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许愿(二合一)
甲板上海风吹得大, 风声簌簌的,虞粒应该没听见Tina的高跟鞋声,他开的是后置摄像头,Tina从他身后过来, 虞粒也并没有看见她。
之后又聊了两句, 程宗遖便挂了电话。
Tina这才缓缓靠近, 她站在程宗遖身边,双臂搭在栏杆上, 头发被风吹得凌乱, 她用手别到耳后,问:“女朋友?”
Tina是半个中国人,但中文说得不好,当初为了追程宗遖苦苦学了好久。
程宗遖挂了视频后, 将监控画面调到了前院,看到虞粒正趴在沙发上喝她下午没喝完的椰汁。
闻言,漫不经心地“嗯”了声。
想起刚才自己的举动有些许欠妥, 他微侧眸看她一眼, 笑中带了些歉意, 淡淡说:“抱歉, 刚才情况特殊我女朋友查岗呢, 她不喜欢我出席这种场合。”
本来程宗遖想带上虞粒一起的,可是今晚这个局是他为了帮乐队牵线搭桥才约了几个圈内的知名人士,必定是有Tina的。
虞粒不喜欢Tina,上次也说过不准他和Tina见面, 要让虞粒知道他和Tina有联系, 就她那脾气还不得把天都给捅个洞出来。指不定跟他怎么闹。
而且这个局是早就定好了的, 他是推荐人, 不来也不好,推后更不好。所以才会出此下策,瞒着虞粒,想着过来走个过场,其他让他们去沟通就成。
即便程宗遖换了个很委婉的说法,Tina还是能听得出来什么意思。
她目光有些复杂,感叹道:“Cheng,你变了很多。”
程宗遖一边看监控,一边抽雪茄,不以为然:“有吗?”
Tina没回答。
再次见到程宗遖时,她的确滋生过想要和他复合的念头,这么多年其实从来没有忘记过他。所以才会在吃饭的那晚唱了一首《Hello》来表明心迹,可那顿饭之后Adam对她说,程宗遖现在有了女朋友,比他小很多,脾气还不好。
这样简简单单的几句陈述,这个姑娘好像就已经赢了她曾经付出过的那些时光和青春。
她刚刚听见程宗遖对虞粒说不要乱跑,乖乖等他回家之类的话。
对于情侣间来说,这样的关怀和亲昵很普通寻常,但无奈,程宗遖并不是普通寻常的男人,他倨傲、不可一世、桀骜不驯。没人能将他左右,他的世界里永远都是以自我为中心。
在一段关系开始之前,他会开诚布公地告知你————我不完美,我不善良,我可能给不了你平等的感情。
已经作出提醒,至于接受还是放弃,这就是对方的选择了。
他是一个自私利己却又让人无法拒绝的男人。
可这样的一个人,有朝一日却害怕女朋友生气。
如果不是在意,怎么会如此顾及对方的感受。
Tina记得和他在一起时,就算有了矛盾起了争执,他总是波澜不惊事不关己的态度,语气淡漠:“你冷静了再说吧。”
她其实从来都不敢真的和他闹,因为她知道,他的规则就立在那儿。
后来有一天,他们去参加朋友的婚礼,她接到了新娘的捧花,所有人都在起哄,就连她都羞红着脸期待地看向他,他当时只是笑了笑,未置一言。
婚礼结束后,她不甘心地试探,他才跟她直白了当地表达自己的想法,直白了当到近乎无情:“Tina,抱歉。这样说很残酷,但我必须告诉你,我不会娶你。如果你不想再继续这段关系,你随时可以叫停,包括现在。”
他说的是“不会”,不是“不能”和其他带有不可抗因素的字眼。
该说他坦诚还是残忍。哪怕一个善意的谎言都吝啬得不肯给。
再后来,他要回国继承家业,她给出那样的选择题,到底是有多不自量力。他其实早就先她一步给她出了一道选择题,是她自己明知他不会给她任何结果还是舍不得放弃这段虚无缥缈的感情。
想到以前,Tina忍不住问他:“她会改变你之前的想法吗?”
程宗遖掸烟灰的动作一顿。
他自然懂Tina口中所说的“之前的想法”是什么。
突如其来涌上来一股烦躁和不耐。
近来这段时间,已经有太多人在他面前提起“结婚”这样的话题。
他真的不懂,婚姻关系有那么重要吗?重要到是这一生必须完成的事?爱情难不成靠一纸婚书就能维持到时间尽头?
而现如今的离婚率也充分证明了婚姻的荒唐和多余。
他很清楚,他这一生没有什么是必须履行的义务和任务。
程宗遖将雪茄摁灭在烟灰缸里,唇角是勾着笑的,可这笑不达眼底,眉眼间被清凉的海风染上了惹人不寒而栗的冷意和疏离。
他率先转身走进去,并没回答她的问题,慢悠悠说:“风大,进来吧。”
Tina望着程宗遖的背影,不知是无奈还是失望地笑了一下。
看来,程宗遖还是那个程宗遖。
极致的利己主义者。
他只取悦他自己。
他只爱他自己,他最爱他自己-
天色彻底暗了下来,天空中繁星点点,而洛杉矶这座城市却好似永远不会陷入沉睡,别墅处于的地理位置非常好,距离喧嚣的市中心很近,却又矗立在这安静的半山腰,居高临下的观览所有繁华之处。
虞粒站在观景天台,被璀璨夺目的夜景所惊艳和震撼。
这就是洛杉矶,电影之都。
氛围感太强,让她有一种身临其境美国大片的感觉。
天台上还有一架很大的天文望远镜,她兴致勃勃地看了看星星,之后又转动着镜头,看向远处的夜景,她看到了街道上熙熙攘攘的人流和车水马龙。
又转了转镜头,居然看到了一家中国超市。
人在异国他乡,即便她只来了一个下午而已,但是看到有关自己国家的事物还是会觉得无比亲切。
肚子很合时宜地咕噜了一声。
饿了。
她很想等到程宗遖回来一起出去吃饭,可现在无所事事。
她用肉眼看了看远处的中国超市,应该不远。拿起手机用Google地图搜了一下那家超市的具体位置。发现顺着这条路笔直走下去,不用东拐西拐就能到。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不想走路,于是踩上程宗遖摆在车库里落灰的平衡车。
这是一条下坡路,有些陡,虞粒控制着速度,缓慢前行。
这路上灯火通明,两边种着不知道什么品种的大树,晚风不算凉,只是走了差不多十来分钟了,这条路上放眼望去还是只有她一个人。
不禁有点发怵。不过仔细想想,这里放眼望去就程宗遖这一栋房子,占地面积还那么广,压根儿没有邻居,肯定是没人烟的。
正打算摸出耳机听听歌,程宗遖的视频电话就打过来了,虞粒立马接听。
“去哪儿了?”
一接通,程宗遖看见她身处的环境便黑了脸。
“赶紧回去。我不都说了让你别乱跑?”他正在开车,抽空看她一眼便直视前方的路况,“女孩子一个人在外面很危险。”
“我想去买东西吃,我看到超市很近啊。”虞粒调到后置摄像头,拍了拍四周,“路上一个人都没有,哪里危险了。”
虞粒是根本就不了解洛杉矶入了夜的情况,不是一般的乱,抢劫这早就是家常便饭了。
“虞粒。”镜头中,他的面部线条凌厉而冷硬,眉头一皱,看上去格外的凶,“马上回去,别再让我说第三遍。”
他每次叫她的名字都很严肃,这一次更是,甚至是快要发火的节奏。
即便隔着屏幕,她都感受到了他身上强烈的压迫感。
虞粒有些怔愣。
程宗遖少有会和她真的动怒,他从来都是以包容、纵容的姿态来对待她。
意识到可能真的不太对劲,于是虞粒很听话地答应了:“知道了。”
她调转着方向,急匆匆往回走。
只是她没发现的时候,光线昏暗的大树下正躺着几个在睡觉的黑人流浪汉,听到虞粒的声音后他们醒了过来,朝虞粒看了过去。
面面相觑一番后,眼睛里窜出兴奋的光,迅速锁定了目标,他们起身,追了上去。
虞粒在说中文,他们听不懂,只知道她打扮得光鲜亮丽,身上都是名牌,脚上踩的平衡车也价值不菲,在确认她是孤身一人之后,他们瞬间冲了上去。
这条路上很安静,身后徒然响起了一阵脚步声,就连她戴着耳机都能听见,她下意识回过头,看到几个黑人正虎视眈眈地朝她跑来。
她反射性尖叫了声,然后调整平衡车的速度,可她一慌就手足无措,原本驾驶平衡车很稳,结果这会儿太慌乱了,腿软了,平衡车一顿,她整个人都从上面摔了下来。
她来不及感应疼痛,连滚带爬地站起身,拼命往前跑。
“程宗遖,救我!”
她一边跑一边喊。
那几个黑人,个个都又高又壮,轻而易举便追了上了她,其中一个黑人一把拽住了虞粒的头发,头皮传来剧烈的拉扯感,她惊叫出声,另一个黑人直接夺过她手中的手机。
虞粒本能地去抢,结果黑人反手就是扇了她一巴掌。
“shut your pie hole!son of a bitch!”
这一巴掌力度太大,她的耳边全是尖锐的耳鸣声,头晕目眩,嘴角都渗出了血丝,灵魂就像是被打出窍了,好半天没反应。
黑人在她身上乱摸,似乎想要摸有没有其他值钱的东西。除了一部手机和平衡车之外,他们没从虞粒身上找到其他东西,于是其中一个黑人就从裤兜里摸出了一把小刀,面目凶狠地对着她,嘴里叽里呱啦地说着什么。
她耳朵还在耳鸣,她都怀疑是不是要被这一巴掌给扇聋了。
早就已经吓得脑子混沌,话都说不出,只知道发抖。
拉扯间,藏在衣服里的项链漏了出来,黑人眼前一亮,立马伸手去扯,他的手还没碰到,虞粒便很快反应过来,捂着项链不撒手。
这是程宗遖送给她的十八岁生日礼物,绝对不能被抢去。
拿刀的黑人似乎彻底失去了耐心,嘴里更是骂骂咧咧,锋利的刀一笔一划,眼看着就要刺上她的脸,虞粒倏尔闭上眼,心跳仿佛都快停止了。
然而下一秒,刀上忽而闪过一丝刺眼的光,远处传来车浪的轰鸣声,即便虞粒耳鸣,可这喧嚣急躁的轰鸣声还是冲破一切阻碍传进了她的耳朵。
似乎有一种心电感应,她睁开了眼睛,回头望去。
程宗遖的车正朝这边疾驰而来,冲散了黑夜,逼退了虞粒所有慌张。
如同一只进攻的猛兽。
大灯刺眼,迅速逼近,只见逆着光线,一只有力的胳膊探出车窗外,紧接着“砰”一声巨响划破长空。
虞粒尖叫,站在她面前的黑人猝不及防倒地,他痛苦地挣扎,从背部渗出大片的鲜血,染红了地面。
是枪声。
这是她第一次听到最真实的枪声,一时吓傻在原地。
拿刀的黑人也被杀了个措手不及,他推开虞粒就匆忙逃跑。然而只迈出几步,又是一阵枪响,准确无误的打在了他的腿上,他大声痛呼。
有两个已经趁乱逃走。
“吱————”
急刹车时,轮胎剧烈摩擦着地面,留下了一道深深的轮胎印。
稳稳停在了虞粒面前。
车门打开,长腿迈出。程宗遖大步流星朝虞粒走过去,车门都来不及关。
车灯还开着,直直地打过来,迫使虞粒抬手挡了挡。
光影中漂浮着从地面上卷起来的尘埃,他逆着光大步走来,看不见面容,只能看见他挺拔的身形轮廓。
虞粒一直都没哭,程宗遖出现后,情绪一下子就绷不住了,她嚎啕大哭了起来,颤颤巍巍地朝程宗遖伸出手,急切的想要一个拥抱。
程宗遖走过来,单手将她揽进怀里,她的脸肿得厉害,嘴角还挂着血丝。
他唇齿间似乎碾磨出一句脏话。紧接着下一秒,她清晰地看见他将枪上膛,用力推一下套筒,动作利落,一气呵成。
腕骨嶙峋,手背上青筋暴起。
然后另只手扣住她的后脑勺,将她的脸按入胸膛,捂住了她的耳朵。
扣动扳机,“砰砰砰”几声————
他们动过虞粒的手好似被打成了漏筛,嘶嚎声痛苦至极。
枪声就在耳边,电光火石间弹壳一枚一枚的弹出来,空气中满是刺鼻的硝烟。
虞粒吓得尖叫连连,她的腿软得厉害,即便程宗遖托着她,她还是不受控制地往下坠。
她用最后一丝理智攥住程宗遖的衣角,声音断断续续的:“不要”
虽然那几个黑人的确是罪有应得,可虞粒真的很怕程宗遖把人给打死了。
“程宗遖,我害怕我想回去”她吓得说话都不清晰,舌头仿佛都打了结。
她攥着他的衣角,力量微弱。
却好似牵动着他的心。
程宗遖的理智回归,灭顶的怒火也只能暂且先置于脑后,他弯腰将她抱上了车。
油门一踩,留下黑色的尾气弥漫在原地,车浪声越来越远。
到了家,程宗遖将虞粒抱进屋,虞粒还在止不住地颤抖,除却脸颊上的巴掌印通红,她的脸色惨白到几近透明,两眼都是呆滞的。
程宗遖用手擦去她嘴角的血丝,然后摸出手机给家庭医生打了个电话,让他赶紧过来。
虞粒的手不自主握成拳,指尖死死地掐着手心,脑子里全是那混乱又血腥的场面。
“他们他们会不会死?”
虞粒声如蚊音。
“死了最好。”
虞粒终于看清了程宗遖的表情。
阴鸷、狠戾、残忍。
漆黑的眼睛里似乎布着红血丝,唇线紧绷,说话时咬肌鼓动,能看出他的愤怒几乎到了无法估量的地步。
轻描淡写的四个字却让虞粒连连颤栗。
压迫感扑面而来。
她从没见过这样的程宗遖。
如果不是她开口阻止,她相信他真的会置那几个人于死地。
她开始后怕。
“对不起,我错了”虞粒的眼泪啪嗒啪嗒掉不停,一抽一哽,哭得像个孩子,“我再也,再也不乱跑了,我,我会听你的话”
程宗遖的心像是被一根针狠狠扎了一下。
很难受。
他将她抱进怀里,手轻轻拍着她的背,沉着嗓:“是我该说对不起。”
方才的所有暴躁与杀戮好似被瞬间抚平,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自责与心疼,甚至还夹杂着心有余悸。
他不该把她独自留下。
他更加不敢想,如果他再晚来一会儿,她到底会怎么样。
或许那把刀就会插进她的身体里,夺走她鲜活的生命。
她一直都在哭,程宗遖便不厌其烦地替她擦眼泪,安抚她的情绪。
没多久,家庭医生就来了。
看了看她的伤势,检查了一下她的耳朵,确定不会因此影响到听力后,程宗遖才松了口气。
给她开了些外伤用的药膏,之后程宗遖又让医生开了点镇静安神的药,让她好好睡一觉。
原本对这趟洛杉矶之行抱着万分期待之心,现在只剩下恐惧了。程宗遖很怕这件事给她留下心理阴影,当时确实是愤怒当头,一时没控制住情绪,让她看见那么血腥暴力的一幕。
他说带她出去散散心,她想也没想就一口回绝,哪里都不去,老老实实在家呆着。
而且她总是在想那两个黑人有没有死,她怕程宗遖背上人命。
程宗遖也见她被困在这个问题里了,所以找人打听了一下,那两个黑人并没有死,子弹没有打到要害,但程宗遖也并没有打算放过他们,动用了关系,把他们直接送进监狱了。
虞粒的手机在那场争执中摔坏了,程宗遖给她买了新的手机,她也不玩,每天就躺在沙发上看电视。
电视里放着美国综艺,不知道她到底听没听懂,就那么聚精会神地看着。
程宗遖很忙,但他又不敢再把虞粒一个人留在家里,所以他雇了个女佣来家里,跟虞粒年纪相仿,同时她也能练练口语。
高三学业紧张,高考也迫在眉睫。假期只有差不多两周的时间。
虞粒好不容易出了趟远门,结果每天却闭门不出,一天天过去,假期即将结束。
在大年三十这天,程宗遖说带她去唐人街逛逛,虞粒表现得兴致缺缺,就在他打算找些中国厨师来做年夜饭时,虞粒又突然转变了想法,心血来潮地跟他说想去上次他和Tina去过的餐厅吃饭。
说这话的时候,她还欲盖弥彰地补了一句:“我没别的意思啊,我就是单纯觉得那个餐厅很好看而已。”
她不解释还好,这一解释就显得有点此地无银三百两了。
程宗遖怎么可能不懂她那点小心思,不过倒也没多说什么,只附和:“你说得对。”
其实虞粒的想法很简单,她要把有关于Tina和他的回忆都抹上她自己的痕迹,取而代之。她知道这样很幼稚,也没必要跟一个前女友较劲,但在感情方面她就是一个小肚鸡肠的人。
只是没想到去了餐厅,居然遇到了Tina。
准确来说,是遇到了他们的乐队,其他乐队成员都在,他们也在聚餐。
今天是大年三十,中国人才会庆祝的节日,可因为程宗遖的原因,很多年前他们几个人每一年的春节都在一起度过,直到形成了庆祝春节的习惯,而在这儿聚餐是因为上次 Tina在这里唱歌火了一把,餐厅老板就高薪聘请她来这里驻唱。
再加上,有了程宗遖的帮忙,和音乐制作人谈得很顺利,成功签了公司,他们来庆祝乐队即将正式出道。
“hey!Ian!”
程宗遖和虞粒刚入座,从不远处就传来了惊喜的呼喊声。
程宗遖和虞粒不约而同循声望过去,有个男人站起了朝他招了招手,他们中间隔了大概五六桌。
虞粒认出来,招手这个男人,那晚也有他。
注意到Tina也在,程宗遖下意识看了虞粒一眼。虞粒没什么反应。
程宗遖随意抬了下手,朝他们点了下头,以示回应。
紧接着,乐队那几个人一同走了过来。
Adam拍了拍程宗遖的肩膀,说了句好巧,之后又开玩笑似的说:“are you stalking me?”(你不会跟踪我吧?)
程宗遖笑了笑,拉着虞粒站起身,一一介绍:“他们是我之前的乐队成员,鼓手Adam,键盘手Tomaz,吉他手Tina。”
以前老去看他们演出的视频,这样一看的确是熟面孔,只是过去这么多年,Adam有些发福了。
“Hi!”
