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非常抱歉!是我的工作失误,没有任何冒犯您的意思。昨天是我的同僚念礼物标签名字、我听着负责分拣的,我没有核实姓氏,没留神就把给后勤最佳员工的礼盒混到了给您的礼物里,那位也叫卡珊卓,只不过是c打头的。罗文小姐,勒托太太,实在是对不起!”
卡珊卓看着道歉不停的年轻人,连愤怒的力气都欠奉。
倒霉蛋的上级板着脸冷声道:“够了。”
年轻人低下头去:“我会辞职的……”
“辞职就不必了,你只是在完成自己的工作。”卡珊卓这么说着,笔直地看向一旁的勒托。
金发贵妇缓慢眨动眼睫,歉然道:“亲爱的,让你遇上这么不愉快的事,实在是太抱歉了。”这么说着她从秘书手里接过另一个米金色的礼盒:“这才是议员给你的礼物。”
卡珊卓没有接,反而笑起来:“让我猜猜里面是什么。”
勒托怔然以对。卡珊卓的笑容竟然有些……居高临下的嘲讽,让她感到困惑又扎眼。
“是一件毛衣——不,是那件毛衣,是吗?”不等对方回答,卡珊卓摸出手机,扬起眉毛做出惊讶状,喃喃自语:“那么多未接来电。”
她同时飞快地调出通讯录里“混账”发送短信:
「你脚崴了」
「打电话给我」
不到两分钟,“混账”就拨来电话。
卡珊卓向勒托等人歉然示意,走到一边接起电话。
“嗨小妹,不好啦!!我在浴缸里摔了一跤,脚崴了!没事,应该没骨折,但是一个人下楼都不太行。医院门诊预约不到,急诊好像没必要,总之你快回来吧,我疼得要死——”
亚历克塞直接浮夸地念了一通台词。
这家伙曾经是话剧社的来着。
卡珊卓抽气:“天,我马上回来。你真的不用叫救护车吗?”
“嗯嗯嗯,当然不用,开车小心点,不,干脆你把车寄放在哪个购物中心的停车场,我过来接你吧。”
卡珊卓提醒亚历克塞当前的设定:“可是你脚崴了。”
“啊!”混账老哥哀嚎了一声,“总之你快点回来吧!”
※
阿波罗进门时脸色很难看,比12月的天气更冷。
“你怎么现在才回来,还不接电话也不回消息。”阿尔忒弥斯坐在玄关台阶上,几乎与柱子投下的阴影融为一体,阿波罗差点被吓到。
“和父亲的‘友好’谈心拖了很久,”他咬字有点重,拽下有些结霜的绒线帽,一边捋开压到眼睛上的额发,一边摸出手机,“发生什么了?”
“你女朋友的哥哥突然崴了脚,她已经回港城了。大概半个小时前。”
“什么?!”
“表面上是这样。”阿尔忒弥斯淡淡补充。
阿波罗瞳孔骤缩:“表面上?”
双胞胎中的姐姐古怪地扬了一下眉毛:“你真的完全没有预感啊。”
阿波罗已经往客房的方向冲。卡珊卓和她的行李都消失了,只有几个没拆封的圣诞礼物堆在桌子上,揉乱的丝带末梢显得非常无措。
他怔怔地回身。
阿尔忒弥斯靠在门边:“她收到了一个把她名字拼错的礼盒,里面的东西和给工作人员的礼物一样,不,严格来说升了一级,比普通工作人员收到的好上那么一个等级。说是严重失误,把本该给员工的礼物和她的搞混了,但谁知道呢,后勤里真的有另一个叫卡珊卓的?我不记得。”
阿波罗词句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词句:“谁做的?”
阿尔忒弥斯露出嘲笑般的神色。
他眼神剧烈闪动了一下,尚未被暖气烘热的脸更加苍白。他什么都没说,直接往外走。
“你去哪?她半小时前走的,你追上高速也没有用。”
阿波罗倏地驻足,打字的手指止不住地发抖。
短信第一句就反复修改,他直接拨出电话。
无人接听,转入语音留言。
“凯特,请听我说完。这很重要。我非常抱歉,你一定很愤怒,很受伤,我……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我会给你一个解释,我保证。到家之后请给我电话,或者短信报平安……什么都好,求你了。……我爱你。”
结束留言,阿波罗就再度快步转身。
“你去哪?”
