也和酒馆的老板娘大相径庭。
他找了一个偏僻又靠近那桌人的位置，小心翼翼地听着他们之间的对话。
说话者没有掩饰声音的意思，短短几天，食人族的流言已经传遍了整个精灵之森外围。这条流言起源于几天前的某个惊魂未定从森林里跑出来的投机者，他浑身是血，整个人的情绪非常不稳定，来来回回念叨着森林里有人吃人。
这句话刚出来的时候，所有的投机者都觉得很可笑，说不定只是那个人在森林里吃了什么有毒的果子造成的幻觉，毕竟这么多年，还从未有人听说精灵之森里有除了精灵以外的种族。
但是类似的流言与受伤者越来越多，进入森林的探险队也发现了燃烧的篝火堆，大把大把的白骨，不难看出是人的骨头。
雪南要了一杯麦酒，这里的麦酒自然不是什么上等品，酒液浑浊，入口苦涩，底部还有没有清除干净的原材料。
他接着喝酒的动作掩饰唇边的笑意。
第一个传出流言的投机者就是他自己。
他伪装身份故意说出那番话，随后在森林外圈施展了一个大型的迷幻类魔法阵，只要有人在森林里过夜，就能看到「食人族」吃人、还追杀他们的画面。
为了真实，他还绑架了不少投机者，打晕丢到精灵族的地牢去——不失踪几个人，怎么体现出食人族的危险性呢？
人骨更简单了，弄点道具就行，一大把花不了一积分。
而且流言的效果显而易见，投机者内部开始人心惶惶。
“不是说精灵之森很安全吗。”
“那是之前！这么久都没人找到过精灵，我怀疑精灵都被吃完了，或者被帝都的那群贵族们圈养起来，只有我们这些人还傻乎乎地做着美梦。”
“我们回去？还是报告给圣殿？”
“回去，当然回去，你想死我可不想。”说话的人恶狠狠地灌了一口杯子里的酒，脸腾的一下红了，“圣殿？得了吧，难不成圣殿里的有什么好人？他们巴不得从我们这敲一笔，然后随便派两个骑士过来。”
“话不能这么说，圣子大人——”
雪南还想继续听下去，聊天的两人却突然闭口不说话了，仿佛触碰道什么了不得的禁忌。
他们互相交换一个眼神，换了一个话题：“这里的魔王，你听说了吗。”
雪南：？？
话题怎么一下子跳跃得这么快。
他差点忘了，自己被圣子救助的时候，人家就是在偏远地区发展魔王的信仰来着……只是雪南早就忘了还有这茬，现在别人聊到这个话题才想起来。
一旦明白别的话题换到自己身上了，雪南就浑身不自在，凳子上像是放了钉子，整个人都坐不住。
救命，为什么突然提到魔王了！
我们社会主义的接班人不搞唯心主义那一套啊！
雪南尴尬得抠出三室一厅，却不得不继续坐在这里，听他们接下来的话。
“他们说，魔王是另一位神明。”
“得了吧，这个世界上哪有神明，都是那群骗子折磨人的借口。”
“他是魔族的神。”
提到这个，两人交换一个眼神，才真正安静下去。
他们不清楚圣殿对魔族为什么如此忌惮，他们唯一做的是就是找到混血，然后杀死他们。
书上关于魔族的介绍也很少，只有唯一的一句，也是圣典里的一句：“魔王将会带来毁灭。”
不少人在圣典的控制下，都惧怕且厌恶魔族。
但是圣殿越来越荒唐的行为让一部分人开始怀疑他们的意图，甚至在想魔族有没有可能也是他们放出的谣言。
“不管是谁，肯定比圣殿好。”
后面的话雪南没有再听下去。
他将酒水的钱放在桌子上，戴上披风的帽子，将整个人都隐藏在阴影中，慢慢走了出去。
“看来我做的还不错。”雪南在心里夸了自己一句。
时间还早，他先是加固了外层的迷幻类魔法阵——这种魔法阵不太需要魔法材料，利用森林的植物就可以达成自己的目的。
紧接着，雪南走到精灵族外圈，准备在这里布置一种攻击类魔法阵。
以生命魔法为基底，植物为原材料，只要有人满怀恶意地靠近精灵族，这些植物就会撕开温顺的外表，将外人绞杀。
这还是雪南第一次做攻击性这么强的魔法阵，但他没有丝毫的不适应。
因为他的本心是出于「保护」。
如果有人想攻击魔族，哪怕是他，也会毫不犹豫地施展攻击类魔法吧。
雪南摸了摸含苞待放的花苞，叹了一口气，心里有些沉重。
他不会主动去攻击别人，也会在遇到困难的时候主动伸出援手，但这一切的前提是，他们不会伤害到自己在乎的人。