虞粒扬起笑颜,热情地朝他们招了招手,即便面对Tina,也没有露出任何异样的情绪。
落落大方。
他们也向虞粒打招呼。
紧接着,程宗遖揽了揽虞粒的肩膀,言简意赅的介绍道:“这是虞粒。”
虞粒脸上的笑容险些挂不住。
介绍其他人时,他会说这是鼓手Adam,到了她这里,就只有一句简单的,这是虞粒。
就好像他们之间并没有什么关系。
心思敏感了起来。
虞粒渐渐垂下眼。遮掩满眼的失落。
她并没有发现,在他说她就是虞粒时,Adam和Tomaz露出了心领神会的表情,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下虞粒,Adam朝程宗遖竖了下大拇指。
之后,他们又跟程宗遖闲聊了几句就回到了自己的位置。
他们一走,气氛好似就沉寂了下来。
虞粒不说话,程宗遖让她点菜,她也没什么胃口,随便点了几道。
台上有一架黑色的三角钢琴,有个穿着燕尾服的男人在弹奏舒缓的曲子,虞粒的目光呆滞,无神地盯着舞台上某一处。
其实她就是在走神而已,但落在程宗遖眼里,还以为她在看弹钢琴的男人。
他跟她说话她也爱答不理,结果盯着别的男人看得眼都不眨一下,程宗遖有些吃味,他朝虞粒侧过身,在她耳边低语:“这么喜欢看?”
热气拂过耳尖,惹来一阵酥痒,虞粒回过神来,她转过头就看见程宗遖近在咫尺的脸,一张太过招蜂引蝶的脸。
距离近到快要吻上,虞粒却皱起鼻子,不耐地推开他,“你让开。”
在这一方面,她性格很别扭,明明平时那么一个心直口快的人,但触及到自尊心,她宁愿憋在心里也不愿意吐露一个字。
有什么好问的?他可能会觉得她无理取闹吧。一个介绍而已。
虞粒按着他的脸,将他推开,程宗遖似乎是来了兴致,半挑起眉,妥协般点了下头:“成,那你记得好好看。”
虞粒没搭理他了,还真是故意跟他作对,瞪大了眼睛盯着台上弹钢琴的男人。
谁知道下一秒,他一言不发地起身,朝舞台走过去。
虞粒一愣,见识过程宗遖暴力的一面,她的第一反应就是————该不会他要上去把弹钢琴的男人给胖揍一顿吧?再说一句:让你勾引老子的女人!
正当脑洞大开时,只见程宗遖从钱夹里摸出了几张一百的美元递给了弹钢琴的男人,并且跟他说了一句什么,那个男人接过美元之后笑着朝程宗遖点了点头,之后走下了舞台。
程宗遖迈了迈腿,缓缓坐在琴凳上,许是很久没有弹过琴,手随意弹了一段不知名曲子找了找手感。
他天生就该是万众瞩目的,不论在哪儿,永远都是最吸睛的存在。
刚才的燕尾服男人坐在这里弹奏了一整晚,餐厅里的客人都是吃着盘中的美食,喝着杯中的红酒,与友人或者爱人相谈甚欢,甚至连余光都没时间分到台上一眼,餐厅里的琴声只是提高氛围的背景板。
而程宗遖就只是往那里一坐,随便弹了几个音,便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他们停止交谈,纷纷看向舞台。
程宗遖调了下钢琴上的麦克风之后,双手抚上琴面,修长而漂亮的手指在琴键上从善如流的跳动,奏响旋律与和弦,悠扬抒情的琴声绕梁。
弹奏着曲子前奏时,程宗遖侧眸。
目光越过人群,笔直地望向虞粒。
“This song is dedicated to”他低头,唇靠近麦克风,嗓音带笑,“my girl.”
(这首歌献给我的女孩)
“Oceans apart day after day
(远隔重洋,日复一日)
And i slowly go insane
(我一步步走向疯狂)
I hear your voice on the line
(电话里传来你的声音)
But it doesn't stop the pain
(但这无法让伤痛停止)
Wherever you go
(无论你去哪里)
whatever you do
(无论你做什么)
I will be right here waiting for you”
(我会一直在这等着你)
这是时隔四年后,虞粒第一次听到程宗遖唱歌。
沙哑低醇的烟嗓,深邃又缱绻的眼睛,让他每一个看向她的眼神都好似溢满了深情。
深情到,让她在心里反复说服自己,他是爱我的吧。
你看,他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为你唱情歌。还说你是他的女孩。
他穿着黑色的衬衫,袖口挽至小臂,绅士、优雅。
柔和的灯光照拂他的每一寸轮廓,似是细碎的星光点缀,他的眼睫也落下璀璨的光,这一切温柔到连他手臂上的刺青都显得柔软了起来。
直至最后一个音节消弭,唱完这一曲,台下霎时间响起此起彼伏的掌声与喝彩。
程宗遖站起身,从容不迫走下舞台。
他坐上座椅,发现虞粒脸上挂满了泪痕,他好笑道:“感动成这样?”
指腹轻轻拭去她的眼泪,像是觉得不够,他又凑过去亲了亲她的眼睛,“我可以天天唱给你听。”
随后又在她耳边,玩味地戏谑道:“别看别的男人就成。”
虞粒破涕而笑,先前的失落和沮丧一扫而空。
他吻着她的脸颊,虞粒故意装作嫌弃的样子:“你让开,胡子好扎人。”
“回去就刮。”他好脾气的纵容。
“不行。”虞粒却又变了口径,摸着他留着浅浅胡茬儿的下巴,“我喜欢。”
“喜欢还不让我亲?嗯?”程宗遖抓住她的手,“你们小孩儿都是这么说一套做一套?”
说着,他故意用下巴去蹭虞粒的脸颊和脖子。
她躲避不及,咯咯笑不停。
不远处的Tina将他们之间的每一个互动都看得清清楚楚。
看见虞粒一开始对程宗遖发脾气,摆脸色,不耐烦,推开他。但程宗遖没有丝毫的不悦,而是走上舞台为她弹唱了一首情歌。
他在主动向一个女生示好,轻哄。耐心多到好似用不完。
这样的程宗遖是她没有见过的。
原来他不是一个没有感情的人,只是要看面对谁。
他也并不是如他曾经所说,他不完美,他不善良,他给不了对方平等的感情。
Tina忽然觉得空气都稀薄了起来,她强迫自己收回目光,起身离席,去了洗手间。
站在盥洗台前掬起一捧冷水冲了冲脸。
正当擦脸上的水时,走进来一道娇小身影,她下意识看过去,目光一撞,两人纷纷愣了一下。
虞粒没想到会撞见Tina。
她承认,她很不喜欢Tina,但这一刻,她还是很友善地对Tina微笑了一下,主动打招呼:“Hi”
“你好。”
Tina用中文回应。
虞粒有些惊讶她的中文居然这么好,只不过也没说什么,又笑了一下。
Tina本人比照片更好看,五官非常精致。个子也高挑。
虞粒站在她身边,两人一对比,她更像是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屁孩。
她连厕所都不想上了,象征性地冲了下手就准备走。
这时候,Tina忽然开口:“你是个幸运的女孩,希望你能改变Cheng某些根深蒂固的观念。”
虞粒不理解:“什么观念?”
作者有话说:
《right here waiting》Richard Marx,看文适合配上呜呜呜太爱了
大肥章啦!累死我了,有红包
◉ 52、许愿
Tina曾经追过程宗遖很久, 他们因为一场赛车比赛结识,在赛车圈里估计没人没听过Ian Cheng这个名字。
当初f1赛车队的一个教练看中了他的能力,向他抛出橄榄枝,邀请他成为职业f1赛车手, 参加职业比赛。程宗遖没有任何犹豫的拒绝了, 回答是随便开着玩玩而已, 对方却屡屡不放弃,还派出团队中的一个华裔来打感情牌劝说。
当时程宗遖刚开了一圈回来, 那个人穿得周吴郑王的, 缠着程宗遖一个劲儿地念叨成为职业赛车手能给他带来多少好处和荣誉,成为f1赛车手是多少人做梦都实现不了的事。
明明都是中国人他偏要拽洋文,字里行间满是优越感,趾高气昂, 恨不得拿鼻孔看人,似乎打心眼儿里瞧不起玩地下赛车的人,因为在他们眼里, 玩地下赛车的人都是一群为了钱拼命的穷鬼。
那人傲, 程宗遖比他更傲, 浑身的反骨与逆鳞。
程宗遖年轻那会儿脾气本就不好, 耐心更是被磨得一分不剩, 他直接摸出卡在后腰的一把手.枪,动作麻利地上膛,黑洞洞的枪口不由分说抵上对方的脑门,他唇上叼着烟, 表情淡淡, 居高临下的姿态:“中国人, 说中文。”
那人也没料到程宗遖会突然掏枪, 狐假虎威的德行立马暴露,吓得脸都白了。
“再说一遍,老子没时间跟你们耗。”枪口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那人的额头,“信不信我在这儿崩了你,你主子屁都不敢放一个?”
程宗遖家境优渥,家底雄厚。别人都是玩赛车搞钱,他是花钱玩命,只为消遣。
优秀出众的人往往遭人嫉妒,有一次有人故意在比赛时使阴招,程宗遖却直接将对方的手给废了,一辈子都没法再开赛车。
这件事之后他的名声更噪。
Tina就是在那时遇见了程宗遖,人都有慕强心理,她对他一见钟情,从而展开热烈追求,起初他都不拿正眼瞧她。他对赛车的兴趣过去了又突发奇想去搞乐队,Tina便紧紧跟随他的步伐,穷追不舍与他一起去玩了乐队。
他太难追,太难接近,然而就在她快要放弃的时候,那天程宗遖去见了他的父亲,回来之后就情绪不佳,看见她就突然说了那句————我没你想得那么好,不完美也不善良,可能也给不了你平等的感情,你也能接受?
Tina想也没想就点头。
然后他们在一起了,在一起的日子过得很平淡,如他所说,他能给的感情就只有那么一点儿,他比他所说的还要寡情,可不知情的人却又总认为Tina在程宗遖那儿,是与众不同的一个,能在他身边呆上那么久。
也只有Tina知道,连接着他们的从来不是儿女情长,是名叫“ZN.T”的乐队。
其实她的原名并不叫Tina,而是在程宗遖为乐队起名后,她的私心作祟,特意为自己改了“T”字开头的名字,要说她有多痴迷,活在自欺欺人里维持这段感情。
有时候Tina在想,或许程宗遖对她是有真心的吧,只是没那么多。
他为了她宁愿和家里决裂也不分手,在最穷的时候也没有亏待过她。
直到今天见识到了他对虞粒的态度,她才明白,当初不分手是因为程宗遖天生桀骜,不甘被家里束缚摆布。即便再穷也把卖唱挣的钱给她花是因为责任心,在钱这方面,他向来大方。
她曾经在他身边时的小心翼翼,对比虞粒的骄纵任性,有些讽刺。
她承认,羡慕,并且嫉妒虞粒的与众不同,也承认,想要程宗遖在这上面狠狠摔摔一次,也尝尝爱情的痛苦和心酸,可更承认,她希望程宗遖能真正懂得如何爱一个人,真心希望他能幸福。
“你不知道是好事。”
面对虞粒茫然的追问,Tina没有直说。
希望这个女孩儿没有知晓程宗遖不愿意结婚的那一天吧,或许她真的能走到最后呢。
虞粒不明白Tina到底想表达什么,绕了一圈又不明说?
“我知道你们之前的关系,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沉默几秒后,虞粒问道。
Tina愣了一下,随后点点头:“可以。”
“你还喜欢他吧?”虞粒开门见山。
Tina似乎没料到虞粒如此直白,她倒也没隐瞒,坦诚道:“Cheng的确是个让人很难忘的人。”
果然。
《Hello》都唱了,那可不就是忘不了吗?
虞粒心底涌上来一股浓烈的醋意和不悦,她昂起下巴,两手叉腰,霸道地宣示主权:“可他现在是我的!”
话音还未落,明亮的洗手间忽然陷入黑暗。
虞粒条件反射吓了一跳。心里咯噔了一下。
也就是在这时,洗手间门口传来程宗遖的声音:“虞粒。”
虞粒扬声应道:“我在。”
“停电了。”程宗遖的嗓音低沉,带有安抚人心的力量,“别怕,我就在门口。”
同时,昏暗的洗手间门口亮起了一道光亮,他打开了手机电筒。试图给她安全感。
虞粒心里暖洋洋的。
刚才她来上厕所,是拉着程宗遖一起来的,让他在门口等她,自从上次遭遇抢劫后她就变得更加胆小敏感,在陌生的地方就会很忐忑,尤其是这餐厅里这么多外国人,实在不敢一个人走动。
虞粒立马跑了出去,程宗遖就站在洗手间门口,倚着对面的墙壁,光打在地面上,面容有些朦胧感,那双黑眸越发幽深。
见到虞粒出来,他走过来牵起了她的手,带着她往外走:“怎么这么久?”
虞粒捏了捏他的手指,随后穿过他的指缝,十指相扣。
故意找茬儿般反问了句:“等这么一会儿就不耐烦了?”
程宗遖笑了,很无辜:“天地良心,我是担心你。”
虞粒傲慢地哼了声,脸上却是笑着的。
她没有说在洗手间遇到Tina的事,也没有向程宗遖询问Tina那一句“根深蒂固的观念”是什么意思。
不知道为什么,有一种莫名的直觉,让她不要问。
好奇心会害死猫。
其实虞粒并不想显得小人之心,可是Tina说了一大堆令人浮想联翩的话后,转头又欲盖弥彰,这怎么可能不让虞粒怀疑Tina或许是在挑拨离间?故意在她面前秀曾经与程宗遖相恋的优越感吗?
再加上,最重要的一点是,她是真的不想从程宗遖嘴里听到任何有关于他和Tina的事,不想程宗遖再去回忆之前那段感情。程宗遖以前是什么样儿的,她不管,只要现在他在她身边,这就够了。
虞粒能察觉到,她对程宗遖的占有欲,已经到了几近偏执病态的地步,可她却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越陷越深。
程宗遖的手机电筒光在虞粒跑出去的那一刻就消失了,洗手间里再一次陷入无边黑暗。
Tina摸着黑走出来,她看见他们手牵着手渐行渐远的背影,唇边勾起一丝苦笑,似乎在回应虞粒刚才的那句话,喃喃道:
“你放心,他从来都不是我的。”-
春节一结束,也就意味着虞粒的假期也结束了。
虽然这一趟洛杉矶之行,她全程都宅在家里度过,并没有按照计划那样去和程宗遖体验现实版《速度与激情》的刺激,也没有去他那个豪华的私人游艇让电影明星陪她吃饭,但能和程宗遖待在一起,她每一天都很快乐。
当然,到了分别时,不舍和难过也是双倍的。
虞粒安慰自己,快了,一切都快了,还有几个月就高考了,等高考一结束,她就能来洛杉矶,天天和程宗遖在一起了。
同时,高考迫在眉睫,任务越来越繁重。回到京市后,虞粒每天除了忙学习还是忙学习,连想程宗遖的次数都少了。
而程宗遖也很忙,世界各地的出差。彼此都忙得不可开交,还隔着时差,有时候甚至几天才会联系一次。
不过顾虑到虞粒现在处于关键阶段,他又没时间辅导,所以他给虞粒找了个家教,虞粒这一次听从了他的安排。
洛杉矶一别之后,快要两个月了,这期间他们就只见过一次,还是情人节那天,程宗遖特地抽空飞了回来,他回到公寓时已经有些晚了,给她带了一束红玫瑰和一对钻石耳钉,钻石是在南非出差时买的,第一眼看到就觉得很适合虞粒,买下后定制成了耳钉。
虞粒很喜欢,只可惜她并没有耳洞。
她倒是能狠得下心,直接拿起耳钉扎穿了自己的耳垂,没有想象中那么疼,只是在程宗遖面前习惯性流露出楚楚可怜的一面,红着眼向他撒娇说:“疼死了。”
紧接着,又突发奇想般冒出来一句,“直接做成钻石戒指不就好了,就不用受罪了。”
程宗遖的指腹摩挲她的脸颊,低头含住她的耳垂,舌尖舔舐拭去耳垂上的血珠,吻从耳垂蔓延至嘴唇,压低嗓音时显得格外温柔缱绻,“耳钉戴上很好看。”
她只扎了一边,但忽然想起来程宗遖有耳洞,于是将另一枚耳钉戴上程宗遖的耳洞,她拿起小镜子欣赏两人耳朵上的耳钉,钻石璀璨,晶莹剔透。
“你不准摘下来!”她兴高采烈地勾住他的脖子,命令道。
“好。”程宗遖低头去吻她。
那时候的虞粒,被爱情滋养灌溉,被恋人万般宠爱,幸福得快要昏了头。哪里想得到,她曾无意提起戒指,他答非所问的态度,原来一切都有迹可循。
情人节那晚,还是像之前那次一样,程宗遖在虞粒睡着后就又匆匆赶回了洛杉矶。
但在五月份时。
奶奶打来电话说程茂鸿的病情恶化,器官衰竭,已经到了无法控制的地步,人快不行了。让程宗遖赶紧回京市,陪程茂鸿度过人生最后一段时光。
程宗遖到医院时,程茂鸿还是在重症监护室。几个月不见,程茂鸿已经完全没了一点人样儿,让人触目惊心。
上次见他至少还能清晰说话,这一次连说话都困难,但在看见程宗遖的那一刻,他嘴里只模糊的重复一句,“结婚你我要看到你结婚”
就像是陷入了什么执念当中,这或许就是他坚持弥留至今的根本原因。
程宗遖已经连轴转忙了几个月,在飞机上也没休息。拖着疲惫的身体,一到病房,被这压抑的气氛笼罩,再次听到“结婚”两个字,某根神经越绷越紧。
程茂鸿快死了,他作为儿子,这个时候不论是虚情假意还是天经地义,他都应该表现出最基本的伤感,可程茂鸿到死都还是试图逼他做不愿意做的事情。他怎么也无法共情,眼底只有冷漠:“除了这件事,我什么都可以答应。”
闻言,程茂鸿的呼吸开始急促,他狰狞地瞪大眼睛,嘴里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呜咽声。
奶奶老泪纵横,她抓住程宗遖的手,“宗遖,你就答应你爸吧。他最大的心愿就是看到你成家。”
她说着就颤颤巍巍地跪下去,“算奶奶求你,宗遖啊,你别让你爸带着遗憾走啊”
程宗遖一把将奶奶拉了起来,太阳穴突突直跳,他向来淡漠的面孔终于有了情绪起伏,说话时唇角搐动,“我为什么抗拒婚姻?因为我见识够了他们夫妻的婚姻有多虚伪扭曲,我只是他们为了完成任务生下来的工具,把我扔到美国不闻不问,您知不知道最开始那几年我是怎么过来的?”
他眸光凌厉冰冷,一字一顿:“造成今天这种的局面的人,从来不是我。”
◉ 53、许愿
为什么抗拒婚姻?
