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等唐晓星反应过来, 俞菟亲完迅速退开。

    她脸颊洇着红晕,但看向唐晓星时,双眼却是亮晶晶的:“记好,你答应我了, 不可以生我的气。”

    话音未落, 也没等唐晓星回应,她人已经逃出厨房, 顺便端走了两只碗。

    唐晓星愣在原地, 空出来的右手摸摸嘴角,被俞菟亲过的地方隐隐发烫, 心跳快得像要冲出胸膛。

    遇到俞菟,她高兴还来不及, 又怎么会生气?

    姥姥在餐桌旁坐了一会儿, 左等右等不见人来。

    也不知道两个孩子在厨房聊什么,姥姥正疑惑呢, 就见俞菟红着脸跑出来,将其中一只碗递给她,自己也在旁边坐下。

    姥姥瞅一眼俞菟,困惑:“晓星呢?怎么没跟你一块儿?”

    俞菟回答:“她饭添得多, 过会儿才出来呢。”

    唐晓星走出厨房就听见这一句,低头看眼自己手里压得平平实实一小碗饭, 心说:看得出来很多吗?

    姥姥笑嗔:“你这是说的什么话。”

    俞菟不敢对上唐晓星的眼睛, 也不知是害羞,还是为出卖唐晓星的饭量心虚。

    唐晓星不恼, 权当没听见。

    她缓步来到桌旁, 在俞菟身边坐下, 看一眼桌上的菜, 笑着说:“闻起来好香,姥姥手艺真不错。”

    再大年纪也爱听夸奖,姥姥笑得眼角皱纹都堆起来:“多吃点儿。”

    俞菟发现桌上全是素菜,这才想起来之前她没告诉姥姥要多带一个人,为了不让姥姥提前猜到,也没说让姥姥准备两个荤菜。

    不过没关系,反正今天周末,如果唐晓星没吃饱,待会儿带她去外面加餐。

    唐晓星照例边吃边给俞菟布菜,不时还给姥姥夹菜,姥姥越看唐晓星越觉得喜欢,忽然感慨叹息:“这孩子品性真好啊,如果菟菟的爸爸妈妈还在,肯定也会喜欢的。”

    唐晓星夹菜的动作顿住,随后震惊地看向俞菟。

    俞菟面色平静,小口吃菜,同时告诉唐晓星:“我爸妈在我高三那年车祸去世了。”

    这句话像一团棉花,猝不及防堵唐晓星心口上,吐不出来,也咽不下去。

    俞菟父母去世了,难怪俞菟没带自己见家长,却要来看姥姥。

    想起先前带俞菟回自己家,唐晓星心里陡然像针扎似的,看到她在家和父母那样喧哗,俞菟会不会难过?

    见唐晓星这么吃惊,姥姥明白过来:“这些事菟菟没告诉你?”

    唐晓星愣怔摇头,意识到自己吃惊的表现可能有些失礼,唐晓星垂下脑袋:“抱歉。”

    瞧了眼唐晓星无措的表情,俞菟大概猜到她在想什么。

    “又不关你的事,你道什么歉啊。”俞菟语气轻松,顺手往唐晓星碗里夹一块萝卜。

    为防唐晓星东想西想,俞菟解释说:“他们从我初中起就一直闹离婚,天天吵架,车祸是他们去民政局扯离婚证的路上发生的,一段孽缘罢了。”

    姥姥拧着眉叹气:“你怎么能这么说你爸爸妈妈。”

    “事实这样,还不让人说。”俞菟垂下眼,不在意似的继续吃饭,“他们都不考虑我的感受,我又何必在乎他们呢?”