魔法阵完成的那一刹，系统面板里的任务也显示了已完成，已经见底的积分得到一大波补充，几乎和主线任务一样多了。
他按照原来的构想兑换了魔法材料，很快做好了第二套传讯道具，又画好了魔法阵，将道具放在魔法阵中央。
魔法阵的光芒从每一根纹路亮起，飞快地包裹住传讯道具。
不仅如此，那光芒还一路从桌子漫延到雪南身上。
雪南：咪咪咪？
第59章
雪南一开始还以为是传送魔法的特殊性, 等到光芒彻底把自己笼罩住——
然后传送到一个繁华的街道上。
雪南：？？
发生了什么？
他近乎呆滞地看着周围陌生的建筑，幸好之前从外面回来的时候没来得及换衣服，也没有将双角露出。
因此大街上来来往往的人只是看到路中央突然出现了一个穿着袍子的人, 见怪不怪地走过去。
这里临近康摩尔魔法学院, 经常有学艺不精的学生用魔法出了茬子。突然出现在路中央都算好的，有时候还变成猫猫狗狗从天而降。
只见那个冒失的学生在街上走了几步, 不小心撞到一个路人，连声道歉。
“没事没事。”路人说，“你最近在学什么魔法？没听说传送魔法会改变记忆啊。”
雪南：“哈？？”
见他还是糊里糊涂的样子, 路人好心给他指了方向：“喏，那边, 看见没有, 那里是你学院，赶紧回去找老师吧。”
为了不暴露自己的特殊, 雪南懵里懵懂地点点头, 往路人指的方向走。
看来他是来到某个魔法学院周边，并且被当做学生了？而且听路人的语气，这种事情发生的次数还挺多？
雪南不知道为什么传送个魔法道具, 连同自己都能被传送走，而且看周围环境也不是在魔界。
他四处看看，准备找个没人的拐角，把自己的情况跟精灵王说。
刚找到一个拐角走进去, 里面的人齐刷刷地扭头：“谁？”
雪南：“……”
雪南：“对不起走错了我这就离开！”
他连里面的场景都没看清，立刻转身准备走，却被其中一个学生拽着袍子, 重新拉回去：“走什么走, 让你走了吗？”
声音痞里痞气, 一听就不像好人。
“看你这打扮，也是学院里的学生吧，学什么的？”
雪南啊了一声，不知道怎么回答，他又不是学生，哪知道对方讲话是什么意思。
他想到刚才路人的话，试探着说：“传送？”
“哟，看不出来，还是学传送的。”那人推了他一把，“和你同学们站在一起。”
雪南这才开始打量拐角内的环境。
里面有七个人，有三个乖乖靠墙站着，另外四个跟那种收保护费的大哥一样，虎视眈眈地站在旁边。
他也算是知道为什么这些人为什么将他认作同伴了。
大家都穿着一样的黑色袍子，不同的是，这些人的胸口都挂着一枚闪亮亮的徽章。
加上雪南，墙边站了四个人。
“你也是学传送的？没见过你啊。”他走过去的时候，同伴小声地问。
雪南不知道怎么回答，干笑了一声。
他的身高已经不算学生的范畴，但是耐不住这些学生都是成年人，类比之下，他也不那么突出。
中途雪南想过要不要直接说自己不是魔法学院的，但是他突然出现在大路上的时候被很多人看到了，也被当成了学院的学生，雪南决定先伪装一下。
果不其然，他乖乖和旁边的人站在一起后，把他拽进来的那位「大哥」皱着眉头：“你的徽章呢？”
雪南说出刚想好的借口：“研究的时候出了茬子，突然传送出来的，徽章在另一件袍子上。”
看来是可以被接受的理由。
那位「大哥」点点头，算是接受了他的说法，没在这个话题上过多纠缠：“你们知道我来的目的吧？”
其他三个学生都点了头，雪南愣了一秒，也跟着点头。
“明白就好。”大哥点点头，恨铁不成钢地说，“一年一度的校内比赛就要开始了，你们成绩还是吊车尾，我们怎么和那群「实践派」比？分数差了好大一截！”
雪南：？？
他今天一天戳的问号比过往一个月还多，他还以为是校内霸凌之类的事件，都做好准备了，结果跟他说——
这是考试前的差生动员？
谁家动员差生跑到校外的街道拐角，高处一副社会大哥收保护费的样子啊！
雪南在心里摸摸吐槽。
“本来我们「研究派」的成果近几年拿出的就不多……”那位大哥非常忧愁地叹了口气，转头凶恶地对他们说，“比赛我不要你们出多好的成绩，但是不许拖后腿，听到没有！”
几个人小鸡啄米一样点头。