因为程宗遖有一个非常畸形的原生家庭。
父母商业联姻, 夫妻间只有利益关系,没有任何感情,他们连在人前扮演恩爱夫妻的兴趣都没有,各找各的情人, 各自寻欢作乐。
那座四合院的老宅一开始是夫妻两人的后宫, 每天都有不同的男男女女从这里进进出出, 他们夫妻俩好像只有在这件事上很有默契,对四合院也自行划分了领地, 彼此都守着各自的私人领域, 互不干涉。
他们之间有的交流,只会是争吵,漫无休止的争吵,明明都是接受过高等教育的人面对对方时却只有最脏最狠的谩骂和诅咒。
越长大, 他就越长得像母亲,像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没有和程茂鸿一处相像的地方, 不止一次, 程茂鸿当着他的面和母亲争吵说———这他妈是你跟外边儿的小白脸生的野种吧?想让老子帮别人养儿子?你他妈想得美!臭婊.子
闹得很大, 就连奶奶都起了疑心, 她提出去医院做亲子鉴定。
而鉴定书上明明白白写着——相似度大于99.99%
从他记事起, 他的母亲没抱过他一次,每次见到他除了冷眼就是不耐烦,印象最深的是小学三年级时,那时候林昭家离他家不远, 有一次他放学回家后去林昭家玩, 到六点多时保姆叫他回家吃饭, 他骑着车走在前面, 刚骑出巷口,一辆车就很快从面前开过去,将他擦倒在地。
母亲的新欢从驾驶座下来,一看是他,有些吓到了,谁知母亲下车第一件事就是冷着脸指责:“你看看你,骑车不知道躲远点儿?我刚提的车,第一天开就给我刮花了!”
他被撞得小腿脱臼,从医院回来后,程茂鸿臭骂了母亲一顿,而母亲却嗤之以鼻地说:“你不是说他是野种?那倒好,死了就碍不着你的眼。”
然后程茂鸿当着所有人的面狠狠扇了她几个巴掌。她也不是善茬儿,摔了家里的古董花瓶,捏起碎片就扎进了程茂鸿的肩膀。
那次导致她意外流产,怀着的,真的是野种。而程茂鸿也负了伤,他们两败俱伤。
说来可笑,即便他们闹得再难看再鸡飞狗跳,却谁都没提出过离婚,这其中牵扯的利益太大,谁都不甘心给对方分去一半财产。之后母亲搬出老宅,出去自立门户。从此他没再见过母亲。
程茂鸿也厌恶这段婚姻,厌恶母亲,连带着厌恶长得和母亲极度相似的他。所以在他十岁的那年将他送去了美国。
虽然安排好了他的衣食住行,可这跟流放没有区别,对他不闻不问。
这个家里,没人真的爱他。
所以没人关心他这些年都是怎么过来的。
不知道他去美国后便枪不离身,更不知道他第一次朝人开枪是十一岁,那次是因为有同学把他堵在厕所逼他吸.毒。
这就是他在洛杉矶学到的自我保护的方式以及遇事的解决方式。
他不懂,既然不爱他,为什么要让他降临这人世间。
后来才明白,他只是一个工具,一个使家族血脉延续的工具。
既然当个乖孩子也不招人待见,那他就索性只取悦自己。他喜欢赛车,喜欢跳伞,喜欢一切极限运动,喜欢那种或许下一秒就会死的刺激和未知。
同时,与程茂鸿作对也是他的乐趣。当初不喜欢他搞乐队,他就偏要一条道走到黑,甚至程茂鸿误会他和Tina是情侣关系,在他面前诋毁Tina,说:“你整天都跟些什么人鬼混在一起?还有那个女的,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你找对象就不能挑挑人?”
所以那一刻逆反心理疯狂作祟,他选择了和Tina在一起,即便程茂鸿再怎么阻挠也决不妥协。
回看曾经那些荒唐岁月,他最愧对的人就是Tina,可和乐队成员一起为了生活拼搏追梦的那几年也是他人生中最轻松的日子。
“奶奶知道,程家对不住你你别怪你爸”
在奶奶印象里,程宗遖一直是个沉稳寡言的人,看似孝顺其实对谁都不亲近,他向来喜怒不形于色,这还是头一回看见他情绪失控,一次性说出这么多话,想必全是隐忍多年的心里话,奶奶一时心痛如绞,“怪我和你爷爷,是我们要安排他联姻,这些年委屈你了但他好歹是你爸啊,你忍心看到他”
“我替你爸向你道歉”奶奶说着又弯膝往下跪。
程宗遖用力攥着奶奶的胳膊,不为所动,“您不需要这样。”
眉眼间似乎染上凛冽寒冰,只剩下冷意和无情,“一而再,没有再而三。”
程茂鸿病重,他放弃乐队,放弃自己喜欢的生活和梦想回国接管公司,每天像个机器人一样穿梭在尔虞我诈的商场,这已经是他作为儿子能尽的最大的孝道。
绝不可能再妥协第二次。
况且,婚姻就是他最不可触犯的雷区和底线。任何人都不可能在这件事上左右得了他。
人连自己的底线都守不住,那还能守得住什么?
躺在病床上的程茂鸿似乎受了极大的刺激,身体开始剧烈地抽搐,嘴里发出声嘶力竭的呜咽声,连接着的心电检测仪再一次发出了刺耳的警报声,脸上是极致的痛苦和愤怒,他死死地瞪着程宗遖,手指僵硬,指着他。
程宗遖全程冷眼旁观,似乎没有一丝动容。
医生和护士急匆匆跑进来,进行抢救工作。
正在值夜班的孟蓁蓁也闻讯赶来。
奶奶一时心急,犯了高血压,眼睛一翻,昏了过去。
倒地后依旧紧紧攥着程宗遖的衣角。
“老伴儿,老伴儿。”爷爷跑过来抱住奶奶。
又有一大帮人跑进来将奶奶送去了另一间急救室。
当下乱成了一锅粥。
只有程宗遖一个人,气定神闲地矗立在这一片混乱之中,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奶奶被护士抬到病床上推走,爷爷没有第一时间追上去,而是走到程宗遖面前,扬起手就重重甩了他一记耳光。
“啪”的一声,他微偏了下头。
“你这个不孝子,我看你真是想把他们活活气死!你爸和你奶要出什么事儿,全是你一手造成的!”
爷爷颤抖着手,指着程宗遖,怒火中烧地吼道。
孟蓁蓁听到动静惊了一跳。她反射性回过头看了眼。
相较于爷爷的歇斯底里,程宗遖就显得过于淡漠了,仿佛挨那一巴掌的人不是他。
舌头顶了顶被打的那一块地方,勾唇轻嗤了声,漆黑的瞳孔不见一丝温度,只剩下阴鸷。
他什么都没说,转身不慌不忙走了出去。
今晚这一出,连着两个都送去抢救室了,肿瘤科上下都忙忙碌碌,程宗遖径直朝外走,看到科室门口有一个自动贩卖机。
他停了下来,摸出钱夹,打开之后最醒目的就是虞粒的照片,这是她十八岁生日那晚他给她拍的,前段时间她突发奇想打印了出来塞进了他的钱夹,说想让他时时刻刻都看见她。
程宗遖翻了翻钱夹,里面全是美元,没有人民币,连一枚硬币都没有。
就这么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却轻而易举点燃了他所有压制着的怒火,唇齿间磨出一句脏话,随后胡乱抓起钱夹里的美元往自动贩卖机上一砸,脚发泄般踹过去,砰的一声巨响,在这走廊里回荡。
那根神经一直绷着,情绪就这么堆积着,这种时候哪里还有理智顾得上这是在破坏公物,只知道急需一个发泄口。
美元轻飘飘落了一地,他丝毫没有捡起来的打算,迈开腿大步离去。他不知道的是,其中飘落的还有一张照片。
正巧有个病人家属提着水壶出来打水,无意间看到了这一地的美元,他还以为自己大晚上眼花了,结果走近一看还真是。
当下欣喜若狂,眼都直了,连忙蹲在地上捡。
一边捡一边左右张望,生怕有人过来了,动作麻利地捡完揣进兜里,无意间瞥见自动贩卖机旁的一张照片。
他狐疑地捡起来一看,照片上是一个很漂亮的女生,她扎着干净利落的马尾,坐在落地窗前手里捧着一束红玫瑰,甜甜的笑着,身上还穿着校服,唇红齿白,年轻又灵动。
家属没多想,估计这照片是跟美元一起掉的?
他本来不想管,可忽然意识到要是那人发现钱掉了跑回来找,看到这张照片掉在这个位置肯定就知道钱也是掉在这里了,却只见照片不见钱,万一调监控发现是他捡了怎么办?毕竟掉的美元不是小数目。
所以思考了一会儿,家属直接将照片撕碎扔进了病房的马桶里冲掉。这样就没有留下任何证据了-
黑板上的倒计时一天天减少。
距离高考还剩下不到二十天。
每过一天,班上学习的氛围就凝重一分,就连平常插科打诨的同学都变得严谨以待了起来,下课后,走廊里的嬉戏打闹声也少了,每个人都在为高考做最后的奋战。
可能是换季了,也可能是压力太大,虞粒这几天都不太舒服,有点感冒了,头昏昏沉沉,鼻子也堵。
很难集中注意力,整个人都不在状态。
每一个人都全身心的投入,而她这种力不从心的状态让她很着急,人一生病反应就很钝,她觉得脑子里很空,甚至有时候一道很简单的题她需要看好几遍才看得进去。
在晚自习中途,不知道突然间怎么回事儿,那一瞬间特别想吐,她冲到垃圾桶就不停地呕吐,把晚上吃的东西全给吐出来了。
下了晚自习回到家,她第一时间冲了杯感冒药喝。浑身疲惫,没一点劲儿,困得眼都睁不开,她却不敢睡,因为今天还剩下好多作业没写完,只好去洗了把冷水脸清醒清醒。
回到书房继续写卷子,可写了没几道题,她的头就开始剧烈疼痛。明明已经是五月中旬,天气渐暖,可虞粒却冷得瑟瑟发抖。
头晕目眩,那种想吐的感觉再一次袭来,她跌跌撞撞跑进卫生间,抱着马桶吐得稀里哗啦,将吃的药水吐得干干净净。
她摸了摸自己的额头,自己根本摸不出来是不是在发烧。
她只知道这一切都不对劲,撑着马桶颤颤巍巍地站起身,去摸手机想打电话叫救护车,这时候却突然弹出来了一个来电。
虞粒眼前一片模糊,压根儿就没看清楚是谁打来的。但第一反应就想到了程宗遖。
她立马接听,可传来的却是陈泽宁的声音,“喂,你好点了没?”
失望如同一桶冷水,铺天盖地的浇下来,让她的身体如置冰天雪地,冻得止不住颤栗。
可却又仿佛在绝望之境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看到了希望。
“陈泽宁”
虞粒趴在转椅上,声音弱得几不可闻,“我感觉我好像快要死了”
她话音还未落,电话那头就传来一阵噼里啪啦很大的动静,似乎是凳腿用力划过地面,发出了尖锐的摩擦声,随后轰然倒地。
“我马上就来,等我!”
“你这大晚上往哪儿跑?”
是陈母在说话。
陈泽宁没答,跑出了门,他紧绷的声音里夹杂着急促慌忙的脚步声和簌簌风声,“别挂电话!”
虞粒的头越来越重,意识也渐渐模糊不清。
她连说出住址的力气都没有。
可不知道过去了多久,陈泽宁那头传来了一个男人的声音。
“我说小同学,你怎么又来了?隔三差五蹲在这儿,到底找谁啊?”
是公寓门口的安保人员在说话。
“程宗遖住哪栋楼?”
“你找程总?”
“跟他住在一起的那个女孩儿,你认识吧?她现在生病一个人在家,你给我开下门,我带她去医院。”
“你说程总那个小女朋友啊?”安保明显怀疑,“她生病,你带她去医院?你跟她什么关系?你等我打电话问一下程总。”
“给他打电话有什么用?他特么能从国外马上飞回来?”陈泽宁失去了所有耐心,暴躁又窝火地一踹公寓大门,怒吼道:“人他妈出事了,你担得起责任吗?我让你给老子开门!操!”
电话那头的声音很嘈杂。
虞粒想出声替陈泽宁证明,可那头,安保似乎是真怕出事,已经给陈泽宁开了门,并且亲自带他上楼。想看看他说的是不是真话。
虞粒觉得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长,又觉得仿佛只过了几秒钟,原本只是隔着电网的声音,竟然毫无征兆地出现在了自己耳边。
“虞粒。”
陈泽宁冲进了书房,将虞粒背了起来,“我来了,我带你去医院。”
安保发现虞粒真的已经病得神志不清,他也吓了一跳,连忙联系安保队派车,送陈泽宁和虞粒去了医院。
一到医院,陈泽宁就背起虞粒往医院急诊科跑。
她趴在他少年单薄却有力的背上,感受到了一阵阵颠簸,即便已是深夜,可医院却仍旧人潮熙攘,周围声音鼓噪杂乱。
她被颠簸得睁开眼,恍惚间,模糊的视线里,她看到了不远处的挺拔身影,站在昏黄的灯光下,懒散地倚靠着灯柱,指间有一抹猩红明明灭灭,与一个穿着白大褂的短发女医生在交谈。
那个人,好像是程宗遖。
◉ 54、许愿
“陈泽宁, 你停一下”
惊喜感突然降临,让她瞬间提起了些许精神,她焦急地拍了两下陈泽宁的肩膀,声音还是弱, 但听上去像是找了支撑一样, 很坚定, “我好像看到程宗遖了”
原本在她说第一句话时,陈泽宁本能地就要停下脚步, 谁知道听到她下一句, 一股火气瞬间冲了上来,让他又憋屈又气恼,脱口而出就是一句教训:“虞粒,你是不是疯了!这都什么时候了, 你还想他?他TM都把你一个人扔在这儿了。”
陈泽宁并没有任何停留,反而还加快了脚步,大步跑进了急诊中心。
虞粒不死心, 回头望去, 也正是这时, 恰巧一辆救护车从外面开了进来, 挡住了她的所有视线。
头昏昏沉沉, 她一时混沌,竟然有些分不清这到底是现实还是梦境。
或许,是错觉吧。
她垂下眼,眼底暗淡无光, 失落像涨潮的海水
急诊中心的大厅旁设有一个吸烟区。
程宗遖从住院部过来, 他靠着一根被灰扑满的灯柱, 丝毫不在意会弄脏自己昂贵的衬衫, 叼起一根细雪茄点燃,猛吸了两口。
烦躁的时候,烟和酒仿佛就是良药。
尼古丁在口腔中弥漫,渗透。
刺激着口腔,麻痹着神经。情绪也很快得以控制,让他有时间可以冷静下来,保持清醒用理智思考。
程宗遖抽一口雪茄,昂起头,脖颈线条拉得更修长,喉结滑动。
黑沉沉的天空中缀满了点点繁星,他对着天空吐了口烟雾,盯着那一团烟雾渐渐飘散,眸底晦暗,神色难猜。
正出神之际,一只手忽而伸到面前打了个响指,拉回程宗遖的思绪,他慢吞吞撩起眼皮看过去。
孟蓁蓁站在不远处,她手里拿着两个易拉罐,将其中一个朝程宗遖扔过来,他本能地伸手接住,定睛一看。
是一听啤酒。
“我觉得这时候你应该需要这个。”孟蓁蓁走过来,半开玩笑的口吻,带着点善解人意,就跟两人之间很熟稔一样。
程宗遖不易察觉地蹙了下眉。
他欣赏聪明的女人,同理,自作聪明就多少惹人反感了。
只一瞬便恢复如常,将啤酒又毫不留情地朝她扔了回去,动作是不耐烦的,但姿态却是谦谦有礼的,神色自若,“谢谢,不需要。”
他扔过来的力度有些大,难免会显得粗暴,孟蓁蓁差点儿没接住。
意识到自己属实自讨没趣了,将啤酒哐当一声扔进了一旁的垃圾桶。
倒也没说什么,大概他现在确实没什么心情跟她装绅士。
她转过身离开。
然而刚走出两步,身后就传来程宗遖的声音:“人怎么样了?”
孟蓁蓁很想将这理解成关心,可他的语气却太过不痛不痒,仿佛往更深了理解,她认为可以理解成“人死了没有?”才更恰当一点吧。
在美国,怕是没人不知道程宗遖。有谋略,有头脑,从京市开疆拓土杀进欧美市场。江湖上流传着的全是他的成功事迹,以及年轻时的离经叛道。
经历过大起大落之后也才三十而立,便已经坐拥万千荣华。
细看三十年峥嵘岁月,他活得太潇洒随性。当然,能站在如今的顶峰之最,到这个位置的人,他必然是没有多少慈悲心的。
可作为医生,更作为程茂鸿的主治医生,孟蓁蓁对程宗遖的冷漠无情颇为愤懑,可毕竟是别人家里的事情,她也不好插手,只能尽本分的提醒道:“人已经抢救过来了。但我跟你说句实话吧,你父亲现目前这种情况,剩下的时间最多不会超过两个月,我希望你还是尽量让他保持一个”
孟蓁蓁斟酌了一下用词,“愉快的心情。”
闻言,程宗遖笑了,“哪是我不让他愉快,是他给我找不痛快。”
掸了掸烟灰,说话时口鼻中飘出寥寥白雾,眯着眼,凌厉中带着一股吊儿郎当的轻佻劲儿。
孟蓁蓁没说话。
“正如你所说,他没多久活头了。”程宗遖的语气淡漠,没什么起伏,“我也不想落个不孝子的名声,既然如此,那不妨具体谈谈你上次说的合作?”
孟蓁蓁没想到程宗遖会突然转变态度。
她大概永远会记得那天当她提出合作时,程宗遖的表情。
他当时并没有正面回应,只是笑着说了句:“别让女朋友久等。”
然后驱车离去。
他的笑很淡很轻,挂在他那张完美无缺的脸上,看上去绅士温和,可眼里的嗤之以鼻却也不加任何掩饰。
表面上他对待她时谦卑有礼,其实这只是出于他的修养,实际上于他而言,她和其他那些带着目的接近他的女人没什么两样。他对她,是不屑的。
当时,有那么一瞬间,她莫名有种被看穿的难堪和窘迫。
因为她的确有私心。
从小到大,她什么都要求自己做到最好,也什么都要拥有最好的。
从成绩到物质,以及另一半。
她喜欢女生没错,之前也在搜寻假结婚的对象。没有一个人令她满意。
程宗遖的出现让她找到了目标。因为程宗遖这样的男人再也找不出第二个。
即便她对他没有任何爱慕之情,但崇拜欣赏的确是有的。跟这样的人拥有婚姻,就是最好的选择,能无极限的满足她的虚荣心。
“你上次可是拒绝我了呢。”
孟蓁蓁又何尝不是骄傲的人,对于程宗遖转变态度,她不免暗爽,借题发挥。
然而程宗遖却见好拆招,不以为然地耸耸肩:“你同样有拒绝的权利。”
孟蓁蓁莫名被激起了胜负欲。
走过来,站在程宗遖的面前,拉开了可乐的拉环,慢条斯理喝了口,试图不动声色夺走主导权:“合作可以,那我有个条件。”
“孟小姐。”
程宗遖忽而变了对她的称呼,他目光平静无澜,可面色冰冷严肃,“我希望你能明白,你只是就目前而言最合适也最省时省力的选择对象,但并不是唯一的选择对象。”
拿出在职场谈判的那一套,极具威慑力。
孟蓁蓁在他面前还是嫩了不少,哪里是他的对手。
他三两言语就轻松将主导权占领。仍旧以高高在上的姿态睥睨众生。
他也的确将她所有的心思都揣摩得透彻。一招取胜。
也对,程宗遖是个商人,只会为自己谋取最大的利益。
说的话也处处是陷阱。
跟他提条件简直就是异想天开。
孟蓁蓁欣赏他的智慧与气魄,也讨厌他这掌控一切的狂妄和自信,冲动告诉她,她应该也将自己的骄傲清高明明白白摆在他面前,拒绝他。可理智告诉她,这不就是她的目的吗?
