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生日快乐。”
“明天几号啊。”柏沉松声音低, 说话也慢。
“13。”梁峰偏头看了他一眼。
柏沉松小小声音,自言自语似的,身子稍微挪了点儿位置,“13了啊。”
“明天有事吗?”梁峰问。
两个人说话声音都弱, 耳语似的,传到耳朵里, 听的心里痒痒。
“我该去看我妈了。”柏沉松回,手里杯子缓慢的转着,里面空了。
“你家在这个市?远吗?”梁峰偏头看他,“要我送你吗?”
“我去扫个墓,她生日了。”柏沉松偏头懒呼呼的看着他, 很放松的状态, 勾了个笑,“你要送我去吗?”
梁峰明显就愣了下, 半天没说出话, 看着柏沉松的眼睛,“好,我送你过去。”
他又问了一句,“多久了?”
“十几年了,我爸也是。”柏沉松口气太平淡了。
梁峰皱眉盯他盯了半天,“你在哪儿”
“福利院。”柏沉松偏头看了他一眼,继续看电视, 倒也没说啥。
梁峰是彻底愣那儿了,喉结上下滚了滚,话上来又憋下去。
最后抬手轻轻搭在柏沉松肩上, 像搂着人, 但很松, 轻轻在肩头拍了两下,哄小孩似的。
本来就喝多了,两个人不说话倒也没觉得奇怪。
后来还是柏沉松先开的口,叹着气儿又笑了下,“你怎么不问问我福利院什么样儿,不好奇吗?”
“我不想问以前的事儿,你要想说自己就说了。”梁峰看他,手指勾在他发丝上,“好的坏的都过去了,往前看吧。”
柏沉松笑了笑,过了好一阵儿,喃喃了一句,“跟你在一块儿挺舒服的。”
他不知道自己喝了多少,但他确实在看鬼片的时候重影了。
中途歪着脑袋小声喃喃,说那个鬼为什么长了两个脑袋。梁峰在旁边笑了半天,但自己也没好到哪儿去。
酒精烧的人身体发烫,神经恍惚,触觉也变得迟钝。
柏沉松手被人压在底下,时间久了,自己都忘了。
肩膀上的温度相蹭,蹭出了一星点的汗,柏沉松迷迷糊糊的听着电视里的尖叫声,一不小心就睡着了。
脑袋一歪,顺着梁峰的肩膀靠了过去,倚在上面粗重的呼吸着。
梁峰偏头看了一眼,下巴蹭到柏沉松的发丝,灼烧的眼盯着那人侧脸,看了好一会儿。
手指在他下颌角那块儿碰了下,又缩回去。
慢慢让出了点儿位置,臂弯垫着他的脑袋,还在琢磨怎么把这人弄到床上去睡。
一米八几的人,抱起来得累死。
梁峰自己走路都晃,怕半路上把柏沉松摔出脑溢血。
最后还是架着胳膊拖着走的。
柏沉松醒了,说不去卧室,非闹着要在沙发上睡。
“你等会儿滚地下去了。”梁峰拉着他。
“没事儿,你去吧,我在这儿就行。”柏沉松摆着手。
梁峰劝了半天实在没招了,一松手,柏沉松直接转身朝沙发上倒。
梁峰这人莽起来也是真的莽,站那儿吸了口气儿,突然冲过去蹲下弯腰,一把捞住了柏沉松的大腿,直接扛肩上了。
“你干嘛?”柏沉松酒都他么都被吓醒了。
梁峰回了句:“睡觉,你在沙发上摔地下到时候折腾的我也睡不好。”
“你放”
柏沉松话都没说完,直接被摔床上了,上下弹了两下,给他摔懵了。
“混蛋玩意儿你。”柏沉松骂了一句。
他慢慢偏了个身,乖乖躺着没动,也不愿意折腾了,跟个小动物似的,慢慢缩到床最边缘。
“不用给我省地儿。”梁峰坐在床边抬腿躺了上去。
柏沉松拖着音儿,“奥”
两个人中间隔了条宽河似的,都能再躺一个成年人。
梁峰拽了半边被子给柏沉松盖上,晚上空调还是冷。
柏沉松背对着他,梁峰偶尔瞄一眼,后来直接转了个身子,盯着柏沉松后脑勺看。
真他么想把人捞过来抱怀里。
那柏沉松估计能跳起来踹死他。
梁峰嘴角勾了下,又放下去,看着人柏沉松背影觉的心疼,没爹没妈长这么大得受多少苦啊,他家庭离异的时候都难受闹腾了好久,柏沉松更别提了。
柏沉松衣服堆在腰后,梁峰用手指尖在上面碰了碰,体温衬的衣服发热。
还是想抱一抱人。
一晚上两个人怎么移动的不知道,第二天是梁峰先睁的眼,感觉脸颊上被热气儿扑的烫,柏沉松不知道什么时候滚过来的,两个人脸凑的就剩下一拳的距离。
睫毛都数的清。
梁峰手习惯性的搭在旁边,结果这会儿搭在了柏沉松的腰上。
他抬起,慢慢把手缩回去。
然后贱兮兮的把人家柏沉松的手抬起来放在自己腰上。
柏沉松被弄醒了。
迷迷糊糊的睁眼,结果就看到梁峰闭着眼睛睡觉貌似还没醒,深邃的鼻梁顶在面前,自己胳膊还他么搂着人。
柏沉松被自己不争气的手气死,电打了似的赶紧把胳膊缩了回去,梁峰装模做样儿的醒了,声音哑着,昨儿晚上喝多了,小声说了句,“搂的舒服吗?”