又训了几句话后，大哥就让他们走了，四个人乖乖排队离开这个拐角，跟一排小鸡仔似的。
眼见要走到学院门口，雪南悄悄停下来打算溜。
他又不是真的学生，莫名其妙听了一场训就可以了。
雪南的脚步刚刚放慢，没想到立刻被其他三个人发现自己的意图。
“兄弟？临阵脱逃不好吧。”其中一个人娴熟地把胳膊搭到雪南肩膀上，摆出一副哥俩好的样子，实际上牢牢控制住雪南，不让他走，“这次比赛可是很重要的，没有我们，你去找谁组队。”
“就是就是，这次的比赛都是小组比赛，每组最少四个人，大家差生抱团，谁也不嫌弃谁。”旁边的人一唱一和。
雪南淡定地挥开揽着自己的手，十分无辜地说：“可是我不是你们学校的。”
其他三人：“？？”
这回戳问号的变成他们了。
雪南忽然有一种扬眉吐气的痛快，淡定地和他们拉开距离，非常无辜地摊手：“我只是一个因为魔法意外来到附近的可怜人，只是因为穿着和你们类似的袍子，就被拉过去了。”
这里靠近魔法学院，远离了刚才人来人往的街道，训话的大哥也不在，整条路只有他们四个人。
在这三个差生面前，雪南干脆撕掉伪装，一是这三个人傻乎乎的，不会带来什么威胁，二是他总不能真的去参加那什么比赛，那不成代考了吗。
“可是，可是，你刚才怎么不说。”一个学生委委屈屈的，几乎要哭出来。
“我不敢说。”雪南深沉开口。
几个人回想了一下大哥暴躁又凶悍的脾气，齐齐打了个哆嗦，一下子能理解雪南了。
但是能理解，其他人对他的行为也不是很能接受。
“可是，可是，没了你，我们一个小组都凑不齐。”
“可是我不是你们学校的学生啊。”雪南也很无奈，看到这些学生，就好像看到了当年在大学里苦逼地做小组作业的自己，语气软化了一点，“我不是你们学校的学生，没有徽章不能……”
“可以！”
一个学生兴冲冲地打断了雪南的话。
他哆嗦着手在衣服里找了半天，从袍子内侧的口袋里拿出一枚有些旧的徽章：“我哥哥外出实践了，他把徽章放在我这！”
“好耶！人凑齐了！”
“好耶！不用挨削了！”
雪南：“等等等，你们学校这么随便吗，一个徽章就可以当学生了？”
“当然不行，但是临时凑合一下没关系的。”那学生还振振有词，“不被发现就可以了。我哥哥去了外地，半年都回不来，放着也是放着，老师也不会检查的。”
“认识一下！我叫艾尔！他们是埃里克和汤姆。你叫什么名字？”
雪南：“我叫雪南。”
“以后我们就是一个小组的成员了！”艾尔将自己哥哥的徽章挂到雪南的袍子上，挂好之后还拍了一下，确保服帖。
埃里克是刚才揽着不让雪南走的学生，此刻也伸出了手，表达自己的友好：“接下来的一个月里，我们就是伙伴了。”
汤姆的反应最迟钝，他低声念了雪南这个名字几遍，觉得非常耳熟，但是偏偏忘记在哪里听到过这个名字。
被同伴推了一把，他才如梦初醒般，伸出了自己的手：“你好。”
雪南非常头痛地和最后一位学生握了手。
他感觉自己今天运气很背。
不知道为什么会从精灵族传送到这里；不知道为什么挨了一顿训；现在又不知道为什么参加了这个学院竞赛小组。
但是让他真的拒绝……
雪南非常心累地叹了一口气。
他很难忽视这三个学生听到他不是学院学生，所以无法加入小组时眼睛里突然黯淡下去的光。
他们好像把自己当成唯一的希望了。
雪南是有点烂好心在身上的，这些好心迄今为止给他带来的麻烦不是很多，于是他也愿意将这种烂好心保持下去。
还能借此机会了解一下周围的环境，魔法学院说不定还能解释他突然传送的现象。
雪南叹了一口气，最后问了一句：“确定没问题吗？”
“你放心！有问题找的也是我们。”艾尔拍了拍胸口，很有气势地说，“如果真的被老师发现，就说是我们逼你的，和你没关系。”
雪南：“我不是这个意思……唉，算了。”
他们简单沟通好下一步的计划，就继续前往魔法学院。
这个魔法学院建在深林里，大门看起来也没什么气势，只有一块木板挂在锈迹斑斑的铁门旁边，上面写着「康摩尔魔法学院」。
雪南看了一眼，一股熟悉感涌上心头，就好像他曾经在哪里也见过同样的木牌。
“雪南，快来，我们带你去宿舍！”
“嗯，来了。”他将那点熟悉感抛到脑后，跟上了艾尔他们的步伐。