最终,理智取胜。
“Fine.”
孟蓁蓁也学着他耸肩的动作,一副不在意的样子。
程宗遖抽完最后一口雪茄,将其摁灭在垃圾桶上,漫不经心说:“想清楚了的话,明天我让助理拟两份合同,送一份给你。”
孟蓁蓁觉得有点不可思议,“程老板是职业病犯了吗?这种事都要签合同?”
“白纸黑字写清楚能避免不少麻烦。”程宗遖笑。
就在这时,程宗遖隐约听到有人吼了一声。
“虞粒,你是不是疯了”
程宗遖几乎是出于本能反应,第一时间扭头看过去。
可一辆救护车出现,挡住了他的视线。
等救护车开过去之后,四周并没有虞粒的身影。
程宗遖沉吟了几秒,随后收回目光,没放在心上。
自动归结为是自己听错了。
他抬起手腕看了眼表,已经快凌晨十二点了。
虞粒应该已经睡了。
这段时间他很忙,老是出差,他们隔着不同的时差,她闲下来他正忙,他休息了她又没空了。
他们现在联系的时间很少,基本上两三天会打一次电话或者视频,交代交代彼此的情况,大多数都是虞粒在说,说完之后又急匆匆地去刷题。
现在他们两人的交流确实少了很多,但毕竟虞粒正处关键时刻,所以程宗遖不想让她分心。
还有十几天就高考了,等熬过去就好了。
等他处理完这些破事,他就可以带她去洛杉矶了。
今天回来得匆忙,还没告诉她,那时候她还在上课,现在又这么晚。
程宗遖并没有给她打电话,决定不去打扰她休息,计划着明天早点回去送她学校。
那小丫头睡醒后突然看见他出现在面前,估计会吓一跳,也会像往常那样,像只粘人的小猫,欣喜若狂地扑进他怀里亲亲抱抱。
想到这儿,程宗遖糟糕了一晚上的心情,总算治愈了一点。
然而程宗遖凌晨五点开车回公寓,进公寓大门时,安保人员认出他的车,连忙跑过来,交代昨晚的情况,绘声绘色的描述:“哎哟程总,您可算回来了。昨晚有个小伙子急吼吼跑来闹让我开门,说您女朋友病了,我怕出事就给他开门了,结果您女朋友真病得神志不清了,我就赶紧找人派车送去医院了,现在还没回来”
闻言,程宗遖猛一怔。
耳边中忽闪过昨晚在医院听到的那一记喊声。
原来他没听错,真的是虞粒!
心就这么毫无征兆地提了起来,他迅速将车调头,朝医院的方向急驰。
到了医院询问一番后,找到了急诊中心的缓冲病房。
凌晨五点,医院走廊相较于白天要冷清不少,向来沉稳的脚步声比往常要多了几分匆忙慌乱,在这走廊回响。
病房的门只开着一条缝,里面只有微弱的床头灯亮着,他走到门前,正要推门而入,下一秒却不由顿住脚步。眸光一点点变沉。
虞粒半躺在病床上,她埋着头,掩面痛哭,苍白的手背上插着留置针。
坐在她床边的少年,心急如焚又万般怜惜,起身将她搂进怀里。
“小鱼,离开他吧。”
◉ 55、许愿
虞粒高烧到40度。
其实这几天她一直都持续低烧, 只是她没放在心上,也没时间放在心上,只喝了点感冒冲剂,以为是简单的感冒而已。
到了医院后也就只有她误以为看到了程宗遖那一会儿稍微清醒了点, 之后整个人就又开始昏昏沉沉, 甚至一度失去了意识。
抽血检查后, 医生给她打了退烧针,然后吊点滴。
她一整晚都处于昏睡状态, 直到凌晨五点多才迷迷糊糊醒过来。
陈泽宁一直都没睡, 守着输液袋,挂了好几大袋,到现在都没输完,他就坐在病床边盯着, 困了就去洗冷水脸。
就在他又打算去洗脸清醒下时,突然见到虞粒睁开了眼睛。
“你醒了,好点了没?”陈泽宁的困意瞬间全无, 看她醒来长长松了口气, 他坐在床边, 眼神中满当当的关切, 问道:“要不要喝水?”
虞粒点了点头。
陈泽宁立马拧开他早就买好的矿泉水, 小心扶起虞粒,喂她喝水。
干得快要裂开的喉咙得到了水的滋润,终于得到了好转,她一口气喝了大半瓶。
喝了水, 虞粒重新躺下。
陈泽宁又问:“饿不饿?我去给你买点东西吃。”
他转身就要走, 虞粒却一把抓住了他的衣角。
力量是微弱的, 但陈泽宁却不由分说停了下来。
“我不饿。”
她松手, 声音嘶哑,鼻音很重。
今晚的一切像一场噩梦,到现在虞粒都还心有余悸,那种束手无策的绝望实在太无力,像漫无边际的黑暗一点点将她吞噬。
她还以为她真的要死了。
“陈泽宁,谢谢你啊。”虞粒扯了扯嘴角,故作出一副轻松的姿态,“幸好你那通电话打得及时,要不然我就嗝儿屁了,明天请你吃饭,好好犒劳你。”
话锋一转,她又夸赞道:“虽然你平常老是气我,这段时间还像神经病一样给我摆脸色,但关键时刻你还是很靠谱的。”
陈泽宁静静地看着她,没说话,眼神复杂。
她昂头看了眼还有好几个鼓鼓胀胀的输液袋,被这阵仗吓了一跳。摸了摸自己的额头,“我现在已经没事儿了,没必要输这么多吧。”
陈泽宁还是沉默。
虞粒又看了眼窗外,天已经蒙蒙亮了,她撑着胳膊缓缓坐起身来,“几点了啊?天都亮了!这得输到什么时候啊,我们上学要来不及了!”
手浑身上下摸手机。
看了眼时间,凌晨五点半。
可她注意到的却是屏幕上的消息提示,微信有很多条未读消息,有班级群的,有同学的,有陈妍宁的。
唯独没有程宗遖的。
他们上次联系已经是两天前了。
是一通视频电话,只通话了不到五分钟。
距离是个可怕的东西,隔得太远,心好像也远了,连话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而昨晚,在绝境之极,她所有的求生欲还是会习惯性地寄托给一个远在天边的人,希望他能出现,埋怨他为什么不出现。
哪怕在那时候,即便他无能为力,但只要有一通他的电话,能听到他的声音她也会心安许多。
虞粒一个人絮絮叨叨了这么多,就像没事人一样,看上去情绪非常稳定,可拿出手机后,她眼底的失落怎么都藏不住,陈泽宁又怎么看不出她一切若无其事的碎碎念都只是在强颜欢笑。
“你别装了。”
陈泽宁终于开口说话,“想哭就哭吧,你不累吗?虞粒。”
手机屏幕黑掉,虞粒从屏幕里看到了自己的脸,苍白又沧桑。眼泪就这么毫无征兆地从眼角流了下来。
陈泽宁这句话就像是瞬间触到了某个阀门,所有的委屈心酸全都席卷而来。
生病的人,不管是身体还是心灵都格外的脆弱,她其实不想哭,但就是忍不住,就是觉得很难过很伤心。
她抬手捂住脸,自尊心作祟,不想让陈泽宁看见她这么可怜又不堪的一幕。
手背上插着留置针,针头戳着,尖锐的疼痛。有血倒流出来,她却仍旧不松手。
陈泽宁连忙握住了她的手腕,将她的手拿了下来,阻止她这无形中的自虐行为。
虞粒一哭,他就手足无措,心也跟着疼,疼得仿佛在被针扎。
保护欲是一头被他强制禁锢了许久的野兽,这一刻终于花光积攒着的所有爆发力,破笼而出。
他站起身,搂着她的肩膀将虞粒抱进怀里,“小鱼,离开他吧。”
虞粒还是在哭,说不出话。
“他只会让你伤心!把你一个人留在这里,连你生病都不在身边,他除了有钱,他还能给你什么?连最基本的陪伴和守护都做不到!”陈泽宁继续说,语气愤懑,浓浓的心疼。
虞粒却不自觉地摇头,“他不是!他是工作太忙了,他很忙的,我不怪他”
他很忙,他很忙。
虞粒用这个理由不停地说服自己。
程宗遖很忙,她是知道的。他也经常工作到凌晨,世界各地的奔波劳碌,多得没完没了的应酬,喝酒喝到胃痛。
她也知道,程宗遖不可能只围着她一个人转。不可能面面俱到,事无巨细。
其实分开这段时间,她每天都很充实,被学习的压力包裹,白天想他的时间很少。
可敌不过夜幕降临。
她其实真的不想显得太无理取闹和矫情。可道理都懂,但还是会在半夜醒来因为房间里的漆黑而心悸,她打开台灯,发现身旁空无一人后,那种仿佛全世界只剩下她一人的孤独感将她淹没,几乎快要窒息。
她想给他打电话,可总会习惯性地看看世界时钟,意识到洛杉矶那边这个时间他应该是在忙便打消这个念头。
夜晚总让人变得不堪一击。
她也躲在被子里哭过好多次,明知道他没有错,还是会怨他怪他,为什么离她这么远呢,为什么总是不在。那一刻全然想不起他曾经不放心她的脚伤临时让飞机返航,为她洛杉矶京市两头飞,陪她过情人节。
跟他在一起的日子总是这样快乐又心酸,她就像浮萍,脚底下是空的,只能依附他而生,随着他的牵引而前行。
“你跟他的差距,你还没意识到吗?”陈泽宁试图敲醒这个为爱迷失自己的傻女孩,“不仅是年龄还是阅历,还是圈子,你们根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你怎么知道他每时每刻都在忙工作?他在国外,你怎么知道他没有别的女人?”
其实也有私心,想做个趁虚而入的小人,趁她最脆弱时,趁程宗遖不在的空缺。
给自己争取一个机会。
“小鱼。”
陈泽宁吞了吞唾沫,犹豫了几秒钟,最终还是鼓起勇气说出口:“我喜欢你,真的很喜欢。”
突如其来的告白,令虞粒震惊到忘了哭泣,呆呆地盯着陈泽宁,像是听到了什么匪夷所思的事情。
一旦跨出这一步,他便不再克制,目光直直地看着虞粒,将自己的真心掏出来呈现在她面前。
“你相信我,不论发生什么事情我都会陪在你身边,我的时间我的世界全都属于你。我我知道你把我当朋友,你不知道我每天以朋友身份跟你相处有多痛苦,我从来都不想当你的朋友…”
这是陈泽宁第一次向女孩儿表白,还是喜欢了太久的女孩儿,他紧张又小心翼翼,明明一肚子的话可临了却不知道从哪里该说起,语无伦次的样子实在太狼狈,但少年的眼神却炙热得宛如熄不灭的烈火,满眼的真诚无处安放。
他又何曾不是骄傲之人,他又何曾不是别的女孩心中那颗最闪亮的星星,可他在她面前却甘愿变成黯淡又卑微的沙砾。
“你你看看我,可以吗?跟他比起来我的确什么都没有,没那么多钱….但我会努力的…他能给的,我也会努力给你的….”
他喉咙发紧,扣住她肩膀的力度不由加大,几乎是恳求的姿态,“我想成为你的CZN。”
程宗遖站在门口,旁观了少年真挚告白的全程。
其实他是个领地意识很强的人,对于自己的东西,占有欲也强烈。他的私人领域,别人碰不得,看不得,侵犯不得,就连觊觎也最好别让他察觉。
只是这一次,他却没有出面阻止。
就这么站在一段安全距离之外,安静地当一个旁观者。
神色平静,漆黑的瞳孔幽深得见不到底,似乎没有一丝起伏。
按兵不动,不慌不忙。
给足少年争取爱情的机会。
这一刻,难得这么有耐心,这么有耐心地等待虞粒给出答案。
到底该说他大度还是胜券在握。
不需要多久,他看见病床上的少女终于有了反应,她那双会说话的眼睛此刻写满了歉意和不忍,但还是坚定不移地说出:“对不起,我的CZN只会是程宗遖。”
闻言,原本微抿的薄唇忽而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很快便消失。
紧接着,他慢条斯理抬起手象征性敲了下病房门。
虞粒下意识循声望过来,看到突然出现的程宗遖,明显傻了眼。
“抱歉,来得不凑巧,无意打扰。”他却从容不迫,姿态谦逊有礼,“说完了吗?我可以进来了吗?”
陈泽宁对于他的出现也措手不及,迟迟没反应。
程宗遖迈步走进病房,来到虞粒面前,微抬起她的下巴,看见她红肿的眼睛不自觉便蹙起了眉,手指安抚般摸了摸她的眼睛,擦去她未干的眼泪。
又细致检查了一遍她有些溜针的留置针,然后按了床头的呼叫铃。
抬眼朝陈泽宁看过去,郑重其事说:“我不否认这次生病的缺席是我的不足,但有件事可能你有些误会。我的女人,只有虞粒一个。”
◉ 56、许愿
程宗遖一出现, 虞粒满心满眼就只有他。哪里还有刚才那失魂落魄的样子,整个人都像是,木偶被注入了灵魂。
即便他付出再多,把真心都掏出来双手奉上, 还是不及程宗遖一个轻飘飘的出现。什么都不用做, 她都会爱他, 无条件的。
以前从来不会觉得自己输了,只是在懊恼遇见虞粒的时间比程宗遖要晚, 他甚至曾经一度陷在这种晚一步的困境里, 每天都在想如果自己早一点行动会不会就一切都不一样了。
但现在,那种挫败与不甘,如同沉重的大山压下来,快要喘不上气。
的确, 他输了。
不论从哪一方面。
无关出场顺序。
两人的气场悬殊,即便他极力强装着镇定和不卑不亢,还是不及程宗遖举手投足间任何一个随意的动作, 松弛闲适, 沉稳又从容。
抛去身份地位不说, 程宗遖的年龄和阅历摆在那里, 这又何尝不是一种优势。
正当气氛陷入诡谲时, 呼叫听筒里传来了护士的询问声:“46床怎么了?液体输完了吗?”
程宗遖小心摸了摸她的手背:“回血了,麻烦处理一下。”
护士:“好,马上过来。”
很快,护士就走了进来, 见到立在病床边的程宗遖, 不由多看了两眼, 之后走过来看了看虞粒的手背, 一边处理一边说:“要小心一点,你血管太细了。”
虞粒点点头。
程宗遖重新看向陈泽宁,很客气又真诚道谢的语气:“昨晚麻烦你了,我派车送你回去。”
陈泽宁没回答,看都没看程宗遖一眼,将他无视得彻底,像是故意撑着一股不服输的劲儿,维护自己仅剩的自尊心。
“你今天还去学校吗?”陈泽宁面色如常的问虞粒,“不去的话,我帮你请假。”
虞粒点头:“去的。”
陈泽宁“嗯”了一声,“那我先走了。”
他转身往外走,快要走到病房门口时,传来了虞粒的声音。
“陈泽宁,谢谢你”虞粒的语调听上去很不自然,但仍旧轻轻的,“真的。”
不知道为什么,听到她说谢谢你,比刚才听到她说对不起这三个字还要难受。
但不想给她负担,她并没有做错任何事。
“欠我顿饭。你刚说的,我可记住了啊,别想赖。”
他努力挤出一抹大剌剌的笑,还是像往常那样阳光清爽,语气也欠揍,对她摆了两下手,然后没事人一样快速走出了病房。
转过身的那一瞬间,他的笑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走了没几步,眼泪就掉了下来。他抬手迅速抹掉。加快脚步,用力用力地跑。
就像是一出舞台剧,他从来不是她的男主角。
他只是站在角落的背景板,连和她并肩的机会都不曾有。
她是看不到他的-
陈泽宁刚才走出去,虞粒觉得心里很难受,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愧疚和迷茫。
她到现在都还没反应过来,陈泽宁喜欢她这件事,她还是觉得不可思议。
他们之间的相处方式一直都是打闹和互怼,他也说过压根儿没把她当女生看待。可刚才,他眼睛里的真诚不像是演出来的,他也没必要为了安慰她而说出这番话。
余光中,程宗遖在病床边沿坐下,她回过神。
有些不真实。
她直勾勾地盯着他,眼睛都不敢眨一下,像是一晃眼程宗遖就会消失了似的。
程宗遖看她发起了呆,样子看上去傻傻的,他没忍住笑了一下,轻轻摸了摸她的脸。
之后托起她插着针的手。
虞粒皮肤白嫩,插针的那一块区域已经红了一片,还有些发紫。
于事无补,只好低头吻了吻她受伤的手背。又捏了捏她的手指。
感受到他温热又柔软的薄唇,是真切也动情的碰触,虞粒这才稍微有了点实感。
她刚想去握住他的手,程宗遖就将她插针的手给放了下去,并且以眼神勒令她不准乱动。
虞粒却渐渐弯起了眼尾,欣喜就这么一点点攀爬而上。
程宗遖看她这没心没肺的样子,很想教训她一句,为什么没有照顾好自己。可临到嘴边还是咽了下去。
他给的陪伴确实太少了。
虞粒这时想起刚才他从病房外走进来的那一幕,不由有点忐忑,“你刚都听到了?”
程宗遖坦诚道:“嗯。”
虞粒仔细观察着程宗遖的神色,淡淡的,看不出情绪。
她想到之前程宗遖因为陈泽宁而不高兴的事情,于是问道:“你生气了吗?”
程宗遖勾起唇,笑得很无奈,反问:“我为什么生气?”
虞粒眨了眨眼,不确定他这话的真实性。
下一秒,程宗遖就单手揽过她肩膀,将她扣入怀中,紧紧抱住。
气息拂过耳廓,他似乎吻了下她的耳垂,上面有一个很小的耳洞,是她自己扎的。
高中生不允许戴耳钉,她平常没有戴那枚他送的钻石耳钉,但怕耳洞重新堵上,所以戴了一根很细的透明耳棒。
“我该向你道歉,没能陪在你身边。”
程宗遖声音很低,追悔莫及,“昨晚我应该回去一趟或者给你打个电话。”
这是他最后悔的事情。
其实听到陈泽宁指责他那些话,他确实一点都不生气。没必要计较这些。纵使陈泽宁如何“挑拨”或揣测,他都相信虞粒不会失去判断力。
只不过当时虞粒哭得那么伤心,还那么懂事地说出“他工作很忙”这种话。
她不知道,那一刻,他自惭形秽。这话就像是烙在了他心上,让他很心疼。
虞粒的脸在他脖颈内侧蹭了蹭,鼻息间是他特有的气息,正当心满意足时,她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反应有些大地推开程宗遖,质问:“你昨天晚上是不是就回来了,在医院急诊中心外面?”