    如果不是那场车祸,可能得等到她高考结束才知道父母离婚的事情。

    车祸让一切都提前了,离婚证没扯成,两个人到死都在一起,托他们的福,俞菟那年高考成绩不及平时正常发挥的一半。

    他们自己过得不幸,阴差阳错也险些毁了俞菟的人生。

    这种结局,对他们而言,不知算不算一种酷刑。

    饭桌上气氛突然变得沉重,唐晓星向来活泼的人,这一刻却不知道该怎么答话,于是埋低脑袋闷头吃饭,不时给俞菟夹一筷。

    姥姥一脸叹息,却无可奈何。

    这也是为什么俞菟从来不向往婚姻,她会选择和唐晓星结婚,在姥姥心里,是意外之喜。

    唐晓星埋低头盯着碗里的饭粒,拿筷子尖儿轻轻戳。

    她的家庭环境氛围很好,父母相处融洽,所以很难想象父母爆发争吵的样子。

    俞菟的爸爸妈妈在俞菟学业最关键的时期闹离婚,最后又是以那样悲惨的结局收场。

    他们把所有伤害给了俞菟,又毫无征兆地离开,俞菟和姥姥,以及他们身边所有在意他们的亲人都成了受害者。

    俞菟控诉他们合情合理。

    如果真的不在意,又怎么会心怀怨怼?

    成长过程中缺少了父母的陪伴,在最无能为力的年纪,要被迫接受这样天翻地覆的变故,俞菟那时候该有多孤独无助?

    俞菟吐出一口气:“过去的事情,就别再提了。”

    即便没有那两个人,她过得也挺好嘛。

    听到俞菟这样说,唐晓星心里一抽一抽的疼。

    正因为一切都过去了,不论伤口是否愈合,时间在客观上远走,她没有机会回到那时候,去拥抱十七岁的俞菟。

    难怪俞菟和她领证后就愿意跟她回家住,这么多年来,俞菟一定过得很孤独。

    唐晓星越想越感到难过,以至于她面对一大桌香喷喷的饭菜都没了胃口。

    她内心暗暗决定,自己要尽到伴侣的责任,让俞菟和她在一起能感受到家的温暖。

    饭后唐晓星自告奋勇收桌洗碗,俞菟想搭把手也被唐晓星拒绝,让她去陪姥姥聊天。

    一家人吃饭能有几双碗筷,拢共三五个碟子,唐晓星一会儿就洗完了,还把灶台擦得干干净净,锅碗瓢盆收纳进橱柜里,摆放得整整齐齐。

    收拾好厨房,唐晓星回到客厅。

    电视机里正在说相声,俞菟和姥姥听得一个劲笑。

    刚才那点沉重的气氛一扫而空,谁也没有再提。

    唐晓星给姥姥端茶送水,捏肩捶背,哄得姥姥非常高兴。

    俞菟面前的水杯怎么喝都是满的。

    中途姥姥去洗手间,俞菟笑问唐晓星:“想不想去我的房间看看?”

    唐晓星意外:“你的房间?”

    转念她又明白过来,父母去世的时候,俞菟还没成年,肯定要有监护人照管。

    不知道俞菟的爷爷奶奶是什么情况,但现在看来,俞菟当时应该是和姥姥一起生活。

    怕勾起俞菟的伤心事,唐晓星赶忙找补:“我可以去看看?”

    “有什么不可以的。”俞菟笑着说,随后主动牵起唐晓星的手,带着她往旁边一间卧室走去。

    唐晓星沉浸在惆怅感怀的情绪中,没留意俞菟这一刻表现出来的积极主动。

    这套老房子是个小小的两居室,俞菟和姥姥一人一间卧室。

    俞菟推开自己那间小屋的门,带着唐晓星进去。

    明媚的阳光透过窗户斜斜照进屋里,屋内视野敞亮,靠窗摆着一张梨木书桌,书桌旁还立着一个小小的竹制书架。

    看得出来姥姥经常打扫这个房间,书架上干干净净的,就连那些陈列了不知多少年的旧书,书籍侧沿也一点灰尘也没有。

    书桌另一边则是一张一米二宽的单人床,被褥叠得整整齐齐,床单是鹅黄色的,上面印有橙色的胡萝卜,和追着胡萝卜跑跑跳跳的小白兔。

    老人家勤俭,经年日久,床单被套洗得发白还不舍得扔,唐晓星抚一把床单上的卡通兔子,笑道:“这里睡觉清净,肯定很舒服。”

    俞菟也跟着笑:“你说得没错。”

    唐晓星在屋里转悠,好奇地四下打量,最后视线落在靠墙的书架上。

    那花花绿绿的课本瞧着有些眼熟。

    唐晓星朝书架走去,食指捋过一排书本,仔细辨别几秒,惊讶:“诶!这不是市一中的作业本儿嘛!”