他已经跑上楼了。
※
房门哐地打开。
勒托坐在梳妆台前,侧眸看来,不赞许地一收下巴:“无论如何,你至少应该记得敲门。”
“为什么要那么做?”阿波罗情绪激动时反而面无表情,只有眼睛亮而冷。
“她不合适。你父亲应该已经和你详细分析过原因。看你的表情,你们的父子谈话可能没能涵盖多少有效信息,只顾着争吵了。”
阿波罗的胸口剧烈起伏,他的口气也开始不稳:“父亲需要一个制造家庭美满表象的工具人,没有谁比我更合适当海报男孩,所以我必须找一个适合那个形象的爱人和我一起站台,而你们认为卡珊卓不适合。听一听,这是21世纪该说的话吗?保守党就是保守党人的孩子结婚也必须从同一个圈子里找?!”
“你没必要大喊大叫。我听得很清楚,”勒托终于彻底搁下手里的杂志,转向他,平静而冷酷地说道,“这和她的出身背景无关。她很优秀,这点毋庸置疑,但不适合就是不适合。”
“为什么?!”
勒托沉默半拍:“她有性格,有属于自己的野心,很显然并不会以这个家庭为先。那个女孩无法在我们这样的家庭生活下去,不是她毁了我们,就是我们毁了她。我以为你明白的,所以当你说要让她来这里过圣诞,我很惊讶。”
阿波罗深吸气:“她叫卡珊卓,她有名字。”
“你可以和卡珊卓恋爱,但她不会是好的结婚对象。再拖下去对她来说也不利,女孩的青春很宝贵,不能让她怀有徒劳的期望最后失望。毕业是分开的最好时机。”
阿波罗嘴唇绷成扭曲的一条线,按在门框上的拳头指节咔咔作响。
他像是第一次真正见到母亲,瞪着她,以极低的声音说道:“我从来没有同意为父亲的政治形象站台,而他总是默认总有一天我会不得不接受。我以为在这件事上你是站在我这边的。为什么连你也——”
勒托不为所动,只是平静道:“你被宠坏了。”
他险些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
勒托的微笑里浮现一丝疲惫:“我也许做错了。你在其他方面表现得太聪明了,做什么都和玩乐一样轻松。我不该疏忽,以致于你到这个年纪还天真地以为自己无所不能,有资本随心所欲。孩子,不是这样的。”
阿波罗望着母亲摇头,半晌,突然一声嗤笑:“我至今为止人生享有的一切都有代价,什么只要我想要就会给我创造条件,都是假的,而现在终于到了我支付酬劳的时候,是这个意思吗?”
“母亲,我从来没想过我会和你有这样的对话。”
勒托默然看着他。
“我或许是太天真了,天真到完全相信你、对你从不保有秘密。我以为你和父亲不一样,会无条件站在我身后支持我的选择。”
与阿波罗面貌肖似的贵妇嘴唇颤抖了一下。但她最后什么都没有说。
“你可以不喜欢卡珊卓,我无法阻止你用你的标准评判她,但为什么要羞辱她?你们觉得这样逼走她,我就会接受?”
“这对她也好受一些。”
阿波罗的声调再次抬高:“好受?!”
“由我和你父亲来当恶人彻底断绝她的念想,又不至于对你这个人太过失望。”
他的声音有些低哑:“那你想错了。她现在一定对我失望极了。”
说这话时,阿波罗一眨不眨地看着母亲。
现在失望透顶的不止卡珊卓。
“这次是你和父亲都错了。”语毕他转身就走。
勒托站起来:“你去哪里?”
“去卡珊卓那里。”
“惹恼你父亲毫无必要。”
“我已经成年了,”阿波罗笑了一下,“即便不姓奥林波伊,我也有能力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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