程宗遖微愣,最终还是大方承认:“是。”
随后,又说:“临时接到消息。我爸,时间不多了。”
他回国居然不告诉她,这个认知让虞粒原本一肚子的埋怨和委屈马上要发泄出来,可他轻描淡写一句却也让她所有的火气就这么堵在了胸口。
很气,真的很气,可却又理解他的心情和处境。
所以她一时半会儿就这么不上不下的,表情怪异,一句话说不出。
程宗遖想再解释几句来证明自己,比如怕打扰她休息。可终究为时已晚,这事儿确实是他考虑不周,说什么都没用。
解释来解释去,反倒显得多此一举。
“有火儿发出来,别憋着。”程宗遖去抓她另只手,往自己身上招呼,“来,消气为止。”
虞粒的手一直没使力。
她沉默地看着他,那双哭过的眼睛被洗得清透明亮,眼尾略红,像勾人的狐狸眼。
她微微张唇,无声说了两个字,吻我。
程宗遖了然,低头朝她靠近。
她率先勾住他脖子,他及时护住了她插针的手,吻上他唇时报复性地咬了口,还恶狠狠说:“把感冒传染给你,这是惩罚。”
程宗遖笑出声,含住她的舌尖,“这明明是宽恕。”
程宗遖本来让虞粒请假在家休息一天,虞粒不肯。程宗遖拗不过她,只好在她输完了液之后将她送去了学校。
下了晚自习回家,虞粒不敢洗澡,就简单擦了下身体,然后就坐在客厅地毯上开始学习。
程宗遖和她一同坐在地毯上,伸长了腿靠着沙发,腿上放着笔记本电脑。
虞粒的成绩确实提高了不少,除非遇到特别拿不准的题,一般情况下不会向他求助。
两人就这么并坐着,各忙各的事。安静得只有笔尖划过纸面和微弱的键盘声响,基本没什么交流,但这空气里却生出了岁月静好的味道。
直到一道突兀的手机铃声打破了此刻的静谧。
程宗遖随手捞起一旁的手机看了眼,一个陌生号码。
想也不想便挂断,他从来不接陌生号码。
然而刚挂断,立马弹出来了一条短信,来自刚才那个陌生号码。
告知他:【孟蓁蓁】
紧接着下一秒,电话再次打了过来。
程宗遖下意识看了眼正在埋头刷题的虞粒,像是心有灵犀,她抬起眼回头看他。
程宗遖拿开电脑,站起身,面不改色说:“我去接个电话。”
虞粒点点头:“好。”
程宗遖笑了下,揉揉她脑袋,然后拿着手机不紧不慢上了楼。
他接听:“你好。”
“这合同有问题吧?”孟蓁蓁一开口就是不满的质问,“这上面的内容是什么意思?”
程宗遖走进书房,关上门,言简意赅地叙述了一遍:“不结婚,只演戏,到程茂鸿死那天为止。”
他单手抄兜,姿态闲散,故作打趣的口吻:“孟小姐,我律师的专业能力还是挺不错的,条条款款写得很清楚,应该难不倒你这个宾大的高材生吧?”
“这就是你说的合作?”
“你认为的合作是什么?”程宗遖轻描淡写将问题抛回去,“跟你结婚?抱歉,我好像没这么说过。”
继而喉咙中涌出一记轻笑:“看不出来孟小姐的胃口,倒不小。”
孟蓁蓁眼皮一跳,他这不屑的口吻简直就宛如将她剥光了凌迟。
就好像在说——就凭你还妄想当程太太?也不看看自己够不够格?
所有自认为藏得很深的小心思都暴露无遗,被他看得一清二楚。
孟蓁蓁深知,毕竟“程太太”三个字,并不是一个称呼这么简单。怕是不论哪个女人做梦都想钉上这个标签。
孟蓁蓁颇有些恼羞成怒,似乎是气笑了,“程老板还真是个成功的商人啊,说话处处是陷阱。”
“过誉了。”
“什么叫合作,是共赢。“”孟蓁蓁说,“只有你达到目的,我又能得到什么?”
“共赢的前提是,等价交换。”程宗遖靠在办公桌前,手里把玩着一根细雪茄,有条不紊道:“换句话说,我为什么选择跟你合作?说白了你有利用价值,你能轻易取得我家人的信任,省时省力。”
“孟小姐,你应该了解令尊公司的情况,近两年资金断流,我相信你父亲和你哥为了公司的事儿碰了不少壁吧。换个角度想想,正因为你身上的这么一点价值,我用了国内公司百分之三的股份来换,你觉得,你得到了什么?”
孟蓁蓁沉默,他句句都往她的痛处上戳。
所有的窘迫在他面前,无处遁形。
她父亲的公司这两年确实出现了危机,孟家早已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状态了。
百分之三的公司股份,对于锦程这样顶尖的公司来说,确实不是小数目。
他的确慷慨,可字里行间又何尝不是在讽刺她没有自知之明不懂识时务为俊杰。他愿意给百分之三已经是她高攀。
“忘了告诉你。这件事,我已经提前征求了孟叔的意见。当然,选择权在你。”
雪茄递到鼻息前轻嗅,还是那副谦逊又漫不经心的姿态,然而威严仍不减半分,“只是我得提醒你,任何东西都有降值的时候,错过好时机就会被市场淘汰,而这个市场从不缺好产品。”
说罢,他不由分说挂了电话。
将雪茄随手扔到了办公桌上,下了楼。
虞粒已经写完一张试卷,她正躺在沙发上一边啃苹果一边玩手机,中场休息。
程宗遖走过来,她很自然地将手中吃了一半的苹果递给他,“吃不下了。”
“那就不吃了。”
“你吃。”
程宗遖挑起眉,用一种几乎匪夷所思的表情看她。
“浪费是犯罪。”虞粒就是想故意逗他,表情装得非常严肃。
可下一秒又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蹭地坐起身,“你嫌弃我啊?”
“我哪儿敢。”程宗遖认输般叹了口气。
随后拿着她吃剩下的苹果喂到嘴边啃了一口,想想也觉得好笑。
没想到自己还有吃别人剩下的东西的一天。关键是还挺乐意。
虞粒露出得逞的笑容。像只狡黠的小狐狸。
躺到了程宗遖的腿上。
不过,想到他接了这么久的电话,还以为是洛杉矶那边打来的,一时心情又开始惆怅:“你什么时候回洛杉矶?”
程宗遖没犹豫:“等到你高考结束。”
虞粒一愣,接他的话:“然后我们一起过去?”
“嗯。”
“啊啊啊,太好啦!”虞粒欢天喜地的扑起来,双臂勾住程宗遖的脖子,去亲他。
他嘴里咀嚼着苹果。
她的唇舌间也染上清甜的汁水。
明明刚才自己才吃过,可怎么这时候觉得格外的甜。
亲了一会儿她呼吸不顺畅,立马缴械投降,乖乖躺了回去。
这时候,程宗遖的手机响起一道微信提示音。
程宗遖扫了一眼。
孟蓁蓁发来的。
是一张合同的图片,在乙方的那一栏,她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程宗遖没回,将手机扔到了一边。
垂眸看着眉开眼笑正哼着歌的虞粒,眸光渐渐幽沉,讳莫如深。
他情不自禁抚摸她的脸颊。
看不出在想什么。
◉ 57、许愿
“小鱼。”
他摸她的耳鬓, 将她的碎发别到耳后,手指轻轻描摹着她耳洞的轮廓。
他其实很少叫她小鱼,叫她全名的时候都是在严肃又不容置喙的态度下。
他忽然这样叫她,用最温柔的语气, 最缱绻的眼神。
“干嘛?”
虞粒躺在他腿上, 他垂眸, 她仰面,目光交汇。她的心跳就这么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
对视那一秒, 虞粒就已然成了手下败将, 甘愿为他心动千万次。
程宗遖还是摩挲着她的脸颊,低声问:“想去洛杉矶哪所大学?还是美国其他城市?”
她想也没想就回答:“肯定是跟你待在一个城市啊,至于哪所大学嘛”
这倒是把虞粒给问住了。
她整天惦记着的净是眼前的高考了,还真没仔细想过这个问题。
她摸了摸下巴, 认真思考着。思考也没思考出个所以然来,她连洛杉矶有哪些大学都不清楚。
然后问他:“你上的哪所大学?”
“UCLA.”程宗遖说,“洛杉矶加大。”
虽然不太了解国外的大学, 但最出名的那几个虞粒肯定是听说过的。她早就猜到程宗遖肯定是个大学霸, 只是没想到这么厉害。
“那我还是算了吧, 就不进去找虐了。”
虞粒讪讪的努了努嘴。想都不用想, 里面估计人均IQ120
程宗遖胸腔中震出沉沉的笑声, 他弯腰俯身,轻啄了口她的唇,语气严肃而认真:“我的小鱼从来不比任何人差。”
他靠近,气息拂面, 扫过她的肌肤和眼睫。
灼热的, 混着些烟草的清冽, 和男人天生的某种男性荷尔蒙将她团团包裹, 无孔不入地占据她浑身每一根神经。
他说这话时,坚定又真诚,甚至还隐隐透着些骄傲和赞许。
而且他说,我的小鱼。
虞粒心潮翻涌,也像是受到了蛊惑,她抬起胳膊勾住他的脖子,昂起头用力去吻他。像是心有灵犀般,他即刻便夺来了主导权,含住柔软的唇,与她舌尖纠缠。
像是无声的较量,虞粒忽然不想就这么任他摆布。她勾住他脖子借着一股劲儿,直起了上半身,然后腿一抻,跨坐在他身上。
膝盖跪在两侧,渐渐起身,她变成了居高临下的姿态,虞粒按着他肩膀往后一推,程宗遖顺势往后面一倒,靠上了沙发椅背,任由她作威作福。
她的手指穿进他刚洗过的还微微泛湿的发。
她也的确是个勤学奋进的女孩,与他博弈过多次,从他那里偷学来了太多经验和技巧,已经能独当一面。攥住他的心魂。
然而他终究还是那头进攻性极强的野兽,一如既往的威风凛凛,强势又凶狠。没有给她嚣张太久的机会。
单手扣住她的后颈,不由分说往面前一按,几乎一瞬间夺去她的呼吸,牙齿碾磨她的下唇。
手更用力。
终于远离了冬天,没有了厚重的外套,亲密起来更加容易。
她穿着单薄的棉质睡衣,扣子多到他全然失去了耐心,只向上一掀。
激烈的火花顺着彼此的呼吸迸发开来,朦胧的黑夜变得更加浓稠。
虞粒昂起头像搁浅的鱼大口喘息,被迫承受他毫不温柔的吻,却又不甘示弱地不断挑衅。
然而就在事态疯狂到快要彻底脱轨时,忽而一阵天旋地转。
她被按到了沙发上,不由惊叫了声。入目是透明天花板外的璀璨星空,以及男人染满欲的双眼,深邃得仿佛快要将人吸噬,里头叫嚣着的是极致的危险气息。
下意识吞吞唾沫,可却又极力压制着那一股紧张和胆怯,微微发着抖的小腿试探性般缠上他劲窄的腰。
她撑着胳膊想起身去吻他,可下一秒他收紧扣住她下颚的手,又将她往下一按,强势地阻止她接下来的举动。
被箍得发疼,虞粒很不满,一脚踹过去。
程宗遖低笑了声,抓住她发脾气的腿,俯身贴在她耳畔,安抚般吻了吻。
刚才有多粗暴,现在就有多温柔。仿佛他从来都是如此松紧有度,收放自如。
“乖,小心明天起不来。”
笃定的口吻。
简简单单一句,虞粒却一下子红了脸,有些窘迫地闭了闭眼。
简直一时冲昏了头脑,怎么就忘了明天还要上学。
要说他有多善解人意,这个节骨眼儿还能甘愿当个柳下惠-
时间从指缝中溜走。
学校大屏幕上的高考倒计时,只剩下一天。
这天虞粒起得很早,到教室时,里头已经坐了二三十个同学了。每一个人都在埋头苦干,不敢浪费一点光阴。
学习的氛围越发凝重和紧迫。
高三本就是一个没有硝烟的战场。
压力如同大山,随着时间的逼近,而每个人的抗压能力也存在不同的限度,有人因为极度的紧张而生了病,甚至还总有学生因高强度的学习崩溃而跳楼自杀这种层出不穷的新闻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播报出来。
可相较于其他人,虞粒就要放松很多,大多数原因是有了程宗遖的陪伴和开导。
程宗遖没经历过国内的高考,但也能想象到其中压力,只不过从小接受着西方教育,他认为劳逸结合也是真正的应对方式,他从来不允许她复习超过十二点,每天也会规定某个时段陪她看看电影,教她弹琴打游戏或者一起在健身房锻炼身体,周末自驾游带她去周边城市散散心。
在高考前除了保持一个良好的心态还有健康的饮食。
程宗遖便让保姆每天给她送饭。
晚上吃了保姆送来的晚饭后,虞粒跟几个同学结伴去操场散步,一边散步一边背文言文。
这个时间,火红的夕阳流连忘返地挂在地平线,大片大片的火烧云染红了云层,风吹过,云涌动,晚霞的形状千姿百态。
美得像画。
她情不自禁对着天空拍了一张照片发给了程宗遖。
操场旁边就是篮球场,一群朝气蓬勃的大男孩正在球场上肆意挥洒汗水。
这时候,一颗篮球飞了过来,虞粒正在发消息完全没注意到。
“虞粒!”
一道疾呼声传来。
虞粒刚准备抬头,她的胳膊就被人猛地一拽。
篮球从虞粒身侧擦过。
虞粒猝不及防吓了一跳,手机掉落在地。
呼吸都窒了一瞬,抬眼一看,陈泽宁就站在她面前,紧紧攥着她的胳膊。
他穿着校服短袖,额头有细细密密的汗,微微打湿了额前蓬松的碎发,逆着光,少年的轮廓模糊在夕阳中。
“没事吧?”
他问。
虞粒反应慢半拍,生硬地摇了摇头。
陈泽宁松开了她的胳膊,弯腰捡起了她的手机,屏幕还亮着,停留在与程宗遖的聊天框上。陈泽宁捡手机时无意间瞥见了聊天记录,她发了一张晚霞的照片和一句“想你”,而给他的备注是一个粉色的爱心。
陈泽宁觉得刺眼,但也没表现出一分,将手机递给虞粒就跑去捡起了篮球。
他一边拍着篮球一边跑,目不斜视地从她身旁擦肩而过,仿若什么都没发生过。
陈泽宁一走,其他几个女生就围了上来。
撞撞虞粒的肩膀。
“我靠,陈泽宁这男友力真的绝了!”
“你是没看到他刚才跑得有多快!恨不得飞过来!”
“别胡说了。”
虞粒尴尬地咳了一声,故作自然,“篮球砸到的人可不一定是我,万一他是朝你跑过来呢?”
“虞粒,你该不会真看不出来陈泽宁喜欢你吧?”
一个女生说,“这已经不是秘密了好吗!就连老班儿都知道!”
“对啊对啊,就之前十五班有个女生跟陈泽宁表白,他直接说他喜欢的人是你!你知道这事儿吗?”
“别着急,高考完他肯定会正式跟你表白的!”
“陈泽宁这成绩肯定预定京大了,虞粒你呢?你肯定会留在京市吧?你的成绩进步了好多,或许也可以报京大试试呢。”
“我觉得虞粒随便去哪里,陈泽宁都会跟她去吧哈哈哈哈。”
几个女生在虞粒耳边喋喋不休,无尽猜想。
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郑重其事道:“你们不要瞎猜了,我有男朋友。而且我不会留在京市,我会去我男朋友那边。”
反正都快毕业了,说出来也没事。
自从上次陈泽宁向她表了白之后,他没有再故意冷着她,还像以前那样相处,但是他们之间总有一种很微妙的尴尬和拘谨存在着。
他可以装若无其事,可虞粒没办法再像以前那样看待他了,他说过和她做朋友很痛苦,而她实在给不了他想要的,与他保持距离就是最好的解决方式。
“啊?谁啊?哪个班的?你男朋友要报哪个学校啊?”
其他人都很惊讶。
虞粒摸了摸脖子,只简单说一句:“他不是学校的。”
她们还想八卦,虞粒完全不给机会,已经率先朝教学楼跑去。
一边上楼一边摸出手机看了一眼,程宗遖还没回她消息,于是她直接给程宗遖弹了一通视频过去。
她站在走廊栏杆前,看着天空中美丽的晚霞,静静地等待着。
没一会儿,程宗遖就接听了。
他在车上。
“你去哪里了?”虞粒趴在栏杆上。
“来我爸这儿一趟。”
程宗遖拿手机的角度还是很死亡,可他的脸实在三百六十度无死角。一边下车,一边漫不经心说。
虞粒知道程宗遖家祖宅是一座四合院,车子应该停在了院门口,他下了车之后,身后是气派又精致的雕花大门,上面挂着个很大的牌匾,写着“程宅”两个字,石梯旁立着两只魁梧的石狮。
“你看到我给你发的消息了吗?”虞粒问。
“我刚在开车,大小姐。”程宗遖似是叹了声。
言下之意就是没看到。
虞粒努努嘴,她心血来潮:“我刚才给你发了晚霞的照片,你拍拍你那边的天空,我看跟我这边是不是一样的!”
她调成后置,对准了她这边的天空,催促道:“你快点!我马上要上课了!”
程宗遖很顺从,将手机抬高了些,对准天空。
虞粒对比了一下,“诶,怎么感觉你那边的更好看一点?”
程宗遖笑了笑。
上课铃这时候打响,虞粒立马抓紧时间问:“你今晚回来吗?”
“嗯。”
“你想不想我?”
“我哪儿敢不想。”程宗遖抬了抬眉骨,看上去几分玩世不恭。可柔软的夕阳落进他深邃的瞳孔,好似他整个人都显得温情脉脉了起来,“一会儿去接你。”
“好。”虞粒心满意足地挂了视频。
程宗遖收起了手机揣进裤兜,转身准备走进宅子。
孟蓁蓁就靠在门框上,她立马解释:“奶奶说你回来了,让我出来接你,我可不是故意偷听的啊。
之后又用一种惊讶又新奇的表情看他,就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一样,半开玩笑地调侃道:“只是吧,我没想到程老板还有这么温柔的一面呢。”
她迈下石阶,“不过我又很好奇,你既然喜欢这姑娘,怎么不顺水推舟把她带回来见你爸?何必找我演戏?”