    虽然全市中小学统一课本,但市一中的作业本是特别印制的,封面跟外面零售的本子有所区别,作业本侧沿有市一中校徽的印花。

    “你以前也在市一中念书啊?”唐晓星惊喜不已。

    同时,她从书架上随意抽出一本书,瞄一眼,是高二的数学书。

    随手一翻,书里笔记密密麻麻,晃得唐晓星眼睛疼。

    唐晓星倒吸一口气:“这就是学霸的课本吗?”

    她的课本应该还在老房子里,具体扔哪儿就不知道了,上边儿除了唐晓星的名字别的什么都没写,干干净净,新的一样。

    她和俞菟年纪相同,又曾在同一个学校念书,很可能是同届。

    这一意外发现让唐晓星很高兴,没想到她和俞菟还是校友,她们的婚姻不再只是偶然,反倒像命中注定的缘分。

    俞菟点点头:“嗯。”

    猜测得到确认,唐晓星更加兴奋,追着问:“哪一届,几班?你们班主任是谁?”

    俞菟对唐晓星的提问有问有答:“三班,班主任是杨旬杨老师。”

    “三班?”唐晓星惊讶地瞪圆眼,拍手跳起来,“那不就在二班隔壁!”

    “杨老师我知道啊,戴眼镜那个是不是?梳个大背头,镜片厚得跟啤酒瓶底似的,教数学,老爱板着脸,我还帮他抱过作业呢!咱俩真是同一届啊!”

    她和俞菟是同学,那共同话题不就来了么!

    唐晓星话匣子打开,说起学生时代的事情就停不下来,什么她跟同学逃课去打球,语文老师到球场抓人,她溜得快,同学们全落网了她一个人没被抓到,幸灾乐祸看着他们抄课文。

    起先她还以为是自己机灵,后来才偶然得知,那是老师对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她的成绩没法子了,但那几个同学还能再抢救一下。

    说起这事儿,唐晓星义愤填膺:“这老师居然对我的成绩见死不救!”

    俞菟在旁乐得咯咯笑。

    把俞菟逗笑了,唐晓星也跟着笑。

    她们在姥姥家待到下午四点多,时月华怕唐晓星忘记晚上要去张阿姨家吃饭,还特地给她打了个电话来提醒。

    道别姥姥,约定以后常来,又拿走一些俞菟爱吃的小吃和零食,唐晓星和俞菟才顺利离开姥姥家。

    前往张阿姨家的路上,唐晓星提起俞菟午饭前说的那个谎言,她问:“你说骗我,是指什么事?现在能告诉我吗?”

    俞菟看向道路两旁的花台,不与唐晓星对视,说话声轻飘飘的:“你先前提起过,你说你那天去相亲,是张阿姨介绍的,对吗?”

    “嗯,对啊。”唐晓星不明所以。

    俞菟闭眼,深吸一口气:“其实……我不认识张阿姨。”

    “什么?”唐晓星震惊,车身也跟着晃了晃。

    俞菟提醒她:“好好开车。”

    唐晓星立马回神,控制好方向盘和车速。

    驶过红绿灯,唐晓星找了个地方暂时把车停下,这才又问:“怎么回事?你怎么会不认识张阿姨呢?不是张阿姨介绍我俩相亲的嘛!”

    被唐晓星如此着急的追问,俞菟心里黯然。

    哪怕明知迟早要面对这一刻,话到嘴边了,她还是说不出口。

    她原以为,唐晓星看到那些书,问到她的班级,总该想起些什么的。

    然而唐晓星一点也没多想。

    俞菟十分无奈,可眼看就要到张阿姨家楼底下了,再不说清楚,等会儿万一场面尴尬,怕唐晓星应付不来。

    纵然唐晓星说过她会不生气,但玩笑归玩笑,真相摆在眼前的时候,唐晓星还会那么洒脱宽容吗?

    俞菟不确定。

    唐晓星仔细打量着俞菟的神色,内心忐忑,见俞菟久不说话,她试探轻唤:“老婆?”

    俞菟做好心里建设,将淤堵在心口的那团气吐出来:“晓星,我不认识张阿姨,你情人节那天原本要相亲的人也不是我。”

    唐晓星懵了:“啊?”

    “所以,待会儿到张阿姨家,还可能见到张阿姨给你介绍的相亲对象。”既然开了口,再往后就容易多了,俞菟继续说道,“你要不提前想想怎么应付?”