柏沉松脸皮都没了,黑着脸,装没听到,翻身下了床,脑袋这会儿还有点儿晕。慢慢拖着步子朝浴室走。
梁峰那货在床上自顾自的笑。
柏沉松手臂撑在水池边上,抬头看了一眼镜子,还算正常,除了头发有点儿乱。
他低头拿冷水泼了几把脸,收拾好了才开门出去。
朝卧室看了一眼,没人,床边上放着两件儿休闲服。
梁峰在坐在餐桌边上喝水,已经换好了衣服,抬眼看他笑,指了下卧室,“衣服放床上了。”
“好,谢谢。”柏沉松进卧室关门换了衣服。
听到浴室里有水声,梁峰应该进去洗漱了。
桌上放了罐煮好的咖啡,柏沉松喝了两口,蹲在角落逗狗玩儿。
“现在走早吗?”梁峰冷不丁站在后面着看他问。
“还好,我平时也差不多这个时间。”柏沉松看了一眼狗,那家伙兴奋的摇尾巴,“带它吗?”
梁峰挑了下眉,意思就带着呗。
“你今天不忙吗?”柏沉松问。
梁峰回:“没什么事儿,不耽误。”
柏沉松点头,站在窗户边上看着外面,“下雨了。”
梁峰走过去,站在旁边朝外看了一眼,手拍在柏沉松肩上,“带个伞就行。”
柏沉松拿了昨天那根狗绳给那小家伙套上,这会儿也才八点多,外面除了雨声还挺安静,早餐铺子冒着蒸汽儿,刚出笼的包子看着还挺香,但这俩儿宿醉的人实在没胃口。
先忙完了再吃。
那小狗也激灵,自己晃着小短腿朝车上爬,爬半天爬不上去,柏沉松把它抓怀里用纸巾把脚干净后塞了进去。
雨不大,淅淅沥沥的打在肩膀上,时间长了倒是也落了一头的水。
鞋底在地上扑哧一声,空气里飘着青草和泥腥味儿,树上的叶子偶尔落下来几滴水,打在了柏沉松鼻梁。
“麻烦你了,一大早还送我去那么远的地儿。”柏沉松坐后面陪着狗,怕它闹腾。
梁峰从镜子里看了一眼他,“没事儿。”
柏沉松看着窗外也没说话。
那个地方确实挺远的,开车得三个小时,平时柏沉松都是早晨出门中午到,开车能稍微快点儿。
时间长了,后座的狗也睡着了,柏沉松睡不着,看外面看的脖子酸。
中途停了个车,在蛋糕店买了个小蛋糕。
可能因为地方偏远靠近山,那边的雨越下越大,雨滴哐哐的砸在车玻璃上。
大雨天墓园里没人。
梁峰找了个能停车的地儿,门口大爷穿着身儿橙色雨衣,出门登记刷了卡。
这雨一时半会儿还停不了。
两个人在这里足足又等了半个多小时,雨稍微小点儿了,牵着狗打开车门一脚踏了下去。
雨水溅起来,崩到了柏沉松的小腿,冰冰凉的。
空气潮湿又冷,周边安静的吓人。
梁峰拿着把黑色的大伞在旁边顶着,柏沉松牵着狗,那家伙挺开心,狗腿再雨水里蹦跶。
周边花店很多,柏沉松随便找了一家,买了一束花拿着。
一路上也不说话,也没那心情,就算熟门熟路来了无数次,但这事儿不管经历多久,都像根刺,扎的心里难受。
“我这算不算见家长了?”梁峰突然来了一句。
柏沉松笑了,侧头看了他一眼,“想的真多。”
梁峰笑着,把伞朝他那边又拢了点儿。
两个人朝里走了有五分钟,拐了个弯儿,停在了靠边第三个墓碑面前。
上次放的花都蔫了,柏沉松蹲着收拾了下,把那束崭新的放上去。
梁峰站在旁边给他撑着伞,目光停在柏沉松身上没动。
狗还算老实,乖乖趴地上了。
沉闷的气氛加上雨水,压抑的难受。
柏沉松把蛋糕放面前,蹲在地上一根一根的点,雨水偶尔溅进来,浇灭了两根,他拿火机又给点上。
慢慢起身,站在那里极其平静的说了声儿,“妈,生日快乐。”
雨又变大了,劈里啪啦的打在伞上。
安静了好一会儿,柏沉松一直僵着没动。
梁峰低头瞄到了他手,手指攥在一起,攥得青筋绷着,压着呢。
他下意识的伸手,握了一把柏沉松的手,那人反应过来后才把手指松开,梁峰摸到了点儿潮湿的水,这人都捏出汗了。
“好了。”柏沉松突然蹲下,把蛋糕蜡烛吹灭,弯腰磕了三个头。
冷风猛地吹过,雨水偏了个方向打在人的身上,呼了俩人一脸水。
柏沉松转头抹了一把,雨水混着点别的,反正也分不清看不见了。
梁峰在他转身的时候低了个头。
俩人又慢慢的顺着原路走回去。
柏沉松不说话梁峰也不好说什么,他就那么一路跟着,帮忙打个伞,觉得心疼人,但他现在也确实不适合对柏沉松做点儿什么。
“吃饭吗?”柏沉松突然偏头看他。
梁峰顿了一秒,“吃。”
“小馄饨?”柏沉松轻轻笑了下,“外面靠拐角有一家还不错。”
梁峰还是没忍住,抬起手,覆着柏沉松左半边脸颊,拇指在上面一抹,把柏沉松靠近脸下的雨水抹了,“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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