从她签了字那天起,合同就正式生效了,程宗遖对家里人宣布两人在一起的消息,程家上下都很高兴。
今天是程茂鸿出院的日子,约了两家人正式见面。孟蓁蓁知道程宗遖不可能去接她,所以她自己提前来了,奶奶一直拉着她聊天,对她的喜欢一点也不遮掩。
也总想表现出她的特别来哄她高兴,特地在她面前强调程宗遖在遇见她之前从来不打算结婚。
原来程宗遖是个不婚主义。
看来在这件事儿上,程家人没少往程宗遖身上施压。
只是刚才无意间听见程宗遖和虞粒的对话。孟蓁蓁真的很意想不到,可以用唯利是图冷酷无情来形容的程宗遖,居然会对一个女生如此温柔纵容,毕竟他的风流韵事她也是有所耳闻的。
所以她故意这样问,太好奇程宗遖这样的男人到底会不会为一个女人返航泊岸。
“孟小姐,好奇心太重不是一件好事。”
程宗遖闲散迈步,双手抄进裤兜,语调平淡,但格外的具有威慑力。
孟蓁蓁自知自己多嘴了,她讪讪地耸耸肩。
自觉走到他身边,挽住他的胳膊,朝他公式化地笑笑:“做戏做全套,演得逼真点咯。”
程宗遖面无表情地抽出胳膊,率先走进去,“敬业分很多种,唯独不包括这一种。”-
最后一节晚自习的下课铃声打响。
全校瞬间涌起来一阵激烈的欢呼声,所有人都扼腕抵掌,群情激昂。
抱着这高中三年做过的所有试卷跑去了走廊,用力朝空中扔去。
这是学校给每一届高三生最后的仪式感。
散落的试卷承载着每一个高三学子这三年来所有的辛酸苦辣,熬过的每一个夜,受过的每一次训。
正如挂在学校里的横幅标语:破釜沉舟博他个日出日落,背水一战拼他个无怨无悔!
白色的试卷如同皑皑白雪漫天飞舞,覆盖校园每一处。
广播里放起了歌。
“从前初识这世间
万般流连
看着天边似在眼前
也甘愿赴汤蹈火去走它一遍
我曾难自拔于世界之大
也沉溺于其中梦话
不得真假,不做挣扎,不惧笑话”
有人拿出了礼花筒,偷偷对着老师的头顶“砰”地一声拧开,最后的调皮。
有人拿着笔邀请同学在自己的校服上留下最后的痕迹。
有人拿着鲜花对自己喜欢的女孩表达了心意。
有人拿出手机打开电筒展臂摆动,随着歌合唱时哽咽了声音。
惆怅的,迷茫的,雀跃的,如同这青春一般百感交集。
陈泽宁站在栏杆边,他的目光穿过攒动的人流落在虞粒的身上。
她将最后几张卷子用力抛出去,她的马尾随风而动。
之后她拿出手机对着试卷纷飞的天空自拍了一张照片,然后身旁的同学涌过来,她举高了手机合照时比了一个“V”
在这混乱而汹涌的氛围中,她突然踩上栏杆,双手靠近唇边做出喇叭状,她昂起头,对着漫天的试卷和清澈的月光,放肆大喊:“程宗遖!我喜欢你!”
陈泽宁收回目光,敛下眸,掩盖住所有情绪。
“我曾将青春翻涌成她
也曾指尖弹出盛夏
心之所动,且就随缘去吧”
歌词飘进耳朵。
陈泽宁的双手也学着她的动作,举到唇边,只不过说出的话,只有自己听得见。
“虞粒,我喜欢你。”-
程宗遖收到虞粒对着天空大喊“程宗遖我喜欢你”那个视频时,奶奶从房里拿了什么东西走出来,她笑呵呵地朝程宗遖和孟蓁蓁招手。
程宗遖坐着没动,正戴着蓝牙耳机在看虞粒发给他狂欢的视频,一条接着一条,他都耐心地看完。
当听到她大喊喜欢他时,程宗遖兀自笑了一声。
“你奶奶叫你,听不见?”
程茂鸿不悦地看向程宗遖,横他一眼。
程宗遖置若罔闻,还是没动。
奶奶拉着孟蓁蓁走到了程宗遖面前。
笑起来时,脸上的皱纹越发深,“宗遖啊,虽然你们都说订婚从简,两家人吃顿饭就行,但没有戒指怎么能行呢。”
“你看。”
奶奶摊开手心,古董木匣子里装着的是一对翡翠戒指,“这是我和你爷爷当年的婚戒,从清朝传下来的。来,你们戴上!”
作者有话说:
“破釜沉舟博他个日出日落,背水一战拼他个无怨无悔!”源自网络
文中歌名《起风了》
有红包
◉ 58、许愿(二合一)
程宗遖只扫了一眼面前的戒指, 便重新看向手机,不咸不淡道:“我没有戴戒指的习惯。”
程宗遖这种无所谓的冷淡态度,拒绝意思已经昭然若揭,奶奶下意识看了眼孟蓁蓁和孟昌国, 孟蓁蓁对她甜甜笑了笑, 而孟昌国端起茶杯喝了口茶, 看不出喜怒。
奶奶还是觉得很尴尬。虽然深知程宗遖答应和孟蓁蓁结婚完全是赶鸭子上架,可哪能想到他居然这么不给面子。
“都是要结婚的人了, 没有习惯也要学着习惯呀。”为了挽回局面, 不让所有人难堪,奶奶非常坚持,她把木匣子往程宗遖怀里塞,“宗遖, 来,给蓁蓁戴上。”
奶奶将孟蓁蓁的手拉到了程宗遖面前,笑呵呵地夸赞道:“你看蓁蓁的手多好看呐, 又白又细, 跟笋尖儿似的, 戴这戒指再合适不过了。”
程宗遖置若罔闻, 在手机上敲字, 给虞粒发消息:【结束了?】
程茂鸿的脸色板青,但这么多人都在也不可能当众发火,只好端起茶杯,喝茶时重重地“咳”了一声, 这一咳像是牵扯到了五脏六腑, 程茂鸿面露痛苦, 咳嗽不止。
孟蓁蓁和奶奶连忙走过去, 奶奶轻拍着程茂鸿的背,担心得不得了:“你慢一点,别着急别着急。”
缓了好一会儿,程茂鸿这才稍微好了点。
他艰难地抻长了脖子吐了口气。
满屋子的人大家都围着程茂鸿转,只有程宗遖气定神闲地坐在椅子上,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态度太过冷酷,不见一丝动容。
他又怎么不懂程茂鸿来这出戏的用意是什么,无非就是提醒程宗遖——我快死了。
希望以自己的将死之躯换来他最后一点点的体谅和同情。
可程宗遖这人,理智大于情。在他看来,他已经对此做出让步,如果对方再得寸进尺,那就纯属不知好歹了。
程宗遖终于肯撩起眼皮往他们那边看了一眼,程茂鸿已经缓过劲儿来了,但脸色还是不好看,他对上程宗遖的视线,一边无力地喘气,一边说:“你奶奶说得对,都订婚了怎么能没有戒指,这要传出去了,还不得招别人笑话。”
今晚这顿饭,简单来说就算是订婚了。
程茂鸿还想大办,程宗遖果断拒绝,再加上有了孟蓁蓁和孟昌国这两个盟友,他们父女俩齐上阵,找了些合理的理由,便将订婚仪式变成了只简单吃这顿饭。
程宗遖懒得应付,直接将难题丢给孟蓁蓁。
“问女方吧,她想戴我就戴。”
他的目光落在孟蓁蓁身上,那双天生含情的眼睛勾起浅浅的笑意,落在别人眼里眼神是深情而宠溺的,可只有孟蓁蓁知道这其中藏着的刀子有多锋利。
他那眼神不就是在告诉她——敬业时间到了。
而孟蓁蓁的确是个合格的演员,她立马会意。
她挽住奶奶的胳膊,巧笑嫣然地说:“哎呀奶奶,我平常手术很多,戴了还总得在做手术前摘下来,我倒不是怕麻烦,就是怕万一忙起来把戒指弄丢了,这可是从清朝传来下的戒指呢,多贵重啊。”
“再说了,这还是您跟爷爷的婚戒,意义非凡,我们不能要的。”孟蓁蓁说完,羞赧地看一眼程宗遖,“您放心吧,宗遖哥肯定会给我买的。”
孟昌国这时候也及时出来打配合:“是啊,蓁蓁的工作性质确实戴戒指不太方便。”
奶奶明显觉得遗憾。但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她也不好再多说什么了。
孟蓁蓁扶着奶奶进屋放戒指。
屋子里只留下几个男人。
程宗遖的手机震了一声,他拿起一看,虞粒回复了他的消息:【马上就结束了,在收拾书啦!】
程茂鸿就坐在程宗遖旁边,自然将这一切看得清清楚楚,从他盯着虞粒的视频傻笑开始。
他板着脸孔,趁其他人不注意,压低声音,只用他们两人能听见的音量说:“唐家那丫头,你最好别再跟她有牵扯。一无是处,能给你带来什么?只会拖你后腿。”
程宗遖回复了虞粒一个“好”字,收起手机。
“您也最好别在我面前再说她半句不是,我不乐意听。”程宗遖侧过头,靠近程茂鸿时,长期吃药导致身上有一股浓浓的药味,他不适地蹙了下眉,从而拉开距离,语调平淡,但格外的冷:“到底谁拖我后腿,您不清楚吗?”
说罢,他慢条斯理站起身,对众人微颔首:“先走一步。”
程茂鸿低吼:“大家都还在,你去哪!”
程宗遖充耳不闻,双手插兜从容不迫走出正厅。
孟昌国及时出来圆场:“宗遖工作忙,哪像我们一个个大闲人,理解理解。”
只是程宗遖并不知道,奶奶走进房间刚准备把戒指放进保险箱,立马就改变了主意,硬塞到了孟蓁蓁的手里:“蓁蓁,这戒指你拿着,宗遖不喜欢戴戒指,你就留着戴,平常没手术的时候戴着玩玩也是好的,你现在算是我们程家的人了,自然是不能亏待你的!”-
高考当天。
程宗遖比虞粒起得还早,替她仔细检查了一遍准考证和考试用具。然后去叫虞粒起床吃早餐。
保姆今天还特地给她准备了一根油条两个鸡蛋,寓意着考一百分。
吃了早餐后,程宗遖送她去考场。
每一年的高考都会下雨,不知道这到底是什么原理。
到了考点后,虞粒背起书包,手不由自主缠紧书包带子。虽然这次高考不论成绩如何,她都可以去洛杉矶上大学,就像程宗遖说的,她想去哪个学校都可以,但她还是很紧张,还是很希望能取得一个好结果。
给自己的努力,给自己的学生时代一个满意的答卷。
“程宗遖。”
在下车前,她突然叫他。
一双清澈明亮的大眼睛里写满了忐忑,求助道:“你抱抱我。”
程宗遖上半身前倾,胳膊伸过去,揽住虞粒的肩膀,将她扣入怀中,手轻揉着她的后脑。
“你亲亲我。”
她攥紧他的衣角,正要昂起下巴,程宗遖便扣住她的后颈迫使她抬头,吻重重地压了下来。
不似以往的攻城掠地,反而格外的温柔,细水长流般,他耐心地轻啄,吻从嘴唇一路蜿蜒至耳畔,他就连呼吸都是温柔的,在她耳边低语:“别怕,我就在这儿等你。”
似乎是一颗定心丸。
所有的担忧与顾虑,在他的吻落下的那一刻,在他的气息萦绕的那一刻,在他说等她的这一刻,统统烟消云散。
明明只是普通寻常的一句话,但却比情话更动听。
虞粒紧紧地抱了他一下,用力深吸了一口气之后松开他,像是瞬间士气大涨,神色坚定又肃穆,“我走了!”
她干脆利落地下了车,背着书包走进了考场。
为期两天的考试。
程宗遖如他所说,就等在考场外,从早上等到下午。中午结束考试就跟虞粒一起去吃饭午休,下午她继续考试,他就坐在车里办公。
最后一门考完。
雨下得越来越大。
虞粒与几个同考场的同班同学结伴走出教学楼。有同学没有伞,她只好将自己的伞分享出来,与其他人共撑。
人潮汹涌,寸步难行。
考完对答案是大忌,可周围的好多同学还是会忍不住和别人对答案,当发现答案不一致时便展开了激烈的辩论赛,大家都觉得自己才正确答案。
然而完成了这场人生中最重大的考试后虞粒就再也不惦记了,反而浑身轻松,满心满眼只想着程宗遖。
不停地踮脚往校门口看。
校门口人满为患,全站着家长。
明明场面混乱,人来人往,可虞粒却一眼在人群中看到了程宗遖。
他撑着一把黑色的直柄伞,穿着简单的衬衫和西裤,身姿落拓,单手抄兜站在校门口。
雨下得太大,他也应该站在外面等了很久,雨水将他的西裤打湿了一大截。
虞粒激动又兴奋地朝他招手。
程宗遖也看到了她,目光相撞的那一刻,他勾唇笑了下,然后慢悠悠朝她挑了挑下巴。
和她同行的几个女生自然也看到了程宗遖,一个个又开始犯花痴了。
“你舅舅真的好帅啊虞粒!”
“而且对你好好,考试全程陪着你!我怎么没有这种又帅又有钱又贴心的舅舅!”
“我靠,他笑那一下直击我的心巴!真的太羡慕他老婆了!”
虞粒紧盯着程宗遖。
虽然知道程宗遖不论走到哪儿都是最耀眼的存在,不知俘获了多少少女心。
可听到她们一个个对程宗遖如此虎视眈眈充满幻想,占有欲瞬间拉到了满格。
考完最后一场,也就意味着她的高中生涯就此结束。不会再有人整天拿早恋来说事儿了。
于是她越发地心猿意马,决定不再克制。
鼓起勇气,大大方方地宣示主权:“他才不是我舅舅,他是我男朋友!”
“啊?!”
这句话简直就像是一道惊雷,几个女生全傻了。
“我说他是我舅舅是为了骗老班的。”虞粒再一次强调,“他是我男朋友!”
“我靠!!!你开玩笑吧!”
“他比你大不少吧!”
“年龄不是问题啊,而且他一点都不老!”虞粒非常严肃。
“不对啊,你之前不是说他已经结婚了?而且老婆又年轻又漂亮?”其中一个女生察觉不对劲。
一说到这儿,虞粒脸上的笑就越发明艳张扬,她神采奕奕地昂起下巴,马尾在空中俏皮地飘荡,她说:“我难道不是又年轻又漂亮?他迟早会娶我的!”
“”
等靠近校门口,虞粒终于按耐不住,她将伞递给旁边的女生,“伞送给你啦!”
之后便双手撑在头顶,跑进如纱的雨幕中,穿过熙攘的人群,朝程宗遖跑去。
程宗遖同时也大步走上前,将她一把拉进了伞下,手擦擦她脸上的雨水,蹙起眉刚准备斥责几句,结果虞粒就抓住他的手抱住他。
“程宗遖,你亲我一下!”
程宗遖微怔。
虞粒的头发上挂着雨珠,刘海湿濡的贴着脑门儿,长长的眼睫毛黏在一起。她的脸红扑扑的,不知道是激动还是害羞。眼睛睁得圆溜溜,里面写满了狡黠,她催促:“赶紧啊,同学都在看,她们不信你是我男朋友!”
“”
得知原因的程宗遖,无可奈何地摇了下头。
合着这小丫头一毕业就彻底放飞自我了?
不过下一秒,他在众目睽睽之下低头吻了下她的唇,蜻蜓点水一个吻。
程宗遖从来都不是遮遮掩掩的人,之前顾虑到她的处境才甘愿陪她演一场戏,被她说成是舅舅也没关系。可现在既然她想公之于众,他便如她所愿。
虞粒心满意足,眉开眼笑。可一时半会儿也羞赧了起来,埋进他的胸膛。
“胆儿这么大了?”
程宗遖揶揄了句,之后便从她肩膀上取下她的书包,提在撑伞的那只手中,另只手牵起了她的手,拉着她往停车的地方走。
那几个同学当看到程宗遖弯腰亲虞粒的时候,她们同时倒抽了口凉气。猛地捂住了嘴。
不可置信极了。
再看着他们相牵的手,几个人面面相觑,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你们信真的是她男朋友吗?”
“她说迟早会娶她,这话该不会那男的已婚了吧?她还盼着那男的离婚娶她?”
“有可能哦,一般像他们这种有钱人,家里头都是有一个的”-
高考终于结束了。
虞粒一回到家就是扑到沙发上兴奋地打几个滚儿。
她终于可以去洛杉矶,不用跟程宗遖异国恋了。
她的春天终于要来了。
她的头发还有点湿,程宗遖催她去洗澡,虞粒拖延着说一会儿洗,随便拿了一根毛巾擦了擦头发,然后就躺在沙发上和陈妍宁煲电话粥。
这段时间大家都忙着复习,姐妹俩都没什么时间联络感情。
程宗遖拗不过她。他身上倒是差不多都湿了,他便自己先去浴室冲澡了。
程宗遖走后,陈妍宁这才开始八卦:“我可听说了啊,你俩在考场门口亲嘴了!”
“你这么快就知道了?”虞粒惊讶。
“我去,大姐,不仅我知道了,全年级都知道了好吗!据说你们老班知道后那表情就跟混凝土一样!”
画面感太强了,虞粒噗嗤一声笑出来。
“现在好多人都在猜你们的关系,就有人说得还不太好听”陈妍宁欲言又止,“你懂的。”
虞粒趴在沙发上晃了晃腿,不以为然:“猜就猜呗,说就说呗。身正不怕影子斜。”
虞粒一点也不在乎别人会如何看待她和程宗遖这段感情这段关系。
只要她自己清楚,他们之间的关系一直都是坦荡且正当的,就够了。
“嗐,说你不好的那些人就是嫉妒你。”
“其实我真不是故意这么做,想让别人嫉妒羡慕什么的。”虞粒努力组织着语言,“就你懂那种感觉吗?我就是太激动了,想宣告全世界,这个男人是我的!”
不是因为他有多富有,有多优秀。
而是因为他是程宗遖,只是程宗遖,她迷恋了好几年的人。
压抑了这么久,终于能光明正大地和他手牵手,为什么要低调呢?
“懂懂懂,因为你太喜欢他啦!你这个恋爱脑!”陈妍宁叹了口气。
陈妍宁一开始对程宗遖的印象不太好,总觉得这男人就是想玩弄年轻小姑娘的感情,可这么久程宗遖对虞粒的好她是看在眼里的,只要虞粒觉得幸福就行了。
“不过,你跟他在一起这么久,开车了吗?”
陈妍宁话锋忽转,语气暧昧了起来。
虞粒脑子没转过弯来:“开什么车?”
陈妍宁很直接:“啧,啪啪啪啊!”
虞粒的脸唰一下红了,红得快要滴血,“没、没有!”