    唐晓星脑子很乱,她原本就不太聪明,这关系绕得她梳理不清,沉吟好一会儿,她才讷讷道:“这就是你说的骗我?”

    俞菟低下头,没敢同唐晓星对视。

    唐晓星仔细回忆相亲那天发生的事。

    一开始,是俞菟认出她,她也觉得俞菟瞧着眼熟,因而错认为俞菟就是她的相亲对象,然后自来熟地跟俞菟攀谈起来。

    那时她对俞菟一见钟情而不自知,内心既雀跃又庆幸。

    所以后来俞菟同意和她结婚,她便兴高采烈带俞菟去领了证。

    没想到竟然是那么大一出乌龙。

    唐晓星双手掩面。

    忽然明白了和俞菟结婚那天,她妈为什么生那么大的气,讲话阴阳怪气,对她处处刁难。

    以及周四时月华在电话里说的那句“把你老婆带上,他们也想见见”是什么意思。

    唐晓星把脸从手掌间抬起来,探头向俞菟确认:“我妈已经知道了?”

    “嗯。”俞菟点头。

    “她知道了竟然不告诉我。”唐晓星龇牙,压低声抱怨道,“她就是成心想看我出糗!这是亲生的嘛?!”

    没料到唐晓星是这反应,俞菟有点懵。

    唐晓星拍了拍方向盘,安抚俞菟道:“别担心啊,老婆,你放心,是我搞错了,跟你没关系,我和张阿姨家那侄女什么交情也没有,可能很小的时候见过但人现在长什么样我都不知道,你别往心里去。”

    俞菟:“……你不生气?”

    “我为什么要生气啊?”唐晓星不理解,“你又不是故意骗我,我明白的,你怕我尴尬嘛,所以不忍心告诉我实情,要不是张阿姨家请我们吃饭,你也不需要说出来给我打预防针。”

    理是这么个理儿,事实也的确是这样,但从唐晓星嘴里说出来轻飘飘的,好像俞菟的隐瞒反而成了好心似的。

    俞菟忍不住提醒唐晓星:“我就是故意的。”

    唐晓星对上她的目光,眨眨眼:“故意什么?”

    没等俞菟开口,唐晓星便先笑了:“故意隐瞒知道我认错人的事实,然后套路我跟你结婚啊?要真是这样,我做梦都能笑醒。”

    俞菟沉默。

    唐晓星重新点火,打了转向灯看向后视镜,方向盘一转顺利汇入车流,嘴里还说:“我这叫不叫傻人有傻福?搞错相亲对象还能娶到老婆,我老婆还这么漂亮,走狗屎运了哈哈哈哈。”

    相亲对象是认错了,但娶的人是对的。

    为了这件事,俞菟怕她生气,还亲了她一下,唐晓星觉得自己赚到了。

    俞菟:“……”

    大无语,没话说的同时又觉得有点好笑。

    结婚以来一直挂在她心里沉重的道德包袱忽然就被唐晓星卸掉了。

    唐晓星怎么是这样的人啊?

    可她就是这样的人呀。

    从不推卸责任,严于律己,宽于待人,但不管发生什么,又都能往好的方面想。

    所以她总乐呵呵的,在她的生活中,几乎没有解不开的烦恼。

    若有,那就是庸人自扰。

    俞菟一只手撑着下巴,看路过的行道树抽出嫩绿的枝芽,忐忑的心情被唐晓星轻而易举地抚平。

    这束光温暖耀眼,从多年前的午后延续到现在,不断拨动她的心弦。

    车开到张阿姨家楼底下,在大门前做了登记,这才驶进地下车库。

    唐晓星找位置停好车,从后备箱里拿出为此行登门拜访特地买的礼品,还跟俞菟开玩笑:“谢礼变歉礼了,你别怕,有我呢。”

    俞菟看她一眼,无奈微笑:“知道了。”

    上楼,唐晓星敲开张阿姨家的门,来开门的竟然是时月华。

    时月华和唐东青已经到了,瞧见唐晓星和跟在她身后的俞菟,时月华挑眉:“准备好怎么跟张阿姨道歉了吗?”

    唐晓星:“就,道歉啊,怎么说都一样吧?”