作者有话说：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0章
康摩尔魔法学院里面的环境, 十分……返璞归真。
整个学院建造在密林里，周围都是高大的树木，跟着三个小伙伴走过一座又一座低矮的房屋, 建筑风格完全不像城市, 而是那种贫穷的乡村——都是破烂的茅草屋。
这些茅草屋不仅丑，还丑得别具一格, 东倒西歪四仰八叉，能有个四方形都算不错的，更多的让人一眼看去, 生怕一场雨就淋下来，房子就塌了。
“那些……”雪南迟疑着开口询问,“那些是要拆除的危房吗……”
虽然学院这种地方有危房更奇怪, 但是原谅他，雪南实在想不出这些房子有什么用途。
“你说那些？不是, 是我们的教室。”艾尔哈哈笑了一声, 有点不好意思，每个进入学院的新生都对这些小茅草屋提出过疑问，“你也觉得奇怪吧, 实际上这是我们学院的特色，每一间教室都是老师们亲手盖出来的，用院长的话来说，就是给以后建造魔法塔做准备。”
雪南：“哈？”
“这些房子的主人都是新来的老师, 他们不熟悉所以弄得……不太好看，资历越深的老师建造的教室越美观，也能促进学校和老师之间的联系。”
“我们上课也比较特殊, 没有固定的课程表, 每个学期发书自学, 如果有不会的地方，就到相应的教室去请教老师，如果人太少，老师还会让我们回去等几天，人多了凑一节课上。”
他好像知道雪南在担心什么，补充说：“我们刚来的时候也和你一样，担心居住的地方，但是你放心，学校还是挺负责的，我们宿舍不是老师建造的，而是一批很厉害的工匠，你去了就知道了。”
雪南对以上这句话持怀疑态度。
从方方面面来看，这座学院真是独立特行。隐藏在深林中的大门，随随便便的木头牌子当做门牌，还有更随便的「教室」……
总感觉建立这个学院的院长也是一个很有趣的人。
他已经做好了学院宿舍也是破破烂烂的准备，反正在魔法世界，外在怎么样其实没什么关系，只是不太美观而已，只要施展一个空间魔法，内部装饰堪比现实世界精装房。
等真正到了地点，雪南吓了一大跳。
和外门深林中破旧的茅草屋完全不一样，也和门口那块破旧的招牌也不一样，看到学生宿舍的那一刹，雪南感觉自己进入了异次元，或者周围的时光飞速发展了几千年，才能将建筑从原始社会变成未来的机械风——
整个宿舍极高极大，肉眼估算估计有几十层，一层又有几十面窗户，足以当一座城市的地标建筑，更加特殊的是，这建筑完完全全是由金属建造。
银白色的金属作为建筑的外壳，深黑色的金属作为窗户，它犹如一只钢铁巨兽，沉默地站在密林深处，周围的环境和它格格不入。
建筑大门在一楼最中央的位置，而大门往上，有一座极其复杂的装置贯通整幢大楼，看结构，似乎是原始的电梯。
前后巨大的反差着实吓到了雪南，他呆在原地，凝视着这座无比接近现代世界的建筑，都忘了自己想说什么。
艾尔见他眼睛珠子都快瞪出来的样子，心里扬眉吐气，心想那排茅草屋一点不能代表学院的水平：“怎么样，还不错吧？”
雪南神色复杂地点点头：“真厉害。”
他本来不应该这么快回神，但是仔细看过这幢大楼后，他心里居然诡异地升起一股熟悉感。
就好像有谁将大楼的图纸给他见过一样。
这也太奇怪了。从进入这个学院开始，他心里时不时就会出现这种熟悉感，在路过最开始的那些茅草屋的时候也出现过。
雪南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他甚至有种错觉，如果自己回头再去仔细看那些茅草屋，说不定能找到自己留下的手印。
太奇怪了。
熟悉感不容忽视，雪南直觉这里和自己丢失的记忆有关系，对自己做下「加入小组」的这个决定更加坚定。
“我今晚和你们住吗？”雪南第一次主动问，“我现在有很多问题想问你们。”
艾尔他们察觉到今天刚认识的漂亮魔法师突然认真起来，浑身的气势一变，如果说一开始答应下来有种陪孩子玩耍的无奈，现在则是放在心上的认真。
这种气息的变化让他们突然想到了学院内的老师，平时看起来不靠谱，遇到问题一个比一个严肃。