“日!”陈妍宁直呼牛逼,“这都多久了,你俩居然还是柏拉图式恋爱吗?我对这个男人的印象蹭蹭蹭往上涨,当代柳下惠啊。”
虞粒咳了声没说话。
“不对,他这年纪,是不是不行了啊?不然这么能忍?”陈妍宁质疑。
“才不是!”虞粒急于为程宗遖辩驳。
虽然两人没到那一步,但虞粒是见识过他那方面有多
太没羞没臊了,实在不好意思跟陈妍宁讲。
“哦~”陈妍宁笑得贱兮兮的,“看来你很了解嘛。”
虞粒想到他之前握着她的手教她干坏事的画面,又开始咳了起来。
那么脸皮厚的一个人居然有些聊不下去,“我去洗澡了,回头再聊哈。”
挂了电话。
虞粒的脸蒙进了沙发靠枕里。
但不由自主想到了陈妍宁说的这个问题。
是啊,她和程宗遖在一起半年多了。自从那次她说了害怕后,就算两人亲热,到最后他也会及时刹车。
她知道他是个多正常的男人,甚至早上起床,那一处也是醒着的
一定忍得很辛苦吧。
安静了会儿,虞粒突然间像打了鸡血似的,一个鲤鱼打挺坐起身。
上楼,回房间。
她听到浴室传来淅淅沥沥的水声。
她又深吸了口气,然后轻轻打开了浴室门。
程宗遖站在花洒之下,站姿懒懒散散的,他昂头闭着眼,冲了冲头上的泡沫,手指随意拨弄着头发。
泡沫顺着水流往下,淌过他结实而偾张的胸肌,腹肌块块分明,人鱼线没有一丝遮掩,大大方方地展现自己的性感。
虞粒不由自主吞了吞唾沫。
然后走上前。
程宗遖听到动静,他一抹脸上的水,将头发顺到脑后,看过来。
明明他只是淡淡看她一眼,但虞粒就跟要犯事儿的小孩被抓了个正着似的,下意识又要落荒而逃,可这一次她强逼着自己鼓起勇气。
她尴尬又局促地咳了声,“我和你一起洗吧。”
说着,她就开始脱衣服。
全程低着头,走进去。
程宗遖倒显得气定神闲,拉过她手臂,“帮你洗头?”
之前他们也一起洗过,程宗遖也帮她洗了头,对此好像已经驾轻就熟了。
虞粒“嗯”了声。
他拆了她的头绳,她的头发长了不少,散落下来,像瀑布。披在肩头,乌黑的发与瓷白的肌肤形成了强烈的对比,以及少女青涩却诱人的身体。
程宗遖往她头上挤了一点洗发露,揉搓出泡沫。
虞粒却低着头盯那,眼看着一点点发生变化。
她抿了抿唇,忽然抬起藕臂抱住了程宗遖,“你那里”
“嗯。”
程宗遖的手上是滑腻的泡沫,他顺着她的脸颊扣住下巴,坦荡荡说:“硬了。”
浴室里弥漫着氤氲的雾气,不仅烘高了室内温度,还烘热了虞粒的脸颊。
他的胸膛比这热水还要灼人。
“明天…我不用早起了…”虞粒来这么一句。
“所以,你有什么想法?”他的头发被顺到脑后,露出了整张完美无缺的脸,他勾着嘴角,似笑非笑的,所有邪恶都清晰可见。
他向来直白,这时虞粒好似也被勾起了胜负欲。
事已至此,没什么好羞的了。
她说:“用手不好。”
程宗遖似是笑了声。
从胸腔中沉沉震出来,在这片氤氲之中,格外的蛊惑人心。
他不给她闪躲的机会,再次扣住她下巴,让她直视于他。
四目相对,他眼底不再是一片漆黑,水淋淋的雾气将其正浓的欲洗得一望而知。
“那用什么?”他循循善诱。
她被迫昂着头,热水直直地打到了脸上,漫进鼻腔,她闭着眼呛了几下,像抓住救命稻草似的往他身上靠,远离水源,难受地咳了几声,之后便去吻他胸膛上的刺青。
“我。”
只需要一个字,所有的防线全溃堤。
她感受到腰箍上来一股强大的力量,被他紧紧圈进怀里,“不害怕了?”
虞粒摇摇头。脸上还在淌水,睫毛上的水珠因轻颤而摇摇欲坠。
正要说话,他强势的吻便落了下来,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凶。
背撞上隔断玻璃,很重地一下,虞粒吓了一跳,生怕玻璃碎了。
一瞬间腾空,她像一只还年幼的小蛇,依赖在他腰间。
“这次,你没有反悔的机会了。”
他坏透了,“反悔也没用。”
◉ 59、许愿(二合一)
花洒还在不停地喷出热水, 地漏堵着一团白色泡沫迟迟下不去。
浴室里水声潺潺,一时分不清是花洒,还是她。
虞粒的手掌撑着隔断玻璃,热水将这有限的空间烘得起了层层白雾, 水珠连成线从玻璃上滑落。不知道是玻璃滑, 还是地板滑, 她竟然有些站不稳,小腿在打颤, 几次都无力地往下跪。
程宗遖多体贴, 每当千钧一发之际他都会及时伸出援手,紧紧扣着她的腰。她也实在走投无路,只能将他当成唯一支柱。
热水温度太高,打在身上, 烫得她皮肤发麻。
她几次伸手想去关掉花洒,可每次都像溺水之人最后的几下挣扎,在一望无垠的海面捞了一个空。
然而这一次, 程宗遖却握住了她那只手, 与她十指相扣。
“站不住了?”
他的声调有些发沉, 还算平稳。
虞粒喉咙像是被堵住, 说不出话。只能机械又仓皇地点点头。
程宗遖低头看着她。
她的蝴蝶骨很漂亮, 腰伏到了极致,仿佛下一秒就会被折断,热水从脊柱沟流了下来,到相通的地方。
雾气太碍眼, 程宗遖忽然想看看她此刻的表情。
他握紧她的手, 一拉, 她站直。
胳膊反扣住她肩膀, 她皮肤发红,他的刺青看上去格外的凶横。贴在一起,极具视觉冲击力。
另只手去寻她的下巴,扣住。稍用了些力,就这样不算温柔地将她的脸别过来了一点。
她吃力地回过头,脸颊红得不正常,眼睛里全是楚楚可怜。乖得不像话,也实在招人欺负。
程宗遖手指蜷缩了下,低头吻住她那微张的唇,反复地亲。将她所有的抱怨与撒娇统统收下
像是泡了一个漫长的热水澡,浑身的惬意,可好像还有点副作用,是什么,虞粒不清楚,只知道头昏脑胀。连心跳都不正常。
她的头发还湿答答的,打湿了枕头。就这么一件小小的事情就让她崩溃了情绪。
抓过垫在腰下的枕头就朝面前的程宗遖砸了过去,像一拳头砸到了棉花上没起到任何作用,她瘪起嘴,出现了哭腔,“你停,你给我停”
真的太久了。
“马上。”
没有开灯。窗帘太过遮光,灰蒙蒙的。她只能看见一个模糊的身形轮廓,健硕的,凶悍的。
绷着声线。
这个马上明显是天方夜谭,虞粒抬起搭在他肩上的腿就踹过去,“骗子!”
“嗯。”
程宗遖呼了口气,难得好脾气地一一应下,“我是骗子。”
虞粒气势汹汹:“禽兽!”
“嗯。”
他用力抓住她脚腕,“禽兽在操.你。”
虞粒又气又恼,却无计可施,只能耍嘴皮子:“老流氓!”
她听见他笑了声,沉甸甸地,有些发哑,带着粗粝的颗粒感,仿佛愉悦到了极致。
他将她拉起来,吻住她喋喋不休的唇,鼓励似的,饶有兴致说:“接着骂,我喜欢听。”
虞粒噎得哑口无言。
在虞粒印象中,程宗遖平日里待人彬彬有礼,举手投足间皆是谦逊而优雅的姿态。可她终究忘了,在某些方面他从来都不屑伪装,曾经无数个瞬间他都在她面前露出了真面目,天生的放浪形骸,坏到了骨子里。
尤其现在。
她这只不谙世事的小绵羊怎么斗得过城府颇深的老狐狸,只能放弃挣扎,被他吃干抹净——
后来程宗遖又抱着虞粒去洗了个澡,她累得连脚趾头都不想动,安安静静地窝在他怀里,闭着眼,耳边是吹风机的嗡嗡声,他细致地为她吹干了头发。
这声音实在太催眠,她都忍不住睡了过去。
他房间的床单已经湿透了,没法睡。只能去了她的房间。
躺上床时,他将动作放到了最轻,虞粒还是醒了过来。
说来奇怪,刚才还困得睁不开眼,结果躺上床时居然破天荒地精神了些。
她睁开眼时,程宗遖正侧躺在她身旁,一手支着头,另只手捻起她一缕头发在指尖缠绕,触到鼻息前轻嗅。
见她醒来,程宗遖便低头吻吻她的唇。
虞粒想喝水,动了动,浑身酸痛,尤其是腰和腿。
她用自认为很大的力气去推他,毫不客气地使唤这个犯下这一切罪恶的始作俑者,“去给我倒杯水!不冷不热,温度要适中!”
不管是从前还是现在,要说虞粒还真是唯一一个敢使唤程宗遖的人,然而程宗遖没有丝毫不悦,反而贴上去吻吻她的脸颊,像是接到了一个神圣又庄严的任务:“遵命,大小姐。”
家里没外人,程宗遖懒得去找衣服,直接光着走出房间。
他去给她倒了杯温水,十分谨慎地试了试温度,这才上楼。
虞粒真的太渴了,明明在浴室里泡了那么久却还是像一条快干涸的鱼一样。
捧着杯子一饮而尽。
程宗遖掀开被子坐上床。
“几点了?”她问。
程宗遖看了眼一旁的电子闹钟,“快九点了。”
“!!!”
虞粒整个人都卡壳了,她下午五点结束考试,回到家打了一会儿电话,然后一眨眼就晚上九点了?
想到刚才发生的事情,虞粒就止不住的脸红心跳。要不是身体的酸累感还这么强烈,她甚至都以为只是自己做过的一场春梦。
现在静下来,她的脑子里不停闪过一个个片段,莫名开始复盘起来了。
在这之前,她确实是有点怕的,而且对这种事情也一直抱有抵触的心理,因为她跟在蒋潇雅身边长大,她见过蒋潇雅的每一个男人。
蒋潇雅带男人回家已经是家常便饭,而虞粒也常听到从他们房间里发出的声音,蒋潇雅和她的那些男人统统让她觉得恶心,她不理解为什么会有人喜欢做这种丑陋的事。
到现在,她才发现。
原来这种事,要跟爱的人做才有意义。
颠覆了她曾经的观念,不是丑陋的,是幸福的。
她喜欢和他亲密。她喜欢看他沉沦失控的样子。
她不知道该怎么形容。那种合二为一的感觉,像是通往了灵魂深处,她甘愿付出所有,甘愿为他臣服。
其实跟程宗遖在一起这段时间,甜蜜是真的甜蜜,但总缺少一点实感,总觉得他们之间少了一点连接。所以她才会下定决定和他跨出最后一步。
没有任何一刻像现在这样坚信。
他是她的。
虞粒忍不住往程宗遖身边靠。
他半靠在床头,将空杯子放到一旁,感受到环上腰的一股温软力量,她的皮肤太白,胳膊上有一些很深的指痕都太突兀。
那都是他的杰作,有些罪恶感,同时又莫名地满足和兴奋。就像是刻上了自己的功勋章。
他躺下去,揽过她,让她枕在自己胳膊上,将她拥进怀中。吻她的额头,手搭上腰腹,一点点摩挲。
“还疼不疼?”他低声问。
虞粒的脸在他胸膛上蹭了蹭,有点不好意思:“一开始疼”
确实好疼,都把她疼哭了。
程宗遖安抚了她好久。
程宗遖轻轻咬她的耳垂和锁骨,又笑了,“然后呢?除了疼没别的了?”
虞粒觉得一口气差点喘不上来。
明显不太愿意跟他过度讨论这个话题,因为实在是太羞耻了。
她才不像他,那么坏。
过程中总会说一些格外羞耻的话,过于直白粗鲁,说得她无法直视,恨不得打个洞钻进去。
想到这儿,虞粒就忍不住抬起胳膊打他。
一露出来,自然看到了自己胳膊上的痕迹,吓了一跳。
“你真的好凶,一点都不温柔。”
虞粒将胳膊伸过去,控诉道:“你看,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被家暴了!”
就如程宗遖所说,她没有任何反悔的机会,就算反悔也没用。
从一开始就是他主导。刚开始那会儿他是真的温柔,可那会儿也应该用尽了耐心,导致于后期只剩下野蛮和强势,不知餍足。
她完全就是砧板上的鱼肉,任他宰割。
她从没见过他这么凶的一面。
程宗遖丝毫不为自己的罪行狡辩。握住她的胳膊,牵到自己面前亲了亲。
“抱歉,下次注意。”
“你还想有下次?”虞粒傲娇哼一声,故意吓他,“你做梦去吧!”
程宗遖还真闭上眼睛,陷入冥想,“嗯,今晚早点睡,做梦试试。”
虞粒吃吃地笑了笑。
不知道又突然想到了什么,她蹭地一下趴了起来,大惊小怪地:“我意识到了一个很严重的问题!那就是你怎么会有套套!”
今晚发生的一切都太突然,可在失控之际,他居然像变魔术一样,从抽屉里翻出来了一盒避-孕-套。
“你别给我装死!”虞粒伸手去掰他闭着的眼睛,“快说!哪儿来的!你是不是有别的女人”
话音还未落,一阵天旋地转。
她被他压在了身下,太过猝不及防。
他的手用了些力道,像惩罚似的揉,似乎偏要让她长记性。
“真是冤枉,我哪儿有别人。”程宗遖有时候挺佩服她的想象力,他胳膊支在她脑袋旁,将她牢牢圈住,严肃的面孔下一秒变得轻佻,他低下来在她耳边用气音说:“那自然是给我们小鱼准备的。”
他曾经对她说过,男人都是一丘之貉。
这是大实话。
他从不是正人君子,更不是真的柳下惠。
他想跟她做-爱,想把她揉碎,想看到她因他而绽放。
程宗遖习惯克制欲望,但同时他也会直面欲望。
他就是这样的人。他邪恶,卑鄙,城府深。但他也向来坦荡。
他对她有欲望。这是毋庸置疑的。
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没什么不敢承认的。
这个解释,虞粒其实很满意,但还是控制不住面红耳赤。
她去掐他的腰,可他身上的肉实在太紧实,拧得手指头都疼了。
“不要脸。”她愤懑。
程宗遖去捉她的手,眉峰挑了挑,黑眸中晕开一层吊儿郎当的笑意,理直气壮得很:“我都这把年纪了,还要什么脸。”
说着,又看了眼电子闹钟,然后问她:“饿不饿?”
虞粒疯狂点头,“快饿死了!”
程宗遖拍拍她的背,“走吧,出去吃饭,庆祝你毕业,也庆祝我们”
直觉告诉她,他肯定又要说什么骚话,虞粒及时捂住了他的嘴-
程宗遖带虞粒去了一家意大利餐厅吃饭,吃完饭已经快十一点了。
但她却心血来潮说想去他的酒吧玩。
上次来,好像还是和陈妍宁那次。
那次,程宗遖前一天带她吃了火锅,晚上就对她疏远冷淡,没几天就一声不吭飞回了洛杉矶。她还是从调酒师那里得知这个消息。
那时候的虞粒每天都陷在和他重逢的喜悦中。
面对他时,小心翼翼,斟字酌句。会因为他的一个举动一句话胡思乱想很久。最大的奢望就是能和他在一起。
明明才过去几个月,却恍若隔世。
而她也终于梦想成真,他现在就在她的身边。
虞粒拉着程宗遖坐到舞台正下方的一个位置。
舞台上有个穿得很嘻哈梳着脏辫的歌手正在唱hipphop,脚一踢,氛围瞬间就烘上来了。
然而这么嗨的气氛,依旧不影响虞粒煽情地回忆往事。
她勾着程宗遖脖子将他拉近,贴到他耳边说:“我之前跟你说过吧,我14岁生日的时候看过你演出,就是在这个位置。”
她指了指舞台,“你在上面唱歌,之后跳下舞台给我点蜡烛,还给我唱了生日快乐歌。”
“你猜那天我许了什么愿望?”
程宗遖说:“什么?”
“明天还要见到你。”
虞粒感慨万千,“虽然过了很多个明天,但最终还是见到你了,所以这个愿望算实现了。”
她故作不满,瘪起嘴:“你肯定忘了吧。”
程宗遖沉默。
四年前,那时候程茂鸿刚检查出肺癌,程宗遖飞回了京市,乐队成员也跟他一起回来了。这家酒吧是圈内的一个朋友开的,他们也是友情出演一晚。
之后,程茂鸿以死相逼他回国管理公司,他退出了乐队。
虞粒曾问过他纹在后颈的“Chace”有什么意义。
他只知道她想问他在追逐什么。
他其实是在追逐自由。
乐队解散后他回了国,也时不时来这里坐坐。
他倒不是多怀旧的人,就是被迫放弃的感觉太让人不甘心。
他只是极度渴望自由和自我,没有任何束缚,做自己想做的事。
所以他将酒吧收购,改名为“ZN.T”,试图为自己留下点什么。
只是虞粒说的这件事。
他不想为了哄她开心就说谎。
他确实没有印象了。
他每天都会遇到很多人,发生很多琐事。他没有精力记住太多。
只是他没想到的是,这会成为她的一个“心病”,更想不到,牵连他们之间的会是曾经他所认为的一件琐事。
程宗遖突然觉得有点心疼,也有点难受。
他什么都没说,只急切地吻住她。捧住她的脸颊,手指揉着她的耳垂,钻石耳钉扎着指尖。
这个吻很深,毫无顾忌。唇齿相依,唇舌纠缠。
音乐声太大,遮盖住暧昧的吮咂声。
吻了好一会儿,虞粒都快喘不上气了。周围的人都在看他们,虞粒觉得很羞,但也没有退缩,紧紧抱住程宗遖。
“算了,你不记得就算了,反正你已经是我的了!”她笑得很开心,“我18岁生日愿望也是关于你的,现在也实现啦。”
虞粒去勾他下巴,得意又傲慢:“程宗遖,你注定是我的,你跑不掉的!”
那模样,颇有几分霸总气势。
程宗遖认命般笑了笑,“没想跑。”
虞粒心满意足,又在他怀里蹭了蹭,然后朝调酒师招了招手。
调酒师麻溜儿跑过来,态度十分恭敬:“您好,有什么吩咐?”
最惊讶的人莫过于调酒师了。
上次见,这小姑娘在他这儿得知程宗遖回了洛杉矶后,在酒吧里好一通哭,简直就跟被渣男欺骗感情了似的。
好家伙,过了半年多,没想到还能再见到她,更牛逼的是,跟大boss出双入对,还当众激吻。
他是不是该叫一声老板娘?