    张阿姨为她张罗对象也是一片好心,别人信得过张阿姨的眼光才同意去相亲,结果唐晓星一声不吭放了人家鸽子,张阿姨在侄女儿眼里没了信誉,自然心里会不高兴。

    但事已至此,她婚都结了,看在两家人交情的份上,张阿姨即便生气,也不会真拿她怎么样。

    “你说得倒是轻巧。”时月华轻哼。

    她没给唐晓星好脸色,因为唐晓星让她在好姐妹那儿折了面子,先前打电话替唐晓星道歉时,狠狠丢了一把人。

    但姐妹们十几年的交情了,也不是为小辈姻缘问题闹两下就断的,总还要来往。

    看向俞菟,时月华就和气许多:“快进来吧,小俞,别站门口吹凉风。”

    俞菟朝时月华打了招呼,依言进屋。

    唐晓星将登门道歉的礼物堆门口,从鞋柜里拿出两双客拖,一双放到俞菟脚边,另一双自己换上。

    这时,张阿姨听见动静从厨房出来,照面便笑:“看看是谁来了?”

    “张阿姨!”唐晓星嘴甜喊人,“您是怎么保养的,好像比我上次见您更年轻了!”

    唐晓星这话逗到张阿姨笑逐颜开:“就会说好听的哄阿姨。”

    笑没到两秒呢,张阿姨忽然话锋一转:“小唐,不是阿姨说你,你也太不着调了,亏得阿姨那么信你!上回到底怎么回事?我侄女儿说那相亲你没去,你妈又给我打电话说你结婚了,不给说清楚,今儿不准走啊!”

    不怪张阿姨生气,约好相亲这天唐晓星不仅没到场,还一声不响地结了婚,说不是故意的都没人信。

    她侄女儿给唐晓星放了鸽子,到她面前撒气,她顾念和时月华的交情,两家人才没撕破脸。

    眼见着另一位年轻女性走出厨房,来到张阿姨身边,瞧了唐晓星和俞菟一眼,不用刻意介绍也能认出来谁是唐晓星。

    当事人都到齐了,唐东青和张阿姨的丈夫、儿子,三个男人一块儿缩客厅的沙发里,嗑着瓜子看戏。

    唐晓星哪里还不明白,这就是一场鸿门宴。

    她妈妈顾着好姐妹的情分,不打算护她就算了,还主动拿她出来祭天。

    众目睽睽之下,唐晓星还没想好说辞,忽然身后俞菟上前一步,朝张阿姨就是一个九十度的大鞠躬:“对不起。”

    在场所有人,包括唐晓星和张阿姨身旁的侄女儿陈夕,都愣住了。

    唐晓星去拽俞菟,拽不动,也只好跟着鞠躬。

    “你们这是做什么?”张阿姨震惊了,赶忙上前让俞菟和唐晓星起来,“有什么情况说清楚就行了,何必行那么大礼呢,快起来,快起来。”

    俞菟没起来,眼角余光瞄见唐晓星傻里傻气跟着鞠躬的动作,无奈,口中则继续说道:“我暗恋唐晓星很久了,听说她要和别人相亲,一时冲动就把她拦下来没让她去见您侄女,真的很对不起。”

    这话一出口,换唐晓星懵:“什么?”

    “噗嗤。”女人清脆的笑声从张阿姨身后传来,笑看唐晓星,“果然是暗恋啊,人家都跟你结婚了,你还不知道她喜欢你?”

    说完这句话,她视线睨向俞菟,和俞菟目光对上。

    唐晓星瞳孔地震。

    张阿姨一脸惊讶地笑开:“原来是这么回事啊,搞半天我还险些错点鸳鸯谱,都别站着,菜上桌了,快入座吧!”

    唐晓星脑子还懵,被张阿姨推进餐厅。

    俞菟也被时月华拉起来,跟在唐晓星身后,和陈夕擦肩而过时,听见女人压低声:“你叫俞菟?以前念过市一中?”

    没由来的,俞菟心头一紧。

    那女人的声音紧跟而来:“那你认不认识林惮?”

    ·

    席上,唐晓星向陈夕道歉,被陈夕要求喝两杯。

    唐晓星想了想,没拒绝。

    第二天还要训练,她不敢多喝,但她以前滴酒不沾,两小杯白酒下肚,后劲十足,吃完饭她整个人晕乎乎,铁定没法开车。

    唐东青帮忙扶着唐晓星下楼,时月华看一眼唐晓星的车,问俞菟:“你会开车吗?要不去我们那儿住?”