“是，是的。”艾尔有点怂地开口，“从中间这座自动梯上去，我们在三楼。”
每个宿舍都是四人间，到艾尔他们的时候只留下三个，所以最后一个床位一直空着没有人住，现在正好成为了雪南的落脚点。
房间内部还算整洁，而且里面果然设置了空间魔法，四间卧室是分开的，共用的只有客厅。卧室内还有一个小型的实验室供学生们使用，每个月还可以领到魔法材料，如果需要更多的魔法材料，就需要用成绩兑换。
“我们院长是世界上最伟大的魔法师，院长夫人是世界上最厉害的理论魔法师，而这所学校，也是最厉害的魔法学院。”在前往房间的路上，几人跟他介绍康摩尔魔法学院的基本状况。
很危险。
这是雪南的第一印象。
他从他们的长篇大论里凑出重点：魔法学院处于帝都，是不属于圣殿的第二方魔法势力，对平民和贵族一视同仁，进入魔法学院必须有足够的天赋和一定的魔法成果。并且禁止学院内部有人奴役其他种族，比如精灵和海妖，一旦发现，立刻驱逐出学院。学院内部不允许有歧视现象，但是允许学生们竞争。
一条条总结下来，雪南谨慎地给这个地方盖上了一个「中立」的戳。
他一开始真没想到这里居然这么厉害，堪称所有魔法学徒的终极梦想。还以为自己来到了一个和最开始差不多的魔法学院。那里最厉害的也只是中级魔法师，雪南不知道自己现在的水平，但是打赢中级魔法师还是比较轻松的。
更没想到这里还有世界上为数不多的大魔法师之一——虽然对方基本上只在魔法塔里面做研究。
而那座魔法塔，在密林深处的湖泊对面，从这里只能隐隐约约看到魔法塔的尖尖。
以上几点，让雪南产生了一些危机感：圣殿能发现他的身份是因为光明魔法天生和他的魔力互相排斥，那这位大魔法师会不会发现学院里多了一个魔族？他对魔族的态度又是什么样的？
精灵可以说是人类的友好种族，魔族就不一定了……
只是雪南短时间内不可能离开这里，他答应了这些学生，就不会临阵脱逃。学院和他丢失的那部分记忆有关，也不会随意离开。
于是他坚定了要继续伪装身份的打算，这种程度的学院比赛不一定能引出那位大魔法师，说不定这个差生小组第一次就会被刷下来。
只是没想到，兜兜转转，他还是来到了帝都。
想到圣子告诫过他的话，雪南叹了一口气。
这算什么，命中注定他要来一趟帝都吗？
晚上和精灵王联系一下，他暗暗做了决定。
路不远，一会就走到了，得知能凑齐小组人数后，其余三个人齐齐放松下来，他们觉得反正自己也是一轮游，对比赛其实没有那么看重。
“你的房间在那里。”埃里克给雪南指了一个方向，“如果你对魔法感兴趣，里面有一些配套的书籍。”
“想认真比赛也是可以的。”存在感一直很弱的汤姆说话了，他的声线很轻，如果不注意听很容易将他忽略掉，“我们都会配合你的，但是我们没有独自做研究的能力。”
雪南耸了耸肩：“我也没有。大家不都是混子吗。”
这个词形容他们小组再好不过。
现在已经到了下午，自从成年之后，雪南基本上不需要食物，他拒绝了三个组共进晚餐的邀请，来到房间，观察这个自己要住一个月的地方——比赛在一个月之后。
简单整洁的房间：一张大床，一张书桌，一把椅子和一个衣柜，房间内部还有一扇小门。
在空间魔法的遮掩下，已经看不出四面八方是被金属围绕，而是显出一股温馨。
雪南先是去了小门内的研究室，关上锁，拿出和精灵王的传讯道具，敲了三下。
道具上亮起光的时候，就代表对话接通了。
“布，布兰度？”雪南还是不熟悉精灵王的这个名字，硬着头皮喊了，总感觉自己是在喊布兰度弟弟，感觉很奇怪。
“嗯，是精灵族出了事吗？不用在意我，那些不听话的精灵族直接关进地牢。”传讯道具比不上现实世界的电话，声音传递过来的时候有些失真，但掩饰不了话语内的关心。
“不是，他们都很好。”雪南下意识地给自己的学生开脱，“是我出事了。”
“我来到帝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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