“给她一杯”
“烈酒,谢谢。”
程宗遖还没说完,虞粒就打断。
她的叛逆期来了,偏不喝果汁,就要喝酒。
程宗遖也由着她,让调酒师做了杯特调鸡尾酒。
一开始她还嗤之以鼻,觉得这就是果汁。
结果没多久后劲儿就起来了,整个人晕晕乎乎的。
凌晨十二点多,程宗遖带她回了公寓。
车子开到地库,虞粒还在唱歌,整个人异常兴奋,这途中不是摸摸他的手,就是在红灯时扑过来缠着他亲亲抱抱。
所以当车停下时,程宗遖将座椅往后调,将虞粒一把拉到了自己的腿上跨坐着。
他舔过她的脖颈,牙齿轻轻咬,像吸血鬼在享受美食前最后的仪式感。
虞粒眼睛迷离,她昂起头,脖子拉出一道优美的弧线。
她像是尚存一丝理智,“在这儿吗?”
而他一旦突破防线便再也不愿克制。
“嗯,在这儿。”-
又胡闹到黎明前。
虞粒仿佛要散架,睡了个天昏地暗。
直到下午被手机吵醒,有人给她打电话。
她摸起手机,连来电显示都看不清就接听。
是快递小哥。有一个到付的同城快递。
虞粒听到快递,立马精神了,甩开程宗遖搭在她腰上的手就麻溜儿跳下床,这时候一点也不觉得身子酸了。
程宗遖被她的动静吵醒,眯着眼睛,嗓音沙哑:“去哪儿?”
“我去拿个快递!”虞粒快速找了衣服穿。
这是她定制的一个手链,送给程宗遖的。她还没跟他说过,想给他一个惊喜。
她跑下楼,要出门前,发现手机只剩下百分之一的电了!昨天回来后一直都没机会充电。
快递是到付的,因为需要验货。她手机这点可怜的电量估计都撑不到她下楼。更别提付钱了。
她又迅速跑上楼,想去找点现金时,无意间在柜子上看到了程宗遖的钱夹。
她想着程宗遖肯定有现金吧,于是她走过去拿起钱夹。
打开的一瞬间,愣住了。
钱夹里没有钱。
也没有她的照片。
作者有话说:
很肥哈,补昨天的
有红包
◉ 60、许愿(二合一)
虞粒仔细翻了翻钱夹, 她的照片真的不翼而飞,而且钱夹里没有一分钱,只有各种银行卡。
她没有多余的心思关注钱夹里为什么没有钱,只知道她的照片不见了。
第一反应就是程宗遖把她的照片给偷偷取下来了。
强烈的委屈和愤怒就这么一股脑地冲上来, 一时分不清到底是前者多还是后者多, 她攥着钱夹就冲到床边, 抓起枕头一下又一下往程宗遖身上砸。
在虞粒起床后,程宗遖翻了个身就又睡过去了, 还没睡熟就因为这突如其来的疯狂举动强制性醒了过来。
眼睛还一片朦胧的惺忪感, 他不明所以地皱起眉,看着面前的虞粒,眼神不禁带着点戾气。
他是有起床气的,尤其是在没睡醒的情况下。但还是强行将那股本能的烦躁往下压。
胳膊稍撑起上半身, 倦懒地耷拉着眼皮,哑着嗓:“怎么了?”
他一边说一边去拉她的手。
结果虞粒一把甩开,继续臭着脸拿枕头打他, “你把我照片弄哪去了!”
程宗遖脑子迟钝了那么几秒, 一头雾水:“什么照片?”
虞粒似乎气得不轻, 不停地拿枕头招呼他。
他也没了耐心, 直接握住她的手腕往前一拉, 她轻而易举便扑到了他怀里,坐到了他腿上,她想挣扎,程宗遖压根儿不给她任何机会, 锁住她的腰, 蹙着眉神色一凛, 故作凶狠:“又欠操是不是?”
自从全方位解禁之后, 程宗遖索性不再跟她装君子,说话那叫一个简单粗暴,毫无禁忌。
他没睡醒,总归比平时容易躁一点。意识到这样不太对,他闭上眼睛,快速调整了下情绪。
安抚般捏了捏她腰侧最敏感的那一块地方,耐住性子说:“虞粒,我跟你说过,我不喜欢猜。你有话可以直说。”
“我哪里惹你生气了吗?”他又问。
虞粒将钱夹往他胸膛上一砸,“我的照片呢!”
程宗遖打开钱夹,竟真的不见照片,他也明显怔了一下。
脑子里快速回忆这些天发生过的每一个细节,最后一次动钱夹好像是在医院那里,那时他烦不胜烦急需发泄口,气急之下将钱包里的美元全扔了。
照片估计就是那时候掉的。
当时他也没想到照片会掉,回到家之后随手就扔到了一旁,没再管过。
虞粒见程宗遖敛眸沉思的模样,心瞬间凉了半截。她就像是炸了毛的小猫,伸出爪子疯狂挠人。
气急败坏极了:“你心虚了对吧!你是不是偷偷拿出来了!你不想放我的照片吗?怕别人看到?”
她就像机关枪似的,突突突一阵扫射攻击,完全不给程宗遖辩驳的机会。
他无可奈何,束手无策。头都快大了,偏偏还不能拿她怎么样。
扣住她的腰顺势往后一倒,将她压在身下。单手握住她两只纤细手腕,往她头顶上一摁。
这姿势就像是两人交欢时,他也是如此强势霸道,将她治得服服帖帖,一动不能动。
可此刻她并没有那会儿的娇媚柔软,脸都气红了。嘴里还是喋喋不休地控诉和质问。
程宗遖伸出另只手,食指覆在她嘴唇上,这会儿却又极具耐心,轻轻地“嘘”了声。像哄小孩儿似的。
“你听我说。”
“照片可能是我拿钱的时候不小心掉了,在这之前我并不知情。我也绝对没有像你说的那样偷偷拿出来。”
他真的不太理解女生的某些小题大做的行为,不理解这件事为什么非要无限放大?不过不理解归不理解,嘴上还是说着软话:“弄丢是我的过错,我道歉,好不好?”
程宗遖的态度极其端正诚恳,倒让虞粒瞬间气不起来了,她直勾勾盯着他,“真不是故意的?”
程宗遖毫不闪躲她审视的目光,真诚又严肃:“相信我,我不会骗你。”
顿了顿,又补一句:“重新再放一张,可以吗。”
“你要是再弄丢怎么办?”
“任你处置。”
程宗遖像想到了什么,松开了她,将她拉起来,“还不消气就接着打我吧,来。”
虞粒气得牙痒痒,不是生弄丢照片的气,而是单纯气程宗遖,他明知道她不可能动真格打他。
他就是仗着她舍不得。
但她也确实舍不得。
作势挥了几下拳头,结果一下都没碰到他。
气呼呼地捧起他的脸,泄气般亲了下他的嘴唇。
咬牙切齿地自言自语了句:“可恶!心机老男人!”
有一种吵架之后忽然觉得自己没发挥好的极度懊恼感。
程宗遖笑了声。
这时,她的手机响了。
虞粒一个惊醒,终于想起还在楼下苦苦等待的快递小哥。推开程宗遖就跳下床。
她怕快递小哥久等,匆忙去翻了翻书包,翻出来了些现金,然后麻溜儿下楼去了。
她下楼拿快递那会儿的功夫,程宗遖起床了。被她这么一闹,睡不着了。
他找了身家居服穿,去书房,打开电脑,看了一下邮箱,处理了一些邮件。
没一会儿,虞粒就拿了快递回来了。
她去房间找程宗遖没找到便径直来了书房,程宗遖正在打电话。
她也不急,乖乖坐在一旁,一边等程宗遖忙完,一边从包装盒里拿出手链在手中摆弄,一时间爱不释手,满意得不得了。
程宗遖打完了电话后放下手机,随口问一句:“买什么了?”
看她那样子,好像很开心。
虞粒这才捧着盒子走过去,她也丝毫不留悬念,将手链瘫在手心,“送给你的。”
程宗遖垂眸看了看,是一条黑色的锦绳编织手链,上面连着一只银色的小鱼。
“送我?”他有些受宠若惊。
“嗯。”虞粒献宝似的,“你别小瞧这手链,寓意很深的。”
程宗遖好奇:“什么寓意?”
说到这儿,虞粒突然有点不好意思了,抿抿唇:“我听说过一句话,一缕青丝系君腕所以手链里藏着我的头发”
她也是无意间得知用锦绳缠头发做成手链的寓意。
一缕青丝系君腕,望君不负倾心人。
古代人将头发视作生命,为爱人剪下青丝,把所有的相思和爱意都藏在了这条手链中。就像常说的那句,结发妻子。
从青丝到白头,长长久久,生生世世。
太浪漫了。
所以她便决定要送一条给程宗遖。
她本来想自己亲手做的,可她实在不是心灵手巧的人,教程无论看多少遍都学不会,她真怕再弄下去都会把自己剪秃了。
到最后她放弃挣扎,专门找了一家店定制了这条手链。那只银的小鱼是她在金店里买的,上面还刻了她的名字缩写。
虞粒的手指摩挲着手链上的小鱼,她觉得非常有必要提醒他:“不过,戴上这手链之后还有一个禁忌,那就是如果你辜负了我,就会万劫不复。”
她正色看他:“你怕不怕?”
带着试探。
但她眼神也出卖了她的忐忑和紧张。
她是个迷信的人。不对,不如说她是个有神论者,信鬼神。有信仰。
不管程宗遖信不信,或许他会认为这就是小孩子玩过家家,幼稚又可笑。但她是相信的。
她问他怕不怕,实际上是在问自己怕不怕。
是有点没底儿的,也有点怕的。
具体怕什么,她说不太清楚。
大概就是。
她怕程宗遖会拒绝她。
更怕程宗遖会负了她。
不得不承认,她一直都不太自信,对他们的这段感情。她总觉得像在走钢丝,一脚踩空就一无所有,没有任何安全感。
所以她才会屡屡从他身上寻求安全感,以任何方式。
就在她胡思乱想时,她看到程宗遖将右手伸到她面前。
虞粒愣愣地看着他。
“傻了?”他轻敲了下她的脑袋,命令的口吻 ,“给我戴上。”
虞粒那颗惴惴不安的心像是瞬间落回了肚子里,尘埃落定般松了口气。又像是瞬间飘到了天上,喜悦和庆幸铺天盖地砸下来。
先前的顾虑和紧张统统烟消云散。
“哦。”
她却强装着镇定,将手链套上程宗遖的手腕。
他的手腕太好看,腕骨嶙峋,脉络清晰。一条普普通通的编织手链戴在他手上竟也变得赏心悦目了起来,上面的小鱼紧贴着他皮肤,亲密得让人心动。
就是手链的风格与他整个人气质有点突兀违和。
虞粒刚刚还告诉自己一定要淡定,不要表现出那不值钱的样子,就跟没见过大世面一样!
然而下一秒还是按耐不住心猿意马,扑进了程宗遖怀里,程宗遖顺势接住她,两手握着她的腰将她抱到了自己的腿上坐着。
她抓起他的手,欣赏着。
越看越欢喜,忍不住抓到面前亲了亲。
亲他的手链,亲他的手背,亲他的手指。
她的唇柔软,热热的。扫过肌肤,惹来一阵阵酥痒。
程宗遖倒没阻止她,任由她亲。另只手去按鼠标,漫不经心说:“还有没有想去哪里玩,或者想做的事?”
“哈?”他突然来这么一句,虞粒没反应过来。
“比如国内的其他城市,有没有想去看看的?”程宗遖说,“或者抓紧时间跟好朋友聚聚,把想做的事做了,玩够了我们就回洛杉矶。”
洛杉矶那边的工作已经堆积如山,他尽量能远程处理的都处理了,不能远程的就一推再推。其实他大可以在程茂鸿面前演完一场戏就回洛杉矶去,但虞粒那时候又突发高烧,说到底还是不放心,于是决定留下来陪她到高考结束。
现在高考结束了,是时候该走了。但考虑到毕业季嘛,她肯定还是要跟那些兄弟姐妹再最后聚聚的,毕竟去了洛杉矶后就会很少回来。
所以他让她趁这几天好好去疯去嗨,跟生活了这么久的地方好好道别。
虞粒恍然大悟地点点头。
程宗遖说得对。她反正都要去洛杉矶上大学了,也不用留在这边等分数线,到时候成绩出来了,她看看结果就好了。
她还真的认真思考起来了。
其他城市嘛,有倒是有,不过她想跟陈妍宁去。是南方一个有海的城市,从高一就跟陈妍宁约好要一起去了,闺蜜之行,肯定是不会带程宗遖的。
还有就是去西藏,程宗遖答应跟她一起。
但是她也谅解程宗遖工作繁忙,西藏太远,而且一去就要耽搁好几天。可以稍微延期,留到最后来做。
至于其他想做的事情
她突然又想到了一件很浪漫的事情,并且不太费时间。
“你什么时候有空?”虞粒问。
程宗遖单手在键盘上敲字,反问:“怎么了?”
虞粒勾住程宗遖的脖子,“我想去看花海和日落,你什么时候有空?”
说完又善解人意的补一句:“没空的话也没关系,反正以后机会很多。”
程宗遖没答,而是看了眼电脑上的时间,现在是下午四点。
紧接着又打了通电话,简单说了两句后,就拍拍她的屁股,“去换衣服吧。”
“啊?”
“不是要去看花海和日落?”
“现在?”
“日落之前。”
虞粒觉得有点突然。非常惊讶于程宗遖的执行力。
等反应过来后,她立马从程宗遖的怀里跳下去,风风火火跑去换衣服,也不问到底去哪看。
她想象着自己漫步在花海中那唯美的画面,所以挑了一条很仙的连衣裙,结果程宗遖特意提醒她不要穿裙子,虞粒不明所以。
没有开车,也没有坐他的私人飞机,而是带她上了一架直升飞机。
飞行两个多小时后,来到了一个山谷。
虞粒终于知道程宗遖为什么不要让她穿裙子了。
因为他要带着她,跳伞。
双人跳伞,他们公用一个装备。
有专业人员替他们穿好装备,直升机渐渐飞进山谷,盘旋在云层之上。
她看见山谷中有一条宽阔的紫色河流,仿佛没有尽头。风吹过,河面会随风波动,只不过不见一丝水光。
原来那是薰衣草,一整片的薰衣草花海,一片紫色的梦。
现在这个时间,夕阳正一点点往下坠。染红了大片天际。
程宗遖带着虞粒走到直升机舱门口,风声太大,他贴到她耳边说:“准备好了吗?”
虞粒沉浸在绝美如画的景色中,她反应迟钝,“啊?”
他就在她身后,紧贴着。能感受到他的胸膛在微微颤动,他的笑声轻扫耳廓,一股热气,暧昧又缱绻,不羁而张狂。
“跟我一起。”
“去拥抱自由。”
他将她的双臂展开,然后松开抓舱门的手,一鼓作气,带着她坠入黄昏中。
失重感让虞粒撕心裂肺地尖叫,风声贯耳,她吓得紧闭着眼睛,浑身僵硬。
下坠的速度太快,她只敢紧紧的抓住程宗遖的手。
他低下头靠在她耳边,拔高音量:“睁眼!”
虞粒脸都快拧在一起了。
他又说:“别怕!有我!”
像是着了魔。这一刻,他的声音隔绝了所有嘈杂风声,闯进她的耳蜗,敲击着她的心脏。
坚定又温柔。
她竟然鬼使神差地,渐渐睁开眼。
她戴着护目镜,风吹不进眼睛。
让她将这一切清晰地刻进了脑海。
美到一时之间忘记了恐惧。
云就在脚下,所有一切都变得渺小,炙热的太阳仿佛触手可及。
她大胆地伸出手,感受到夕阳的温度,在指尖缠绕。风不凛冽,是薰衣草的味道。
舒展着双臂,就如程宗遖所说,去拥抱自由,拥抱世间万物。
她放声大喊,欢呼。
直到肺活量达到了极限。
心跳快到要超出负荷。兴奋得浑身上下的血液为此沸腾。
这是她看过的最浪漫的一场日落。
而这场浪漫是程宗遖给她的。
虞粒情不自禁回过头看向身后的程宗遖,他微勾着嘴角,瞳孔中仿佛落满了细碎星光,他笑起来真好看,好看到连现在的美景都黯然失色。
他仿佛天生就该如此张扬与热烈。他的世界是如此自由与疯狂。
而她正在一点点进入他的世界。
她想就这样,永远待在他的世界里,和他一起热爱生活,拥抱自由。
这种感觉让虞粒觉得很幸福,幸福到眩晕。
她双手合十,对着花海与日落,对着蓝天白云,虔诚地许愿。
开了伞后,降落的速度变缓,程宗遖熟练的操作着,平稳地降落在薰衣草花田里。
脚沾上地面,腿还有些发软。
程宗遖取下身上的装备,虞粒到现在还没缓过神来,不停地喘气。
她的头发吹得乱七八糟,程宗遖捧住她的脸,将她的头发一点点理顺。
“开心吗”
“程宗遖,你跟我说过在你那儿,没有实现不了的愿望对吧?”
两人几乎是同时开口。
她的脸微微泛着红,眼睛明亮又清澈,急切又亢奋地看着他。
程宗遖挑起眉:“当然,你还有什么愿望?”
“我刚才许了一个愿望。”
虞粒忽然闭上眼睛,做了几下深呼吸。可呼吸却变得更乱了,她的心跳更快,快到几乎要破膛而出,那种幸福的眩晕感还没过去。
半分钟后,她强迫自己冷静,睁开眼睛直勾勾地看他,“我的愿望是,嫁给你。”
程宗遖嘴角的弧度渐渐淡下去。
“我知道我现在还很小,但是我很快就会到法定婚龄的,你愿意娶我吗?”虞粒紧张地攥着他的手,急切的,迫切的,“我没有开玩笑,你不要觉得我是心血来潮,我真的想嫁给你。程宗遖,你会实现我这个愿望吧?”
下一秒,她感受到他的手指在无意识的蜷缩着。
他漆黑的眼睛晦暗一片,似乎正汹涌着某些不知名的情绪,看不透他在想什么,或者在挣扎着什么。
“虞粒。”
他还是这样温柔地叫她。却又透着严肃。
微抿了抿唇。手抚摸着她的脸颊。
这一刻,程宗遖莫名体会到了煎熬和不忍。
曾经Tina也问过他同样的问题,那时候他能坦荡又从容地说出“我不会娶你”这种话。
那时候,Tina说他是个没有心的人。他也依旧毫无罪恶感。
可现在,他凝视着她的双眼,里面是明晃晃的憧憬和欢喜,天真烂漫到让他不忍粉碎破坏。
他知道她只是想要一个承诺。
但。
“我不想骗你。”他吞了吞唾沫,喉结滚动,喉咙似乎有些艰涩,索性不去看她的眼睛,“我的人生里,不会有婚姻。”
作者有话说:
再说一下更新时间,不固定不固定不固定!我既然说了要更再晚都会更,不要着急互相理解一下谢谢
ps:“一缕青丝系君腕,望君不负倾心人”源自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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