    “没关系,我会开。”俞菟回答时月华,同时从唐东青手中接过唐晓星。

    喝醉的人沉,唐晓星个子又高,压在俞菟肩上,像块铁坨坨。

    但俞菟扶着她,扶的很稳。

    “叔叔阿姨你们回去吧。”把唐晓星送上进车后座,俞菟对唐东青夫妇承诺,“晓星就交给我,我会照顾好她的。”

    时月华叹口气,虽然这事儿闹了个大乌龙,但结局是好的。

    那陈夕显然不是好相与的脾气,时月华内心也暗自庆幸那天唐晓星没去相亲。

    她是唐晓星的妈妈,当妈的哪里不希望女儿婚姻幸福。

    看得出来俞菟当真在意唐晓星,有这一点就够了,别的不重要。

    是他们的错,他们认,这歉道过了,以后两家人也不必怎么来往了。

    时月华看着俞菟面露微笑:“你以后跟晓星一块儿叫爸妈吧,婚都结了,你也收了我们的红包,该改口了。”

    俞菟愣住,陡然间一股酸涩涌上鼻腔,洇得她眼眶都红了。

    “怎么?”时月华笑她,“不情愿改口啊?”

    俞菟咬着嘴唇,无声无息地摇头。

    她咽下喉头哽咽,用力眨眼,眨去眼底的潮湿,试图调整情绪。

    约莫过去了半分钟,她这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轻唤时月华:“妈。”

    话还没落地,一旁唐东青凑过来,笑呵呵:“我呢?”

    俞菟的眼睛更红了,却还是强行忍住了没掉眼泪,将那很多年没喊过的生涩字眼吐出来:“爸。”

    时月华满意了,拍拍俞菟的肩:“好了,带晓星回去吧,你俩好好过日子。”

    送俞菟上了驾驶座,时月华和唐东青也没久留。

    唐东青也喝了点酒不能开车,时月华一脚油门驾车驶出车库,比俞菟先一步离开。

    俞菟把车开进唐晓星住的小区,找到车位。

    她刚停好车,唐晓星就醒了,从后座撑起身,左右看了看:“老婆,咱到家了?”

    “到了。”俞菟回答她,“你要醒了就起来,我可扶不动你。”

    “哦。”唐晓星应着,坐起身,但没推开车门下车,反而攀着前座靠背,将脑袋探过中间的缝隙,转头问俞菟,“老婆,你今天说你暗恋我很久了,真的假的?”

    俞菟正在解安全带,闻言动作顿住,不料唐晓星酒后把这话问得这么直白。

    见她没开口,唐晓星心里涌上一阵失落,酒精把情绪放大,那失落铺天盖地,多得她那胸口都盛不下。

    没等俞菟出声,她便抢着开口:“我明白!”

    嗓音洪亮。

    “你明白什么?”俞菟问她。

    唐晓星吐出一口带着酒气的呼吸:“你是不想让我被张阿姨责难,所以故意那么说!我都懂!”她和俞菟以前都不认识呢。

    她脑袋靠在副驾座椅上,脸红通通的,醉得十分明显。

    俞菟啼笑皆非,她怎么能期待从一个醉鬼嘴里听到什么好话来。

    唐晓星都愿意相信她是为她着想了,却不相信她喜欢她。

    她对她的喜欢,这么不明显吗?

    俞菟捏起唐晓星左边脸颊上一块软肉:“没二两脑花就别随便说话,快下车!”

    莫名其妙被凶了,唐晓星觉得委屈,哦了声,推开车门踉踉跄跄跌下去。

    俞菟架起唐晓星的胳膊关门锁车,再扶着唐晓星上楼。

    进门,唐晓星鞋都不换,倒沙发上就起不来,困得上下眼皮直打架。

    俞菟去洗手间搓了条湿毛巾,出来给唐晓星擦脸。

    温水往脸上一抹,唐晓星清醒两分,酒意也跟着退了点。

    俞菟又给她擦擦手,鞋袜也脱了换上干净的拖鞋。

    唐晓星反应慢,这才后知后觉意识到俞菟在照顾她,惊呼一声:“哎呀,你别忙活,我自己可以!”

    “自己可以?”俞菟把唐晓星的鞋放回鞋柜,闻言便笑,“那你就自己去洗澡。”

    唐晓星听话,打算去洗澡,扶着茶几站起来一半,忽然又坐回去。

    俞菟担心:“站不稳?”

    “嗯。”唐晓星点点头,一双眼睛水汪汪的,直勾勾望着俞菟,“要不然,你帮我洗吧?”

    她那眼神,生怕不够赤.裸,不够让俞菟猜到她的心思似的。

    俞菟与她对视片刻,轻笑叹气,吃亏上当一次还不够,怎么能轻信喝醉酒的人?

    她没有正面回答,起身准备去卧室:“我帮你把换洗的睡衣找出来。”

    步子没迈出去,手腕却被身后的人牢牢攥住。

    一股力凭空来袭,大得出奇。

    俞菟没来得及反应,便跌进唐晓星怀里。

    唐晓星搂住俞菟瘦小纤细的身体,用力收紧双臂,将脸埋在俞菟肩膀上,小狗似的轻蹭俞菟脸颊。

    俞菟被唐晓星一头乱发蹭得脖颈间酥酥痒痒的,想沉溺,却又怕唐晓星只是酒精作用一时兴起。

    她双手扶着唐晓星的肩,向外推拒。

    忽然,唐晓星放声:“就算!”

    俞菟动作一顿,心里其实有点恼,唐晓星发起酒疯来,真是不讲道理。

    “就算什么?”她问。

    唐晓星趁着俞菟松劲的间隙,又将俞菟抱紧了些,在俞菟耳边嘟囔:“就算你今天说暗恋我是应付张阿姨他们的场面话!”

    俞菟生气了,她说的哪里是场面话?

    唐晓星自己辨不清,竟还冤枉她!

    可没等她发火,唐晓星又说:“那你从现在开始喜欢我。”

    俞菟愣住。

    “菟菟老婆,香香软软的。”唐晓星埋在俞菟耳朵边一阵乱蹭,“我很喜欢你,你也喜欢我,好不好哇?”

    唐晓星喝醉酒,讲话嗓音都是软的,涩的,小孩子似的跟俞菟讨价还价,像只大狗狗一样粘人。

    俞菟呼吸变得急促,心跳开始加速跃动。

    她伸手捧起唐晓星的脸,对上那双黑亮亮的眼眸,感觉灵魂都要被吸走。

    可她又不愿沉沦,倘若唐晓星醒来就把这些事忘记,那她宁愿什么也不发生。

    她看着唐晓星的眼睛,认真问:“唐晓星,你知不知道你现在在做什么?”

    “当然知道啊。”唐晓星咧咧嘴,朝俞菟露出一个带着点醉意的笑,“我们结婚这么久了,该履行伴侣义务了对不对?”

    俞菟被她这副表情逗笑,抿唇避开她的目光:“……其实也没有太久。”

    “很久了。”唐晓星搂紧俞菟,软声软语向她撒娇,“好老婆,你就同意嘛。”

    被粘人的大狗闹到不行,呼吸里全是唐晓星身上沾点酒气的味道,俞菟喉头有些干涩,心理防线一退再退。

    面对唐晓星,她很难真的硬起心肠不搭理。

    俞菟揪住她的耳朵,左右晃一晃:“你现在想让我同意,醒来不记得怎么办?”

    唐晓星感觉到她话语中的动摇,当下眼前一亮:“不会忘的,我没有喝醉!”

    俞菟眉梢一挑:“没醉?”

    “额。”唐晓星反应过来,改口,“醉了,但只有一点点。”

    看来是真的没醉,或者说已经醒了,脑子清楚得很。

    俞菟双手施力,推开唐晓星,起身往卧室方向走。

    唐晓星赶忙站起来追:“老婆,同不同意,你倒是给个准话啊!”

    她行走间步履生风,哪有半点站不稳的样子。

    唐晓星一进门,迎面一大块布料盖她脸上,扯下来看,是她的浴袍。

    随后,见俞菟找出自己的衣服,目不斜视从唐晓星身边走过。

    唐晓星拿不准俞菟的意图,站着没动。

    俞菟都已经走到洗手间门口了,忽然停下脚步,回头:“不是要我帮你洗澡吗?”

    她说完,没给唐晓星反应的时间,推开浴室门进去,又随手把门带上。

    以往关门,紧随其后落锁,会响起咔哒一声。

    今天这声咔哒响却迟迟没来。

    唐晓星意会,俞菟没锁门。

    心跳悄然加速,扑通扑通快得惊人,唐晓星脸红耳朵也红,抓着自己的浴袍在卧室门边傻站着。

    刚才撒娇起来没羞没臊,这会儿俞菟真允了,她又有点不好意思。

    唐晓星赶忙回想先前上网查到的那些攻略,怕进去之后做不好,再被俞菟赶出来。

    左想右想,总觉得有缺漏,又想拿出手机再看一眼。

    还没推开洗手间的门,她先把自己羞得面红耳赤,甚至打起了退堂鼓,去参加国际比赛都没有那么紧张。

    刚才借酒劲撒疯那点胆子,这会儿全像漏了气的气球,瘪下去了。

    不行不行,不能退。

    唐晓星连续做了几个深呼吸,积蓄勇气。

    今天是她主动提出来的,要是因为害羞不敢,再想获取类似的机会恐怕就得猴年马月去了。

    赶在浴室里水声响起之前,唐晓星推开门走进去。

    不知道是不是太紧张,她感觉脑子晕乎乎的,脚底下像踩着棉花,走起路来还有点晃。

    明明脑子十分清醒,但视野中却仿佛出现了重影。

    该死的酒劲,唐晓星反应过来,甩甩头,强撑着走进洗手间。

    俞菟背对唐晓星,正脱衣服。

    白色衬衫顺着俞菟肩头滑下来,唐晓星看见,她衬衫里面只穿了一件黑色文胸。

    是前两天唐晓星陪俞菟去商场买的那件。

    黑色蕾丝衬得俞菟肌肤雪白,她听见了浴室门的开合声,知道此刻唐晓星就站在洗手间门口。

    红晕从脸颊蔓延到耳后,她不敢回头,按下内心的羞耻感,将衬衫整个褪下,露出小巧圆润的肩头和造型好看的蝴蝶骨。

    唐晓星顿时口干舌燥,忍不住动了动喉咙。

    情不自禁迈开脚步,在俞菟松开牛仔裤的拉链时,从背后抱住俞菟。

    她个子高出俞菟十多公分,隔着衣服都能感受到俞菟的身体滚烫炽热。

    唐晓星闻到一阵淡淡的清甜香气,她觉得这应该是沐浴露或者洗发水的香味,但同样的洗护用品用在她自己身上,产生的香和俞菟是不同的。

    她更喜欢俞菟身上的香,像蜜糖一样,勾得人心痒痒。

    只是这样抱着俞菟,唐晓星便感觉脑子晕乎乎的,好像醉得更厉害了。

    推门进来之前那些担心与忐忑,这一刻全都烟消云散。

    人类在某件事上,确乎拥有一些本能,唐晓星循着这种本能,痴迷亲吻俞菟的耳根。

    俞菟唇间溢出一丝呜咽,像被挠了痒痒,浑身发颤。

    同时陌生的触碰也让她四肢绵软,忍不住想往旁边躲。

    唐晓星抱紧她,不让她躲。

    俞菟的力气哪里能与唐晓星比,唐晓星只要收紧了胳膊,她便像被铜浇铁铸的枷锁套牢,再也不能闪躲。

    带着点淡淡酒气的拥抱包裹了俞菟,她分明没喝酒,却好像也有点醉。

    没想到唐晓星这样着急,俞菟喘了两口气,哑着声问:“不是要先洗澡吗?”

    她的嗓音没了平时的清透,多了股欲诉还休的喑哑,听在耳中涩哑朦胧,像带钩子似的,唐晓星魂都给勾走。

    “嗯。”唐晓星应着,“先洗澡。”

    口头上这样说,她却不松手,反而一只手探上俞菟的背,胆大包天地解开了内衣的衣扣。

    衣扣弹开,一根手指挑起肩带。

    同时,柔软的指腹摩挲那两扇蝴蝶骨,细致勾勒它们的轮廓,滚烫如火的温度只一瞬便从肌肤表面渗透到骨骼深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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